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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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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狩獵

溶溶月色從帳頂的罅隙中漏進來, 照在她單薄的身間,猶如覆了一層冷白的霜華。

清河似是被這層霜華給凍住了,身形一顫,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卻被他一如既往地抱在懷中, 毫無嫌隙。

細密的冷汗濕了鬢發, 一滴一滴浸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之上。

她的臉貼在他不斷起伏的胸膛,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卻不敢去看一眼他面上的表情。

她一時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問她,而她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若要論及事實,她瞞著他的事,何止一件?

樁樁件件,足以傾覆, 難以挽回。

何況, 她當年無法說出口之事,今夜又怎敢冒然開口答他此問。

清河心若擂鼓, 垂下螓首, 默聲不語。

“為何那麽問?”許久, 她聽到自己開了口, 手卻從他身上滑落下去, 又被他一把捉住,按在了胸前。

她忍不住從他懷中起身, 望著男人月色下平靜如水的面容。無可挑剔的五官,連眼底那道疤都顯得暗淡了些許。清冷的月光下,俊朗中又帶著幾分疏離。

朦朧不清的神色, 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可是掖擎今日對你說了些什麽?”清河趴在他身上,精巧的下顎抵在他胸前, 仰頭盯著他不動聲色地看,又悄聲補了一句:

“他的鬼話,絕不可信。”

他微微頷首,擡手輕撫她紅暈如春潮的面頰。隨後搖了搖頭,卻又皺起了眉,淡淡道:

“我沒有信他的鬼話。”他黑密的眼睫垂下來掃在眼底,幽聲道,“但他言之鑿鑿,言語之中,似有隱衷。我心中有疑,但還未來得及問出來。”

“他能有什麽隱衷。不過賊心不死,就是一門心思想要再取我大唐的涼州罷了。”清河目光下斂,低聲道,“他一日不死,涼州就一日難以安歇。”

長風不語,愛憐地撫摸她一頭披散下來,細膩如水的青絲,總愛看她不著珠釵,不施粉黛的樣子,好像只有此刻,她才完完全全屬於他一般。

他自是知道的,她為了他的涼州,曾經多番拼命,甚至不顧惜生命也要跑回去守住那座城,阻止他犯下滔天大錯。

他心中憐惜,目色溫柔下來,言辭誠摯,對她鄭重道:

“你放心,你替我守了五年的涼州,我既回來了便必不會再讓涼州有事。”

清河“嗯”了一聲,擡眸望著他沈凝的面色,試探道:

“掖擎如此欺騙利用了你五年,你不殺他麽?”

長風濃眉緊鎖,鼻翼翕張,沈默片刻道:

“他趁我失憶,欺瞞我整整五年,我每每憶及,想起你和涼州,更是心痛難安,恨不得即刻將他千刀萬剮。但……”

長風頓了頓,想到他臨出門前聽到掖擎口口聲聲說的所謂真相,心思不定起來,嘆氣道:

“掖擎,暫時殺不得。”

他閉上了眼,轉而又睜開。

“他欺瞞我固然可惡,但他救我一條命確是真。何況,我暫且留他一命,還有用處。”

清河眉心一顫,心間焦灼,卻又不能露在面上,頓覺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堵住,呼吸不暢起來。又感到被他扣著的手猛地一緊,是他無意中收了力,將她的五指並攏緊握在一處。

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刺一般火辣辣地疼。

又聽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近日少見的狠戾道:

“我此生此世,最恨有人欺瞞於我。”

他俯首吻了吻她顫動不已的眼睫,幽幽道:

“清河,你若是有事,切勿要欺瞞。”

“疼……”清河心中虛著,沒有應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他隨即松了手,略帶歉意地用掌心輕輕摩挲著她已被掐到泛白的小手,再將她摟緊在懷中。

“我最近憶起來我們的過去了。”長風頗有些幾分得意,頷首對懷中的她道,“你還記得麽?”

清河盈盈笑道:

“自是記得的。幼時因我母妃身份低微,我雖為公主,在宮中被多般刁難,無人為友,唯有你和司徒陵自小與我交好為伴,一同出入宮門,整日在京城瘋玩,我記得有一回被聖上訓斥,我還被罰抄了百遍《女則》,你和陵哥各是十下板子。”

“你自小不愛待在皇宮,老是央求我和司徒陵帶你出宮。”長風目光柔和下來,帶著幾分寵溺道,“一頓板子算什麽,我那時可巴不得日日帶你出宮,沒宮裏那麽多規矩。”

“少年時在京城的那段日子,真是自在暢快,永生難忘。再後來,父帥受聖命永駐西北,無詔不得返京,我只得隨他回了涼州,與你分別,本以為此生難見……”

他感慨道:

“直到當年回鶻圍城,宮中大變,我隨父帥前去長安救駕,我做夢都想不到,兵荒馬亂中,竟會遇到逃出宮的你。雖當時父帥並不同意收留你於軍中,但我在我萬般懇求下,父帥還是答應了。”

聞言,清河靜了下來,心沈了下去,神情掠過一絲落寞。

他以為的久別重逢,不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局罷了。

她咬了咬唇,未有言語,繼續聽他回憶。

長風未曾留意到她的神情,噙著淺笑又道:

“我想起來,你當時每日需女扮男裝與我在軍中,甚少見你穿回女裝。唯獨祈盼每年的上巳節,可見你著女裝與我結伴出游。當時年年都想著,待你及笄再過幾年,再多掙些軍功,便可向聖上求娶你,讓你做我娘子,從此可以自由穿女裝和我出雙入對……”

清河忍不住擡眸望他。

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了少年時青澀的模樣,深邃的眉宇間多了沈毅之色。唯獨憶起往昔,目中烈烈如火,猶然是那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將軍。

她鼻尖一酸,上前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尖一筆一劃描摹著他英氣的輪廓,心中哀慟不已。

彼時那個少年純粹而又熾烈的心意,何其昭然,她又怎會不知。

可她身不由己,奈何奈何。

清河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打斷了他的追憶道:

“現在難道不是日日得見了?”

他本是略帶悵惘的面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眸光不經意地在眼前人微微起伏的曲線上勾了一筆,淡淡道:

“只是可惜……”

“可惜什麽?”清河心下一驚,不解道。

長風勁臂一收緊,將她一身嬌軟箍在懷中,咧嘴笑道:

“許是你當時男裝穿多了。再養養吧。”

清河一怔,面色隨之一變,甩開他的懷抱,嗔怒道:

“甘州怡春院的綠腰和紫萼,我看倒是不錯,無需你再養,你尋她們去吧。”

“你這是在吃醋?”他心中歡喜,低低笑著,又痞又壞,一把又將她撈回來,帶著微微話茬的下顎貼著她柔軟的頸窩,摩挲著她的耳鬢,道:

“怎麽還這麽記仇?當日我若不撒點誘餌,怎麽釣得到你這只狡狐。”

見她抿唇別過頭,雙眼在夜色中濕漉漉的,惹人憐愛。

“我真的和她們可什麽都沒做,不如你再來驗一驗?”他聲音低沈,牢牢摁住她想要掙脫的小臂,直往自己的頸後送。

“那個映月呢?我聽聞她回去後嚇得不輕,你怎麽對人家了?”她上前勾著他的頸,白了他一眼,故作不甘地問道。

他似有些哭笑不得,回道:

“我只是砍斷了她一枚戒指,她以為手指斷了,哭了半天吵死了。”

“誰信你……”她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麽,卻又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堵住了。

這一回,他極盡溫柔。吻得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廝磨進去,緩緩抵入深處。

太過熬人,她受不住,嚶唔了一聲,唇角濕潤得不成樣子,春潮帶雨晚來急。

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他替她蓋上錦衾,用唇語低聲道:

“夜深了,睡吧。”

清河香汗淋漓,已不知所以,失神了片刻,乖順地點了點頭,閉了眼。

俄而,她睡不著,只覺脊背已滿是汗,黏膩不堪,又睜開了雙眼,盯了一會兒頭頂帳子的承塵。

有那麽一瞬,她擔心睜眼後睡在身旁的男人已然不見。此間春光不過是一場幻夢。

她靜靜看著,目不轉睛,身旁白日裏英氣軒然的男人,自王帳歸來後他帶著倦意的面在夜色下漸漸靜如止水,緊鎖的眉頭開始微微舒展,急促的鼻息緩和下來。

整夜,清河睡得時夢時醒,斷斷續續。她思緒煩亂,哪怕安穩地在他懷中紋絲不動,心間亦未有一刻是踏實的。

月色下沈,明星漸稀。

天光仍是暗的時候,淺睡的她感到額頭一片溫熱,伸手摸到身邊已是虛空。她隨即驚醒,看到男人蜻蜓點水般輕吻她的額頭後,已背對著她,在榻前起身合上了中衣。

她看到他寬闊的肩背留有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指甲印,便不聲不響地依偎過去,從他身後環抱著勁窄的腰,貼在他身上,冷冷淡淡道:

“殿下怕人看到。今後,別來了吧。”

男人聽到她故意的尊稱,面上一楞,垂下頭看到下腹交纏著那一雙藕白的小臂,低笑了一聲。

口是心非。

“到底是我怕,還是你怕?”他哼笑一聲,停下了斂衣的手,按住那雙不安分的小手,回握在掌心。

“我不過一侍女,有什麽可怕的。”她輕聲嘟囔,小嘴撅著。

他唇角微微勾起,審視起她沈靜的面。他發覺她眼底小片淺淺的淡青色,皺了皺眉道:“昨夜太折騰你了?是沒睡好?”

見她小臉泛紅,也不回答,他柔聲道:

“今日是草原秋日圍獵,我得早些提前安排下去。每年秋獵,按禮制繼任可敦也要到場的。你累了就讓香芝去吧,你在帳中休息。”

清河慵懶地起身,隨意地輕攏慢挑將垂落的青絲撥到一邊,微微側著頭看著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看不得她這般不自知的撩人,回身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

“吵到你了?你想要什麽獵物,我打來送你賠罪。”

草原人的禮節,娶妻前要打些上好的獵物送到女方氈帳中,就像是中原下的聘禮。帳前堆著獵物越多越豐盛,女方家的面子越足,新娘出門都可趾高氣揚,彰顯自己的未來夫君英勇無比。

“想要一頭狼王。”她明快的雙眸一眨不眨,定定看著他,嘴角微翹,仿佛志在必得一般。

他哼笑一聲,擡起長指一抹嘴唇。

她的話中之意,尋釁之氣,他不會聽不出來。

“天要冷了,我就打一頭雪狼來給你做氅衣。”他摟住她纖細的頸,扣在胸前,故意狠狠道,“讓你離不了身。”

語罷,男人起身披上外袍,挺括的背影消失在帳簾後。

他走後,清河側臥在榻上。

另一邊榻的衾被還留有他躺過的痕跡,柔軟的綢面印出一身模糊的寬肩窄腰。

這樣好的美夢,她已多年來不曾擁有,萬般不想它再碎了。

她起了貪念,有了私心。

***

這一日惠風徐徐,日頭不猛不烈,溫溫照著,正適合狩獵。

獵場搭起來的綢布高臺上,回鶻貴族坐在一處,大唐的和親公主隊伍坐在另一處,各自的旌旗招展於風,氣勢淩淩。

經過整個盛夏,草原的牲畜養得膘肥,林木間的麋鹿、虎兕、狐兔都是上好的獵物。

只是需要狩獵者的耐心罷了。

回鶻坐席上,至高位上的大可汗因病未親臨,面對空著的高座,眾貴族竊竊私語不斷,目光時不時落在獨坐於次座上的宰相希烏身上。

希烏今日身著一襲開襟碧青色袍服,矜貴逼人。他獨自坐於席間,眉目寡淡,清雅的素白袖邊一斂,露出一雙清瘦的手,將一捧幽香四溢的團茶撥碎,極具耐心地碾磨,點湯。骨節分明的手腕繞轉著翠綠的茶湯,看著茶沫四起,沸水煙氣升騰,雲霧般繚繞在眼前。

大唐公主贈下的團茶,果然是好茶。

他撩起眼皮,目光穿雲破霧,落在對面的大唐可敦席上。他這個座位,正好與可敦席面對面,很難不註意。

可敦一襲紅衣,面上濃妝熠熠,明艷端方。她身後的白衣侍女,明眸流轉,尤其垂頭時,那一截玉頸,如墜初雪,白得耀人睛目。

“大唐的公主可真是美麗,若是大人今後坐上了汗位,公主便是我們大人的了。”他身後的胡人親侍不由讚嘆,小聲道。

希烏對著熱氣騰騰的茶碗輕輕吹了一口氣,淺淺抿了一口茶湯,淡淡道:

“那位不是公主。”他的面容在水霧中模糊,頓了頓道,“她身後那位才是。”

“這……”胡人親侍一楞,左右看了半晌,撓頭道,“漢人女子都長得差不多,我也分不清,兩位都好看。”

希烏不動聲色,將茶碗置於案上,斂下眸光。

他分得清。

只因為那位白衣侍女,與前任可敦長得有幾分相似。尤其那雙如畫眉眼,似是同一只筆下所描。

他不會錯認。

他亦記得是何時開始留意到這個女子。

在當年大可汗的夜宴上,她尚且是女奴的她靜坐在玄王身後,也是這麽一襲白衣。他看著她投懷送抱,對玄王暧昧侍酒。由是他故意在大可汗面前引戰,要她獻舞。

她舞了一回劍,驚艷全場。

然後便是玄王從肅州歸來,鹿茸大會後他奉可敦命去玄王帳中探病,再度見二人在榻上交纏,活色生香。

再後來,便是可敦授命要他暗中保護於她,他才漸漸發現端倪。

河漠部時,那柄本是偷襲刺向玄王的暗刀,被她以身擋住,若不是他的人心中有數眼疾手快,就差點要了她的命。

上一回見她,便是玄王大婚,她成了他的新娘,卻一手血染了整片玄營。他震驚之餘,不由對她側目。

當夜,他和他的親兵就在營後看著這一場屠戮,最後望著她向涼州方向逃去,他獨立良久,沒有追上去。

不成想,再見之時,她重蹈覆轍,又要走她姐的老路,成為回鶻可敦。

姐妹雙姝,皆是不同凡響。斯人已去,又來一個,前仆後繼。

希烏不由搖了搖頭,又飲了一口茶。茶碗見底了,濃厚茶香中縈繞著一絲經久的苦澀。

唿哨一響,狩獵開場。一時間,馬蹄聲震踏如雷,碾過叢林密草,掀起煙塵滾滾,林中獵物驚動,聞聲四散逃逸,豈知早已落入狩獵者的眼中。

“大人,今日玄王殿下也下場行獵了。”一個胡人隨侍來到希烏跟前,在他耳邊輕聲稟道。

何時見過倨傲的玄王親下場捕獵。往年,騎射功夫皆是一騎絕塵的草原悍將,在戰場殺慣了活人的,一向不屑於如此小打小鬧的捕獵。今日是怎地起念了?

希烏不由瞇起眼,朝遠處望去。

一眼看見烏泱泱一群鮮衣怒馬的貴族少年中。策馬在最前的那道黑色身影,揚鞭如電閃,已將身後的大部隊甩開幾丈距離。馬上之人,玄袍獵獵,墨發飛揚,已張弓搭箭,瞄準了逃竄往密林處的獵物。

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狼。

體型不大不小,柔軟如雲緞的皮毛用來做女子的氅衣最為合適不過。

玄王身姿蕭颯,馬鬃激揚,向飛奔的獵物追去,漸漸沒入了密林中不見蹤跡。

希烏低低輕笑一聲,轉眼再朝對面望去。

可敦席上的白衣侍女亦已不見身影。

他的獵物,也已入彀。

***

密林中,枝繁葉茂,不見天日。

長風徒步在林間疾行,背著長弓和箭囊,手中拎著一只捆住四肢的雪狼。

追擊這只狡猾的雪狼之時,多花了些時辰。古怪的是,他的坐騎沒由來地斷了鐵蹄,跑不快了。他只能下馬奔走,免不了多費了些工夫,才將那只獵物捕獲。

所幸雪狼到手,皮毛完整無損,大功告成。

他瞥了一眼通體雪白,毫無瑕疵的雪狼皮,微微揚起唇角。

想象著她收到雪白氅衣時的表情。

該是歡喜,還是得意,或是嬌怯?

他忍不住回味著,方才那個還在高臺上等著他狩獵歸來的白衣女子。

泠然如高山月,嬌美若掌中花。

當時一出場,多少赤-裸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未曾覺得,身為看客之一的他早就察覺到了。

只不過靜坐幕後,伊人冰肌玉骨,風姿綽約,清冷動人。一顰一笑,已令全場朱顏盡數黯然失色。

哪怕心底抑制不住占有她的渴望,白日裏,他與所有人一樣,只能看著。

之後,回鶻王庭的諸位大臣依次向大唐遠道而來的和親公主獻禮。他跟在人群後面,最後一個走過去。在他的示意下,葛薩替他上前,送上一對鹿茸。

她身為“公主侍女”款步而來,雙手接過鹿茸,代替“大唐公主”將他們的獻禮收下。其間,她目不斜視,未有一寸眸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刻意避開他毫無忌憚的眼。

公主的回禮是幾匹駿馬和一座鑲金的馬鞍。

她捧著馬鞍,遞到他面前,視線只與他交錯了一瞬,便低下螓首。

透過額間的碎發,可以看到她垂落的眼睫還在微顫,連帶著掃下的陰翳亦在幽幽浮動。

未等葛薩上前,他便已親手接過了馬鞍,故意在鞍座底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手背,捏了捏她柔軟的指腹。

她雖面不改色,被他摁住的小手卻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瑟縮回去,幾乎是脫手一般將馬鞍放在他臂上重重一砸,逃也似得快步回去。

全然不像那個夜間與他肆意縱情的巫山神女。

他心下輕笑,饒過了她,將馬鞍交給了葛薩後,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已端坐在上的她,再大步離去。

長風仰頭,望了望被密林遮蔽的天日。

天就快要黑了。入夜了,她就屬於他了。

他腳步不停,飛快走出了密林。

遠遠望向高臺的時候,他蹙起了眉。大唐席位上,只見仍在席上的可敦衣衫紅艷,卻不見了剛才還在她身後坐著的那個白衣女子。

又跑去哪裏了?

他舉目四望,卻見葛薩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低聲稟道:

“殿下,你可算回來了。她,她去了王帳一直沒回來……”

長風的笑意凝在了面上。

他自然知道葛薩說的“她”是誰。

她跑去哪兒他都不會太過擔心,因為王庭內外,都是他的兵。

只唯獨,王帳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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