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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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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之果

翌日,宋清衍已然不在。

無形的墻攔住了李攸寧的腳步。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了一道結界,為何?嘗試了多次也無法破除它,心中滿是疑惑不解,思及近日來的變故,只得等他回來問個清楚。

老道的話語在她腦中回蕩,想到那已許久不曾有過動靜系統,興許它能知道更多。試探地問了一嘴,回應她的卻是一片死寂。

同時,這道結界令她與世隔絕一般,一墻之隔,甚至連半點風聲也聽不見。

一直到傍晚時分,布下結界之人才面色如常地出現在庭院之中。他一揮衣袖,十來只瑟瑟發抖的魂兒現於眼前,道:“它們生前事已了,還需由你送它們離去。”

輕聲念了一段咒,那些魂兒露出感激之色,消失在晚霞中。才想問什麽,腦中一陣眩暈之感,依稀聽見耳邊傳來嘆息聲,隨後便失去了所有知覺。

一連幾日皆如此。隨著靈魂的不斷增強,身體逐漸能抵抗莫名的昏睡感,卻渾身使不上勁兒。在宋清衍抱著她回房後,轉身離開時,她驀地睜開眼,攥住他的衣袖,虛弱的眉眼中滿是疑惑與質詢。

“且信我,你在這裏是最安全的,若你想出去,再等等。”把她拘在此處,終歸還是不忍,溫聲安撫,怕她無趣,又講了近日來京中發生的種種。

一直效忠於沈皇後的老道忽在府衙前自曝,在大周乃至整片大陸設立了百數十座長生門,門徒萬千餘潛伏於各國王廷之中,專門遞上了一箱冊子,記錄了他們的種種罪行。

老道當即進了牢獄,又輾轉至金麟衛處。他似乎再無所求,被抓捕時,面上仍掛著滿足的笑,不用審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前幾十年前到現在,林林總總翻出了無數舊賬,朝野上下皆震驚。

當年李家軍一案,有上位者的默許,他則為上位者籌謀,略施障眼之術,令武安侯延誤救援時機,暗中聯合吐蕃引李氏軍隊深入大漠,意在將其一舉殲滅。

大到邊境紛爭不斷,戰事頻發,小到各地冤案頻頻,無辜之人枉死,背後皆有長生門的影子。

牢中,審訊之人被這樁樁件件震得說不出話來,心底卻有疑惑,既然長生門的影響如此之大,為何坊間卻少有它的傳聞。

老道神態自若,好心解釋:“我等從不主動幹涉朝政內務,亦不需普羅大眾的信奉。人們心中藏了無數欲望與貪念,尤其是那些權貴們,遇到權與錢無法解決之事,我等為他們提供策略,而他們往往會選擇對他們最為有利之策。”

“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凈。” 審訊之人怒極反笑,見該問的已問得差不多,與紀錄之人麻利收拾了口供證詞,又吩咐小卒將老道帶下去關押起來。

他不敢耽擱,當即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呈上證詞。只是退下時,他們的談話飄進耳中,驚出一身冷汗——

各地的長生門門徒竟在一夜之間身亡,抓捕之人趕到時,只剩一具具屍/體,以及深入骨髓的寒涼,一如那日恭親王及金麟衛所見。

如今,京都雖並無浮於表面的怨氣,一派風平浪靜的表象之下,是驚人的暗流。大周境內的能人異士皆被皇室搜羅了起來處理突如其來的危機,但死亡人數仍在攀升,人們依舊活在恐懼之中。

困頓感不斷侵擾著,李攸寧深吸一口氣:“你應當也知道所謂的湮滅之陣,已非人力所能及,莫非你也束手無策嗎?”

宋清衍聽後輕輕搖頭,溫和的眼眸下暗藏著不易察覺的擔憂:“現下,你什麽都不必想。”

只聽完這句,她再也堅持不住,陷入混沌中。

宮中,沈皇後獨自一人執筆疾書。隨著宮女急切的驚呼,岑貴妃面色不善地闖了進來。

“皇後,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長生門的那些人,一開始就是你安排我身邊的。我害了你孩兒,你便懷恨在心,步步籌謀,陷害於我,讓岑氏再無翻身可能。”

許久,沈皇後停下手中的動作,施施然起身,未理會她的控告:“妹妹來本宮這兒有何貴幹?”

“皇後不愧是皇後,都死到臨頭了,還能這般淡然。”岑貴妃因早年喪子,又失了家族依靠,言行愈發無狀,乃至不管不顧了,“勾結外敵,謀害忠良,挑起戰亂,哪樣不是死罪?我來,自然是為了看你的笑話。”

沈皇後仿佛聽到了什麽可笑之事,難得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既然妹妹這麽關心本宮,本宮也不介意對妹妹說一些體己話。不管妹妹信不信,本宮一點兒也不恨你。岑氏之難是個意外,都是常國道那老頭自作主張。”

常國道自然是那位自曝身份的老道。她的話還未說完,岑貴妃顯得格外癲狂:“你不恨?你怎麽會不恨?”

“自然不恨。還要感謝妹妹這些年為了本宮的宜和盡心盡力,也感謝妹妹生了位聰慧機敏的好皇子。本宮讓那些道人待在妹妹身邊,也是為了妹妹的身體著想,別無他意。看在宜和的份上,本宮會讓你榮享晚年。至於其他,想必妹妹也不懂,多說無益。”

“你…你說什麽?”岑貴妃的心瞬間跌入谷底,當年她拼了命生下的是皇子,卻為沈氏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

沈皇後料到她的反應,繼續道:“那時也是不得已。若本宮再無皇子,好不容易從永寧手上得來的內庫之權便要被聖上盡數收回。妹妹是知道的,聖上對永寧的偏愛從來不止一點兩點。可永寧如今又回來了,那皇兒在聖上眼中已然一文不值。”

永寧早已成一堆枯骨,回來又是什麽意思?當年永寧之死…岑貴妃怔在原地。沈皇後未在說什麽,趁岑貴妃還未發瘋時,忙讓人把她帶回寢殿。

終於清靜了,沈皇後的貼身宮女對守在門口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屋內只剩她與沈皇後,旋即說道:“娘娘何必與貴妃多費口舌,終究是於娘娘不利。”

“本宮是真希望她能懂。但她那蠢腦子,只知情情愛愛。”沈皇後心中惋惜,遞了幾封信件交與那宮女,“本宮雖恨永寧,卻也只有她能理解本宮。”

宮女接過信件,行了一禮,默默退了出去。

而永寧,也就是柳懷玉那邊,因陣法一點點被催動,天地紊亂,奇跡般恢覆了所有的記憶,但魂魄變得極其不穩定,幸有景鳴為她消除四散的怨氣。

“你說人間將要大亂,那小孩都走了,為何你還在這兒待著?”柳懷玉端坐於蒲團之上,玩弄著鑲著寶石的護甲,不經意問道。

“先生他…在做一件危險之事,若能阻止他,興許能阻止這場大亂。”景鳴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沒底,想到一張張痛苦的臉,眼神又堅定了幾分。

“你要如何做?你說過,他非尋常修行之人。他無故囚、禁寧兒,想利用寧兒做什麽?”此時此刻,想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傳言,柳懷玉更擔心李攸寧的安危。

景鳴頓住,失了往日的神氣,垂頭喪氣:“我不知。我去瞧瞧外頭那些人。”他知自己能力有限,卻深受造物之神的影響,救世成了他的執念。

他走過偏僻街巷,不厭其煩地救起一個個受傷之人,又眼看他們陷入困境,直至筋疲力竭。

遠處,一人不急不緩向他走來。他覺此人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會兒,才知他是那日大軍歸京時,其中一位將領,謝霖。

謝霖說:“那位已將人間徹底封印,不知用什麽法子蒙住了天道之眼,上界神明即使知道,也不可輕易入人間,人間已成僵局。”

這人為何知道上界之事?景鳴抿緊雙唇,瞧出一絲不對勁,遂戒備道:“魔魅?”先生竟然放任魔魅在人間。

“你有至純至凈之心,我無法誘你做任何事。我活了萬年之久,不願就此消散,對神明往事略有所知。我這裏有一個小小提議,能扭轉現下的局面。”謝霖眼中露出興奮之色,聲色亦變得詭異,說完其口中的提議,扭曲著身姿走開。

只有其一人時,他時而手舞足蹈,捂著肚子狂笑不止,嘴裏叫囂著“弒神、弒神、弒神”;時而又憤恨不已,摔打下人才理好的擺件,痛苦地念叨著“神明徇私,害我妻兒,阿寧、阿寧、報仇雪恨”。

而景鳴仍望著謝霖離去的身影,面色凝重。他思索著魔魅的話語,實在不敢相信,在所布結界之處守了許久才見到人,換成了上界才會用到的稱謂: “尊上,人間被布了上古湮滅之陣。”

宋清衍嘆了口氣: “陣法已不可逆轉,你本不該在此。”

那雙淡漠的眸子刺痛了景鳴的心:“您早就知道了。為何不阻止?人間本不該遭此一難,您是…”

“我不過是傀儡罷了。”他打斷了景鳴的話,“若你想救人,我不會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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