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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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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

宮宴如期而至。李攸寧隨柳相一家子一同進宮。

華燈初上,馬車緩緩駛入宮墻內,又走了好一會兒,跨過扇扇大門,才抵達宴席所在的麟德殿。

他們步入席間時,受邀之人才到一半,裏間人們各自攀談。一進門,眾人停下交談,向柳相行了一禮。

隨後,眾人探究之色落在李攸寧身上,一是因為那些傳聞,二則是她那酷似母親的眉眼。

她不如李棠冷峻、又堅毅,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靠近她身側時,有一股淡淡的冷意,可她的嘴角始終噙著弧度,顯得有些違和。

宮女引著他們在位置上坐下。偶爾有人與她說上兩句,一派融洽之色。

不多時,又來一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年輕的小輩一時不認得他是誰,面面相覷。但見長輩們恭敬行禮,也不敢懈怠,那人不曾多言,謙遜一笑後落座。

李攸寧瞧著那人一襲玉白色長袍,清雅出塵的姿容,遺世而獨立,不是宋清衍又是誰?她擔憂地朝柳懷玉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然,面上雖保持著端莊,可擱置在桌下的十指已然絞緊。

亡魂對那人天然畏懼,怨者更甚。

她眉心微皺,註視著宋清衍,生怕他會對柳懷玉不利。而他只是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唇角,未再有多餘動作。

有人小聲議論——

“有生之年還能見上國師一面,實乃幸事。”

“老夫早已兩鬢斑白,那位卻十幾年如一日,哎!”

……

這時,一道嚴肅的訓斥響起:“李攸寧,我們念你父母早逝,對你多有寬容,然你越發無度不知恥,竟敢對國師無禮!”

無禮?如何無禮?就因為多看了幾眼?明明大家都在看,為何獨獨盯著她?

李攸寧循聲望過去,在腦中搜尋了一番,原來是武安侯夫人。印象中,這人極重綱常倫理,揚言女子就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大周相對開放的風氣頗有微詞。

“在座各位,許多都不曾見過我,好奇也是難免。”還沒等她說話,宋清衍出聲,為她解了圍。

武安侯夫人雖對她意見很大,可宋清衍都開口了,不好再說什麽。剩下的人,即便有其他想法,也吞回肚中。

一聲“聖上、天後駕到”,殿內鴉雀無聲,皆起身道:“聖人、天後千秋萬代。”

“承蒙上天恩賜,佑大周繁榮昌盛。”皇帝一番激昂陳詞,攜眾人敬酒三杯,以告慰戰死的英靈,又單獨與宋清衍飲了三杯,宴席正式開始。

席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美味佳肴齊上桌。人們陶醉、恭維,笑鬧聲不覺於耳。李攸寧在皇帝發話時,隨眾人小飲幾杯,不時看幾眼柳懷玉。

有人提議比試才藝。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裏,那些矜貴的郎君小姐們樂在其中,躍躍欲試。

原主才華中規中矩,而李攸寧本身也不願大放異彩,隨意應付了兩句也就過去了。只是話題突然引到了她的身上。

“聽聞李小姐得了仙人青眼,不僅治好了病穢纏身多年的柳小姐,還除掉了恭親王府的鬼怪,那日白光乍現,京中上下皆驚吶。不知可否殿前比劃兩下,讓我等再開開眼?”不知哪位不著調的郎君喊了一嘴,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

李攸寧嘴角一抽,不欲理那些彎彎繞繞的人和事,擡眼看了眼某人,向皇帝跪道:“聖上,非攸寧不願,只是…攸寧曾被耳提面命,人間不可妄用術法,而且攸寧只會一些雕蟲小技,旁的都是仙人屈尊相助。”

“胡鬧!”皇帝呵斥了挑事之人一聲,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和藹道,“承瑞同朕說過,仙人不欲人們張揚其名,自行離去了。朕此前本想召你入宮一敘,想想還是罷了。而你得了機緣,不驕不躁,甚好。宋先生與仙界頗有淵源,他近日會在宮中待一段時日,你若有心,不如多向他請教。”

轉而又對宋清衍道:“宋先生,你覺如何?”

“李小姐不如每日來淩霄殿待兩個時辰,遇到不明白的,也不用專程跑一趟。”宋清衍順勢道。

“是,聖上。”李攸寧疑惑地看了眼宋清衍。這人到底是怎麽與皇帝解釋的?

這點小風波還未萌芽,就已結束。

皇後適時轉了話題,道:“攸寧,你可還記得小時候,永寧常帶著你來本宮宮中玩耍,那時候,你被永寧護得天不怕地不怕。長大後,越發溫婉了,直到本宮聽聞你愛尋美人,不禁感嘆,確有幾分永寧的影子。”

“天後,你還別說,上次本王也問了她,她是半點都不記得了。”本就是喜慶的日子,見皇後提起曾經最為疼惜的妹妹,恭親王也不再拘著,笑道。

李攸寧汗顏,大周的風氣開放,皇室功不可沒。反倒是一些刻板的大臣們與夫人們面上掛不住。

“聖上!古籍有雲,女子當三從四德,忠貞如一,怎可如此!如此放蕩形骸!”果不其然,有一中年臣子站出來,對李攸寧感到不恥。

武安侯夫人首當其沖跟上,又有許多保守人士紛紛出聲。

恭親王變了臉色,一拍桌子站起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不妥?你們這是變相在罵本王已故的妹妹嗎?”

“各位莫不是太過高興,酒喝多了?古籍是死的,人是會變通的。況且聖上體恤世間女子不易,並未對女子苛求繁多,這樣的話,少說為妙。”眼看著矛盾一觸即發,皇後打了個原場。

柳相、柳夫人也站出來為李攸寧說話。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擺擺手,讓幾人坐下。頑固的臣子仍不死心,欲再道幾句。

“中秋盛宴,諸位大人不必拘泥於此。”宋清衍一句話,安撫了眾人緊張的情緒。

李攸寧這才回了皇後的話。在場的夫人們又接了幾句,朝臣們講了幾樁巾幗不讓須眉的典故,這事就輕輕揭過,殿內其樂融融。

宴席持續到醜時末才結束,最為煎熬的人莫過於柳懷玉了,仍撐著身子走到殿外,手心被汗液浸濕。

柳夫人發覺其異常,而柳懷玉只說是因近來天氣變化,不慎得了風寒,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李攸寧讓柳懷玉半靠在自己身上,扶著往馬車走去。

人群散去,身後,有道聲音叫住了她:“寧姑娘,每日清晨,我會讓阿迷過來接你。”

“你離她遠點!”柳懷玉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擋在李攸寧身前,毫不掩飾眼中的敵意。

柳氏夫婦見此,暗暗抹了把汗,道:“玉兒,不可無禮。”

“好啊。”李攸寧想趕緊離這人遠點兒,攙著柳懷玉上了馬車。

見宋清衍並未惱怒,柳氏夫婦致意道別。

回去途中,柳夫人問道:“攸寧,你與國師相識?”

“之前出了些意外,他救了我。”李攸寧簡要說了幾句。

有些話不方便放在面上說,柳懷玉在心裏與李攸寧道:“那人身上的味道,臭死了!他為什麽要在你身上留下那股臭臭的味道?”

系統:“伺機抹脖子。”

柳懷玉:“果然不安好心!”

李攸寧:“……”

次日一早,阿迷馬車出現在府門前。

李攸寧眼下頂著濃郁的淤青,擡頭望了望天,道:“小阿迷,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勤奮。”

“寧姑娘過獎了。”阿迷嘿嘿一笑。

他們兩人倒沒什麽隔閡,互相聊起了京都吃食、軼事,末了,阿迷奇怪道:“寧姑娘之前不是總愛問先生的事?現下怎麽不問了?”

“問他做什麽?”李攸寧闔著雙眼,想起昨晚那只不依不饒的游魂,頭疼得不行,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是有一個問題,他幾歲了?”

阿迷想了一會,道:“阿迷也不知道,我出生時他就在,反正比兩百歲要大。”

“你們這麽老?”李攸寧數了數自己兩輩子加起來的年紀,被遠遠甩在後面。

“寧姑娘!你怎麽說話的呢?”阿迷腮幫子鼓鼓,讓馬兒加快了速度。

李攸寧覺著阿迷有種處於懵懂與成熟之間的可愛,道: “我問你,你就說,以後小心被人騙了。”

“我也就和你說說,別人我可不說。”馬車在淩霄殿前停下,阿迷招呼著她下車,順口道。

她奇了,問:“為何?”

“先生說,你不是人。所以阿迷覺得我們應該差不多,說說也無妨。”阿迷看她眼神不太友善,又道,“先生原話我忘了,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

兩人進去後,李攸寧打量起這座殿宇來。牌匾那處龍飛鳳舞的寫著“淩霄殿”,正殿供奉著幾座神像,但無香火。宋清衍在殿內候著,身側坐著那不靠譜小仙,景鳴。

“宋先生好大排面,這殿中供奉的不會就是你吧?”

景鳴一見她這般無禮,躥起身,咋咋呼呼道:“怎麽又是你?你別亂說啊!祂們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神。”

“哦?那你是什麽?欺世盜名的混子?”李攸寧挑眉,“好了,我不與你說。宋清衍,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

“不急,先把我之前教你的都溫習一遍。”宋清衍示意她坐在自己身側。

李攸寧不為所動,雙手環胸道: “你的東西與我無益,反而對我所有限制。你還不如把留在我體內的氣息撤了,如此,我得了力量,也不用這麽憋屈,反正一你開始就容不下我,若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也可以直接抹了我,皆大歡喜。”

“那股力量你控制不住。怨念到了一定程度,你會失去理智。”看著阿迷殷切而期望的神色,宋清衍溫聲道,“阿迷不想讓那些靈體步入他父母後塵,若哪日你能收放自如,我便不再限制你。”

“你連用都不讓我用,我怎麽知道什麽時候能收放自如?”聽完後半句,李攸寧扯著嘴角冷笑,有些咄咄逼人。

宋清衍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問題,坦然道:“身體是靈魂的容器,先讓它能夠完全容納你的魂魄。”

她終是花了幾個時辰,將幾套心法運轉了一遍,其他的還什麽都還來不及問,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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