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這裏前，龔雲顰做了好幾回的深呼吸，然後才輕輕推開門</p>

自門縫間，透出幾許燈光</p>

她重重松了口氣，推門而入</p>

他一向都來得比她早，上禮拜她來的時候，看見裏頭一片闐暗，心裏著實慌了一下</p>

等了一晚，他都沒出現</p>

他不來，也沒告知，想起兩人最後一回的爭執，如果他還在生氣，爽約也不是不能理解接下來這一整個禮拜，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不確定他那時說的究竟是認真還是氣話</p>

那現在他會來，應該是氣消了吧？</p>

還肯來，是不是就表示……他並沒有要分手？</p>

走向透出燈光的臥房，推開半掩的門扉，見他側臥在床邊補眠，平緩而規律的吐息，顯示正處於深眠中</p>

她悄然走近，蹲在床側，輕輕撫上他頰側</p>

他似乎清減了些，兩頰略微消瘦</p>

他眉心一動，撐開困倦的眸，微微揚唇“你來了”</p>

“嗯”直到看見他這記熟悉的笑容，心才真正安定下來，忍不住便抱怨他上回爽約帶給她的驚嚇“你上個禮拜沒來！”</p>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那時人就在醫院</p>

“連電話也沒接，最後還關機”明明就是刻意躲她</p>

“應該是沒電了吧”手機還在他房間床頭邊，會撥那支電話的，都曉得該去醫院找他，唯獨她，不知道</p>

“到底什麽事？”他明明手機都會隨身帶著，因為怕家人有事找不到他他這個人，把責任感看得比命還重要</p>

他笑了笑“不重要”會覺得重要的，只有家人，而她，即使知道又如何呢？她只是一個……連他生病，也沒有守在他身邊照料的立場與身分的“普通朋友”</p>

“想知道的話，先戴上婚戒再說”</p>

“……”又來了！他真的是什麽話題都有辦法扯到那裏去</p>

報雲顰不想聽，但也不想再為這事跟他不愉快，索性迎上前吻住他的唇</p>

“等等——”才一個閃神，上衣已經被解下好幾顆扣子吻與吻的間隙，他模糊地吐出聲：“我們先談談——”</p>

“如果是破壞氣氛的話，就別說了”</p>

楊仲齊嘆息，索性便由著她了</p>

他不確定……這會不會是最後一回擁抱她</p>

心房掠過陣陣疼意，他閉上眼，不再多想，讓自己專註地投入這場中，認真感受她體膚的溫度、唇齒間嘗起來的滋味，甚至是親密結合時，在她體內，每一分幽微的脈動</p>

這一切，他都太熟悉，也太依戀，他甚至無法肯定，自己是否真能拋舍得掉</p>

一場，做得歡暢淋漓</p>

餅後，她趴在另一側床位喘息“你今天很投入？”</p>

很久沒看他有這樣的興致了，格外戀戰</p>

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麽</p>

休息了會兒，她下床去沖澡，再出來時，他已經穿好衣物，正單手扣著袖口鈕扣</p>

她打開衣櫥更衣，沒看見他的，短暫困惑了下，然後才後知後覺，看見他擱在旁邊的行李袋</p>

她瞬時凍住臉上所有的表情“你……”</p>

楊仲齊穿好衣服，回頭看見她視線的落點“這就是我剛才想談，你不讓我說的事”</p>

在她來以前，他在這裏收拾個人物品，才發現原來他只留下兩套換洗衣物、盥洗用具，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空到一個行李袋裝不滿一半</p>

這裏他明明就待了這麽多年，但對他來說，卻像這個行李袋一樣，空曠得幾乎沒有存在感，這樣的日子，他說什麽也不想再繼續</p>

他神色沈然，最後一次告訴她“這裏，我不會再來，如果你願意，楊家的大門會為你開著”</p>

這一刻，他還在等她的答案</p>

只要她一個決定，他們可以有全新的身分、不同的未來，他會盡他全部的力量，給她幸福</p>

真的，就等她一句話而已</p>

“我不懂，你到底在堅持什麽？”有無那紙婚書，到底哪裏重要？她曾經擁有過，但結果呢？那張紙，根本保障不了誰的幸福，那她到底要來幹什麽？</p>

他沒與她爭辯，只簡單地反問了她一句“你是我的嗎？”不結婚也可以，但她敢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她是他的？就像阿魏與曉寒那樣，單純名分上的認定與互屬？</p>

她答不出來</p>

楊仲齊苦澀地笑“你做不到”她不願意是他的女人</p>

一句“當你的女人很苦”，直接宣告了他死刑</p>

她甚至不是他的，那他到底在堅持什麽？</p>

“因為你不是我的，所以我甚至沒有權利要求你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再多人追求，我也不能吭聲，那這樣，我算什麽？”</p>

“你還在氣那天的事？我說過我可以解釋——”</p>

“然後呢？對外我們依然是陌生人，你依然享有被追求的權利，還是可以跟男人去泡溫泉？”</p>

“沒有！只是一個國外的客戶，約在附近談事情，他泡完溫泉我去接他，盡盡地主之誼招待他而已仲齊，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頭到尾，我只有過你一個，我不會讓別的男人碰我——”</p>

從頭到尾，只有他？</p>

那顧政勳呢？為了留住他，她都能睜眼說瞎話到這地步了以前，她可以很透明地讓他看見最真實的她，但現在，連她說過的話，他都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p>

“那都不重要了”她有過誰，他不會回頭看，只要她現在願意走向他，他只會看他們的未來</p>

但——她這一步，邁不出來</p>

時間在無言地對望中，一點、一點流逝</p>

他想，他等得夠久了於是，別開眼，提起角落那只行李袋，她無法過來，那就只能他離開</p>

“仲齊！”她追到房門口，滿眼的慌</p>

他是認真的！一旦讓他走出這道門，他們就真的再也沒有瓜葛了——</p>

“我愛你……”她語調微顫，一字字輕弱道：“一直……只愛你……”</p>

這些，對他也都不重要了嗎？</p>

停在玄關處，他頓了頓，凝思了會兒，緩聲道：“其實，如果能少愛一點，你早就離開我了，不是嗎？”</p>

她走不開，就是因為愛情在心底刻劃的痕跡太深，斷不了</p>

與顧政勳結婚，足見想斷的意念有多堅決，卻還是在相遇之後，撩動相思，挨不住，每隔一陣子，便來撩撥他</p>

他之所以任她予取予求，默默在原地等著她，只不過是因為那一夜，她入睡後誤撥的電話，聽見她喃喃的一聲囈語</p>

仲齊……</p>

她入睡後，心裏惦念的還是他</p>

很傻就因為一聲呼喚，聽見了她的真心，他便不走</p>

這些年，如果有個誰，能讓她心裏那道痕跡淡些，她必然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她其實也在試，試另一個能夠觸動她的心的人，說難聽些，不過就是騎驢找馬罷了</p>

因為還愛，不甘心放手讓他走</p>

因為還恨，不願意回到他身邊</p>

他明明都知道，真正下這個決定，不僅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至少讓她從愛與恨的矛盾中，得到解月兌</p>

既然看清他們不可能，就不必再自誤誤人，她不是蔑視婚姻的人，她不要的只是他給的婚姻，換個對象，或許他們都還有幸福的可能</p>

還彼此真正的自由，對他們都好</p>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了，今天走出這道門，便斷然不會再回頭</p>

將鑰匙擱在玄關櫃“把房子退租了吧，或者，將它留給你下一個男人”而後，頭也沒回，堅定地舉步離去</p>

而她，滑坐地面，頹然地，無聲痛哭</p>

&amp;&amp;&amp;</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