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跳跳的娃兒玩累了，又滾滾滾地滾到他腳邊，偎靠著休息，半瞇著眼愛困討蹭的萌樣，可愛到犯規</p>

他順手將餐後甜點——烤布蕾餵她吃</p>

平日步調緊湊，工作滿檔，能夠像這樣一餐飯吃上兩個小時，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p>

餐後，侍者送上茶點，他們喝著茶，聊聊彼此的生活與工作近況，聊著聊著，看娃兒已經犯困到眼皮打架，抱進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哄入眠，放輕音量道：“你有沒有發現，婭婭很聰明？”</p>

“有嗎？”才兩歲，這她沒特別註意</p>

“嗯”他自己本身就是在精英模式的教育裏長大，對這方面特別敏感</p>

“大概是父系那方的遺傳吧，顧家個個高學歷、高智商，要生出太庸才的小孩也不容易之前買了一些啟發智慧的小玩具陪她玩，發現她游刃有餘，跟她講什麽——她都聽得懂，理解能力很好”以兩歲小孩而言，是有些機靈過頭了</p>

“……”難怪兩人溝通零障礙</p>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苦惱地撐著下巴“我要怎麽教她啊？”她自己連幼稚園都沒讀過，順其自然就長大了，跟一般人沒什麽不同，面對這種英才式的教育法，她還真的毫無頭緒，有點擔心教得淺了，會糟蹋婭婭那麽好的資質</p>

“顧政勳難道不會嗎？”超級資優生會不曉得怎麽教自己的天才小孩，還得要她來煩惱教育問題？</p>

“不是啊，他自己本身就是顧家的黑羊，搞叛逆他很行，你要他規規矩矩教小孩，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那個瘋子，玩起來比婭婭還像小孩好不好，兩個人混在一起，哪有一丁點當人父親的樣子？像婭婭的玩伴還比較多，哪能指望？</p>

“……你暗示得很明顯”不就是要他自己識相，乖乖跳坑嗎？</p>

她心虛地幹笑“所以你的意思呢？”</p>

他嘆氣“好，我教”</p>

“既然這樣，下個月初婭婭能不能順便托給你幾天？”完全得寸進尺的最佳寫照</p>

——後話題！底有什麽關連？她接得還真順，根本就是有預謀“你要幹麽？”</p>

“喔，跟老公出國二度蜜月他說獨生女很寂寞，我也這樣覺得，或許可以利用這幾天假期，給婭婭添個弟妹”</p>

楊仲齊吸了吸氣她都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p>

“……好”</p>

“還有，那個禮拜剛好是婭婭生日，你順便替她過！”</p>

“……”也無妨！反正他被“順便”慣了，無所謂</p>

她正要再張口，迎上他的眼神，突然心虛了一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頭了</p>

“說啊，還有什麽？”</p>

她失道她敢知口，無論什麽他都會答應，而且沒第二句話，但是這當下，有點玩他玩不太下去……</p>

“沒有了”她悶悶地回道</p>

他把玩杯緣，睇視她</p>

真的只是單純約吃飯而已嗎？他們現在，除了僅存的利用關系，還能有單純的往來與互動嗎？</p>

他笑了笑，想都不敢想！</p>

吃完飯，兩人準備離去，他將睡到流口水的女圭女圭交給她抱，起身拿帳單的同時，腳下突然一陣晃動</p>

他直覺仰頭，看見天花板上的藝術燈搖晃著，她一時沒站穩，跌坐回去，震醒了睡熟的婭婭，初醒的娃兒一臉茫然，眨眨眼</p>

還在晃……</p>

餅度劇烈的搖晃，讓她有些心驚，身後的木櫃倒落下來，發出劇響楊仲齊第一時間靠近她，張臂將她們一道護進懷裏</p>

一秒、兩秒、三秒……大約過了有十幾秒吧！震動轉弱，然後靜止</p>

接著……啪！四周陷入黑暗</p>

原本還在傻呆中的娃兒，瞬間放聲大哭</p>

“婭婭乖，媽咪在這裏，不要怕”她低聲輕哄</p>

他看了看四周，完全沒有任何光源他稍稍等瞳孔適應了黑暗，才道：“我們先出去”</p>

“好”</p>

他謹慎地扶她起身，一手護著她，另一手在前方模索，小心地領著她往前走，推開包廂門以後，走道間也是一片黑暗，但至少不像包廂內伸手不見五指其餘包廂的客人急忙湧出，他肩側被人撞了一下，只能更小心地護住她們，不與其他人碰撞</p>

來到大廳後，有緊急照明以及外頭的光源，小孩的恐懼感弱了些，只剩微微的抽泣，他正要回頭確認兩人是否安好，忽見她上方搖搖欲墜的水晶吊燈當頭砸了下來——</p>

他完全無法多想，唯一的反應，就是將她們拉了過來，以身體牢牢環抱住！碎裂聲引起一室尖叫，他獲了磨眉，低頭看她“小容，有沒有受傷？”</p>

她搖搖頭，直覺擡手看了一下</p>

手肘外側，被吊燈碎片劃了一道口子，滲出血跡，但她沒心思理會這個，急切地審視懷中受到驚嚇、再度放聲大哭的娃兒“婭婭，是不是受傷了？在哪裏？告訴媽咪……”</p>

“先出去再說”大廳人潮逐漸疏散，出了餐廳後，隨著外頭待命的救護車一道前往醫院</p>

他怕待在急診室，一會兒采訪記者趕來，會引發不必要的事端，動用關系迅速安排好單人病房</p>

婭婭哭聲已歇，正驚魂未定地縮在媽媽懷裏，他向她要證件辦完掛號手續，回來時，護士已替她處理好肘側的傷口</p>

“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下疤痕，這幾天小心不要碰到水”護士固定好紗布，一面交代</p>

“那，額頭”他指指額上的紅腫，不曉得什麽時候撞到的</p>

“如果你們想謹慎一點，可以觀察一個晚上，看看有沒有腦震蕩”</p>

護士推著推車出去後，他問：“婭婭沒事吧？”</p>

“我剛剛檢查過了，沒有受傷”</p>

“那就好”</p>

報雲顰擡首，見他單手把玩著她的證件，她伸手，將身分證拿回來“你有話想說”</p>

他沈凝了會兒</p>

罷剛在幫她辦手續時，看著、寫著陌生的名字，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很想問她——</p>

“你為什麽，會選擇現在的生活？”過去的自己，她不滿意嗎？為什麽要讓自己改頭換面，成為現在這個龔雲顰？</p>

很多時候，他看著她，常常產生陌生的違和感，覺得這不是她</p>

她一直努力在改造自己，白天幫顧政勳打理繁務都已經夠累了，還利用晚上的時間進修，她究竟想讓自己到達什麽樣的位置？這些對她，很重要嗎？</p>

他以為，她是不在乎學歷，也沒那麽介意旁人觀感跟社會價值觀，跟婆婆在宜蘭開個小民宿，生活一向過得怡然自得，不是嗎？</p>

“哪有為什麽？不都說活到老學到老，能多學一點東西，不好嗎？”</p>

她在避重就輕</p>

“那為什麽，這麽急著嫁他？”一點挽回餘地都不留給他看著身分證後的配偶欄，那原本該填的，是他的名字</p>

“這還用問嗎？女人想嫁，不都只有一個原因？”</p>

“是嗎？”所以—她愛顧政勳？就像當年，只思考三秒，就點頭跟他一起簽結婚證書的心情？</p>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拖泥帶水地，扯著他不放？</p>

若非這樣，兩人斷得幹幹凈凈，或許他早就可以放掉她，將她從生命中抹除在還沒遇上她以前，他對情愛一事本就調性偏冷，從不認為自己會是多長情癡心的一個人，現在也一樣</p>

是不是，只要把欠她的還個幹凈就可以？他不想一直任由她折磨</p>

他點點頭，說道：“我欠你三年，那就還你三年，從你和他結婚的那天算起”痛與悔，從那一日起，不曾饒過他</p>

她呼吸一窒“你什麽意思？”</p>

“三年後，我們就當兩不相欠，請你放我自由”他不會不知道，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對他慢性折磨，是他心甘情願，放縱她的報覆，因為那是他該還的</p>

她張了張口……又緊抿</p>

就在這個微妙點，顧政勳激動地沖進來，一把抱住她</p>

“寶貝，你嚇死我了！罷剛看到新聞，想到你說要去那邊吃飯，我還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你知道嗎？剛剛最新的轉播消息，那間餐廳的廚房還瓦斯氣爆，有夠誇張的，我們去吃過那麽多次都沒事，不知道是哪個衰人剛好也在那裏，帶賽給你了，我知道時太緊張，還不小心被釘書針刺到，流了好多血，你有沒有很心疼——”劈哩啪啦就是一長串，真想問他會不會口渴</p>

而且根據她對他的了解……這演得有點浮誇了</p>

報雲顰有些無言地，看著他豎起中指，用力擠出一咪咪小血珠，來佐證那所謂的“流好多血”</p>

“你好了啦——”她推推他手來腳來的，以前很樂意氣死楊仲齊，可好歹他剛剛才拚盡全力保護她和婭婭而已，以身相護的誠意只要是女人都很難無動於衷，現在在他面前跟人摟摟抱抱，特別別扭</p>

她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受傷</p>

“那個，你……”</p>

她才剛開口，顧政勳像突然驚覺到他的存在一般“咦？你也在啊？我就說嘛，是哪個衰咖帶賽——”</p>

她暗暗捏了他一下，要他口下留情</p>

“喔……好啦，我老婆提醒我要註意禮貌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照顧，反正她需要你時，你永遠都不在補償？”他諷刺地哼了哼“最好你補得了”</p>

楊仲齊面無表情，完全不受對方的冷言諷語影響，欠了欠身“那我就先告辭了”</p>

移步往門口走去時，便聽顧政勳不服氣地爭辯：“你幹麽不讓我講？他本來就是衰咖沒錯啊！瞧瞧你遇上他之後，人生被他搞得多慘！想到剛遇到你時那個模樣，真想講給他聽，看看他還會不會覺得，他償還得了……”</p>

她扯扯他的衣服，低斥：“別說了！”</p>

步伐一頓，楊仲齊側首“什麽模樣？我很有興趣聽”</p>

報雲顰用眼神警告他</p>

這個眼神他懂小彼再愛玩，也懂得看風向，要真說了，會惹毛她</p>

他抿抿唇，將話咽回去“沒事，你快滾，不要打擾我們夫妻恩愛”</p>

楊仲齊看了看他們，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p>

他走後，小彼才問：“你為什麽不讓我說？”剛剛在門口，他都聽到了，這男人說出口的話，就真的會做到，如果不說出來，直接綁死他一輩子，三年一到，她怎麽樣也留不住他了，她能忍受再失去一次嗎？</p>

她也知道，小彼耍任何手段，都是在為她盤算，但是……</p>

“不要說”若說了……</p>

“你在心疼他？”怕他難受？</p>

她張口，想否認，又覺得矯情，她的心思根本瞞不了小彼</p>

他思慮了下“那，你要不要考慮離婚，回到他身邊？”這才是真正，能永遠留住一個男人的方法</p>

她訝然“不要！”想都沒想過</p>

會跟小彼結婚，就是再不打算與楊仲齊覆合了，這點她很確定</p>

而且，離婚這事，小彼家裏丟不起這個臉，父母肯定跟他沒完</p>

他似乎也知她在想什麽“你不用考慮我，反正我這輩子一直都在讓他們失望，也沒差再多這一件了，至少不用為了我一個人，委屈你、他、還有阿國三個人”</p>

她搖頭，笑了笑“離婚這件事，不用再提”她早就打定主意，當小彼一輩子的擋箭牌，絕不後悔</p>

另一頭，楊仲齊才出病房門口，遇上迎面而來的護士</p>

“麻煩一下，替我處理傷口”</p>

“咦？”見他月兌下西裝外套，露出臂膀上的血跡斑斑，護士倒吸了口氣，驚呼：“你怎麽現在才——”</p>

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指了指護理站方向</p>

事後，替他挑出碎玻璃、縫合傷口的醫生，跟交班同事還刻意聊起這事——</p>

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是少了痛覺神經還是怎樣？明明整件深色西裝的外套袖子都染濕了，真是他見過最X的病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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