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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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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倘若換做之前, 這個認知或許會讓顧山嵐望而卻步,放棄對師尊的所有執念與妄想。

只可惜,他是頭狼。

骨子裏天生就帶著劣根性的狼, 在得到了師尊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的承諾之後, 更是變得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就算他真的不配喜歡師尊又怎麽樣呢?

他不配,難道別人就有這個資格了麽?

就好比謝青揚。

董遠樂雖然常常在顧山嵐耳邊吐槽,說他的師尊如何如何嚴厲, 但實際上也曾不經意間聽到過很多次,同門之中有不少師姐師妹都把謝青揚當成了自己理想的道侶對象。

畢竟謝青揚不但樣貌長得好,待人也有禮有方, 即使對自家徒弟嚴厲非常, 也是身為師父、對徒弟負責的一種表現。

但在少年郎的心中,他的師尊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所以理所當然的——

就算他真的沒有這個資格,那麽謝青揚也是如此。

其他人亦是一樣。

-

顧山嵐突破金丹的第三天, 在庭院中優哉游哉摘小番茄吃的桃黎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她循著空氣中淡淡的妖氣一路來到自家徒弟門前, 擡手輕叩了叩:“山嵐?”

幾秒鐘後,門“吱呀”一聲從裏推開,越發濃郁的妖氣魚貫而出, 桃黎擡起頭來,徑直對上了徒弟霧藍色的眼。

少年的頭頂兩側還豎著一對毛茸茸的雪狼耳朵,在桃黎的目光註視下, 那一對狼耳不受控似的輕抖了抖。

很像一對Q彈的白色果凍。

桃黎又探頭向後看去,果不其然,一眼就瞧見了徒弟那條蓬松至極的雪白尾巴。

“怎麽突然想起把耳朵和尾巴給放出來——”

一句話尚未說完, 桃黎忽而意識到了什麽,神色驟然變得凝重起來:“抑制妖氣的靈藥失效了?”

徒弟垂眸看著自己師尊, 點了點頭。

更準確地說,其實是顧山嵐先前服下的那些靈藥效用會被顧山嵐的妖氣一點點侵蝕,直至再也壓制不住如今已修出金丹的顧山嵐體內暴漲的妖氣,才導致了如今這般情況。

明白了前因後果的桃黎險些炸毛。

奸商!區區幾顆靈藥就賣她這麽多靈石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失效這一說。

萬一徒弟將來有一天突破元嬰了,需要的靈藥豈不是要讓她“傾家蕩產”不成?

桃黎當即決定動身去趟黑市,既是要找當初賣她靈藥的那個商人問個清楚,也是得給徒弟再買一些靈藥回來,否則徒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就別想要再離開長青谷了。

桃黎這一去就去了大半天時間,直到夜半三更,才終於禦劍歸來。

她將雪劍停在庭院中央,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小狼崽子。

徒弟形單影只地獨自坐在庭院的石板上,大尾巴垂落一旁,不禁讓桃黎幻視了剛把徒弟帶回長青谷的那個晚上,徒弟孤零零地在院落裏等自己回家的那一幕。

她忽然想起,只要徒弟在長青谷的話,似乎自己每次回家,徒弟都會在庭院裏等自己。

這種感覺其實有一點點說不出的微妙,就好像無論何時出門,永遠都有一個人在等她回家。

桃黎剛一落地,顧山嵐便快步迎了上來。

少年的聲色中透著一兩分不易察覺的急切:“師尊。”

桃黎笑盈盈地勾起唇角,捏捏徒弟下意識纏上來的尾巴:“怎麽了,師尊在呢。”

狼尾絞纏上她的衣袖,少年盯著她:“師尊這一趟去了好久——”

少年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垂下眸子,視線落在桃黎被割了一個小口的衣袖上,短暫的錯愕之後,神情倏地就冷了下去。

“師尊,這是怎麽來的?”

這破口規整,一看就是被利器所傷,再一聯想到桃黎這次前所未有地出去了這麽長的時間,顧山嵐的心驟然間沈到了谷底。

桃黎順著徒弟視線的方向看去:“噢,山嵐你說這個啊。”

她語氣隨意,顯然沒太將這當回事:“本來想第一時間就和你說的,結果一回來就忘記了。”

“不過山嵐,你得先向師尊保證,師尊和你說了的話,你可不能太過憂心,或是想東想西。”

顧山嵐嗓音頗冷,沒允桃黎的話,只道:“師尊直說便是。”

“嘛,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為師在黑市買完藥之後,被兩個人族修士跟蹤了。”

“為師猜他們大概率並不屬於九洲裏追捕你的那批人,而是一對貪圖那高額賞金的散修。”

畢竟眾所周知,奉“她”......也就是桃菀仙尊之命追捕徒弟的那些人手裏都有用以方便行事與通訊的令牌,她並沒有在那兩人身上瞧見。

“因著一直沒有找尋到你的蹤跡,索性就換了個思路,從偷買抑制妖氣的靈藥買家身上入手,所以才會盯上我。”

“不過山嵐你放心,那兩人的修為都不及師尊,不是師尊的對手。打倒他們之後,為師也用了洗靈術,洗去了他們有關今晚的記憶。”

洗靈術是一項可以替換或是洗去人記憶的術法,與一些會重創人神識與靈脈的禁術不同,洗靈術的效果十分溫和。

與其說是洗掉了人的記憶,不如說是讓他們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只是醒來過後,便不記得夢的內容是什麽了而已。

“就算他們之後意識到了這一點,強行用法子恢覆了他們的記憶,師尊在去黑市之前也用了易容術,改換了身形和樣貌,他們是絕對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來的。”

可徒弟的神色依舊難看至極。

桃黎很少會在徒弟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她微怔,認真地想了想。

“山嵐可是還在擔心他們會找到連雲宗來帶走你?不用怕,師尊可以向你保證,他們一定看不穿師尊的易容術的,就連浮雪,師尊都為它做了偽裝呢。”

自家徒弟卻道:“師尊,弟子不怕被他們抓走。”

“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妖氣前所未有地濃郁,桃黎對上徒弟那雙霧藍色的漂亮眼睛,擔憂地摸了摸徒弟的額心。

“山嵐是有哪裏不舒服?”

不然臉色怎麽會這般難看。

可當桃黎下一秒再看去的時候,顧山嵐就已恢覆了以往一貫的乖巧神色。

他沖著師尊搖了搖頭,乖順地用額頭蹭了蹭師尊的掌心。

動作很輕很輕,像是生怕桃黎會察覺出這舉止中微妙的親密意味。

“弟子沒事,師尊。”

... ...

桃黎這一趟下山雖未受傷,但久未活動筋骨的她和兩個金丹初期的修士真刀實槍地打了一架,也已累極。

師徒兩人照例互道了晚安,疲憊不已的桃黎便抻著懶腰、打著哈欠,回屋睡覺去了。

於是也就沒有發現,一盞茶的功夫前才和她說完晚安的乖乖徒弟,一盞茶的功夫後,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房間。

已抑制住了渾身妖氣的少年的那一對毛茸茸的狼耳和尾巴都收了回去。

他披著玄黑鶴氅,寬大的兜帽與紫金面具遮住了少年昳麗的眉眼,唯獨露出了其下一張略微有些蒼白的單薄嘴唇。

少年的掌心裏還攥了一樣奇形怪狀的物什,如果有精通法器的人瞧見了,大抵能夠一眼認出,這是件專門憑物尋人的法器,名為指靈環。

只要將攜帶有靈氣的物件放到指靈環裏面,指靈環就能指引出靈氣主人所在的精準位置。

這是柳至雲送給他的見面禮中的其中一件,至於指靈環的具體用法,還是桃黎某天閑得無聊的時候教給他的。

只要仔細觀察的話,其實就能夠發現,此時此刻,指靈環裏正裝有一小截不起眼的衣料殘屑,而指靈環的指針也已亮起,明確地指向了山腳下孟城的西北方向。

少年面具下的目光淡漠,似深海一般的霧藍與墨黑翻湧交織,交替在那深邃眸底浮現。

他唇一抿,下一秒,身影便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向。

-

來福客棧。

這家客棧內裏的裝潢很是簡陋,與其說是客棧,不如說單純只是為了給人提供一個休憩之地。

導致這間客棧一直沒有倒閉的唯一原因則是它臨近黑市。

畢竟為了能夠蹲到好物好價,亦或是打聽些別的什麽小道消息,經常會有人選擇在黑市附近連續蹲守上一段日子,那麽,這間客棧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與此同時,客棧的二樓房間裏。

兩個人族修士相繼迷迷糊糊地醒來,望著對方的眼神中都帶著顯而易見的困惑。

怎麽回事?他們不是打算今天一大清早就去黑市打聽有哪些私自偷買抑制妖氣的靈藥的人麽,怎麽會一覺睡到這個點?

還是說,是他們醒得太早,天其實尚未大亮?

“...嘖,昨天也沒喝酒啊,”其中一人擰起眉心,用手敲敲昏沈沈的腦袋,“頭怎麽會昏成這樣?”

再擡起頭來時,卻見同伴顫抖著手指向他身後,神色從一開始的懶散變為怔忪。

他第一次在同伴臉上見到這樣驚慌失措的表情,不由得皺了眉:“怎麽了你?”

向來緊閉著的窗戶不知何時大開,隆冬淩冽的寒風魚貫而入,吹得他脖子都有些涼颼颼的。

他順著同伴視線的方向往後看去,這才發現大開著的窗戶上竟半蹲著個人。

那人戴著用以遮掩面容的紫金面具,從身量以及裸露在鶴氅之外的皮膚這兩點,倒是能夠看出來他是個高高瘦瘦的少年。

少年手裏指靈環的指針發出的光亮刺眼,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們的方向。

少年於是歪了歪頭,紫金面具下的一雙瞳眸無波無瀾,卻像是一頭嗜血嗜殺的狼犬盯中了獵物。

他從窗臺上一躍而下,聲涼如雪。

“——找到你們了。”

... ...

落在客棧後院的暗巷裏時,顧山嵐染血的手已在水靈術的作用下變得幹幹凈凈。

他的神情格外平靜,步履穩健,從容不迫的模樣絲毫不像是第一次殺人,更像是先前已做過無數次的老手。

顧山嵐垂下眸子,盯著那一雙冷如白玉的手。

修長分明的指節之間雖已瞧不出絲毫血跡,氣味也早就消散得幹幹凈凈,卻好似仍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將人的脖子輕飄飄擰斷的感覺也還停留在上面似的。

腥臭,又讓人惡心。

說來奇怪,之前分明從未做過殺人這種事情,可他仿佛生來就會一般。

就好比隨董遠樂他們下山歷練、與孫貌發生爭執那次,他那麽得心應手地就掐著孫貌的脖子將他按在了樹幹上面。

或許打從那次起,所有的這些就有了跡象。

顧山嵐擡起指腹,很輕地摸了摸沈烏劍上的那只橘色毛氈貓。

毛氈貓笑瞇瞇地沖他笑著,自然而然地就讓他想起了師尊。

師尊是那麽用心地教導著他,那麽地偏愛她養育的這朵小花。

只可惜了,他這人就和他對師尊的感情一樣不堪惡心。

如果師尊知道了她的徒弟是這樣一種人的話,肯定會失望至極的吧?

不過顧山嵐並不後悔。

師尊曾教給過他很多大道理,只可惜他的行為準則自始至終只有一樣。

那就是師尊。

他的願望也從來都沒有變過——他希望師尊永遠都能夠眼睫彎彎,笑靨如花。

所以,所有傷害師尊、有可能會傷害到師尊的人,都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誰都不能夠對師尊不利。

誰都不行。

在即將從陰暗昏黑的巷道邁進被曦光所籠罩的街巷之前,少年擡手褪去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其下那一張過分昳麗清冷的面龐。

墨黑色的瞳眸深處,狠厲與陰冷統統消失不見,反而多了一兩分只會在師尊面前流露的溫順與乖巧。

他輕車熟路地穿行在各個街巷與街巷之間,最後拐進了一條長長的街道裏面。

——再過小半個時辰,最裏面的那家鋪子就會賣師尊喜歡吃的橘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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