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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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三更）
陸遠征像個沒事人一樣, 正坐在燈下看報紙。
他是個軍人，當然要訂閱報刊，時刻關註國家大事。
這會兒他板板正正地坐著, 電燈昏黃，卻照得他的眉眼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之感。
葉晚晴心裏是有點忐忑的，但她還是盡量穩住, 笑著走過來, 自己拉了個椅子坐下：“吃過了嗎？我給安安和寧寧找禮物去了，都沒顧上給你做晚飯。”
陸遠征淡淡的哦了一聲, 翻過報紙的版面, 繼續看。
他這個態度，葉晚晴心裏沒底了。
他要是發火還好，她可以趁機掉幾滴眼淚, 哭哭自己的不容易。
或者他幹脆提離婚, 她也可以借題發揮，拿孩子說事。
可是他不。
他既不提她懷著身孕離家出走的鬧劇，也不問她買了什麽禮物, 吃過沒有。
就好像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鬧, 他也不在乎，她走, 他也不挽留。
隨便, 怎麽都行。
這讓她心裏的那一絲不安瞬間變得強烈起來。
她吃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 只得硬著頭皮，把那對玉鐲子擺在了陸遠征面前：“看看, 成色還行嗎？我不太懂這個，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騙。”
陸遠征沒動, 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這不是老許家的傳家寶嗎？
他跟老許可是二十年的老戰友了，老許家有什麽東西他能不知道？
他來火了，但還是忍著，想看看她還有多少謊話，便不鹹不淡地問道：“哦，多少錢買的？”
“也不值幾個錢，就是一點心意。”葉晚晴打了個哈哈，畢竟不是她買的。
加上她跟著董樹生過了二十年清貧的農家生活，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這些貴重物件。
所以她也不清楚這東西現在的行情。
只能蒙混過關。
陸遠征還是平靜到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繼續盯著手裏的報紙：“不值幾個錢是多少錢？別買太便宜了，姍姍在那邊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太次的你拿得出手嗎？”
“啊……嗯，我知道。”葉晚晴尷尬極了，努力找補，“所以我找了大半天呢，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對合眼緣的。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還行。”
陸遠征還是不動，眼珠子就跟長在了報紙上似的。
葉晚晴完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憋大招，只能主動地摁住他的手腕：“遠征，你看一眼嘛，要是你覺得不錯，我明天就寄過去給他們。”
“你先告訴我，到底多少錢買的？”陸遠征終於看了她一眼。
居然穿著以前的破衣服，來的時候還信誓旦旦要撕了做抹布，舍不得丟，現在倒好，穿身上了。
難怪安保處的人都說沒看到她，堂堂師長夫人穿成這個鬼樣子，這誰認得出來。
也不知道該誇她賢惠，還是罵她蠢。
陸遠征放下報紙，左臂撐在桌面上，右手接過玉鐲子，假模假式地看了看。
葉晚晴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報個什麽數字才能讓他滿意，索性把心一橫，胡謅道：“這對鐲子是黑市上淘來的，對方開價兩千，我還到了一千八。你看，值嗎？”
“一千八？”陸遠征挑眉，“我記得我存折上應該沒有這麽多錢了，你是不是貼了丈母娘給你的嫁妝錢？”
“啊……嗯，貼了一點。”葉晚晴傻不楞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帶進陰溝裏去了。
但是有一點她清楚，這謊是越撒越大了，她就快兜不住了。
只能咬咬牙，道：“其實不是貼了一點，我就沒動你存折的錢。這幾個月的工資和開銷我都記了賬，從我七月嫁過來，到今天二月初一，一共發了七個月的工資一千四百塊。除此之外，還有你下水四個月的下水津貼三百六十九塊，以及過年期間的節日津貼十五塊，所以一共是一千七百八十四塊。這七個月，家裏一共開支了五百零七塊，其中有你那個表嫂過來幫忙照顧了兩個月孩子的工資六十塊，剩下的四百四十七塊裏頭，還有一百多塊這是次出行的開支，連帶著你堂弟的一起算在裏頭了。剩下的一千二百七十七十塊錢，我存了一千在存折裏，其餘的二百七十七塊是一路過來用剩下來的。我可以給你拿賬本。”
她說這些，其實是想表達，自己沒有貪他的錢。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她這麽一報賬，陸遠征心裏對她的不滿瞬間變成了驚奇。
他不理解：“你說什麽？才七個月，你就攢了一千多塊錢了？你還懷著身孕，要養六個孩子，還有你和我媽的日用開支，找親戚幫忙帶孩子，加上一路過來的路費，攏共就花了五百多？”
“對啊，你是覺得我花多了？那我看看還有哪裏能省。”葉晚晴以為自己犯錯了，緊張得不行。
手心都冒汗了。
陸遠征卻沒有發火，他沒資格發火。
要知道，他跟他前妻結婚二十年，攏共才存了五千不到，他前妻一死，就差不多花光了。
這裏頭，除開前面三年他是個副團，工資只有一百二十七，中間七年是正團，工資一百四十一，剩下十年，他都是師長，月月都不低於二百。
他還經常下水，每次下水都有額外的津貼。
就這，二十年才存了五千不到。
要知道，在他二婚之前，他只有三個孩子，而且三個孩子是有年齡差的，不是一口氣蹦出來了三個。
而現在，葉晚晴才來了七個月，要養六個孩子，還有一老一孕，居然已經攢了一千多了。
他不敢相信，只能伸手問葉晚晴要賬本。
葉晚晴回屋去拿，包括存折和餘錢。
陸遠征核對了三遍，分文不差。
也就是說，要不是他忽然升遷，要出遠門，這七個月葉晚晴能攢一千四左右。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其實很不簡單。
她固然有很多毛病，但是她會掌家啊。
難怪她守著那麽一個沒本事的男人，居然可以養活六個孩子。
他不禁對這個女人肅然起敬。
他合上賬本，捏住這個女人的下巴，細細打量。
這個女人毛病一堆，但是優點也很顯著。
又懷了孩子……
算了，有點小脾氣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他還是要跟她掰扯清楚了。
他也沒告訴她原因，只讓她去把陸昕和許紅星叫過來。
正好要讓陸超德去醫院換陸曉回來。
葉晚晴一路上忐忑不安，完全不知道陸遠征是生氣啊，還是生氣啊，還是生氣啊。
急得她手心直冒汗。
一個勁地問陸超德：“超德，我是不是花錢花太多了，你爸爸不高興了？”
陸超德哪裏管這些，他只知道，這個後媽平時挺摳門兒的，但也沒餓著他。
做的飯還好吃，比國營飯店的大廚都強。
他不知道這個後媽是為了跟他老子賭氣，去外面躲了一天，還以為她真的是去給安安和寧寧買禮物了。
於是他點點頭：“估計是的，那兩個玉鐲子居然要一千八，太貴了。”
……這不牛頭不對馬嘴嗎？
陸遠征完全沒說那對玉鐲子買貴了啊，而且她騙他花的是娘家媽媽給她的嫁妝錢啊。
葉晚晴越想越是迷糊，到了醫院忍不住拉著陸昕的手，滿是焦慮地問她到底怎麽辦。
陸昕不清楚，總之，見招拆招吧。
她去招待所叫上許紅星，三個人全都懷揣著忐忑，回去找陸遠征。
只有跟在後面哈欠連天的陸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回去後，陸遠征讓陸曉跟小昭去超德的房間睡覺，至於超英和超美，則被攆去了自己房間不準偷聽。
關上門，陸遠征沈默地打量著這三個人，平靜地拿出了那對玉鐲：“給你們一個機會，我想聽真話。”
葉晚晴一聽這話，就知道東窗事發了。
懊惱勁兒一上來，氣血翻湧，一時間又急又怕，生怕陸遠征真的不跟她過了，或者會痛罵她一頓，讓她滾出去。
這麽一通自己嚇自己，情緒起伏太大，楞是當場嚇暈過去了。
陸遠征頭疼，親自扶著她，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隨後看向了陸昕和許紅星。
兩人經不住他這眼神的折磨，乖乖招了。
陸遠征平靜地聽完，沒有罵人，反倒是誇獎道：“紅星重情義而輕金錢，是個好男人，昕昕你不要辜負他。昕昕呢，雖然出了餿主意撒了謊，可你的出發點是為了幫你媽媽維護這個家庭，所以爸爸是感激你的。但是！”
這是典型的先給一甜棗再砸一棒槌。
陸昕自己也知道但是之後的轉折不會好，嚇得直接跪下了：“爸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跟你撒謊了。我是真的心疼我媽，她要不是遇上牛進步，她應該是個特別出色的會計。國泰舅舅說過的，她很聰明，廠子裏的老會計都不如她算賬快。那邊的姥爺是鋼鐵廠的廠長，她從小跟著姥爺在廠裏長大，還會修鍋爐呢。不信你去鋼鐵廠問問，她是不是救過鍋爐工人，解決過一次大的事故。她真的很優秀很出色，她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好的男人。所以我心疼她。不過我也承認，我有我的私心，我想做你的女兒，這樣我才可以找個好婆家。但我不認為這樣是錯的，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只要我不偷不搶，那就不該被指責。但是我要承認錯誤，以後我再也不跟你撒謊玩心眼子了，對不起。”
這嘰裏呱啦的一長串，陸遠征沒有打斷她。
聽完陷入了沈思。
沒錯，葉國泰是說過，葉晚晴以前很出色。
真是造化弄人，那麽一個要強又能幹的女人，被兩個男人扭曲成了現如今的樣子。
怪誰呢？
總歸不能怪他。
但他既然娶了她，是不是可以拋開成見，試著去欣賞欣賞她的優點呢？
比如她的勤勞賢惠，比如她的持家有方。
想到這裏，陸遠征讓陸昕起來：“以後不要動不動的下跪，我不是封建大家長。我希望我們這個家，是和睦的，民主的，有愛的。所以她不能充滿謊言。以後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跟爸爸來商量，不要玩那些下三濫的把戲，你自己想想不丟人嗎？”
“知道了爸，我會改的。”陸昕伸手扯了扯許紅星。
許紅星也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再幫著撒謊。
陸遠征滿意了，把那對玉鐲還給了他們：“去吧，別一直留在這裏，明天趕緊去紅旗公社報道，你就算想來軍醫院，也要先去紅旗公社做點好事，留點美名。”
“爸我明白了。”許紅星直接改口，高高興興地領著陸昕出去了。
陸遠征坐在床前，反覆翻看葉晚晴的記賬本，越看越覺得這個女人其實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
她被牛進步扭曲了人性，又被董樹生無意的那一場大火踐踏了尊嚴。
所以她會變成這個樣子，變成了一個虛情假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鄉野村婦。
這很不好，這不是她原來的樣子。
她骨子裏應該是有他老丈人的風骨和丈母娘的風采的。
只是命運沒給她機會施展出來。
即便是這樣，她婚前的那二十年，也足夠璀璨。
只是那一切結束得太突然，太狼狽，太沒有尊嚴。
也許她骨子裏還是個渴望被愛被讚美的天真女人，天真的，沒有被牛進步汙染的女人。
那個畜生，汙染的不是她的軀體，而是她的靈魂。
這真是太糟糕了。
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好好的，重新開始。
他坐在床前，繼續看報。
葉晚晴醒來的時候，他把涼白開端過來，問道：“渴了？”
“嗯，有點。”葉晚晴現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只能不安地一邊喝水，一邊拿眼角餘光偷偷瞟他。
陸遠征摸了摸自己的老臉：“怎麽，我很帥？”
“……”葉晚晴受不了了，幹脆一點吧，要罵她還是要離婚，快點啊，別折磨她了。
她把搪瓷茶缸放下，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你別折磨我了，我這段時間做什麽都不對，做什麽你都嫌棄。幹脆點吧，我鬥不過你，我認輸了。”
“鬥？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鬥？”陸遠征嘆了口氣，這個蠢女人，腦子裏的彎彎繞繞都快被這二十幾年的狗屎生活磋磨到陰溝裏去了。
他有點想笑：“葉晚晴，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我如果想跟你鬥，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對，我只是個女人家，當然鬥不過你。你想怎麽整死我你說吧，我只求你，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動手，起碼昕昕他們還有個出身不錯的弟弟做靠山。”葉晚晴哭得喘不過氣來。
她就是這個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本事的好男人，最後還是因為自己過去的事情而走不長。
算了，都是她造的孽，她活該。
她閉上眼，等待命運的裁決。
然而預想中的責罵和羞辱並沒有到來，沒有提離婚，也沒有趕她走，而是……
她詫異地楞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因為這個男人，居然拿著一個手帕，正在溫柔的細心地給她擦拭眼淚。
擦完，還用手指把她因為睡覺而淩亂的頭發梳理整齊。
最後，在她茫然無措的視線裏，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忽然靠近。
他居然在親她！
潮濕的溫熱的帶著滿滿雄性氣息的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臉頰上，最後，來到了她的唇上。
誰能想到，一場原以為離婚離定了的鬧劇，最後會發展成男人的主動求愛。
他輕輕地撩開她的頭發，問道：“媳婦兒，我可以嗎？你要是不願意，可以拒絕我。”
葉晚晴的淚水忽然洶湧而出。
她的雙臂無助地叉在半空，已經好半天沒有做出反應了，此時，男人強有力的心跳在她的心口傳遞著愛意。
男人寬闊的臂彎像是足以抵擋任何風雨的避風港，這座港灣正敞開懷抱，邀請她棲息，期待她築巢。
她狠狠地抱住了這個男人，痛哭失聲：“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你不要跟我離婚好不好？”
“不離婚，我陸遠征的女人，怎麽會跟我離婚。”陸遠征自信滿滿，再次征求她的同意。
女人瘋狂點頭，主動地解開了他的皮帶。
收著力，不夠盡興，但也遠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讓陸遠征心滿意足。
沒錯，人誰無過，給她一個機會，看她改不改。
至於她怎麽改，能改多少，能堅持多久，這不重要。
歲月用了非常糟糕的二十幾年給她胡亂上色，總要再來個二十幾年，讓她洗去糟汙，做回她自己。
他老子沒有坑他，這個女人，其實是塊蒙塵的璞玉，他願意用他的餘生來打磨她，溫暖她。
他期待她閃閃發光的那一天。
相信，一定很美。
第二天，陸遠征寄了一千塊錢給安安和寧寧，雖然這錢對香江那邊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這是外公和外婆的一片心意，他們一定不會嫌棄的。
*
山頂莊園，人聲鼎沸。
三個小寶貝的生日宴開始了。
人群中，一個身影特別礙眼。
正端著酒杯，試圖接近應酬中的葉姍姍。
邵馳淵冷著臉，沖魁仔擡了擡下巴。
很快，戚鵬被人攔住了去路。
他詫異地擡頭，視線裏是一張賽馬會的門票，戚鵬好奇地打量著魁仔：“你找我有事？”
魁仔笑著問道：“想不想跟我大賺一筆？”
戚鵬有點納悶兒，他跟魁仔交情一般啊，沒道理帶著他發財。
魁仔笑著繼續放餌：“我老婆貝貝，她哥哥有內部消息，但是東家不準我賽馬，你能幫幫我嗎？贏了咱倆五五分。”
怪不得要找他。
戚鵬笑了，趕緊跟著魁仔去了門口。
魁仔客氣地把他邀請上了面包車，門一關上，便一拳將他撂倒。
趁著戚鵬沒有爬起來，魁仔的手下立馬把戚鵬捆了起來。
魁仔亮出刀子，解開了戚鵬的褲腰帶，冷冷一笑：“表少爺，不用怕，我會輕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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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軍人，當然要訂閱報刊，時刻關註國家大事。
這會兒他板板正正地坐著, 電燈昏黃，卻照得他的眉眼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之感。
葉晚晴心裏是有點忐忑的，但她還是盡量穩住, 笑著走過來, 自己拉了個椅子坐下：“吃過了嗎？我給安安和寧寧找禮物去了，都沒顧上給你做晚飯。”
陸遠征淡淡的哦了一聲, 翻過報紙的版面, 繼續看。
他這個態度，葉晚晴心裏沒底了。
他要是發火還好，她可以趁機掉幾滴眼淚, 哭哭自己的不容易。
或者他幹脆提離婚, 她也可以借題發揮，拿孩子說事。
可是他不。
他既不提她懷著身孕離家出走的鬧劇，也不問她買了什麽禮物, 吃過沒有。
就好像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鬧, 他也不在乎，她走, 他也不挽留。
隨便, 怎麽都行。
這讓她心裏的那一絲不安瞬間變得強烈起來。
她吃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 只得硬著頭皮，把那對玉鐲子擺在了陸遠征面前：“看看, 成色還行嗎？我不太懂這個，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騙。”
陸遠征沒動, 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這不是老許家的傳家寶嗎？
他跟老許可是二十年的老戰友了，老許家有什麽東西他能不知道？
他來火了，但還是忍著，想看看她還有多少謊話，便不鹹不淡地問道：“哦，多少錢買的？”
“也不值幾個錢，就是一點心意。”葉晚晴打了個哈哈，畢竟不是她買的。
加上她跟著董樹生過了二十年清貧的農家生活，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這些貴重物件。
所以她也不清楚這東西現在的行情。
只能蒙混過關。
陸遠征還是平靜到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繼續盯著手裏的報紙：“不值幾個錢是多少錢？別買太便宜了，姍姍在那邊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太次的你拿得出手嗎？”
“啊……嗯，我知道。”葉晚晴尷尬極了，努力找補，“所以我找了大半天呢，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對合眼緣的。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還行。”
陸遠征還是不動，眼珠子就跟長在了報紙上似的。
葉晚晴完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憋大招，只能主動地摁住他的手腕：“遠征，你看一眼嘛，要是你覺得不錯，我明天就寄過去給他們。”
“你先告訴我，到底多少錢買的？”陸遠征終於看了她一眼。
居然穿著以前的破衣服，來的時候還信誓旦旦要撕了做抹布，舍不得丟，現在倒好，穿身上了。
難怪安保處的人都說沒看到她，堂堂師長夫人穿成這個鬼樣子，這誰認得出來。
也不知道該誇她賢惠，還是罵她蠢。
陸遠征放下報紙，左臂撐在桌面上，右手接過玉鐲子，假模假式地看了看。
葉晚晴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報個什麽數字才能讓他滿意，索性把心一橫，胡謅道：“這對鐲子是黑市上淘來的，對方開價兩千，我還到了一千八。你看，值嗎？”
“一千八？”陸遠征挑眉，“我記得我存折上應該沒有這麽多錢了，你是不是貼了丈母娘給你的嫁妝錢？”
“啊……嗯，貼了一點。”葉晚晴傻不楞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帶進陰溝裏去了。
但是有一點她清楚，這謊是越撒越大了，她就快兜不住了。
只能咬咬牙，道：“其實不是貼了一點，我就沒動你存折的錢。這幾個月的工資和開銷我都記了賬，從我七月嫁過來，到今天二月初一，一共發了七個月的工資一千四百塊。除此之外，還有你下水四個月的下水津貼三百六十九塊，以及過年期間的節日津貼十五塊，所以一共是一千七百八十四塊。這七個月，家裏一共開支了五百零七塊，其中有你那個表嫂過來幫忙照顧了兩個月孩子的工資六十塊，剩下的四百四十七塊裏頭，還有一百多塊這是次出行的開支，連帶著你堂弟的一起算在裏頭了。剩下的一千二百七十七十塊錢，我存了一千在存折裏，其餘的二百七十七塊是一路過來用剩下來的。我可以給你拿賬本。”
她說這些，其實是想表達，自己沒有貪他的錢。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她這麽一報賬，陸遠征心裏對她的不滿瞬間變成了驚奇。
他不理解：“你說什麽？才七個月，你就攢了一千多塊錢了？你還懷著身孕，要養六個孩子，還有你和我媽的日用開支，找親戚幫忙帶孩子，加上一路過來的路費，攏共就花了五百多？”
“對啊，你是覺得我花多了？那我看看還有哪裏能省。”葉晚晴以為自己犯錯了，緊張得不行。
手心都冒汗了。
陸遠征卻沒有發火，他沒資格發火。
要知道，他跟他前妻結婚二十年，攏共才存了五千不到，他前妻一死，就差不多花光了。
這裏頭，除開前面三年他是個副團，工資只有一百二十七，中間七年是正團，工資一百四十一，剩下十年，他都是師長，月月都不低於二百。
他還經常下水，每次下水都有額外的津貼。
就這，二十年才存了五千不到。
要知道，在他二婚之前，他只有三個孩子，而且三個孩子是有年齡差的，不是一口氣蹦出來了三個。
而現在，葉晚晴才來了七個月，要養六個孩子，還有一老一孕，居然已經攢了一千多了。
他不敢相信，只能伸手問葉晚晴要賬本。
葉晚晴回屋去拿，包括存折和餘錢。
陸遠征核對了三遍，分文不差。
也就是說，要不是他忽然升遷，要出遠門，這七個月葉晚晴能攢一千四左右。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其實很不簡單。
她固然有很多毛病，但是她會掌家啊。
難怪她守著那麽一個沒本事的男人，居然可以養活六個孩子。
他不禁對這個女人肅然起敬。
他合上賬本，捏住這個女人的下巴，細細打量。
這個女人毛病一堆，但是優點也很顯著。
又懷了孩子……
算了，有點小脾氣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他還是要跟她掰扯清楚了。
他也沒告訴她原因，只讓她去把陸昕和許紅星叫過來。
正好要讓陸超德去醫院換陸曉回來。
葉晚晴一路上忐忑不安，完全不知道陸遠征是生氣啊，還是生氣啊，還是生氣啊。
急得她手心直冒汗。
一個勁地問陸超德：“超德，我是不是花錢花太多了，你爸爸不高興了？”
陸超德哪裏管這些，他只知道，這個後媽平時挺摳門兒的，但也沒餓著他。
做的飯還好吃，比國營飯店的大廚都強。
他不知道這個後媽是為了跟他老子賭氣，去外面躲了一天，還以為她真的是去給安安和寧寧買禮物了。
於是他點點頭：“估計是的，那兩個玉鐲子居然要一千八，太貴了。”
……這不牛頭不對馬嘴嗎？
陸遠征完全沒說那對玉鐲子買貴了啊，而且她騙他花的是娘家媽媽給她的嫁妝錢啊。
葉晚晴越想越是迷糊，到了醫院忍不住拉著陸昕的手，滿是焦慮地問她到底怎麽辦。
陸昕不清楚，總之，見招拆招吧。
她去招待所叫上許紅星，三個人全都懷揣著忐忑，回去找陸遠征。
只有跟在後面哈欠連天的陸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回去後，陸遠征讓陸曉跟小昭去超德的房間睡覺，至於超英和超美，則被攆去了自己房間不準偷聽。
關上門，陸遠征沈默地打量著這三個人，平靜地拿出了那對玉鐲：“給你們一個機會，我想聽真話。”
葉晚晴一聽這話，就知道東窗事發了。
懊惱勁兒一上來，氣血翻湧，一時間又急又怕，生怕陸遠征真的不跟她過了，或者會痛罵她一頓，讓她滾出去。
這麽一通自己嚇自己，情緒起伏太大，楞是當場嚇暈過去了。
陸遠征頭疼，親自扶著她，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隨後看向了陸昕和許紅星。
兩人經不住他這眼神的折磨，乖乖招了。
陸遠征平靜地聽完，沒有罵人，反倒是誇獎道：“紅星重情義而輕金錢，是個好男人，昕昕你不要辜負他。昕昕呢，雖然出了餿主意撒了謊，可你的出發點是為了幫你媽媽維護這個家庭，所以爸爸是感激你的。但是！”
這是典型的先給一甜棗再砸一棒槌。
陸昕自己也知道但是之後的轉折不會好，嚇得直接跪下了：“爸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跟你撒謊了。我是真的心疼我媽，她要不是遇上牛進步，她應該是個特別出色的會計。國泰舅舅說過的，她很聰明，廠子裏的老會計都不如她算賬快。那邊的姥爺是鋼鐵廠的廠長，她從小跟著姥爺在廠裏長大，還會修鍋爐呢。不信你去鋼鐵廠問問，她是不是救過鍋爐工人，解決過一次大的事故。她真的很優秀很出色，她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好的男人。所以我心疼她。不過我也承認，我有我的私心，我想做你的女兒，這樣我才可以找個好婆家。但我不認為這樣是錯的，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只要我不偷不搶，那就不該被指責。但是我要承認錯誤，以後我再也不跟你撒謊玩心眼子了，對不起。”
這嘰裏呱啦的一長串，陸遠征沒有打斷她。
聽完陷入了沈思。
沒錯，葉國泰是說過，葉晚晴以前很出色。
真是造化弄人，那麽一個要強又能幹的女人，被兩個男人扭曲成了現如今的樣子。
怪誰呢？
總歸不能怪他。
但他既然娶了她，是不是可以拋開成見，試著去欣賞欣賞她的優點呢？
比如她的勤勞賢惠，比如她的持家有方。
想到這裏，陸遠征讓陸昕起來：“以後不要動不動的下跪，我不是封建大家長。我希望我們這個家，是和睦的，民主的，有愛的。所以她不能充滿謊言。以後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跟爸爸來商量，不要玩那些下三濫的把戲，你自己想想不丟人嗎？”
“知道了爸，我會改的。”陸昕伸手扯了扯許紅星。
許紅星也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再幫著撒謊。
陸遠征滿意了，把那對玉鐲還給了他們：“去吧，別一直留在這裏，明天趕緊去紅旗公社報道，你就算想來軍醫院，也要先去紅旗公社做點好事，留點美名。”
“爸我明白了。”許紅星直接改口，高高興興地領著陸昕出去了。
陸遠征坐在床前，反覆翻看葉晚晴的記賬本，越看越覺得這個女人其實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
她被牛進步扭曲了人性，又被董樹生無意的那一場大火踐踏了尊嚴。
所以她會變成這個樣子，變成了一個虛情假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鄉野村婦。
這很不好，這不是她原來的樣子。
她骨子裏應該是有他老丈人的風骨和丈母娘的風采的。
只是命運沒給她機會施展出來。
即便是這樣，她婚前的那二十年，也足夠璀璨。
只是那一切結束得太突然，太狼狽，太沒有尊嚴。
也許她骨子裏還是個渴望被愛被讚美的天真女人，天真的，沒有被牛進步汙染的女人。
那個畜生，汙染的不是她的軀體，而是她的靈魂。
這真是太糟糕了。
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好好的，重新開始。
他坐在床前，繼續看報。
葉晚晴醒來的時候，他把涼白開端過來，問道：“渴了？”
“嗯，有點。”葉晚晴現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只能不安地一邊喝水，一邊拿眼角餘光偷偷瞟他。
陸遠征摸了摸自己的老臉：“怎麽，我很帥？”
“……”葉晚晴受不了了，幹脆一點吧，要罵她還是要離婚，快點啊，別折磨她了。
她把搪瓷茶缸放下，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你別折磨我了，我這段時間做什麽都不對，做什麽你都嫌棄。幹脆點吧，我鬥不過你，我認輸了。”
“鬥？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鬥？”陸遠征嘆了口氣，這個蠢女人，腦子裏的彎彎繞繞都快被這二十幾年的狗屎生活磋磨到陰溝裏去了。
他有點想笑：“葉晚晴，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我如果想跟你鬥，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對，我只是個女人家，當然鬥不過你。你想怎麽整死我你說吧，我只求你，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動手，起碼昕昕他們還有個出身不錯的弟弟做靠山。”葉晚晴哭得喘不過氣來。
她就是這個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本事的好男人，最後還是因為自己過去的事情而走不長。
算了，都是她造的孽，她活該。
她閉上眼，等待命運的裁決。
然而預想中的責罵和羞辱並沒有到來，沒有提離婚，也沒有趕她走，而是……
她詫異地楞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因為這個男人，居然拿著一個手帕，正在溫柔的細心地給她擦拭眼淚。
擦完，還用手指把她因為睡覺而淩亂的頭發梳理整齊。
最後，在她茫然無措的視線裏，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忽然靠近。
他居然在親她！
潮濕的溫熱的帶著滿滿雄性氣息的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臉頰上，最後，來到了她的唇上。
誰能想到，一場原以為離婚離定了的鬧劇，最後會發展成男人的主動求愛。
他輕輕地撩開她的頭發，問道：“媳婦兒，我可以嗎？你要是不願意，可以拒絕我。”
葉晚晴的淚水忽然洶湧而出。
她的雙臂無助地叉在半空，已經好半天沒有做出反應了，此時，男人強有力的心跳在她的心口傳遞著愛意。
男人寬闊的臂彎像是足以抵擋任何風雨的避風港，這座港灣正敞開懷抱，邀請她棲息，期待她築巢。
她狠狠地抱住了這個男人，痛哭失聲：“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你不要跟我離婚好不好？”
“不離婚，我陸遠征的女人，怎麽會跟我離婚。”陸遠征自信滿滿，再次征求她的同意。
女人瘋狂點頭，主動地解開了他的皮帶。
收著力，不夠盡興，但也遠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讓陸遠征心滿意足。
沒錯，人誰無過，給她一個機會，看她改不改。
至於她怎麽改，能改多少，能堅持多久，這不重要。
歲月用了非常糟糕的二十幾年給她胡亂上色，總要再來個二十幾年，讓她洗去糟汙，做回她自己。
他老子沒有坑他，這個女人，其實是塊蒙塵的璞玉，他願意用他的餘生來打磨她，溫暖她。
他期待她閃閃發光的那一天。
相信，一定很美。
第二天，陸遠征寄了一千塊錢給安安和寧寧，雖然這錢對香江那邊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這是外公和外婆的一片心意，他們一定不會嫌棄的。
*
山頂莊園，人聲鼎沸。
三個小寶貝的生日宴開始了。
人群中，一個身影特別礙眼。
正端著酒杯，試圖接近應酬中的葉姍姍。
邵馳淵冷著臉，沖魁仔擡了擡下巴。
很快，戚鵬被人攔住了去路。
他詫異地擡頭，視線裏是一張賽馬會的門票，戚鵬好奇地打量著魁仔：“你找我有事？”
魁仔笑著問道：“想不想跟我大賺一筆？”
戚鵬有點納悶兒，他跟魁仔交情一般啊，沒道理帶著他發財。
魁仔笑著繼續放餌：“我老婆貝貝，她哥哥有內部消息，但是東家不準我賽馬，你能幫幫我嗎？贏了咱倆五五分。”
怪不得要找他。
戚鵬笑了，趕緊跟著魁仔去了門口。
魁仔客氣地把他邀請上了面包車，門一關上，便一拳將他撂倒。
趁著戚鵬沒有爬起來，魁仔的手下立馬把戚鵬捆了起來。
魁仔亮出刀子，解開了戚鵬的褲腰帶，冷冷一笑：“表少爺，不用怕，我會輕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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