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奶娃，大本事（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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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小奶娃，大本事（四更）
劉娟被送去了醫院, 脛骨骨折，上了石膏。
這麽大的事情，可是她的男人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倒是三個兒子巴巴地跑到醫院，哭得眼淚汪汪的。
她躺在病床上，認命地嘆了口氣。
這下慘了, 文婧這麽一挑唆, 婆婆這裏她是半點好處都撈不著了。
說不定還會去她娘家討要那些珠寶首飾。
想想就很丟人。
第二天醒來，劉娟發現三個兒子已經回去了。
坐在床前的是小姑子霍金瑤。
這個小姑娘總是有著遠超自身年齡的成熟感。
劉娟不敢把她當做小孩子看待, 客氣地問道：“瑤瑤, 怎麽是你，今天不去上學嗎？”
“請假了。”霍金瑤真的不想多事，可是她架不住三個侄子哭著求她。
有什麽辦法呢, 大哥二哥夜不歸宿, 三哥整天沈迷賽車賽艇不知疲倦，四哥內向寡言，指望他們過來給大嫂善後, 不如指望她的蠱蟲會突然占領地球。
至於二嫂, 遲遲不見發作, 自顧不暇，更是幫不了忙, 所以只能她來了。
她把買來的早餐遞給劉娟：“我給你請了護工, 今天下午出院, 這段時間護工會住在家裏照顧你。至於你娘家的事情，你最好想好怎麽跟我媽咪解釋, 我不會攙和的，希望你盡快解決, 我不喜歡吵鬧的環境。”
劉娟點點頭，接過早餐，撐著床頭，坐起來吃飯。
霍金瑤坐在旁邊看書，等到她吃完，起身帶走了垃圾。
病房門即將關上的時候，劉娟叫住了她：“瑤瑤，謝謝你。文婧這個人……她要是再去的話，你小心點。”
“不用你教，管好你自己吧。”霍金瑤關上門，冷著臉離開了醫院。
今天天氣不好，陰沈沈的，正好又請了假，那就去山上找找蟲子吧。
太平山離得近，不過她想要的那種蟲子很難找，便去淺水灣附近的荷花山看看。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便註意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沒有打傘，就這麽穿著兜帽的衛衣，提著一個塑料桶，手裏拿著一個捕蟲網，正踩著一條白唇竹葉青，猶豫到底要不要弄死這條蛇。
霍金瑤沈默地過去，隨手摘下一片葉子，貼在唇邊吹了一段小調。
男人腳下拼命扭動掙紮的毒蛇，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像是被催眠了一樣，乖巧地趴伏在地上，失去了攻擊性。
邱碩猛地回頭，當他看清楚這個出手的好心人居然是八歲的霍金瑤時，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難道金含蕊跟霍金瑤母女還會驅蛇？
這下糟了，遠比會下蠱難對付多了。
畢竟下蠱有很多的條件限制，可是驅使毒蛇出窩，看起來簡單多了，殺傷力也巨大多了。
邱碩心口一緊，眼神中的忌憚難以掩飾，他松開腳下的毒蛇，質問道：“你會驅蛇？”
“只會安撫。”霍金瑤沒有說實話。
邱碩自然不信：“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騙我。”
“那又怎麽樣？”霍金瑤平靜地看著他，“你能證明我會嗎？”
“不能。”邱碩被問住了，只能警惕地看著這個小姑娘，“你有沒有用毒蛇害過人？”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霍金瑤不想理他了，徑直從白唇竹葉青身上邁過去，向著山頂，頭也不回。
邱碩趕緊把這條毒蛇挑開，送回了附近的蛇洞裏放生。
他快步追了上去，想看看霍金瑤要做什麽。
沒想到霍金瑤主動跟他說話：“你居然把它放生了？”
“我對這種生物懷有本能的敬畏。”邱碩說的是實話，要不然，他剛剛就動手了。
他只是在猶豫，並不是打不過。
霍金瑤居然笑了：“看來你並不是無藥可救。”
“……”邱碩有點頭疼，跟這個小丫頭說話怎麽這麽累。
他不理解：“我怎麽無藥可救了？”
“笨啊。我媽咪的蠱蟲是你弄死的吧？你這不是打草驚蛇嗎？”霍金瑤明顯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智慧。
邱碩不敢小瞧她，坦白道：“我只是為了確認我沒有搞錯對手。”
“你倒是不怕讓我知道。”霍金瑤繼續往前走。
邱碩嘆了口氣：“我不說你好像也會知道。你智商多少？有二百嗎？”
“差不多吧。”霍金瑤在前面停下，“看，我要找的就是這個。”
說著她蹲在了一處洞穴前，裏頭有一群螞蟻正進進出出。
毫無疑問，她的目標不會是螞蟻。
邱碩耐心地等著，果然，不一會兒，這群螞蟻大軍的後續部隊，擡出來了一只身材碩大的宛如蠶寶寶一樣的蟲子。
不過這蟲子渾身綠油油的，更像是毛毛蟲。
邱碩一時拿不準主意，好奇道：“毛毛蟲可以做蠱蟲？”
“誰告訴你這是毛毛蟲了？”霍金瑤挑眉，科普道，“這是琥珀蠶，在我們國家主要分布在雲南那邊，是我媽咪帶過來的，因為不太適應這邊的氣候，所以沒辦法在這邊培養種群。需要每年都找邊境的人幫忙送些蟲卵過來。這種蠶能孵化出來的很少，能長到這麽大的就更少了。”
“你找這個做蠱蟲？”邱碩不理解，她都知道他跟她媽咪是對家了，為什麽還願意告訴他這些。
霍金瑤把琥珀蠶抓到隨身攜帶的陶罐裏，蓋上蓋子，起身繼續向前走。
走出去好遠，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這才回頭看了眼：“跟我來啊，跟我來就告訴你。”
邱碩猶豫了，既怕她不知不覺地對他下蠱，也怕她驅動毒蛇滅口。
可是，把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想得這麽歹毒真的好嗎？
思來想去，他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山洞前。
洞中很黑，小姑娘也不打手電，就這麽走了進去。
邱碩實在是目瞪口呆，一直杵在那裏沒動。
最後是霍金瑤走回來，一把扯住他的手，強行把他拽了進去。
她嫌棄地撇撇嘴：“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都是成年人了，膽子這麽小。”
邱碩沒有反駁，不是他膽子小，他抓鬼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
實在是他不懂，這個小丫頭到底要做什麽。
兩人走了五分鐘左右，眼前便豁然開朗了。
頭頂的山洞有個豁口，天光從那裏灑下來，足以照亮不大的這片空間。
霍金瑤指了指前面的一片熒光蘑菇：“看！好看嗎？”
“好看。”邱碩今天有種感覺，自己比劉姥姥還像劉姥姥。
這群苗疆人的世界真是叫他難以想象。
不出他所料，霍金瑤解釋道：“這是上次那群人捎過來的蟲卵裏發現的幾株菌絲，我找了個適合它們生存的山洞，沒想到真的活下來了。太好了！餵，幫我拿著陶罐，我要做觀察筆記。”
……邱碩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站在旁邊像個木頭。
半個小時後，霍金瑤完成了一副惟妙惟肖的寫生，起身把陶罐拿了回來。
她晃了晃正在神游方外的邱碩，見他好像魂不附體，便幹脆坐在旁邊等著。
邱碩正在緊急找阿羞幫忙。
今天是陰天，這裏又是山洞深處，陰氣森森，聯系鬼差還算是條件優良，加上他養了好幾個鬼頭兵，阿羞已經來了。
正在跟他解釋：“你不是會看面相嗎？你看不出來這個小姑娘有沒有欠下人命？”
“看出來了，但是她會驅蛇哎！還會下蠱，這跟我掌握的那些已經不是一個知識體系的東西了！”邱碩實在是覺得這女孩又可愛又可怕。
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拔腿就跑，可是他的身體釘在原地，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他從來沒有這麽魔怔過，只能找阿羞幫忙。
阿羞高深莫測地笑笑：“好吧，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總之，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說，判官會揍我的。好了，你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阿羞拍了怕他的肩膀，下一秒他便回過神來，重新把視線聚焦在了霍金瑤身上。
她正雙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看著他。
邱碩下意識問道：“你給我下蠱了嗎？”
“沒有。”霍金瑤像看傻子一樣，“蠱蟲很珍貴的，而且很難培養，如果可以無限制地使用蠱蟲，我們部落的人會淪落到流亡海外嗎？你不要把我當成魔鬼好不好？”
“也對。”邱碩松了口氣，出走的理智逐漸回歸，他蹲下，平視著這個小姑娘的眼睛，“瑤瑤，你能跟我說句實話嗎？你跟你媽咪是不是一路人？如果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你會怎麽做？”
“別問我，你是成年人，自己沒有判斷嗎？”霍金瑤生氣了，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邱碩獨自留在洞中沈思了片刻，準備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霍金瑤把蠱蟲留在了地上，下面還壓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
看你呆呆笨笨的，實在可憐，蠱蟲送你了，慢慢研究吧。
吧字後面還畫了個鬼臉。
邱碩笑了。
也許他才是魔鬼吧，居然把一個小姑娘想得那麽壞。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天在醫院看到的畫面。
是了，小丫頭攔在了兩個奶娃娃前面，估計是想防著她媽咪出手，是在保護安安和寧寧。
他真是太缺心眼了，居然忽略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他趕緊拿起蠱蟲和紙條，趕到山洞外面。
可是小姑娘已經走了，只有天空飄落的雨絲，嘲笑著他的枉做小人。
*
邱碩把這只琥珀蠶帶到了葉姍姍面前。
兄妹倆一起研究這個東西到底該怎麽培養和使用。
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出所以然來，邱碩只能嘆了口氣：“明天我去廟街找找有沒有這類古書，淘回來研究看看。”
“好，哥你辛苦了。”葉姍姍也沒想到霍金瑤居然這麽老成持重。
不過有一點她是相信的，霍金瑤那天確實是在保護安安和寧寧。
她看得出來，小姑娘一直側對著安安和寧寧，正臉對著金含蕊，看起來是在防備金含蕊出手暗算兩個孩子。
所以葉姍姍願意相信，這是個本性不壞的好姑娘。
她提醒了邱碩一聲：“也許你可以找她問問，說不定她會給你點提示。”
“嗯，總之，我先去廟街轉轉吧。”邱碩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把蟲子留在葉姍姍這裏，不安全。
準備蓋上蓋子的時候，邵馳淵正好抱著摘了尿布晾屁屁的安安過來看熱鬧。
沒想到小夥子很不客氣，直接翹起來尿了一泡，尿液呈拋物線揚起，滋了邵馳淵這個親爹一胳膊，也滋了邱碩這個舅舅一後背。
最終還有幾滴越過邱碩的肩膀，濺到了陶罐裏面。
邱碩哭笑不得，趕緊起身去找換洗衣服。
他雖然不住在這裏，但是這裏留有他的客房，有他備用的換洗衣服。
邵馳淵也抱著孩子去換衣服。
只有葉姍姍幸免於尿，她把蓋子拿起來，準備把陶罐蓋上。
低頭一看，葉姍姍楞住了。
趕緊喊道：“哥，哥你快來啊。”
邱碩不知道出什麽事了，一時著急，鞋子都沒穿好就跑了過來。
湊近一看，怪了，這琥珀蠶居然死了。
死了……
兄妹倆面面相覷，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尿。
“是因為童子尿？不能吧，這是剛從野外抓回來的，應該還沒有被霍金瑤搞什麽烏七八糟的蟲子養蠱，怎麽就被安安的一泡尿給尿死了呢？”邱碩不理解。
葉姍姍也很震驚。
就算是嬌貴的桑蠶，也不至於淋了尿液立馬就死了啊。
起碼要長時間浸泡才有這個可能。
思來想去，葉姍姍只想到一個可能，她提醒邱碩：“還記得你之前讓我給臍帶那裏輸送靈力嗎？我的靈力輸著輸著就沒了。應該是被兩個孩子吸收了。會不會，尿液只是次要的，尿液裏附帶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靈力才是關鍵？”
“有可能！看來有一點我們可以放心了。”邱碩想到這裏，很是松了一口氣。
葉姍姍也想到了，兩人異口同聲：“不用擔心安安和寧寧被蠱蟲控制了！”
這可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同時邱碩提醒道：“你自己應該也不會被控制。不過你現在靈力所剩無幾，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等你出了月子，趕緊跟我去抓鬼救人。”
“嗯！”葉姍姍看到了希望，蠱術可怕就可怕在他們不知道怎麽破解。
現在既然知道了一個可以化解的辦法，那就踏實多了。
邱碩沈思片刻，合理推測道：“可能酒莊那個田仔當初及時撤走，就是發現拿你沒辦法。又不知道為什麽拿你沒辦法，只能滾回五房躲起來，免得被你查出來他們的問題。”
“沒錯，也就是說，如果酒莊的事不是咱們插手，霍家大房已經被五房控制住了。”葉姍姍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感慨。
誰想到呢，誤打誤撞，牽扯進的不只是豪門恩怨，還有自己外公和霍家大太太的經濟糾紛。
其實說實話，這麽多年過去了，霍正堂利用原來的資產做生意，現在的財產已經是當年的十倍不止了。
只要他認個錯低個頭，願意拿出一點誠意，外公肯定會松口，起碼當初承諾給葉維君的那一半是不會食言的。
也就是說，霍家起碼可以保住一半的財產。
可是霍正堂太過貪心。
他所謂的只肯歸還大房手裏的財產，不只是在惡心外公，更是在否定葉維君對他的信任和付出。
外公雖然厭惡葉維君這個妹妹，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被這麽輕賤，自然會生氣，會發怒。
這就是血濃於水的力量。
更不用說，霍永強是葉維君的親骨肉，這些年大房受的委屈，他全都看在眼裏。
怎麽可能會繼續忍氣吞聲。
都是霍正堂自找的，活該！
想到這裏，葉姍姍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更加穩妥的處理方案。
她對邱碩說道：“哥，你再去找找蠱術相關的古書，只要咱們找到更多的破解方法，就可以跟金含蕊談判了。我也不要多，只要她肯把五房手裏一半的財產還給我外公，我就跟她休戰。”
當然，外公壓根沒有精力去打理那些產業，實際上要過來也是給她的。
但是她不差那點產業，她要的就是一口氣，是外公的尊嚴。
邱碩明白，應道：“放心，我這就去找，廟街的人都認識我，我叫上徐老怪一起。”
“嗯。”說到徐老怪，葉姍姍問了問徐嬌娥的情況，“阿嬌跟那個富商怎麽樣？”
去年邵玉淑牽線，給徐嬌娥介紹了一個鰥夫做老公。
有錢，有孩子，有耐心，唯一沒有的就是年輕。
徐嬌娥還挺開心的，跟他正式領證結婚了。
邱碩前幾天正好見過她，笑著寬慰道：“她現在很好，每天除了逛街買買買就是陪她男人去打牌，快活得不得了。”
“那就好。起碼求仁得仁，以後也不會再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了吧。”葉姍姍很樂意看到這種走上歧路的女人迷途知返。
時代的因素，家庭的因素，都是導致她們悲劇的源頭之一，不過，她們自己的覺悟也要跟得上才行。
希望徐嬌娥不會辜負他們的一片好意。
*
廟街，邱碩一無所獲。
有徐老怪幫忙都沒找到任何蠱術相關的古書。
兩人只能無功而返。
經過一處破舊的銀器作坊時，邱碩被銀匠用來墊桌腿的一本書吸引了註意力。
他看不清那本沾染了泥汙的書叫什麽名字。
但是直覺使然，他還是湊過去問了問：“老板，這書可以賣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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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娟被送去了醫院, 脛骨骨折，上了石膏。
這麽大的事情，可是她的男人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倒是三個兒子巴巴地跑到醫院，哭得眼淚汪汪的。
她躺在病床上，認命地嘆了口氣。
這下慘了, 文婧這麽一挑唆, 婆婆這裏她是半點好處都撈不著了。
說不定還會去她娘家討要那些珠寶首飾。
想想就很丟人。
第二天醒來，劉娟發現三個兒子已經回去了。
坐在床前的是小姑子霍金瑤。
這個小姑娘總是有著遠超自身年齡的成熟感。
劉娟不敢把她當做小孩子看待, 客氣地問道：“瑤瑤, 怎麽是你，今天不去上學嗎？”
“請假了。”霍金瑤真的不想多事，可是她架不住三個侄子哭著求她。
有什麽辦法呢, 大哥二哥夜不歸宿, 三哥整天沈迷賽車賽艇不知疲倦，四哥內向寡言，指望他們過來給大嫂善後, 不如指望她的蠱蟲會突然占領地球。
至於二嫂, 遲遲不見發作, 自顧不暇，更是幫不了忙, 所以只能她來了。
她把買來的早餐遞給劉娟：“我給你請了護工, 今天下午出院, 這段時間護工會住在家裏照顧你。至於你娘家的事情，你最好想好怎麽跟我媽咪解釋, 我不會攙和的，希望你盡快解決, 我不喜歡吵鬧的環境。”
劉娟點點頭，接過早餐，撐著床頭，坐起來吃飯。
霍金瑤坐在旁邊看書，等到她吃完，起身帶走了垃圾。
病房門即將關上的時候，劉娟叫住了她：“瑤瑤，謝謝你。文婧這個人……她要是再去的話，你小心點。”
“不用你教，管好你自己吧。”霍金瑤關上門，冷著臉離開了醫院。
今天天氣不好，陰沈沈的，正好又請了假，那就去山上找找蟲子吧。
太平山離得近，不過她想要的那種蟲子很難找，便去淺水灣附近的荷花山看看。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便註意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沒有打傘，就這麽穿著兜帽的衛衣，提著一個塑料桶，手裏拿著一個捕蟲網，正踩著一條白唇竹葉青，猶豫到底要不要弄死這條蛇。
霍金瑤沈默地過去，隨手摘下一片葉子，貼在唇邊吹了一段小調。
男人腳下拼命扭動掙紮的毒蛇，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像是被催眠了一樣，乖巧地趴伏在地上，失去了攻擊性。
邱碩猛地回頭，當他看清楚這個出手的好心人居然是八歲的霍金瑤時，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難道金含蕊跟霍金瑤母女還會驅蛇？
這下糟了，遠比會下蠱難對付多了。
畢竟下蠱有很多的條件限制，可是驅使毒蛇出窩，看起來簡單多了，殺傷力也巨大多了。
邱碩心口一緊，眼神中的忌憚難以掩飾，他松開腳下的毒蛇，質問道：“你會驅蛇？”
“只會安撫。”霍金瑤沒有說實話。
邱碩自然不信：“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騙我。”
“那又怎麽樣？”霍金瑤平靜地看著他，“你能證明我會嗎？”
“不能。”邱碩被問住了，只能警惕地看著這個小姑娘，“你有沒有用毒蛇害過人？”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霍金瑤不想理他了，徑直從白唇竹葉青身上邁過去，向著山頂，頭也不回。
邱碩趕緊把這條毒蛇挑開，送回了附近的蛇洞裏放生。
他快步追了上去，想看看霍金瑤要做什麽。
沒想到霍金瑤主動跟他說話：“你居然把它放生了？”
“我對這種生物懷有本能的敬畏。”邱碩說的是實話，要不然，他剛剛就動手了。
他只是在猶豫，並不是打不過。
霍金瑤居然笑了：“看來你並不是無藥可救。”
“……”邱碩有點頭疼，跟這個小丫頭說話怎麽這麽累。
他不理解：“我怎麽無藥可救了？”
“笨啊。我媽咪的蠱蟲是你弄死的吧？你這不是打草驚蛇嗎？”霍金瑤明顯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智慧。
邱碩不敢小瞧她，坦白道：“我只是為了確認我沒有搞錯對手。”
“你倒是不怕讓我知道。”霍金瑤繼續往前走。
邱碩嘆了口氣：“我不說你好像也會知道。你智商多少？有二百嗎？”
“差不多吧。”霍金瑤在前面停下，“看，我要找的就是這個。”
說著她蹲在了一處洞穴前，裏頭有一群螞蟻正進進出出。
毫無疑問，她的目標不會是螞蟻。
邱碩耐心地等著，果然，不一會兒，這群螞蟻大軍的後續部隊，擡出來了一只身材碩大的宛如蠶寶寶一樣的蟲子。
不過這蟲子渾身綠油油的，更像是毛毛蟲。
邱碩一時拿不準主意，好奇道：“毛毛蟲可以做蠱蟲？”
“誰告訴你這是毛毛蟲了？”霍金瑤挑眉，科普道，“這是琥珀蠶，在我們國家主要分布在雲南那邊，是我媽咪帶過來的，因為不太適應這邊的氣候，所以沒辦法在這邊培養種群。需要每年都找邊境的人幫忙送些蟲卵過來。這種蠶能孵化出來的很少，能長到這麽大的就更少了。”
“你找這個做蠱蟲？”邱碩不理解，她都知道他跟她媽咪是對家了，為什麽還願意告訴他這些。
霍金瑤把琥珀蠶抓到隨身攜帶的陶罐裏，蓋上蓋子，起身繼續向前走。
走出去好遠，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這才回頭看了眼：“跟我來啊，跟我來就告訴你。”
邱碩猶豫了，既怕她不知不覺地對他下蠱，也怕她驅動毒蛇滅口。
可是，把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想得這麽歹毒真的好嗎？
思來想去，他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山洞前。
洞中很黑，小姑娘也不打手電，就這麽走了進去。
邱碩實在是目瞪口呆，一直杵在那裏沒動。
最後是霍金瑤走回來，一把扯住他的手，強行把他拽了進去。
她嫌棄地撇撇嘴：“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都是成年人了，膽子這麽小。”
邱碩沒有反駁，不是他膽子小，他抓鬼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
實在是他不懂，這個小丫頭到底要做什麽。
兩人走了五分鐘左右，眼前便豁然開朗了。
頭頂的山洞有個豁口，天光從那裏灑下來，足以照亮不大的這片空間。
霍金瑤指了指前面的一片熒光蘑菇：“看！好看嗎？”
“好看。”邱碩今天有種感覺，自己比劉姥姥還像劉姥姥。
這群苗疆人的世界真是叫他難以想象。
不出他所料，霍金瑤解釋道：“這是上次那群人捎過來的蟲卵裏發現的幾株菌絲，我找了個適合它們生存的山洞，沒想到真的活下來了。太好了！餵，幫我拿著陶罐，我要做觀察筆記。”
……邱碩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站在旁邊像個木頭。
半個小時後，霍金瑤完成了一副惟妙惟肖的寫生，起身把陶罐拿了回來。
她晃了晃正在神游方外的邱碩，見他好像魂不附體，便幹脆坐在旁邊等著。
邱碩正在緊急找阿羞幫忙。
今天是陰天，這裏又是山洞深處，陰氣森森，聯系鬼差還算是條件優良，加上他養了好幾個鬼頭兵，阿羞已經來了。
正在跟他解釋：“你不是會看面相嗎？你看不出來這個小姑娘有沒有欠下人命？”
“看出來了，但是她會驅蛇哎！還會下蠱，這跟我掌握的那些已經不是一個知識體系的東西了！”邱碩實在是覺得這女孩又可愛又可怕。
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拔腿就跑，可是他的身體釘在原地，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他從來沒有這麽魔怔過，只能找阿羞幫忙。
阿羞高深莫測地笑笑：“好吧，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總之，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說，判官會揍我的。好了，你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阿羞拍了怕他的肩膀，下一秒他便回過神來，重新把視線聚焦在了霍金瑤身上。
她正雙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看著他。
邱碩下意識問道：“你給我下蠱了嗎？”
“沒有。”霍金瑤像看傻子一樣，“蠱蟲很珍貴的，而且很難培養，如果可以無限制地使用蠱蟲，我們部落的人會淪落到流亡海外嗎？你不要把我當成魔鬼好不好？”
“也對。”邱碩松了口氣，出走的理智逐漸回歸，他蹲下，平視著這個小姑娘的眼睛，“瑤瑤，你能跟我說句實話嗎？你跟你媽咪是不是一路人？如果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你會怎麽做？”
“別問我，你是成年人，自己沒有判斷嗎？”霍金瑤生氣了，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邱碩獨自留在洞中沈思了片刻，準備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霍金瑤把蠱蟲留在了地上，下面還壓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
看你呆呆笨笨的，實在可憐，蠱蟲送你了，慢慢研究吧。
吧字後面還畫了個鬼臉。
邱碩笑了。
也許他才是魔鬼吧，居然把一個小姑娘想得那麽壞。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天在醫院看到的畫面。
是了，小丫頭攔在了兩個奶娃娃前面，估計是想防著她媽咪出手，是在保護安安和寧寧。
他真是太缺心眼了，居然忽略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他趕緊拿起蠱蟲和紙條，趕到山洞外面。
可是小姑娘已經走了，只有天空飄落的雨絲，嘲笑著他的枉做小人。
*
邱碩把這只琥珀蠶帶到了葉姍姍面前。
兄妹倆一起研究這個東西到底該怎麽培養和使用。
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出所以然來，邱碩只能嘆了口氣：“明天我去廟街找找有沒有這類古書，淘回來研究看看。”
“好，哥你辛苦了。”葉姍姍也沒想到霍金瑤居然這麽老成持重。
不過有一點她是相信的，霍金瑤那天確實是在保護安安和寧寧。
她看得出來，小姑娘一直側對著安安和寧寧，正臉對著金含蕊，看起來是在防備金含蕊出手暗算兩個孩子。
所以葉姍姍願意相信，這是個本性不壞的好姑娘。
她提醒了邱碩一聲：“也許你可以找她問問，說不定她會給你點提示。”
“嗯，總之，我先去廟街轉轉吧。”邱碩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把蟲子留在葉姍姍這裏，不安全。
準備蓋上蓋子的時候，邵馳淵正好抱著摘了尿布晾屁屁的安安過來看熱鬧。
沒想到小夥子很不客氣，直接翹起來尿了一泡，尿液呈拋物線揚起，滋了邵馳淵這個親爹一胳膊，也滋了邱碩這個舅舅一後背。
最終還有幾滴越過邱碩的肩膀，濺到了陶罐裏面。
邱碩哭笑不得，趕緊起身去找換洗衣服。
他雖然不住在這裏，但是這裏留有他的客房，有他備用的換洗衣服。
邵馳淵也抱著孩子去換衣服。
只有葉姍姍幸免於尿，她把蓋子拿起來，準備把陶罐蓋上。
低頭一看，葉姍姍楞住了。
趕緊喊道：“哥，哥你快來啊。”
邱碩不知道出什麽事了，一時著急，鞋子都沒穿好就跑了過來。
湊近一看，怪了，這琥珀蠶居然死了。
死了……
兄妹倆面面相覷，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尿。
“是因為童子尿？不能吧，這是剛從野外抓回來的，應該還沒有被霍金瑤搞什麽烏七八糟的蟲子養蠱，怎麽就被安安的一泡尿給尿死了呢？”邱碩不理解。
葉姍姍也很震驚。
就算是嬌貴的桑蠶，也不至於淋了尿液立馬就死了啊。
起碼要長時間浸泡才有這個可能。
思來想去，葉姍姍只想到一個可能，她提醒邱碩：“還記得你之前讓我給臍帶那裏輸送靈力嗎？我的靈力輸著輸著就沒了。應該是被兩個孩子吸收了。會不會，尿液只是次要的，尿液裏附帶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靈力才是關鍵？”
“有可能！看來有一點我們可以放心了。”邱碩想到這裏，很是松了一口氣。
葉姍姍也想到了，兩人異口同聲：“不用擔心安安和寧寧被蠱蟲控制了！”
這可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同時邱碩提醒道：“你自己應該也不會被控制。不過你現在靈力所剩無幾，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等你出了月子，趕緊跟我去抓鬼救人。”
“嗯！”葉姍姍看到了希望，蠱術可怕就可怕在他們不知道怎麽破解。
現在既然知道了一個可以化解的辦法，那就踏實多了。
邱碩沈思片刻，合理推測道：“可能酒莊那個田仔當初及時撤走，就是發現拿你沒辦法。又不知道為什麽拿你沒辦法，只能滾回五房躲起來，免得被你查出來他們的問題。”
“沒錯，也就是說，如果酒莊的事不是咱們插手，霍家大房已經被五房控制住了。”葉姍姍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感慨。
誰想到呢，誤打誤撞，牽扯進的不只是豪門恩怨，還有自己外公和霍家大太太的經濟糾紛。
其實說實話，這麽多年過去了，霍正堂利用原來的資產做生意，現在的財產已經是當年的十倍不止了。
只要他認個錯低個頭，願意拿出一點誠意，外公肯定會松口，起碼當初承諾給葉維君的那一半是不會食言的。
也就是說，霍家起碼可以保住一半的財產。
可是霍正堂太過貪心。
他所謂的只肯歸還大房手裏的財產，不只是在惡心外公，更是在否定葉維君對他的信任和付出。
外公雖然厭惡葉維君這個妹妹，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被這麽輕賤，自然會生氣，會發怒。
這就是血濃於水的力量。
更不用說，霍永強是葉維君的親骨肉，這些年大房受的委屈，他全都看在眼裏。
怎麽可能會繼續忍氣吞聲。
都是霍正堂自找的，活該！
想到這裏，葉姍姍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更加穩妥的處理方案。
她對邱碩說道：“哥，你再去找找蠱術相關的古書，只要咱們找到更多的破解方法，就可以跟金含蕊談判了。我也不要多，只要她肯把五房手裏一半的財產還給我外公，我就跟她休戰。”
當然，外公壓根沒有精力去打理那些產業，實際上要過來也是給她的。
但是她不差那點產業，她要的就是一口氣，是外公的尊嚴。
邱碩明白，應道：“放心，我這就去找，廟街的人都認識我，我叫上徐老怪一起。”
“嗯。”說到徐老怪，葉姍姍問了問徐嬌娥的情況，“阿嬌跟那個富商怎麽樣？”
去年邵玉淑牽線，給徐嬌娥介紹了一個鰥夫做老公。
有錢，有孩子，有耐心，唯一沒有的就是年輕。
徐嬌娥還挺開心的，跟他正式領證結婚了。
邱碩前幾天正好見過她，笑著寬慰道：“她現在很好，每天除了逛街買買買就是陪她男人去打牌，快活得不得了。”
“那就好。起碼求仁得仁，以後也不會再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了吧。”葉姍姍很樂意看到這種走上歧路的女人迷途知返。
時代的因素，家庭的因素，都是導致她們悲劇的源頭之一，不過，她們自己的覺悟也要跟得上才行。
希望徐嬌娥不會辜負他們的一片好意。
*
廟街，邱碩一無所獲。
有徐老怪幫忙都沒找到任何蠱術相關的古書。
兩人只能無功而返。
經過一處破舊的銀器作坊時，邱碩被銀匠用來墊桌腿的一本書吸引了註意力。
他看不清那本沾染了泥汙的書叫什麽名字。
但是直覺使然，他還是湊過去問了問：“老板，這書可以賣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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