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著名作家的外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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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著名作家的外孫女
天氣很熱。
會客室裏, 電風扇賣力地轉動著，送來的風裏也是無處不在的燥熱。
邵馳淵卻西裝筆挺，好像根本不怕熱。
他抱著厚厚的文件坐下, 問道：“霍先生不介意我以你的發家史為藍本，找人拍一部電視劇吧？”
簡單的一句話，聽著就像是尋常的寒暄, 連一點挑釁的意味都沒有, 卻足以讓霍正堂炸毛。
他在這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邵馳淵, 忍了又忍, 才把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邵馳淵神色平靜的看著他，“霍先生可是有名的慈善家, 怎麽, 不願意嗎？”
霍正堂不說話了，他不清楚眼前的年輕人到底知道多少。
更不清楚讓那群孩子到門上哭喪是不是這個年輕人出的主意。
他的沈默，代表了他的心虛。
邵馳淵是個聰明人, 並不打算給他交底, 只平靜地說道：“這部電視劇一定會火。”
那是當然, 沒有什麽比扒掉一個富豪的底褲更值得津津樂道。
霍正堂握緊了雙拳，馬仔出身的行為習慣已經在努力克制, 但他平時裝裝還可以, 真到了氣頭上, 很難繼續維持斯文的假象。
他的額頭青筋暴跳，他的拳頭緊緊攥著。
甚至連呼吸, 都變得急促粗重起來。
邵馳淵卻依舊平靜的看著他，就像是一只慵懶的野貓, 在玩弄到手的田鼠。
微微瞇起的眼睛裏，滿是好整以暇的輕蔑和勝券在握的從容。
從心態上來說，年輕的男人完勝。
霍正堂終於沒忍住，一捶桌子，站了起來：“哼，別以為你從什麽花邊小報上摳點舊料就有人敢幫你拍什麽電視劇！”
“幫？你好像搞錯了。”邵馳淵拿出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推到了霍正堂的面前。
霍正堂蹙眉：“你想買下謝氏兄弟？”
這是謝恩康的兩個兒子成立的影視公司，屬於玩票的性質。
因為經營不善，已經瀕臨倒閉。
邵馳淵既然想給自己的老婆孩子拓展商業版圖，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不過他手裏的協議只是他草擬的初稿，還沒有跟謝氏兄弟達成共識。
可是霍正堂並不知道這一點。
這就是信息差。
而且，邵馳淵敢這麽做，自然已經跟謝氏兄弟通過氣了，只是具體的收購細節還沒有商量而已。
所以他也不怕霍正堂去核實。
他把文件收回來，仿佛一個狡猾的捕獵者，用一種打量獵物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審視著眼前的霍正堂。
霍正堂果然氣得不輕，眼神裏的怨毒和狠辣再也掩飾不住了。
邵馳淵瞇眼跟他對視，打開手裏的文件，把最上面的電視劇企劃書推到他面前：“一個嗜血鬥狠但一窮二白的幫會馬仔，搖身一變成了豪門當家人。這當中到底有著怎樣離奇曲折的故事？霍先生自己不好奇嗎？”
霍正堂一把摁住企劃書，態度抗拒：“你到底知道了什麽，你想要做什麽？我不喜歡玩陰的，有種直接提出你的要求！”
“陰的？是指葉維君的車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這件事邵馳淵並沒有直接的證據，目前他手裏只有當年花邊小報的一些猜測和推論。
所以他把手放在文件下面，做出一副要拿證據的樣子來。
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在跟這個冷血的老男人打心理戰。
畢竟，葉維君出車禍之前一直在跟他鬧離婚，那段時間的報道經常提及兩個人的婚姻危機。
車禍之後，卻瞬間偃旗息鼓了。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是霍正堂想殺妻滅口。
而葉維君的失憶給了她活命的理由。
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大概率是因為葉維君反對他找小老婆，並反覆提及他不光彩的發家史當做要挾，所以霍正堂狗急跳墻了。
這很好推斷，因為霍正堂找的小老婆是葉維君的表妹。
沒有幾個女人會大度到跟自己的表妹共享男人。
何況還是葉維君這個連親哥哥的家產都要獨吞的自私之人。
邵馳淵的推斷沒錯，霍正堂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氣得破口大罵，揚言要弄死邵馳淵。
邵馳淵抱著雙臂，不為所動的打量著他：“吳梅想弄死我，現在她墳頭草已經好幾英尺了。米琴也想弄死我，等待她的是終身監禁。歡迎你加入她們的隊伍。”
“哼，你以為我會怕嗎？小心你出門就被撞死！”霍正堂不裝了，甩臉走人。
邵馳淵無所謂地整理著手裏的文件，拿起話筒，給蛇哥去了個電話：“跟著霍正堂，如果他敢找殺手，直接弄死殺手。”
“不能直接弄死霍正堂嗎？”蛇哥覺得這樣一勞永逸。
邵馳淵搖搖頭：“沒到時候。”
比起弄死這個惡毒的老男人，還是讓他活著，看他家破人亡來得解恨。
他叮囑蛇哥：“去找霍達，問清楚當年車禍的事情，爆料給周邦妮。”
“明白。”蛇哥掛斷電話，趕緊去安排。
下午回來電話：“東家，霍達招了，這件事是霍正堂安排霍達的老子做的，他老子這幾年沈迷賭博，被霍正堂趕出去了，如今住在九龍的廉租房裏，給點錢就肯配合咱們了。”
“人呢？”邵馳淵挑眉。
蛇哥回道：“已經抓到馬場去了，邵育賢親自看著他們父子。”
“嗯，等我消息。”邵馳淵放心了，蛇哥做事果然靠譜。
蛇哥笑著應道：“東家放心，我連陪他賭博的人都安排好了，反正做戲哄他開心嘛。”
那確實，這種賭鬼一旦贏上頭了，哪管什麽真的假的，有錢進賬就是他最大的興奮劑。
*
邵馳淵下班回家，把今天的事告訴自己老婆。
葉姍姍很是好奇：“他會聽話出庭作證嗎？再說了，光是一個賭鬼作證，夠嗎？”
“當然不夠，我要的不是送他坐牢。”邵馳淵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老婆是個聰明人，點一下就透。
葉姍姍笑了：“你是想用這件事給電視劇造勢？別管能不能坐牢，光是一個豪門掌權人想要謀殺自己的老婆就足夠吸引人了。何況他還是靠這個老婆卷來的娘家家產發的家。可以啊阿淵，這招真高，我就等著看你拍的電視劇了。”
“放心，包你滿意。”邵馳淵笑笑，“你休息吧，我下去跟外婆說一聲。”
收購謝氏兄弟的事他會憑自己的本事去談，但是總要讓外婆知道一下。
這是起碼的尊重。
周老太聽說了他的打算，對他很是刮目相看，應道：“好，你先自己談談看，要是順利的話，就不用我老太婆出面了。”
“我要是壓價壓得太狠了，謝恩康那邊不會為難外婆吧？”邵馳淵其實並不擔心這個，但總要給外婆一點心理準備。
周老太笑道：“在商言商，他就算找我我也是站在自己外孫女婿這邊的。”
那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邵馳淵趕緊去約時間。
接下來幾天，都忙著談收購的事情。
周家那邊也沒有耽誤正事，霍家五房一視同仁，每家門口都少不了他們的哭喪。
加上周邦妮爆料的霍正堂謀殺葉維君一事，一時間，香江的娛樂八卦全都圍著霍家的那些狗血秘聞深挖起來。
同時周邦妮還在按照姑婆的計劃不斷爆料葉維君當年的事情。
不出一個禮拜，霍家的生意就受到了重創，氣得霍正堂不斷給邵枕海打電話要說法。
邵枕海主打的就是一個裝死，幹脆重新裝了一臺座機，讓秘書負責轉接電話進來，只要是霍正堂打的，一概說他不在。
又一通電話進來，秘書剛準備說邵枕海不在，就聽話筒裏傳來了四少爺的聲音。
秘書趕緊掛斷，這是她的職業道德。
邵馳淵不動聲色地等待對面先開口。
霍正堂不知道對面的是他，罵道：“邵枕海，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人情！當初你卷入幫派鬥爭，要不是我出面幫你擺平，你能活到現在？現在你兒子搞我，你居然袖手旁觀，你別怪我跟你算舊賬！”
邵馳淵故意不說話，急得霍正堂繼續自爆：“怎麽，你知道怕了？如果猴叔知道當年是你弄死了他大哥，你看他找不找你拼命！你現在就給我接管你兒子手裏的全部事情，讓他給我停止搗亂！”
“猴叔是嗎？”邵馳淵終於開口了。
霍正堂聽著一楞，他老母的，說了半天居然是對著這小子說的？
氣死他了。
他不說話。
邵馳淵平靜地開口：“你盡管去找猴叔，看看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都懶得通知猴叔。
猴叔還是知恩圖報的，邵馳淵救了他兒子，這就是天大的恩情。
再說當年他大哥也是自己找死，收了邵枕海死對頭的錢，想槍殺邵枕海，最後被反殺也是意料之中的。
反正他們這些混幫派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猴叔早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現在霍正堂打電話拱火，他神色平靜的聽了半天，一句話就把霍正堂懟了回去，他說：“哦，那又怎麽樣，你不服氣你可以把我大哥喊回來自己報仇的嘛。”
氣得霍正堂一把摔了電話，解開領帶，在辦公室裏胡亂打砸一通。
最終累得他一屁股跌坐在沙發裏，思考著要不要幹脆請個殺手，一不做二不休。
考慮再三，他撥通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我找霍宣。”這是霍達的老子，當初幫他謀殺葉維君的人。
可惜這幾年嗜賭成性，被他趕出去了。
電話響起，接聽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你好啊，找哪位？”
“霍宣呢？”霍正堂傻眼了。
對面打了哈欠，道：“不認識啊，你有沒有搞錯啊，這裏現在是我住啊。”
霍正堂這下徹底懵了，人呢？
算了，到外面找一個殺手吧，只要弄死邵馳淵，事情就好辦了。
*
要問霍正堂：從寂寂無名的嗜血馬仔，搖身一變成了香江叫得上名號的富豪是什麽感受。
一個字：爽。
兩個字：真爽。
更爽的是因為時代的特殊性，他那不光彩的發家史早就淹沒在歷史的塵埃裏。
當初跟他稱兄道弟的那群馬仔，不是被卷入幫派鬥爭死無全屍，就是被他安排進了公司，成了他利益巨輪上的一枚螺釘，跟他共沈淪。
所以現如今，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發家的。
包括葉維君，也因為一場車禍失憶了。
所有的證據都被他毀了，所有的證人都不會再發聲。
那他肯定是高枕無憂，日夜笙歌了。
沒什麽好害怕的。
所以當香江街頭出現那一對老夫妻時，他壓根沒有當回事。
他沒有見過葉啟榮，認不出來實屬正常，但他是知道周若彤的，卻依舊沒有把她的出現放在心上，無非是因為他覺得時過境遷，就算周若彤要找葉維君算賬，也拿不出什麽證據。
可是他算漏了一環。
這一環就叫做邵馳淵。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麽掌握的證據，他只知道，這個邵馳淵非死不可！
所以，他找到了他在國外的好兄弟，雇傭了一個東洋殺手。
既然霍宣不見了，那就找個不容易被查出來的。
要不然，本地的那些殺手容易把線索引到他自己身上。
他雖然想弄死邵馳淵，但他暫時不想公開跟邵枕海作對。
因為邵家手裏握著他家上游的供應鏈，總得等他找到下一個供應商再說。
對面很快回來電話：“東洋殺手，代號紙鳶。”
“是個女人？”霍正堂有些意外，這能行嗎？
好兄弟告訴他沒問題：“是個心狠手辣的美麗女人，既擅長se誘，又精通潛行，殺人於無形，絕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霍正堂放心了：“先付你定金十萬，事成之後補全尾款。”
“了解。”對面掛斷電話，趕緊發布任務。
歌舞伎町。
艷麗的東洋女人正翩翩起舞。
一曲終了，回到更衣室，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摁著腰間的武士刀，面容冷肅地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張紙條。
女人接過來一看，畢恭畢敬地回了一句話。
男人走後，女人找歐巴桑請了假，回到了住處。
卸下濃重的妝容，女人終於露出她骨相上佳的真容。
是個絕色妖姬，也是個癡情尤物。
為了男人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她撫摸著墻上的書架，視線掃過一排排偵探小說，落在書脊下方的作者姓名上。
RuoTong Zhou，也許這次過去，她能看一眼自己最喜歡的作家。
打開抽屜，她從厚厚的一摞假護照裏挑選了一本出來：鬼冢櫻姬，就這個了。
飛機升空，女人看了眼下方的故土，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櫻花盛開。
*
為了給電視劇造勢，也為了幫外孫女婿吸引火力，周老太決定開一個簽售會。
以偵探小說家之名。
地點選在了香江最大的三聯書店。
周邦妮為了幫姑婆宣傳，提前兩天在報紙上刊登了醒目的報道。
到了簽售會現場，她又扛著攝影機，熱情地進行現場報道。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早安香江的記者周邦妮，現在為您報道的是著名偵探小說家RuoTong Zhou的簽售會現場。也許大家會跟我一樣好奇，那個站在她身邊的妙齡少婦是誰呢？讓我們把鏡頭推進一點。”
“哎呀，這不是邵家的四少奶奶葉姍姍小姐嗎？”
“請問葉姍姍小姐，你也對RuoTong Zhou的小說感興趣嗎？”
“是的，我英文不太好，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看完了第一個系列，我準備加把油，今年把第二個系列看完。”
“原來你看的是英文原版，為什麽不考慮中文譯本呢？”
“因為我老公說了，英文的才原汁原味，翻譯的多少會有些出入。”
“那你也是來找RuoTong Zhou簽名的嗎？”
“嗯！雖然家裏有幾套簽名的初版，但我還是要來再簽一套，留作紀念。”
“請問你要紀念什麽呢？”
“這是秘密，我可以賣個關子嗎？”葉姍姍笑笑。
周邦妮便讓同事切了鏡頭，采訪起了其他的讀者。
繞了一圈，才重新回到葉姍姍面前。
周邦妮驚訝地問道：“葉姍姍小姐，還沒有排到你嗎？”
“排到了，簽完了。”葉姍姍晃了晃手裏的簽名版，打開扉頁，對準了鏡頭。
周邦妮故作好奇：“那你為什麽沒回去，是在等人嗎？”
“嗯。”葉姍姍把書合上，“等我外婆一起走。”
“你外婆？在哪裏？可以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嗎？”周邦妮的演技入木三分。
葉姍姍大方地笑笑：“不需要我介紹呀，大家都認識她。”
“啊？在哪裏？我怎麽不認識？”周邦妮故作驚訝，鏡頭圍著簽售會現場轉了一圈，只看到了坐在那裏埋頭簽字的周老太，以及最後幾個意猶未盡的讀者。
周邦妮只得試探道：“現場我認識的除了你，就只有RuoTong Zhou周女士了。你外婆是不是已經走了？”
“沒有啊。”葉姍姍笑著回頭，給最後幾個讀者讓路。
等他們走後，周老太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鏡頭前面，親昵的挽住了葉姍姍的胳膊：“姍姍，走，回家。”
鏡頭跟上，畫外音是周邦妮的一聲驚呼：“哇，不是吧！葉姍姍小姐的外婆，居然就是RuoTong Zhou哎！！！難怪前陣子有人看到她給一對老阿婆老阿公當司機，看來她當時載的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咯！大家稍安勿躁，等我追上去問問。”
“RuoTong Zhou，葉姍姍小姐，可以跟大家說幾句嗎？”周邦妮追上，鏡頭推進，落在祖孫兩個有著五六分相似的臉龐上個。
周邦妮再次驚嘆：“哇，真的哎，你們兩個長得超像的。是我眼拙了，居然沒有想過你們也許有血緣關系。請問RuoTong Zhou，可以跟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大家好，我是周若彤，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RuoTong Zhou。這我的外孫女葉姍姍，我們祖孫曾經天各一方，失散天涯，所以我非常慶幸，可以在我風燭殘年的時候跟她相認。希望今後大家多多關照，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外孫女婿剛剛收購的影視公司。即日起，謝氏兄弟影視公司更名為韶華影視，多謝大家。”周老太說完，還特地跟葉姍姍靠近一些，祖孫親昵地對著鏡頭，露出甜美溫馨的笑容。
采訪到此結束。
周邦妮自己都笑傻了：“姑婆，我演技不錯吧？”
“Bonnie一定是被記者事業耽誤的未來影後。”周老太真會誇人。
周邦妮害臊了，羞答答地扯了扯周老太的衣袖：“姑婆，也送我一套簽名版吧，初版的。”
“帶著了，兩套，給你姐姐拿一套去吧。”周老太也是會做人情的，反正這對侄孫女已經表明了立場，做事也很上道，她也樂得外孫女多兩個姐妹處處。
*
飛機落地。
鬼冢櫻姬拖著行李箱往酒店趕去。
打開電視機，準備沖個澡休息一晚上。
拿起毛巾往浴室走去的時候，身後的電視機裏傳來簽售會的現場畫面。
鬼冢櫻姬猛然回頭，欣喜若狂地看著畫面上的那個老太太，興奮得抓起電話，打去了報社，詢問簽售會還有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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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熱。
會客室裏, 電風扇賣力地轉動著，送來的風裏也是無處不在的燥熱。
邵馳淵卻西裝筆挺，好像根本不怕熱。
他抱著厚厚的文件坐下, 問道：“霍先生不介意我以你的發家史為藍本，找人拍一部電視劇吧？”
簡單的一句話，聽著就像是尋常的寒暄, 連一點挑釁的意味都沒有, 卻足以讓霍正堂炸毛。
他在這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邵馳淵, 忍了又忍, 才把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邵馳淵神色平靜的看著他，“霍先生可是有名的慈善家, 怎麽, 不願意嗎？”
霍正堂不說話了，他不清楚眼前的年輕人到底知道多少。
更不清楚讓那群孩子到門上哭喪是不是這個年輕人出的主意。
他的沈默，代表了他的心虛。
邵馳淵是個聰明人, 並不打算給他交底, 只平靜地說道：“這部電視劇一定會火。”
那是當然, 沒有什麽比扒掉一個富豪的底褲更值得津津樂道。
霍正堂握緊了雙拳，馬仔出身的行為習慣已經在努力克制, 但他平時裝裝還可以, 真到了氣頭上, 很難繼續維持斯文的假象。
他的額頭青筋暴跳，他的拳頭緊緊攥著。
甚至連呼吸, 都變得急促粗重起來。
邵馳淵卻依舊平靜的看著他，就像是一只慵懶的野貓, 在玩弄到手的田鼠。
微微瞇起的眼睛裏，滿是好整以暇的輕蔑和勝券在握的從容。
從心態上來說，年輕的男人完勝。
霍正堂終於沒忍住，一捶桌子，站了起來：“哼，別以為你從什麽花邊小報上摳點舊料就有人敢幫你拍什麽電視劇！”
“幫？你好像搞錯了。”邵馳淵拿出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推到了霍正堂的面前。
霍正堂蹙眉：“你想買下謝氏兄弟？”
這是謝恩康的兩個兒子成立的影視公司，屬於玩票的性質。
因為經營不善，已經瀕臨倒閉。
邵馳淵既然想給自己的老婆孩子拓展商業版圖，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不過他手裏的協議只是他草擬的初稿，還沒有跟謝氏兄弟達成共識。
可是霍正堂並不知道這一點。
這就是信息差。
而且，邵馳淵敢這麽做，自然已經跟謝氏兄弟通過氣了，只是具體的收購細節還沒有商量而已。
所以他也不怕霍正堂去核實。
他把文件收回來，仿佛一個狡猾的捕獵者，用一種打量獵物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審視著眼前的霍正堂。
霍正堂果然氣得不輕，眼神裏的怨毒和狠辣再也掩飾不住了。
邵馳淵瞇眼跟他對視，打開手裏的文件，把最上面的電視劇企劃書推到他面前：“一個嗜血鬥狠但一窮二白的幫會馬仔，搖身一變成了豪門當家人。這當中到底有著怎樣離奇曲折的故事？霍先生自己不好奇嗎？”
霍正堂一把摁住企劃書，態度抗拒：“你到底知道了什麽，你想要做什麽？我不喜歡玩陰的，有種直接提出你的要求！”
“陰的？是指葉維君的車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這件事邵馳淵並沒有直接的證據，目前他手裏只有當年花邊小報的一些猜測和推論。
所以他把手放在文件下面，做出一副要拿證據的樣子來。
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在跟這個冷血的老男人打心理戰。
畢竟，葉維君出車禍之前一直在跟他鬧離婚，那段時間的報道經常提及兩個人的婚姻危機。
車禍之後，卻瞬間偃旗息鼓了。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是霍正堂想殺妻滅口。
而葉維君的失憶給了她活命的理由。
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大概率是因為葉維君反對他找小老婆，並反覆提及他不光彩的發家史當做要挾，所以霍正堂狗急跳墻了。
這很好推斷，因為霍正堂找的小老婆是葉維君的表妹。
沒有幾個女人會大度到跟自己的表妹共享男人。
何況還是葉維君這個連親哥哥的家產都要獨吞的自私之人。
邵馳淵的推斷沒錯，霍正堂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氣得破口大罵，揚言要弄死邵馳淵。
邵馳淵抱著雙臂，不為所動的打量著他：“吳梅想弄死我，現在她墳頭草已經好幾英尺了。米琴也想弄死我，等待她的是終身監禁。歡迎你加入她們的隊伍。”
“哼，你以為我會怕嗎？小心你出門就被撞死！”霍正堂不裝了，甩臉走人。
邵馳淵無所謂地整理著手裏的文件，拿起話筒，給蛇哥去了個電話：“跟著霍正堂，如果他敢找殺手，直接弄死殺手。”
“不能直接弄死霍正堂嗎？”蛇哥覺得這樣一勞永逸。
邵馳淵搖搖頭：“沒到時候。”
比起弄死這個惡毒的老男人，還是讓他活著，看他家破人亡來得解恨。
他叮囑蛇哥：“去找霍達，問清楚當年車禍的事情，爆料給周邦妮。”
“明白。”蛇哥掛斷電話，趕緊去安排。
下午回來電話：“東家，霍達招了，這件事是霍正堂安排霍達的老子做的，他老子這幾年沈迷賭博，被霍正堂趕出去了，如今住在九龍的廉租房裏，給點錢就肯配合咱們了。”
“人呢？”邵馳淵挑眉。
蛇哥回道：“已經抓到馬場去了，邵育賢親自看著他們父子。”
“嗯，等我消息。”邵馳淵放心了，蛇哥做事果然靠譜。
蛇哥笑著應道：“東家放心，我連陪他賭博的人都安排好了，反正做戲哄他開心嘛。”
那確實，這種賭鬼一旦贏上頭了，哪管什麽真的假的，有錢進賬就是他最大的興奮劑。
*
邵馳淵下班回家，把今天的事告訴自己老婆。
葉姍姍很是好奇：“他會聽話出庭作證嗎？再說了，光是一個賭鬼作證，夠嗎？”
“當然不夠，我要的不是送他坐牢。”邵馳淵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老婆是個聰明人，點一下就透。
葉姍姍笑了：“你是想用這件事給電視劇造勢？別管能不能坐牢，光是一個豪門掌權人想要謀殺自己的老婆就足夠吸引人了。何況他還是靠這個老婆卷來的娘家家產發的家。可以啊阿淵，這招真高，我就等著看你拍的電視劇了。”
“放心，包你滿意。”邵馳淵笑笑，“你休息吧，我下去跟外婆說一聲。”
收購謝氏兄弟的事他會憑自己的本事去談，但是總要讓外婆知道一下。
這是起碼的尊重。
周老太聽說了他的打算，對他很是刮目相看，應道：“好，你先自己談談看，要是順利的話，就不用我老太婆出面了。”
“我要是壓價壓得太狠了，謝恩康那邊不會為難外婆吧？”邵馳淵其實並不擔心這個，但總要給外婆一點心理準備。
周老太笑道：“在商言商，他就算找我我也是站在自己外孫女婿這邊的。”
那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邵馳淵趕緊去約時間。
接下來幾天，都忙著談收購的事情。
周家那邊也沒有耽誤正事，霍家五房一視同仁，每家門口都少不了他們的哭喪。
加上周邦妮爆料的霍正堂謀殺葉維君一事，一時間，香江的娛樂八卦全都圍著霍家的那些狗血秘聞深挖起來。
同時周邦妮還在按照姑婆的計劃不斷爆料葉維君當年的事情。
不出一個禮拜，霍家的生意就受到了重創，氣得霍正堂不斷給邵枕海打電話要說法。
邵枕海主打的就是一個裝死，幹脆重新裝了一臺座機，讓秘書負責轉接電話進來，只要是霍正堂打的，一概說他不在。
又一通電話進來，秘書剛準備說邵枕海不在，就聽話筒裏傳來了四少爺的聲音。
秘書趕緊掛斷，這是她的職業道德。
邵馳淵不動聲色地等待對面先開口。
霍正堂不知道對面的是他，罵道：“邵枕海，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人情！當初你卷入幫派鬥爭，要不是我出面幫你擺平，你能活到現在？現在你兒子搞我，你居然袖手旁觀，你別怪我跟你算舊賬！”
邵馳淵故意不說話，急得霍正堂繼續自爆：“怎麽，你知道怕了？如果猴叔知道當年是你弄死了他大哥，你看他找不找你拼命！你現在就給我接管你兒子手裏的全部事情，讓他給我停止搗亂！”
“猴叔是嗎？”邵馳淵終於開口了。
霍正堂聽著一楞，他老母的，說了半天居然是對著這小子說的？
氣死他了。
他不說話。
邵馳淵平靜地開口：“你盡管去找猴叔，看看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都懶得通知猴叔。
猴叔還是知恩圖報的，邵馳淵救了他兒子，這就是天大的恩情。
再說當年他大哥也是自己找死，收了邵枕海死對頭的錢，想槍殺邵枕海，最後被反殺也是意料之中的。
反正他們這些混幫派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猴叔早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現在霍正堂打電話拱火，他神色平靜的聽了半天，一句話就把霍正堂懟了回去，他說：“哦，那又怎麽樣，你不服氣你可以把我大哥喊回來自己報仇的嘛。”
氣得霍正堂一把摔了電話，解開領帶，在辦公室裏胡亂打砸一通。
最終累得他一屁股跌坐在沙發裏，思考著要不要幹脆請個殺手，一不做二不休。
考慮再三，他撥通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我找霍宣。”這是霍達的老子，當初幫他謀殺葉維君的人。
可惜這幾年嗜賭成性，被他趕出去了。
電話響起，接聽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你好啊，找哪位？”
“霍宣呢？”霍正堂傻眼了。
對面打了哈欠，道：“不認識啊，你有沒有搞錯啊，這裏現在是我住啊。”
霍正堂這下徹底懵了，人呢？
算了，到外面找一個殺手吧，只要弄死邵馳淵，事情就好辦了。
*
要問霍正堂：從寂寂無名的嗜血馬仔，搖身一變成了香江叫得上名號的富豪是什麽感受。
一個字：爽。
兩個字：真爽。
更爽的是因為時代的特殊性，他那不光彩的發家史早就淹沒在歷史的塵埃裏。
當初跟他稱兄道弟的那群馬仔，不是被卷入幫派鬥爭死無全屍，就是被他安排進了公司，成了他利益巨輪上的一枚螺釘，跟他共沈淪。
所以現如今，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發家的。
包括葉維君，也因為一場車禍失憶了。
所有的證據都被他毀了，所有的證人都不會再發聲。
那他肯定是高枕無憂，日夜笙歌了。
沒什麽好害怕的。
所以當香江街頭出現那一對老夫妻時，他壓根沒有當回事。
他沒有見過葉啟榮，認不出來實屬正常，但他是知道周若彤的，卻依舊沒有把她的出現放在心上，無非是因為他覺得時過境遷，就算周若彤要找葉維君算賬，也拿不出什麽證據。
可是他算漏了一環。
這一環就叫做邵馳淵。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麽掌握的證據，他只知道，這個邵馳淵非死不可！
所以，他找到了他在國外的好兄弟，雇傭了一個東洋殺手。
既然霍宣不見了，那就找個不容易被查出來的。
要不然，本地的那些殺手容易把線索引到他自己身上。
他雖然想弄死邵馳淵，但他暫時不想公開跟邵枕海作對。
因為邵家手裏握著他家上游的供應鏈，總得等他找到下一個供應商再說。
對面很快回來電話：“東洋殺手，代號紙鳶。”
“是個女人？”霍正堂有些意外，這能行嗎？
好兄弟告訴他沒問題：“是個心狠手辣的美麗女人，既擅長se誘，又精通潛行，殺人於無形，絕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霍正堂放心了：“先付你定金十萬，事成之後補全尾款。”
“了解。”對面掛斷電話，趕緊發布任務。
歌舞伎町。
艷麗的東洋女人正翩翩起舞。
一曲終了，回到更衣室，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摁著腰間的武士刀，面容冷肅地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張紙條。
女人接過來一看，畢恭畢敬地回了一句話。
男人走後，女人找歐巴桑請了假，回到了住處。
卸下濃重的妝容，女人終於露出她骨相上佳的真容。
是個絕色妖姬，也是個癡情尤物。
為了男人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她撫摸著墻上的書架，視線掃過一排排偵探小說，落在書脊下方的作者姓名上。
RuoTong Zhou，也許這次過去，她能看一眼自己最喜歡的作家。
打開抽屜，她從厚厚的一摞假護照裏挑選了一本出來：鬼冢櫻姬，就這個了。
飛機升空，女人看了眼下方的故土，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櫻花盛開。
*
為了給電視劇造勢，也為了幫外孫女婿吸引火力，周老太決定開一個簽售會。
以偵探小說家之名。
地點選在了香江最大的三聯書店。
周邦妮為了幫姑婆宣傳，提前兩天在報紙上刊登了醒目的報道。
到了簽售會現場，她又扛著攝影機，熱情地進行現場報道。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早安香江的記者周邦妮，現在為您報道的是著名偵探小說家RuoTong Zhou的簽售會現場。也許大家會跟我一樣好奇，那個站在她身邊的妙齡少婦是誰呢？讓我們把鏡頭推進一點。”
“哎呀，這不是邵家的四少奶奶葉姍姍小姐嗎？”
“請問葉姍姍小姐，你也對RuoTong Zhou的小說感興趣嗎？”
“是的，我英文不太好，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看完了第一個系列，我準備加把油，今年把第二個系列看完。”
“原來你看的是英文原版，為什麽不考慮中文譯本呢？”
“因為我老公說了，英文的才原汁原味，翻譯的多少會有些出入。”
“那你也是來找RuoTong Zhou簽名的嗎？”
“嗯！雖然家裏有幾套簽名的初版，但我還是要來再簽一套，留作紀念。”
“請問你要紀念什麽呢？”
“這是秘密，我可以賣個關子嗎？”葉姍姍笑笑。
周邦妮便讓同事切了鏡頭，采訪起了其他的讀者。
繞了一圈，才重新回到葉姍姍面前。
周邦妮驚訝地問道：“葉姍姍小姐，還沒有排到你嗎？”
“排到了，簽完了。”葉姍姍晃了晃手裏的簽名版，打開扉頁，對準了鏡頭。
周邦妮故作好奇：“那你為什麽沒回去，是在等人嗎？”
“嗯。”葉姍姍把書合上，“等我外婆一起走。”
“你外婆？在哪裏？可以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嗎？”周邦妮的演技入木三分。
葉姍姍大方地笑笑：“不需要我介紹呀，大家都認識她。”
“啊？在哪裏？我怎麽不認識？”周邦妮故作驚訝，鏡頭圍著簽售會現場轉了一圈，只看到了坐在那裏埋頭簽字的周老太，以及最後幾個意猶未盡的讀者。
周邦妮只得試探道：“現場我認識的除了你，就只有RuoTong Zhou周女士了。你外婆是不是已經走了？”
“沒有啊。”葉姍姍笑著回頭，給最後幾個讀者讓路。
等他們走後，周老太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鏡頭前面，親昵的挽住了葉姍姍的胳膊：“姍姍，走，回家。”
鏡頭跟上，畫外音是周邦妮的一聲驚呼：“哇，不是吧！葉姍姍小姐的外婆，居然就是RuoTong Zhou哎！！！難怪前陣子有人看到她給一對老阿婆老阿公當司機，看來她當時載的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咯！大家稍安勿躁，等我追上去問問。”
“RuoTong Zhou，葉姍姍小姐，可以跟大家說幾句嗎？”周邦妮追上，鏡頭推進，落在祖孫兩個有著五六分相似的臉龐上個。
周邦妮再次驚嘆：“哇，真的哎，你們兩個長得超像的。是我眼拙了，居然沒有想過你們也許有血緣關系。請問RuoTong Zhou，可以跟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大家好，我是周若彤，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RuoTong Zhou。這我的外孫女葉姍姍，我們祖孫曾經天各一方，失散天涯，所以我非常慶幸，可以在我風燭殘年的時候跟她相認。希望今後大家多多關照，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外孫女婿剛剛收購的影視公司。即日起，謝氏兄弟影視公司更名為韶華影視，多謝大家。”周老太說完，還特地跟葉姍姍靠近一些，祖孫親昵地對著鏡頭，露出甜美溫馨的笑容。
采訪到此結束。
周邦妮自己都笑傻了：“姑婆，我演技不錯吧？”
“Bonnie一定是被記者事業耽誤的未來影後。”周老太真會誇人。
周邦妮害臊了，羞答答地扯了扯周老太的衣袖：“姑婆，也送我一套簽名版吧，初版的。”
“帶著了，兩套，給你姐姐拿一套去吧。”周老太也是會做人情的，反正這對侄孫女已經表明了立場，做事也很上道，她也樂得外孫女多兩個姐妹處處。
*
飛機落地。
鬼冢櫻姬拖著行李箱往酒店趕去。
打開電視機，準備沖個澡休息一晚上。
拿起毛巾往浴室走去的時候，身後的電視機裏傳來簽售會的現場畫面。
鬼冢櫻姬猛然回頭，欣喜若狂地看著畫面上的那個老太太，興奮得抓起電話，打去了報社，詢問簽售會還有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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