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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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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要說白水跡心裏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這條白骨巨鯨的背上陸地似有一層透明的琉璃罩將空中的雲霧水汽隔絕在外, 甚至於陽光在這裏也不會太刺眼灼熱,而是柔和溫暖的。

在外面的時候白水跡只看到隱約的一點檐角,到了裏面才發現, 這裏遠不止一處建築。

鯨角處巨大的香愈木投下一大片綠蔭, 假山花木,風景如畫, 亭臺怪石, 錯落有致。

偶爾有飛鳥穿過這處桃源,在翹起的檐角上個停一停歇個腳, 又跳到香愈木樹枝上叼起一片樹葉, 蹦跳著飛起,離開這裏。

白水跡放輕呼吸, 怔怔地看著那只飛鳥如同在其他地方正常飛行一樣,離開這處世外桃源。

就算白水跡再沒見識, 也知道這樣的場景無疑只有手法通天的大能才能創造出來。

聽到聲音,姜榭先從屋裏出來, 笑瞇瞇和賀懷霄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小賀師侄,最近過得如何?”

賀懷霄笑著應話,與他見禮。

“咦,沒意思,”姜榭握著折扇搖了搖, “我還以為你會驚訝一下呢。”

賀懷霄:“若是沒有得到霏霏的允許,你是進不來的。”

姜榭和顧雪洄的關系沒有用因為長鯨汀脫離天衍宗而變差。

說了沒幾句話,賀懷霄就要往屋裏走。

姜榭揚了揚眉,推了他一把, 轉而看向白水跡。

“我聽說震雷宗是長山州的陣法第一,”姜榭不緊不慢道, “我之前來過長山州,可惜沒能正式拜會震雷宗討教一番。”

白水跡不知姜榭的身份,更不知震雷宗改進的陣法與天衍宗的淵源,只看眼前人廣袖白衣,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閣下是中州來的?”

白水跡對長山州天賦出色的修士如數家珍,姜榭眼生,還是這般說辭,讓白水跡有些好奇,有生出莫名的眼熟來。

他很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姜榭。

姜榭笑了笑,折扇一展:“來吧,讓我見識一下長山州陣法第一的宗門是怎麽個事。”

說完,不等白水跡應下,數道陣法刻痕瞬間落下將白水跡圍困在其中。

周圍風起雲湧,姜榭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

白水跡打了個冷顫。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姜榭看著那麽眼熟了!

===

這些日子顧瀾生的狀態好了很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不過大多數時候,顧瀾生還是更願意選擇休眠自己默默休眠療傷。

“沒辦法,”顧瀾生靠在床上,無奈搖頭,“我總不能指望你們兩個劍修治好我吧。”

顧雪洄瞪眼。

顧瀾生輕笑一聲,接著道:“你還不服氣呢?”

“沒有。”顧雪洄拖著長音,說起夏侯泰。

縱然夏侯泰的修為確實比顧瀾生高一些,可是顧瀾生半死不活了,他居然還有餘力跑一趟天驕榜拿走李若的心臟,再之後,居然還能殺了孔連方,劫走秦天逸。

“這很正常,”顧瀾生的語速很慢,他擡眼瞧了下門口的賀懷霄,點點頭示意他一起進來,接著道,“他修了那麽亂七八糟的法門,就算受了重傷再強撐一下也不是難事。”

以前那些出納早夏侯泰毒手的天驕可不是白死的。

夏侯泰現在就在長山州。

“老祖宗,你覺得我現在能打過你嗎?”

離開前,顧雪洄問。

顧瀾生笑起來,擡手甩出一道劍氣。

清霜劍錚然出鞘,橫檔下這道劍氣,反手一掀。

從顧雪洄腳下開始,劍氣如漣漪蕩開,白霜向四周蔓延。

長鯨汀瞬間由從最燦爛的夏進入最酷寒的冬,白雪皚皚,冰天雪地。

原本還在外面搖著折扇和白水跡“切磋交流”的姜榭停下動作,搖著頭笑了笑。

白水跡從一頭撞在冰上,茫然眨眼。

“閣……閣下?”

姜榭隨意一擡手就是雷霆手段,白水跡再傻也能察覺到對方並不是真心要和他請教的。

畢竟對方的修為和陣法造詣都比他高太多。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姜榭,想來想去只能只有一個原因:姜榭是賀懷霄的朋友,他在為朋友出氣。

“太弱了,沒意思。”

姜榭收了笑:“夏侯泰沒有教你們震雷宗別的東西嗎?”

“啊?”

白水跡剛爬起來,剛對上姜榭無波無瀾的眼神,忽然一頓,再次慢慢彎下腰去行禮。

“多謝閣下指教。”

他被姜榭打得鼻青臉腫,稍微動一下感覺渾身的筋骨都在疼,還要硬挺著做動作,實在滑稽。

“行了,”姜榭擡了擡扇子,“既然說了給你機會,你就好好表現吧。”

巨鯨從雲間游過,夜色下起伏的山巒是暗綠深灰的一片,蜿蜒的河流顏色清亮些。再遠一些,河灘平原上輪廓隱約的屋舍,點點紅色的燈光星火。

姜榭迎風站立,遙遙遠望:“好像要到了。”

白水跡跟著探頭要去看,忽然就被姜榭提起衣領。

姜榭回頭大聲喊:“我們先走一步了,剩下的路你不要自己走,讓小賀師侄來——”

回應姜榭的是一道帶著寒霜的凜冽劍氣。

手中折扇一轉,姜榭巧妙借力這道劍氣,毫不猶豫帶著白水跡從巨鯨上跳下,悄無聲息投入廣袤漆黑的深空中。

===

大仇得報後,賀懷霄發現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激動。

顧雪洄帶著賀懷霄從酒窖裏挖了幾壇好酒出來,就著明月清風慢慢品鑒。

兩人都沒怎麽說話,並排靠著坐在一處石臺上。周圍是洋洋灑灑的銀色月光,照出兩個人影。

嚴天瑞一死,剩下的震雷宗門人如同散沙,除了麻煩些,是不難處理的。

難的是夏侯泰。

把杯子裏的酒喝完,顧雪洄眼睫一擡,對上賀懷霄沈靜烏黑的眼瞳。

“我聽人家說,結契的儀式和凡人的婚嫁很像,”顧雪洄說著,一邊伸手去抓旁邊的酒壇,“結契的道侶要互相敬酒,如果要宴請賓客,也要喝酒……這些你知道吧?”

賀懷霄點了點頭。

他其實不怎麽喝酒,連自己的酒量在哪裏都不知道。不過他覺得,如果真的要辦結契請賓客,他應該比顧雪洄靠譜挺得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想到什麽說什麽,沒有顧忌。

顧雪洄沒有特意催化掉酒氣,這會兒腦子已經有點迷糊了,視物也開始模糊,抓了半天,明明感覺到手指尖已經碰到酒壇,卻始終抓握不到。

賀懷霄微微移開眼,眼看著顧雪洄的手指在酒壇壇口轉來轉去。

三十五年前,他築基出關第一次見到顧雪洄,粗略掃一眼,就覺得這個小師叔實在不像是劍修。

因為這雙手實在漂亮,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溫潤細膩,不像是握劍的手。

月色銀光隨著那只手變換光影,顧雪洄摸索了半天,終於拎起酒壇,倒出僅剩的幾滴酒液。

“沒了?”

顧雪洄旋指,酒壇隨之轉動,依舊空空如也。

“這樣就不能和你繼續幹杯了。”顧雪洄的語氣低下去。

賀懷霄杯子裏的酒近乎滿杯。

他端坐不動,看著顧雪洄一點一點靠過來,小聲與他商量:“要不然我們再去拿幾壇?”

“…… ”賀懷霄沈默,眼睛不自覺往更遠處的顧瀾生院落看去。

雖然顧瀾生因為身體原因長時間昏睡,但並不代表他就失去意識沒有喜好,

“不可以,”他放輕聲音,哄道,“你已經醉了,還是不要再喝了。”

“只有一點而已,我還是認得你是誰的。”

明朗月色裏,那雙招人的桃花眼映著明月光,眼波瀲灩。

賀懷霄能看到他細密的眼睫,恍若羽毛撲閃輕刮,連帶他的心臟一起悸動。

“我是誰?”

“賀懷霄。”

顧雪洄答得毫不猶豫,而後猛地抓過賀懷霄的手臂,低頭含住他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兩個之前還是並排的人影越靠越近,部分交疊。

“賀懷霄,你別怕。”

顧雪洄溫熱的吐息與他交融:“當初是我帶你走出長山州,自然要把你好好地送回來。”

賀懷霄俯下身,抱住他。

兩人額頭相抵,同時閉上眼。

顧瀾生說:“這一劍依舊不夠。你是先天靈體,才會被夏侯泰看中。你天生與大道親和,化神之後再無大道感悟瓶頸,比起其他人修煉只有坦途,唯一的障礙便是如何發揮自己的優勢……霏霏,你對自己的了解還不夠深刻。”

感知敏銳的先天靈體專修哪一項都好,重要的是怎麽利用自己的天賦體質。

就算是修劍,先天靈體也不會輸給註定要做劍修的天生劍骨。

“也許你該好好問問,賀懷霄的劍道是怎麽走的。”

化神之後,哪怕是同一個修為境界的修士,因為對天地法則的感悟不同,外化法相亦有強弱。

即使顧雪洄遲遲無法化神,卻不妨礙他對天地法則的感悟運用,提前修出法相。

他的冰雪法相只要一外化,就能壓過世間絕大多數法相。

但這還不夠。

壓制擊碎對方的法相,這是普通修士打鬥時都會用到的手段,顧雪洄是先天靈體,不該和其他普通體質一般簡單粗暴。

紫府靈氣盈滿,顧雪洄的神魂自眉心飛出,輕輕朝賀懷霄吹了一口氣。

賀懷霄還沒化神,神魂無法離體,在紫府內盤坐,卻不妨礙他動作。

定光劍於神魂中感受到挑釁,躁動難耐地發出劍鳴,灼熱的劍氣撩著金紅色的火焰轟然而出。

顧雪洄的神魂手持縮小的清霜劍,接下這道劍氣,任由劍氣順著劍尖攀附向上。

在劍氣就要到達劍柄時,神魂再揮出一劍。

這一劍沒有揮帶清霜劍特有的冰寒劍氣,而是把定光劍的劍氣揮出。

定光劍的劍氣沒有如往常一樣在地面留下火焰灼燒的痕跡,而是一道冰痕。

賀懷霄猛地睜開眼。

顧雪洄的神魂沒有回歸體內,清霜劍劍身在月下泛著冰藍色的光。

神魂與賀懷霄對視,眼底清澈如稚童。

賀懷霄拔出定光劍,輕聲問他:“要再來嗎?”

神魂沒有回答,手上的清霜劍卻動了動,劍刃若隱若現,如冰如雪。

清霜劍與定光劍沒有直接相交,而是各出一劍,劍氣互抵。

賀懷霄一側的土地被劍氣燎灼,綠草燃燒,露出焦黑的土地。

顧雪洄一側則是覆蓋一層晶瑩的冰殼,冰殼中依舊是碧綠的草葉。

顧雪洄的神魂持劍一掃,冰寒的劍氣壓過定光劍的劍氣,方圓百裏瞬間變白。

賀懷霄搖了搖頭,再次出劍。

依舊是兩方劍氣互抵,不同的是,這一次顧雪洄的神魂手腕一轉,丟出清霜劍。

神魂旋身飛回眉心紫府。

“嗯?”

賀懷霄稍一楞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雪洄抱住:“不用看了,你肯定是輸了!”

不遠處,清霜劍收束劍氣,小小的劍身如繡花針無聲無息穿刺入定光劍的劍氣。

將定光劍釘入一根石柱上。

原本還囂張狂放的灼熱劍氣頓時冷卻,風一吹,化為細細的雪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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