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進山的這天是個大晴天，太陽準時從東邊升起，在山頂上先露出半個圓臉，儲敘出發那會還不到卯時末，水面上就已經是波光瀲灩。

他背著裝了工具的竹簍，提著兩個寬口的魚簍子，走過瓦房泥巷，趕在今日的第一波炊煙落下時進了山。

儲敘要先去放魚。

他重新找的水潭有另外的路上去。

這一條路許是走的人不多，並不寬，也就一米左右，而且陡峭，小石子也多，硌腳很的。

路兩側雜草茂盛，誇張點的能到儲敘大腿那。

就是因為山路不好走，儲敘準備了鐮刀，遇到攔路的，他就順帶給削了。

花了差不多兩刻鐘才從山腳走到水潭那。

進了山，風聲徐徐，鳥叫蟲鳴，聞起來都是草木的香氣。

儲敘在下游，挑了個緩沖地帶，把蚯蚓塞進魚簍子，引魚入籠。

放好後，又去一旁割了許多茅草蓋著遮陽，最後記下位置才離開。

儲敘這回進山，主要是換地方挖陷阱，他之前弄的那幾個陷阱已經套不到東西，因為動物也是有腦子的，在上一次儲敘只弄到一只山雞和一只兔子後，他就把陷阱給埋了。

他今天是準備換個山頭。

這一邊山頭上次他也巡查過，有發現野物活動的痕跡，就如法炮制，選了三個適合的地方，布置了三個陷阱。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布下三個精心準備的陷阱，儲敘就隨便找了個遮陰的樹，解決午飯。

午飯是菜包子，他昨晚趕工做的，吊在冷水缸裏儲存，早上起來蒸熱了就帶著出發，方便省時。

一手包子一手水，啃了四個後，儲敘才打個飽嗝。

頭頂陽光沿著樹葉縫隙穿過，飄飄灑灑地落在儲敘的眉上發上。

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寧靜的很，一雙眼睛註視著前方，像在防備又像在出神。

又坐了差不多一刻半鐘，儲敘才背起竹簍，去找菌子。

已經到了吃菌子的季節，這年頭的人因為分辨不出菌子的種類，所以不敢亂吃，也只有知道的才敢放心大膽找，一般也不會花心思在菌子上，這也就造成西裏山菌子叢生，方便了儲敘，儲敘按照它們的生活習性找了找，就找到一叢差不多二十斤左右的野生平菇。

這是個大玩意。

平菇又叫側耳，因著這一塊無人到訪，似被遺忘，就成了它的天堂，才敢一口氣長那麽多。

這也便宜了儲敘，他連摘帶割全都給收拾了。

平菇有大有小，大的巴掌大，小的拇指差不多，不過都很嫩。

二十斤野生平菇，就差不多將背簍裝滿。

但時間還早，儲敘也不打算只摘這個，又在別的地方逛了起來。

這回在一棵野生茶樹下找到了茶樹菇，可能因為雨水充足，它的長勢也好，儲敘估了估，約有五六斤重。

這樣哪怕曬幹了都有一斤多。

儲敘也都摘了。

這樣一來，背簍就裝滿了。

避免曬幹，儲敘割了一些葉子蓋在上面作遮擋。

這會時辰也不早了。

儲敘看了看天時，大概是申時中。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不知道魚簍子裝了多少魚，還是準備去看看。

背上二三十斤重的竹背簍，儲敘沿著小路下去水潭那。

到了水潭那，儲敘把背簍放在岸上，紮起褲腳下了水裏。

儲敘先觀察過了，目前附近沒魚。

他把遮陽的茅草先拿開，就著緩緩流動的溪水掂了掂魚簍子，裏面立馬發出沈重的撞擊聲。

這是有魚，還挺大。

儲敘就把它提了起來，打眼一看，裏面有兩條三斤多的野生魚，還有一些小魚仔。

大半天就能引這麽多，也不知道罵這魚傻還是怎樣。

他把這一個魚簍蓋上蓋子放在水裏先泡著，又去看另外一個魚簍。

另外一個魚簍裏的蚯蚓也已經吃完，但是收獲沒那一個好，只有一條大魚，剩下都是中或小的，不過這也不差了。

蚯蚓都被吃完也沒必要再等，儲敘收拾收拾，準備回去。

上岸時在下游發現有不少石螺和蜆。

這年頭水質好，這些東西就不少。

儲敘有些心動，石螺和蜆弄回去做菜也鮮，想了想，就把魚都裝在一個簍子裏，先放水裏養著，然後再去撿石螺和蜆。

下游水淺且清，水位不過腳踝上面一點，流動也慢，儲敘彎著腰撿了大概半個時辰，就撿滿了半簍子。

儲敘掂了掂，兩者相撞發出清脆響聲，儲敘估摸著這些夠他和殷行吃兩頓，再看天時，山裏已經暗了下來。

他不敢再拖，收拾東西下山。

給兩個魚簍都放了泡過水的茅草保濕，儲敘就去背上背簍下山。

山上的梔子花還開著，儲敘下山的路上遇見了，又給摘了三四朵含苞待放的。

白色梔子花滲出清雅的香，難怪殷行喜歡。

等以後有錢了，把家旁邊的空地整理整理，弄個小花園出來，種上點花。

儲敘這樣想著，快步往大路走。

等走出山林，視線便明朗，某些位置還能看見地裏勞作的村民。

這會距離太陽下山還早，只是山裏樹高遮陽，陰的快，晚了不安全，儲敘才著急下山。

等到了山口，他的腳步就緩了下來。

倒不是累的，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背這些東西還不算事。

山口連著村裏的大路，兩邊大都是水田。

水田裏種著綠油油的稻谷，等再過一兩個月，這些都會變成金燦燦的糧食。

回村的路上沒碰見村民，因著魚要水養，儲敘就先回家。

給院門開了鎖，就看見一地的雞鴨。

他昨晚折回去找儲源借魚簍時吩咐過他，讓他早上幫忙放鴨子，這會小雞小鴨都送回來了。

儲敘沒管循著味跟過來的雞鴨。

把背簍放一旁，先找來兩個大的木盆，把魚和石螺倒進去養著。

石螺和蜆都得吐沙，要養個一兩天才能吃。

儲敘把裝著石螺的木盆放好，免得雞鴨來啄，這才去看魚。

一共有三條大魚，都是三斤多的。

還有七八條十八十九公分大小的中魚。

小魚就不算了，數量比較多，還有一些殘渣，估計是被大魚吃剩的。

這會時辰也晚了，想做小魚幹得等明天，反正大魚吃也吃不了多少，放一起還能讓它們有緊張感，儲敘就不打算另外裝。

想到采了有平菇，儲敘就準備給儲源家送去一點。

他先把茶樹菇和平菇分別用竹篩裝出來。

放在屋檐下的竹架子上，免得都曬幹。

他現在著急用錢，茶樹菇就不準備自己留著。

儲敘用菜籃子裝了兩斤左右的平菇和拿了一條魚，連著魚簍子一起送去給儲源。

儲源正好在，開門見是儲敘，問了句: “剛回來”

儲敘把東西遞給他: “這菇是能吃的，你拿來煮魚湯或者清炒都行。”

儲源也沒跟他見外，都接了過來，還吩咐道: “給小行送點。”

儲敘笑道: “知道，晚上去他那做飯吃。”

儲源見他上道，笑了笑，沒說話，去把菜籃子騰出來還給他。

儲敘把東西送到也就回去了。

魚是不打算賣了，本就難抓，儲敘打算留著自己吃。

他又裝了差不多份量的平菇，提著魚，捧著花出門去殷行家。

村民見他走的方向是殷行家，見他還提著東西，笑問道: “這是去殷哥兒家吃飯”

儲敘點點頭。

那村民就說: “你加把勁，早日把殷哥兒追回去，省得天天兩頭跑。”這是看出了儲敘打算的。

不過都這麽明顯了，手上還拿著花呢。

儲敘謝了他的好言。

一路到殷行家。

還沒靠近殷行家門前，就看見院外邊靠籬笆墻那鋪了一墻的茅草。

殷行家的門也開著，只是籬笆門扣上了。

儲敘到了門前，先喊了聲。

等殷行應聲才拉開籬笆門進去。

殷行正在生火，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擡道: “晚上別做飯了，在這吃。”

這還是殷行第一次主動邀請儲敘在他家吃飯，儲敘有些意外，調侃道: “你怎知道我來蹭飯”

殷行往爐竈裏添了把杉樹葉子，火勢立馬大了起來，發出燃燒的劈啪聲: “本就打算做你的飯…”他這才擡起頭，看見儲敘站在一旁，手上提著東西: “抓了魚”

“嗯，還有平菇，我給小叔也送了點。”

殷行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說: “你坐，花先放著，我去把魚殺了。”

魚有腥味，不方便在裏面殺，殷行就打了水，出去外邊收拾幹凈。

儲敘坐回原來殷行坐的小凳子上，幫忙看著火。

鍋裏正在煮飯。

現在沒有高壓鍋，煮飯要麽蒸，要麽就這樣煮，比起高壓鍋，味道總是差些。

但這已經是不可多得。

差不多半刻鐘，鍋裏的飯快好，散發著香味時，殷行端著切好的魚和砧板進來。

他把東西都放在竈臺旁的小方桌上，問儲敘: “魚你想要怎麽吃”

儲敘用火鉗扒拉了下爐竈裏的火，說: “魚頭煮湯，魚肉拿來燜吧。”

“成，我來做。”

儲敘仰起頭看他。

殷行臉上的表情與往日並沒有什麽區別，也看不出一絲玩笑的樣子。

但他分明，就在透露著一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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