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季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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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季法師
這一刻，我突然很受觸動，因為在我的身後，跟隨著許多弱小的靈，它們依靠著我存在於這個世界，我似乎也在慢慢領悟身為魂族人我意義，也明白一個得到魂書的魂族人，她的存在，將對於這這世界，是怎樣的威脅。
片刻的遐思，我將註意力回到眼前，此刻已經找到汪總身上喪氣的源頭，我就要做兩件大事，一是摧毀胞神壇、二則是安撫王士的怨氣。
摧毀胞神壇，可以阻斷梅化吉偷取汪總氣運的鏈接，從而將怨氣轉回到梅化吉身上。
其實，我只是受汪總所托，這是門生意，只要毀掉胞神壇，我這筆生意就完成了，但那個叫王士的小男孩既然找到了我，我覺得，這就是我要一並解決的。
當然，如今我並非孑然一身，我尊重地詢問了棺婆他們的意見，棺婆則告訴我：“此怨靈既得到世人的加持，必定非比尋常，若你能安撫它的怨氣，送他上輪回路，也算是功德一件。”
而我擔心的事就在這裏，我說：“以往所有與我相關的人死後，靈魂都會自動跟隨我，如今我身邊已經跟隨了許多亡人，這並不是我想要的，那些無辜的人，應該去輪回路才對……”
棺婆則告訴我說：“因你而死之人，入不了輪回，無可厚非，但其餘亡人，其實還可以有入輪回的機會，只要你肯放它們離去——”
我一聽，頓時有些興奮：“當真嗎？”
趙王爺冷笑道：“以魂養魂的修行人，當然是擁有的魂靈越多越好，你倒好，還當起菩薩來了！”
趙王爺好歹曾是戒門二把手，他對魂術類的術法略知一二部奇怪。
富地師父也附和道：“就是，都走到這一步了，術修，就得有術修的樣子，我們賠了性命付上自己在這世間的唯一靈魂給你，可不是為了你在世界上積德行善的，你弱我們則弱，你亡我們亦做嫁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李妙妙是護犢子的，她立即強調：“既都知道我們是依附小草，那就應該認同她的想法才對啊！”
“你懂什麽，這還沒你說話的份兒！”
他們吵吵起來，鬧得我腦瓜疼。
我突然才意識到，不管是人活著還是死了，這思維和野心，也足以影響很多事情，我現在所擁有的亡靈還不算多，如果以後更多了，他們分為兩派或者更多派，我將面臨什麽局面？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回答了我這個問題。
“會瘋魔——”
“藏仙君！”
他的神影出現在只有我能看見的空間，清冷道：“魂族人的身與魂，乃如海般廣闊，能承萬千魂靈，可修行路卻極其漫長，你之身心能否承載這萬千魂靈，卻是未知數！”
聽到這裏，我感到壓力很大，我試探性地問：“從前你見過的那些開悟了魂書的魂族人，他們都怎麽樣了？”
藏仙君回頭望了我一眼，未答。
但我也能想到，若這是一條簡單的路途的話，他又何必等上千年呢，我的那些前輩，恐怕都如他所說，瘋魔了吧！
難怪藏仙君從開始就對我沒有信心，原來這條路上，他早已見過太多魂族人的失敗，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魂族雕零，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了……
思及此，我只覺懺愧。
我由衷地對藏仙君的境地感到難過，若是我能如他所願，該多好啊！
我暗自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為了這些已無退路跟隨我的亡人們、為了經歷千辛，將我托舉到此的族人們、為了苦苦等候了千年的臧現君，也為了那個從山村裏逃生的女孩，前路不管有多艱難，我一定要走到最後，絕不步我的先烈後塵！
出發去甘鄉前，我回家了一趟，我要帶的東西不多，回來主要是要給千刃交代一下。
甘鄉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兩百公裏，兩三小時的路程。
這段日子，我和千刃可以說形影不離，他從未讓我獨自去過很遠的地方，我怕他擔心，自信滿滿地說：“就是一個胞神壇，毀了那壇，此事就完事一大半，這梅化吉終究是心裏有愧，去之前他和汪總已經說好，會配合我們說服他的母親。”
而且汪總知道此事重大，還特意叫上了上回去神仙街的十多個打手一道，表面上的危險肯定可以避免的。
這天天氣不錯，太陽照在小院裏，千刃坐在椅子上，小刃則趴在他的腳邊打滾兒，這段日子來，這條原是我救的狗，倒是和冷漠的千刃混得好了，轉眼就已經長到膝蓋那麽高了！
千刃聽我說話，面上沒有什麽變化。
他對外界的一切都保持冷漠的態度，我也習慣了！
“嗯。”片刻後，他應了一聲。
現在我是神仙街的香餑餑了，呂四爺知道我沒電話，特地給我買了最新款的手機，我將我的新號輸入千刃的電話裏，見他沒多說什麽，便背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餘光裏，他緩緩擡頭望向我這邊，心裏在想些什麽，不得而知了！
我只聽到飛鷹在我耳邊抱怨著：“千刃這家夥就是死要面子，讓他多說幾個字要他命一樣！”
我覺得好笑，就問飛鷹：“以你看，千刃他擔心我咯？”
“那肯定擔心啊，夜裏你睡著了，有時有動靜，他都緊張得坐起來呢——”
我聽後有些吃驚，“有嗎？”
“我騙你幹嘛？”
我就試探性地問：“以前他對你們也這樣？”
“他自來就很警醒，明明是在照顧別人，卻又怕人發現，真別扭！”飛鷹看不起千刃的擰巴，他說：“我就不一樣了，我的感情熱烈分明，我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我一定要讓對方知道！”
出發了，我們一共兩輛商務車，我和汪總、梅化吉坐在前面這輛車，上次在汪總見過的金絲邊眼鏡阿姨也在，大家都叫她艷姐，當初梅化吉是艷姐介紹他們認識的，得知如今發生了這種事，這個艷姐也仗義，她覺得自己有責任，所以說什麽也要一起前往。
不過這之中，還有個插曲，上回在汪宅這個艷姐見過我，她是看不起我的，只覺得我是個神棍，是騙子；所以這次一起去，她自己帶了個‘大師’，這大師據說大有來頭，我聽艷姐尊敬地叫他‘季法師’。
此人面容消瘦，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光看臉年紀也不大，頂多三十歲，可是他的頭發全白了，一雙很疏離的眼睛因為修術而充滿了矛盾的厲光，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見他第一眼，棺婆就對我說：“此人應該是修陰陽術法的，這一門，是道家衍變出來，專門攻戰鬥法術的一支，因為擅鬥，所以在玄門裏地位不低，你要當心此人！”
我應下了，畢竟是和道家沾邊的，我是靠鬼靈發家的，多少有點克我。
下午此人見到我時，艷姐就正小聲地與他講著我呢，我估計這一趟，艷姐特地帶著這麽個人，除了口頭上幫汪總解決事，實則是想給我個下馬威。
我們前往甘鄉，要走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高速，接下來就是國道。
這條國道有些舊了，路途極不好走，快接近甘鄉時，又換了更難走的石子路，原本還是太陽天，接近半下午時突然下起了雨。
善於觀察天象的穩宅師父嘆道：“這雨不尋常，有業力作祟！”
棺婆說：“恐怕梅家那邊的人，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意了，此事可能不太好搞！”
我們的車好歹在泥濘路裏到達了梅家老宅，車停好，梅化吉先行下了車，雨還沒停，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濕了，他對汪總說：“大哥，我先進去和我媽說清楚！”
汪總點點頭，臉上對他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被這一家子害成這樣，能客氣說話就已經不容易了！
不過也怕梅化吉出爾反爾，汪總叫了兩個他信得過的小兄弟跟著梅化吉一起進去。
梅化吉頓時有些為難，汪總見狀，不耐煩地問：“怎麽？萬一你又進去和你媽說些什麽來害我，我怎麽知道，我現在可不信你啊！”
梅化吉歉疚地解釋道：“大哥，我真的知道是我不對，既然願意帶你們來，我就真心想將這件事解決了，但是你不知道，我媽這個人她向來孤僻，不喜歡見外人，我怕她看到這兩個小兄弟反而不好說話了！”
“那是你媽，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汪總也強硬。
看沒有商量的餘地，梅化吉為難了起來。
這時，我開口道：“沒事，讓他自己去和他媽說吧！”
我根本不需要讓人跟著去，我只是目光看向梅化吉，我說：“你瞞不過我的！”
梅化吉吞了吞口水，轉身朝他家的老宅跑去。
他一走，我就靠在了旁邊的座椅上，我將衣服我帽子立起來蓋住頭，閉上眼睛假裝閉目養神，但其實我的靈魂已經離體，跟著梅化吉進去了！
梅家的老宅是一座長方形的磚瓦房，頭對著大路，尾連著山腳下。
尾上的那間屋子裏，就是設壇的地方，梅母則住在另一頭。
此時外面下著雨，梅母坐在堂屋裏的一張老式雙交椅上，應該早就知道今天有人要來，她面向著路這邊，臉色暗沈。
我上次看她明明是個鄉野村婦，卻令人感到很陰郁，仿佛那瘦弱的身體裏，藏著一股壞勁兒，誰敢正視她的眼睛，都能心神不寧一般。
梅化吉一進去，見他老母這神情，在外面那精神氣頓時就萎了，他低著頭，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地喊了一聲：“媽——”
“別叫我媽！”梅母聲音低沈，像一直沈睡了許久的母獅，她責怪道：“竟然帶這些外人回來，你還有臉叫我媽？”
梅化吉硬著頭皮走進去，帶著哭腔說：“是瞞不住了，那個小姑娘都知道了，媽，我也沒辦法！”
梅母猛拍面前的桌子，罵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看給你嚇成什麽樣了！”
梅化吉應是極其畏懼這個母親的，聽到這罵聲，他頓時一僵，楞在原地，不敢再提游說之事。
梅母就問他：“除了那個小姑娘，還有多少人？”
梅化吉如實回答：“汪大哥帶了8個人，還有艷姐，艷姐也帶了個法師！”
梅母雙眉一皺，“法師？什麽法師？”
梅化吉說：“聽說是中神區排得上號的人物，媽，你聽我一句勸……”
似乎知道兒子要說什麽，梅母眼神一厲，喝道：“中神區算個屁！”
梅化吉嚇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低著頭，還是沒忘自己此行的目的說：“媽，這麽多年了，咱們為了哥哥做了這麽多，我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我……”
梅母提醒道：“那是你哥！你親哥，你為了這些外人，你要對付你哥？你這個白眼狼！”
梅化吉坐在地上，還想開口，但這句話似乎也點醒了他。
一面是他畏懼的母權，一面又是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哥，他夾在中間，不知道怎麽選擇，好像無論如何選擇都是錯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就這樣趴在地上哭。
“你這個不爭氣的！”梅母見狀，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旁邊的掃把，就朝梅化吉身上打去。
梅化吉也沒躲，只是輕聲請求道：“媽，就算我不帶他們來，他們也能找到這裏來，媽，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以前也就罷了，借氣運的那些人也不是什麽好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汪大哥對我真心不錯，如果再不毀彈——啊——”
梅母用掃把打在梅化吉的頭上，前不久才被汪總打過的頭傷又裂開了，鮮血流出，梅母也不心疼，只有憤怒罵道：“四十二年了，你哥和你一樣大，四十二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說毀就毀？你知不知道，你要毀的不是一個壇，是你哥的命！”
“哥早就死了啊，死了四十二年了啊媽！”梅化吉終於忍不住道出了藏在心裏四十二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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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突然很受觸動，因為在我的身後，跟隨著許多弱小的靈，它們依靠著我存在於這個世界，我似乎也在慢慢領悟身為魂族人我意義，也明白一個得到魂書的魂族人，她的存在，將對於這這世界，是怎樣的威脅。
片刻的遐思，我將註意力回到眼前，此刻已經找到汪總身上喪氣的源頭，我就要做兩件大事，一是摧毀胞神壇、二則是安撫王士的怨氣。
摧毀胞神壇，可以阻斷梅化吉偷取汪總氣運的鏈接，從而將怨氣轉回到梅化吉身上。
其實，我只是受汪總所托，這是門生意，只要毀掉胞神壇，我這筆生意就完成了，但那個叫王士的小男孩既然找到了我，我覺得，這就是我要一並解決的。
當然，如今我並非孑然一身，我尊重地詢問了棺婆他們的意見，棺婆則告訴我：“此怨靈既得到世人的加持，必定非比尋常，若你能安撫它的怨氣，送他上輪回路，也算是功德一件。”
而我擔心的事就在這裏，我說：“以往所有與我相關的人死後，靈魂都會自動跟隨我，如今我身邊已經跟隨了許多亡人，這並不是我想要的，那些無辜的人，應該去輪回路才對……”
棺婆則告訴我說：“因你而死之人，入不了輪回，無可厚非，但其餘亡人，其實還可以有入輪回的機會，只要你肯放它們離去——”
我一聽，頓時有些興奮：“當真嗎？”
趙王爺冷笑道：“以魂養魂的修行人，當然是擁有的魂靈越多越好，你倒好，還當起菩薩來了！”
趙王爺好歹曾是戒門二把手，他對魂術類的術法略知一二部奇怪。
富地師父也附和道：“就是，都走到這一步了，術修，就得有術修的樣子，我們賠了性命付上自己在這世間的唯一靈魂給你，可不是為了你在世界上積德行善的，你弱我們則弱，你亡我們亦做嫁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李妙妙是護犢子的，她立即強調：“既都知道我們是依附小草，那就應該認同她的想法才對啊！”
“你懂什麽，這還沒你說話的份兒！”
他們吵吵起來，鬧得我腦瓜疼。
我突然才意識到，不管是人活著還是死了，這思維和野心，也足以影響很多事情，我現在所擁有的亡靈還不算多，如果以後更多了，他們分為兩派或者更多派，我將面臨什麽局面？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回答了我這個問題。
“會瘋魔——”
“藏仙君！”
他的神影出現在只有我能看見的空間，清冷道：“魂族人的身與魂，乃如海般廣闊，能承萬千魂靈，可修行路卻極其漫長，你之身心能否承載這萬千魂靈，卻是未知數！”
聽到這裏，我感到壓力很大，我試探性地問：“從前你見過的那些開悟了魂書的魂族人，他們都怎麽樣了？”
藏仙君回頭望了我一眼，未答。
但我也能想到，若這是一條簡單的路途的話，他又何必等上千年呢，我的那些前輩，恐怕都如他所說，瘋魔了吧！
難怪藏仙君從開始就對我沒有信心，原來這條路上，他早已見過太多魂族人的失敗，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魂族雕零，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了……
思及此，我只覺懺愧。
我由衷地對藏仙君的境地感到難過，若是我能如他所願，該多好啊！
我暗自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為了這些已無退路跟隨我的亡人們、為了經歷千辛，將我托舉到此的族人們、為了苦苦等候了千年的臧現君，也為了那個從山村裏逃生的女孩，前路不管有多艱難，我一定要走到最後，絕不步我的先烈後塵！
出發去甘鄉前，我回家了一趟，我要帶的東西不多，回來主要是要給千刃交代一下。
甘鄉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兩百公裏，兩三小時的路程。
這段日子，我和千刃可以說形影不離，他從未讓我獨自去過很遠的地方，我怕他擔心，自信滿滿地說：“就是一個胞神壇，毀了那壇，此事就完事一大半，這梅化吉終究是心裏有愧，去之前他和汪總已經說好，會配合我們說服他的母親。”
而且汪總知道此事重大，還特意叫上了上回去神仙街的十多個打手一道，表面上的危險肯定可以避免的。
這天天氣不錯，太陽照在小院裏，千刃坐在椅子上，小刃則趴在他的腳邊打滾兒，這段日子來，這條原是我救的狗，倒是和冷漠的千刃混得好了，轉眼就已經長到膝蓋那麽高了！
千刃聽我說話，面上沒有什麽變化。
他對外界的一切都保持冷漠的態度，我也習慣了！
“嗯。”片刻後，他應了一聲。
現在我是神仙街的香餑餑了，呂四爺知道我沒電話，特地給我買了最新款的手機，我將我的新號輸入千刃的電話裏，見他沒多說什麽，便背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餘光裏，他緩緩擡頭望向我這邊，心裏在想些什麽，不得而知了！
我只聽到飛鷹在我耳邊抱怨著：“千刃這家夥就是死要面子，讓他多說幾個字要他命一樣！”
我覺得好笑，就問飛鷹：“以你看，千刃他擔心我咯？”
“那肯定擔心啊，夜裏你睡著了，有時有動靜，他都緊張得坐起來呢——”
我聽後有些吃驚，“有嗎？”
“我騙你幹嘛？”
我就試探性地問：“以前他對你們也這樣？”
“他自來就很警醒，明明是在照顧別人，卻又怕人發現，真別扭！”飛鷹看不起千刃的擰巴，他說：“我就不一樣了，我的感情熱烈分明，我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我一定要讓對方知道！”
出發了，我們一共兩輛商務車，我和汪總、梅化吉坐在前面這輛車，上次在汪總見過的金絲邊眼鏡阿姨也在，大家都叫她艷姐，當初梅化吉是艷姐介紹他們認識的，得知如今發生了這種事，這個艷姐也仗義，她覺得自己有責任，所以說什麽也要一起前往。
不過這之中，還有個插曲，上回在汪宅這個艷姐見過我，她是看不起我的，只覺得我是個神棍，是騙子；所以這次一起去，她自己帶了個‘大師’，這大師據說大有來頭，我聽艷姐尊敬地叫他‘季法師’。
此人面容消瘦，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光看臉年紀也不大，頂多三十歲，可是他的頭發全白了，一雙很疏離的眼睛因為修術而充滿了矛盾的厲光，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見他第一眼，棺婆就對我說：“此人應該是修陰陽術法的，這一門，是道家衍變出來，專門攻戰鬥法術的一支，因為擅鬥，所以在玄門裏地位不低，你要當心此人！”
我應下了，畢竟是和道家沾邊的，我是靠鬼靈發家的，多少有點克我。
下午此人見到我時，艷姐就正小聲地與他講著我呢，我估計這一趟，艷姐特地帶著這麽個人，除了口頭上幫汪總解決事，實則是想給我個下馬威。
我們前往甘鄉，要走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高速，接下來就是國道。
這條國道有些舊了，路途極不好走，快接近甘鄉時，又換了更難走的石子路，原本還是太陽天，接近半下午時突然下起了雨。
善於觀察天象的穩宅師父嘆道：“這雨不尋常，有業力作祟！”
棺婆說：“恐怕梅家那邊的人，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意了，此事可能不太好搞！”
我們的車好歹在泥濘路裏到達了梅家老宅，車停好，梅化吉先行下了車，雨還沒停，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濕了，他對汪總說：“大哥，我先進去和我媽說清楚！”
汪總點點頭，臉上對他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被這一家子害成這樣，能客氣說話就已經不容易了！
不過也怕梅化吉出爾反爾，汪總叫了兩個他信得過的小兄弟跟著梅化吉一起進去。
梅化吉頓時有些為難，汪總見狀，不耐煩地問：“怎麽？萬一你又進去和你媽說些什麽來害我，我怎麽知道，我現在可不信你啊！”
梅化吉歉疚地解釋道：“大哥，我真的知道是我不對，既然願意帶你們來，我就真心想將這件事解決了，但是你不知道，我媽這個人她向來孤僻，不喜歡見外人，我怕她看到這兩個小兄弟反而不好說話了！”
“那是你媽，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汪總也強硬。
看沒有商量的餘地，梅化吉為難了起來。
這時，我開口道：“沒事，讓他自己去和他媽說吧！”
我根本不需要讓人跟著去，我只是目光看向梅化吉，我說：“你瞞不過我的！”
梅化吉吞了吞口水，轉身朝他家的老宅跑去。
他一走，我就靠在了旁邊的座椅上，我將衣服我帽子立起來蓋住頭，閉上眼睛假裝閉目養神，但其實我的靈魂已經離體，跟著梅化吉進去了！
梅家的老宅是一座長方形的磚瓦房，頭對著大路，尾連著山腳下。
尾上的那間屋子裏，就是設壇的地方，梅母則住在另一頭。
此時外面下著雨，梅母坐在堂屋裏的一張老式雙交椅上，應該早就知道今天有人要來，她面向著路這邊，臉色暗沈。
我上次看她明明是個鄉野村婦，卻令人感到很陰郁，仿佛那瘦弱的身體裏，藏著一股壞勁兒，誰敢正視她的眼睛，都能心神不寧一般。
梅化吉一進去，見他老母這神情，在外面那精神氣頓時就萎了，他低著頭，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地喊了一聲：“媽——”
“別叫我媽！”梅母聲音低沈，像一直沈睡了許久的母獅，她責怪道：“竟然帶這些外人回來，你還有臉叫我媽？”
梅化吉硬著頭皮走進去，帶著哭腔說：“是瞞不住了，那個小姑娘都知道了，媽，我也沒辦法！”
梅母猛拍面前的桌子，罵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看給你嚇成什麽樣了！”
梅化吉應是極其畏懼這個母親的，聽到這罵聲，他頓時一僵，楞在原地，不敢再提游說之事。
梅母就問他：“除了那個小姑娘，還有多少人？”
梅化吉如實回答：“汪大哥帶了8個人，還有艷姐，艷姐也帶了個法師！”
梅母雙眉一皺，“法師？什麽法師？”
梅化吉說：“聽說是中神區排得上號的人物，媽，你聽我一句勸……”
似乎知道兒子要說什麽，梅母眼神一厲，喝道：“中神區算個屁！”
梅化吉嚇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低著頭，還是沒忘自己此行的目的說：“媽，這麽多年了，咱們為了哥哥做了這麽多，我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我……”
梅母提醒道：“那是你哥！你親哥，你為了這些外人，你要對付你哥？你這個白眼狼！”
梅化吉坐在地上，還想開口，但這句話似乎也點醒了他。
一面是他畏懼的母權，一面又是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哥，他夾在中間，不知道怎麽選擇，好像無論如何選擇都是錯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就這樣趴在地上哭。
“你這個不爭氣的！”梅母見狀，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旁邊的掃把，就朝梅化吉身上打去。
梅化吉也沒躲，只是輕聲請求道：“媽，就算我不帶他們來，他們也能找到這裏來，媽，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以前也就罷了，借氣運的那些人也不是什麽好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汪大哥對我真心不錯，如果再不毀彈——啊——”
梅母用掃把打在梅化吉的頭上，前不久才被汪總打過的頭傷又裂開了，鮮血流出，梅母也不心疼，只有憤怒罵道：“四十二年了，你哥和你一樣大，四十二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說毀就毀？你知不知道，你要毀的不是一個壇，是你哥的命！”
“哥早就死了啊，死了四十二年了啊媽！”梅化吉終於忍不住道出了藏在心裏四十二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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