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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藥放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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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藥放哪兒了?”

電腦屏幕上U盤內容的解壓讀取條一點點填滿,遲堯剛要點開文件夾,“砰砰”的叩門聲打斷了他。

隔著門傳來陸鳴的低沈嗓音:“阿堯,我可以進來嗎?”

遲堯握鼠標的手頓住,想起飯前陸鳴可憐兮兮說“別不要我”時的臉,嘆了口氣,把筆記本蓋住,揚聲道:“進。”

陸鳴立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似是躊躇,幾秒後,才提步走進來。

一手端著切好的果盤,一手抽出張餐巾紙在不染纖塵的紅木桌面墊好,再把果盤擺在他面前。

乖覺的舉動跟陸鳴這個人之間違和感很強,但陸鳴自己毫無察覺,做得順心順手,“賢惠”得不像樣。。

亮澄澄的水果全部洗凈切塊,分門別類擺盤,火紅的草莓映著水光最顯眼。

遲堯強忍下嫌惡,撇開眼,揉揉眉心。

陸鳴站得近,人高腿長,像一座小山,無形的壓力隨之而來,遲堯摳了摳手指,往旁邊側身躲開,半垂腦袋用小叉子撥弄那顆色稠欲滴的草莓,又說了一遍:

“你真的不用做這些,沒必要。”

“沒意義”、“無用功”、“沒必要”……

遲堯拒絕的話術都相差無幾,仿佛處理一個無關緊要又嫌麻煩的邊緣人。

陸鳴聽出了這種微妙的敷衍和無奈,下頜線條收束緊繃一瞬,又很快松下去。

兀自沈默了會兒,陸鳴陰惻惻的表情掩去,勾唇笑起來,眼底閃爍著些執拗的暗芒,就這麽看著遲堯。

“我做我的,你要不要是你的事。”遲堯聽見陸鳴這樣說。

唇瓣翕張正欲反駁,遲堯擡頭無意間與陸鳴對視了,許是那雙黑眸瀲灩太過,認真得有種近乎童真的殘忍,遲堯喉頭幹澀,一時間說不出拒絕的話。

半開的窗戶吹進幾縷仲夏夜溫熱的暖風,遲堯額前碎發隨風晃著,燈光陰影也跟著晃動,明暗交織,有一下沒一下掃過左眼眼尾的小痣。

陸鳴仿佛著迷,不自覺伸手撫了撫,然後微微俯身捧住了他的臉頰。

兩人挨得很近,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錯開眼神。

空氣一下子變得靜謐。

陸鳴目光沈靜如水,無波水面下又似乎藏著些蠢蠢欲動。溫熱指腹從遲堯眼尾的小痣一點點撫摸到側臉、耳垂,然後是後頸的短發。

遲堯發質細軟,發絲從指縫間穿過時觸感溫柔微涼,從前長發時陸鳴就愛挑一縷青絲繞在指尖戲玩,可現在沒了,說不惋惜是假的。

“阿堯,怎麽想起留短發的?”陸鳴低沈呢喃,態度親近,像愛語。沒等遲堯回答,又說:“阿堯,我想親你。”

說完也不給遲堯拒絕的機會,手掌繞到他後頸,扣住,往前一按。

遲堯不察整個人往前傾倒,又被陸鳴攬住肩膀固定在原地,對方鼻尖輕輕蹭過來與他鼻尖相抵,像小貓小狗交換氣味那樣互相蹭蹭,癢嗖嗖的。

然後吻落了下來。

純情得不像陸鳴本性,沒有技巧,只有試探與討好,唇挨著唇,幹澀地,生疏地,呼吸交錯地磨蹭,一遍遍說“喜歡”。

遲堯突然想起一切開始的時候,昏暗酒吧裏那穿透紛擾光線的一眼。

陸鳴坐在一群孩子氣的小年輕中間,禁欲冷漠、偏偏無意間露出些不經人事的局促。

又純又帶勁。

他當時應該喜歡得很。

窗外風聲漸起,鼓動白紗窗簾如同少女的裙擺,彼此發絲都飄蕩起來,勾纏翻飛,驀地,遲堯左眼一疼,當即撤開,垂頭捂了下。

眼睛迷得及時,遲堯像只鵪鶉縮回了窩裏,不用去面對陸鳴直接的剖白。

臨近炎夏,天氣逐漸熱起來,但又沒到開冷氣的程度。

遲堯貪涼,在家只穿了一件輕薄的短袖睡衣,領口很低,之前被陸鳴親咬出來的紅印子一覽無餘。

偏偏遲堯本人無知無覺,揉完眼睛盯著虛空處,顯出幾分氣惱。

陸鳴視線停留在遲堯脖子上的紅痕,看了很久,舌尖頂了頂犬齒最尖的地方,邁步走到遲堯身後,輕輕把手搭在了那截單薄的肩膀上。

對方身體輕微抖動了一下。

遲堯被他弄得很癢,忍著縮脖子的沖動挺直脊背,擦擦嘴皮,把他作亂的手拍開,冷聲道:“不規矩就出去。”

陸鳴不滿地輕哼一聲,睨了眼遲堯越抹越紅的嘴巴和被揉得泛起水霧的眼睛,不情不願規矩下來。

他貼在遲堯身後微微俯身打開筆記本電腦,輸入記憶中的密碼。

——成功開機

從前同居時陸鳴纏著念著,非要遲堯把全部密碼換成陸鳴的生日。

熱戀期滿格分泌的多巴胺總迷人心智,況且還未經歷後來的互相折磨,遲堯樂得寵小男友,也不怕他查手機電腦,討了個纏綿悱惻的吻,就依他意思換了密碼。

0117.

他們初見時遲堯查陸鳴身份證看到的生日,算得上某種只屬於兩人的暗號。

可現在,遲堯盯著已經開屏的桌面背景,突然懊惱,僵在原地。

他早該換密碼的,不清不楚藕斷絲連不是他的風格。

身後陸鳴小聲嘀咕:“阿堯是個念舊的人呢。”

念舊?念哪門子舊?遲堯自嘲地撇撇嘴,“多謝你提醒,待會兒就換回去。”

陸鳴不說話了,嘴角清淺的弧度也完全拉直,穿堂暖風吹不進那墨黑的眼底。

遲堯身後陡然傳來壓力。

寬闊魁梧的身軀直接越過椅背壓下來,肌肉發達的手臂在遲堯胸前交叉抱住,兩具身體緊貼著。

“不許換。”

遲堯不說話,掙紮想走,卻被牢牢按在陸鳴懷裏動彈不得,身後火山巖漿一般滾燙的體溫、噴灑在耳根瘙癢的呼吸,幾乎要將他點燃。

陸鳴得不到回答,像討不到糖和愛得小孩兒,一遍遍地糾纏:“不許換,不許換,不許換!”

細微顫抖的尾音透著股瘋勁,遲堯想起三年前,渾身都不受控制的顫抖一下,妥協了。

“不換就不換。”說這話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很累,輕嘆了口氣。

他暗暗發力抵了會兒,讓陸鳴察覺,本以為對方知他不滿會遠離,可他忘了陸鳴現在修成的厚臉皮。

到頭來,陸鳴只不輕不重、安撫似的親了親他頭頂發絲。

遲堯被這態度氣得呼吸急促,但幾分鐘的對抗下來還是不得不承認,在家病懨懨宅了三年的身體終究敵不過陸鳴天天晨練的肌肉。

後背出了一層薄汗,累得很,遲堯索性卸力趴在桌面上,把鼠標搶回來,無語道:

“別亂動我電腦。”

陸鳴:“沒亂動,給你看整理的資料。”

遲堯枕在自己手臂上,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但資料的確是陸鳴給的,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所以陸鳴輕輕掰開他手指把鼠標拿走的時候,他沒動。

陸鳴說要給他講解資料,卻沒有第一時間點開遲堯已經解壓好的文件夾,反倒把電腦鼠標都推遠了些,提了個遲堯萬萬沒想到的人:

“你回國後,祁青聿找過你嗎?”

背對著,他看不見陸鳴的表情,只能感覺到撫在他肩膀的手摩挲著緩緩收緊,溫度燙得驚人……

腦內拉響警報,動物本能讓遲堯直接否認:“沒有。”

“哼,沒有最好。”頭皮一陣酥麻,陸鳴隨意挑了一縷發絲按在指腹內揉搓,“沙沙”作響。

陸鳴又說:“免得你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語氣怪異,像是嘲諷又像是打翻了醋壇子。

遲堯沒懂他什麽意思,被誰騙?又幫誰數錢?

方才沒動作,電腦陷入沈睡模式,陸鳴越過他把數字鍵盤上的0117敲得“啪啪”作響,生怕別人聽不見。

文件解壓完成,安靜躺在桌面,陸鳴移動鼠標點開——

很簡單的兩筆匯款單照片。

陸鳴放大給他看。

收支兩方的姓名眼熟得讓人心驚。

收方:劉華,當年替父母開車的司機。

支方:楊玉玲,祁青聿的母親,當年找到科倫多大學給了他兩巴掌的女人。

當年事發後,他查過劉華的賬戶流水,除了每個月到賬的工資再無其他,並無異常,更別說數十萬上百萬的匯款。

遲堯指尖抖得厲害,陸鳴安撫地捏捏他肩膀,沈聲解釋:“應該是祁老爺子授意的,明面上賬抹得很平,不好查。”

若非他接手祁家產業,怕是也查不到十多年前的辛秘。

遲堯的手無意覆上了陸鳴的,陸鳴微怔,朝遲堯看去,發現他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未發現兩人交疊的手。

頓了頓,陸鳴摩挲著手下的鼠標,雖然留戀,但還是撤手讓給遲堯自己翻閱。

資料較多,前面是照片,匯款賬單、劉家大火後的現場圖、後面則是調查報告。

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攢動的螞蟻,一會兒爬在紅章白紙上,一會兒順著七竅爬去肺腑,啃噬血肉。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爭權奪位、仇人報覆,調查了每個可疑人。萬萬沒想到,擺在他面前的事實會是如此——

祁家不滿於他和祁青聿糾纏不清,買通劉華打算給他一個教訓,只是沒想到拐彎處正好碰上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車,剎車不及時,落得個車毀人亡的慘劇。

電腦屏幕慘白的熒光在遲堯瘦削的臉頰鍍了層光影,長睫顫動,眼眶酸澀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遲堯滾了滾喉結,壓下一聲嗚咽,呼吸陡然急促。

他害死了父母。

如果沒有祁青聿,如果他在楊玉玲找來時果斷分手……是不是就不會有那場車禍了?

他挪動鼠標,自虐似的把資料翻來覆去查看,眼睛盯得酸澀泛出紅血絲也沒停。

直到陸鳴握住他右手。

灼人的體溫仿佛要把他融化,他在絕對的安靜中聽見陸鳴焦急地叫他。

慢半拍才回神,遲堯的眼神重新聚焦,面前慘白的電腦屏幕已經被陸鳴蓋上,眼珠僵硬地轉了一寸,落在兩人相覆的手上。

遲堯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被陸鳴蓋住也抖個不停,他把手抽回來按住,沈默幾秒,低聲問:“都是真的嗎?”

祁老頭保險櫃裏存的資料,自然不會有錯,陸鳴希望遲堯跟祁青聿斷得徹底才拷貝出來,可現在看見遲堯通紅的眼眶,他卻說不出話了。

遲堯也知道此刻陸鳴一句“真假”已然不重要,站起來時有些腿軟,身體晃了晃,被陸鳴扶住手臂,攬進懷裏。

桌面上的手機不合時宜震動起來,遲堯越過陸鳴肩膀看去,是提醒他吃藥的鬧鐘,心臟瞬間收緊,他不想讓陸鳴知道。

手臂抵在兩人之間推了推陸鳴胸口,沒推動,陸鳴看上去生氣了,唇瓣抿成一條直線,不冷不熱盯著他。

遲堯心顫,推拒的力道不自覺小了,被陸鳴穿過腋下摟著後背抱到桌面上,男人擠進他雙丨腿丨間,面無表情撈起手機,看清鬧鈴備註時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左劃關閉。

“藥放哪兒了?”

陸鳴似乎對他服藥一事並不吃驚,語氣平淡得仿佛問他什麽時候吃飯,遲堯心裏卻不好受,擋開陸鳴抱他的手。

“你讓開,不用你管。”

“這會兒又不讓我管了?”

陸鳴聲音冷得空氣都仿佛凍結,遲堯打了個寒戰,被托住大腿抱著往臥室走。

姿勢異常尷尬,乍一眼還以為他主動攀附陸鳴,遲堯氣不過,掙紮時指甲在陸鳴脖子劃出幾道痕跡,幾秒後,紅痕滲出血珠。

遲堯眼神顫了顫,安分下來,陸鳴冷冽睨了他一眼,步子未停,踹開臥室門把他扔到床上。

大床柔軟,不疼,但把遲堯摔蒙了,緩神幾秒,他才坐起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倒不見蹤影。

遲堯松了口氣,想起吃藥的事兒,翻身從床頭櫃翻出藥瓶倒了一顆白色藥片。

剛把藥瓶放回去,陸鳴端著半杯水回來了,表情仍舊不好,眉頭微蹙似冷鋒。

男人瞥向他手裏的藥片,神色稍緩,走近把水杯放進他手心。

溫的,不燙也不涼。

遲堯這病影響記憶力他是知道的,但三年裏遠隔重洋,他都是從文字或是照片裏了解,問題從沒這樣清晰擺在他面前——

抹了把臉,神情如常,陸鳴彎腰在床頭櫃第一格找出富馬酸喹硫平片,熟練一分為二,把半顆餵到遲堯唇邊。

遲堯後仰躲開,聲音悶悶的,“你弄錯了。”

陸鳴重新檢查了藥盒子上的名稱,沒錯,還以為遲堯不想吃藥,語氣生硬幾分:“沒弄錯,晚上還要吃一次這個,你忘了。”

遲堯的確忘了,訕訕垂眸,但他說錯的不是這個。

“我晚上要吃25mg的,一粒,你分量弄錯了。”

“醫生說從上月開始就減量了。”陸鳴懷疑的眼神掃過來,刀子一樣把他從頭到尾刮一遍,“你沒減?”

遲堯能感覺到陸鳴原本平息的憤怒重新露頭,雖說不知從何而來,但也足夠他膽怯了。

他沈默下來,目光落在翻飛的窗簾,又移去窗外,黑夜中樹木被狂風卷得不成型,宛若鬼影。

今晚會下大雨吧?

“天氣預報上說今晚臨安市有大到暴雨。”陸鳴平穩的嗓音響在他耳邊。

遲堯被嚇了一跳,剛才自己問出來了嗎?

他偷偷去看陸鳴的表情,誰知陸鳴也正打量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遲堯慌亂收回視線,聽見陸鳴嘆氣。

緊接著是逐漸遠離的腳步聲,洩露風聲的窗戶被關上,雪白窗簾也不再翻飛,安靜遮擋窗外無數游動的鬼影。

陸鳴還是妥協了。

他把一整顆淺黃色藥片放到遲堯手心,跟那顆白色藥片一起。

“吃完就睡覺吧。”

“嗯。”

遲堯躺好才想起自己還沒洗漱,又重新坐起來,收了杯子正要出去的陸鳴聽見動靜回頭看他。

“怎麽了?”

“哦,我想起來我還沒洗漱。”

陸鳴俊朗的眉頭又蹙緊,遲堯以為他嫌煩,就坐在床上沒動,想等陸鳴出去之後再洗漱。

但陸鳴沒嫌煩,走過來把杯子暫時放到床邊櫃上,又去洗浴室給他擠牙膏。

洗浴室燈光暖黃,投在陸鳴身上仿佛也添了一抹溫度,冰冷的臉色似乎也不那麽可怕了,甚至生出一股他們已經這樣生活很久的松弛感。

富馬酸喹硫平片副作用很大,遲堯腦子轉不過來,絲毫沒覺得這種聯想怪異,慢吞吞跟過去,就著陸鳴接好的水和擠好的牙膏刷牙。

陸鳴透過鏡面看遲堯,看他慢吞吞刷牙,慢吞吞吐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藥已經起效,遲堯在犯困。

拎了一下遲堯衣領,見人迷瞪瞪看過來,嘴角還沾著泡沫,映得唇色愈發水潤緋紅。

這個時候還挺乖,任人捏圓搓扁。

陸鳴嘴角不明顯地勾起,順手將歪倒的人摟進懷裏,遲堯也不掙紮,嘟囔兩句把腦袋往他懷裏埋。

陸鳴笑容擴大,摟著人抱了會兒,單手抽出毛巾,浸得半濕給懷裏的人擦臉。

陸鳴弄不懂遲堯護膚那些瓶瓶罐罐,之前同居也只弄懂水和乳,一邊抱著犯困的人一邊挑了兩瓶確認產品名字後給遲堯抹了一遍。

遲堯皮膚嫩得能掐出水,陸鳴私以為根本沒必要抹這些,趁人困得半瞇眼,俯身親了一口,沾了一嘴沒幹的乳液。

作者有話說:

小星回來啦~昨天剛忙完論文答辯和畢業照,以後盡量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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