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汙染中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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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汙染中調
沈往不承認，但血荊棘在周向折面前啃掉了一整個B級汙染物。
這些小東西和周向折曾經見過的一模一樣，從頭到尾對他害怕又垂涎，忌憚著又想咬一口。
想著想著周向折突然反應過來。
沈往曾經咬過他，這些小東西也看上去很想咬他一口的樣子。
“我可以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周向折看向沈往，“當然，如果你不想解釋的話……”
“也沒有什麽好不想解釋的。”地板上的小荊棘褪去，沈往戳了戳肩膀上的荊棘觸角，讓它回去，他的樣貌也恢覆成原來的模樣，變回周向折熟悉的那個黑發黑眸的沈往。
“我在治病啊。”
周向折歪歪頭，和沈往對視在一起，金色的眸子裏帶著疑惑。
片刻後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基因病？！”
周向折迅速在腦海裏梳理了一下他遇到血荊棘的時間線，先是他外出任務回到中央城，結果在收容中心遇到沈往，那時候他就聽說了B級汙染物梅雨的離奇死亡，之後又是低級汙染物小醜的被捕食。
這麽一說，似乎從周向折接觸到血荊棘以來，血荊棘都在捕食汙染物，從未汙染過人類。
對此防汙染中心還開過會議，最後的決定是：在血荊棘襲擊人類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那時候的都是沈往嗎？！
“你之前說自己的病找到了治療方法，治療方法就是捕食汙染物？”周向折問：“吃掉汙染物可以壓制你的……食欲？”
“是滿足食欲。”沈往淡定的回答：“我是在汙染物襲擊醫院時發現的這件事，當時處於發病期脾氣暴躁，把那只襲擊我的C級汙染物殺死後無意識吞噬了，吞噬完後卻感覺到病癥消失，這才意識到真正的治療方法。”
他看向周向折，“所以我就暫時離開醫院，去試試這種方法是不是真的能治我的病。”
只是沒想到小七還活著，並且還在尋找自己，結果誤認為自己死在了醫院，導致周向折的汙染度拔高一層。
周向折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感覺到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沈往在醫院裏失蹤了三年，為什麽他還活著卻不願意出現，直至三年後才重新回到中央城，就算是回來也要給自己換個身份。
因為沈往有很強的自保意識，他很清楚發生那種事情後他就不應該留在人類中間，一旦被科學院發現那就是噩夢，這一點在嵐身上就能完美體現。
他們陰差陽錯，因為命運錯過了那麽多年。
“要是真的追溯源頭，你的汙染度發展到這種程度也有我的原因。”沈往看著周向折說。
“和你無關。”周向折搖頭，“你做出的是最正確的選擇。”
靠著吞噬汙染物來治病簡直駭人聽聞，一旦被人類發現，不是被當做汙染後精神異常就是被認定汙染物，最後的結局不做他想，並不是所有人都和周向折一樣包容著沈往信任著沈往。
而且沈往病了那麽多年，在醫院裏待了那麽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治療自己的辦法，就算是聽上去非常規，也得去試試。
周向折小聲道：“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
沈往卻嘖了一聲，“不許說跟我無關。”
周向折楞了一下。
“我說和我有關系，就和我有關系。”沈往霸道的盯著他，“因為和我有關系，所以我會負責。”
“你得讓我負責，知道嗎？”
周向折註視著沈往，“為什麽要一定給自己添加上責任呢？”
“當然因為你是個混蛋。”沈往平靜的回答：“你這個人太好懂了，你什麽事情都壓在心裏不想讓我知道，也不想讓我為難，什麽都希望可以自己扛過去，所以我得盡可能的把自己綁定在你的生活裏。”
“你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必須得這樣你才能正視我們的關系，把你所有的困擾都告訴我。”
“知道嗎周向折？”沈往舉起手來給他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這東西不是戴上看著玩的。”
“戴上後，我們就必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都不能逃避，更不能讓另一個人離開。”
“我真的得時時刻刻防著你這點。”
周向折沒有回答，他安靜的聽著沈往的指責，不承認但也不反駁。
等沈往斥責完畢後，周向折才開口，“那我，應該怎麽做？”
周向折的人際關系也就那樣，作為最強的異變者，他除了明光之外沒有朋友，因為心裏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十五，也從來沒有任何戀愛經歷，所有人都懼他怕他，沒有一個人和他有穩定的親密關系。
他對感情的應對方式就是不讓對方吃虧，拼命的對他好。
他也是這麽對沈往做的。
“撒嬌。”沈往回答。
周向折楞了一下，“啊？”
“你知道小說裏會怎麽寫嗎？”沈往笑了一下，看上去帶著點調侃和狡黠，“生病的人會刻意賣慘撒嬌，告訴對方自己很難受，讓對方照顧自己，疼的時候誇大其詞，這樣就能賺到對方的同理心。”
“難受的時候你就多對我撒撒嬌，不就行了。”
周向折有些反應不過來，當了二十年的冷漠酷男，第一次有人讓他撒嬌。
看著周向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沈往也沒有繼續難為他。
“走吧，我們回去匯報任務，汙染物被清理，警衛隊也能進來搜救受害者了。”
周向折跟著沈往一起離開。
在路上的時候周向折一直若有所思，沈往也就沒有讓他跟過去，讓他等在這裏，自己去匯報工作後再申請去零號汙染地。
蒼青東城有直達零號汙染地的一條路線，但只有特殊人員才能搭乘，非常嚴格。
周向折站在原地等著沈往回來，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低著頭看著無名指上的指環，看著看著他就想起了沈往的話。
戒指並不是白白戴的，戴上就得同甘共處，不許把另一個人排擠出去。
原來是這樣嗎？
就在這時，周向折突然皺了下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鈍痛感從胸口傳出來，他摁壓住胸口起身朝著旁邊的洗手間跑去，在進入洗手間後周向折直接將門反鎖，他摁在洗手槽前，在胸口的鈍痛感中擡起頭來。
之間鏡子中的他和之前的樣貌無異，依舊是銀色的長發和金色的眸子，卻平白無故多出一種詭異的氣質來。
那雙金色的眸子裏仿佛有淡淡的金色霧氣在流動，那些金色仿佛從他的眼睛中流出，一點點的飄到他的眼瞼和眼下，不斷的染出一片片金色的鱗片來。
周向折單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卻連手指上都在被這股金色染透，
如果洗手間裏有汙染檢測器的話，汙染檢測器估計已經瘋狂的報警，並將汙染度高高指在90%，甚至在不斷的反覆跳躍著。
“不行。”周向折開了口。
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血液的腥味混進他的唇齒和鼻腔，但比起這些來，濃郁的想要自我傷害的欲望不斷的升騰著。
‘去死吧，我不想變成怪物。’
‘反正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已經沒救了，還不如完整的作為人類死去。’
‘沈往不喜歡汙染物，不能變成他討厭的東西，如果現在就去死的話……’
“不行！”
周向折放下手，他看著鏡子裏嘴唇染血的自己。
“……不能死。”
他找了那麽久的小十五，好不容易找到了，還在結婚申請裏簽上了字，終於真正的擁有了彼此，許下了同甘共苦的諾言，又怎麽能現在因為汙染度死去，化為怪物。
不能死，也不能變成怪物。
就算是精神異常不斷的不斷的蠱惑著讓他死去。
“我，一點都不想死。”
瞳孔中翻湧的金色消失，那些突然出現的金色鱗片也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周向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發覺內心裏自傷的欲望也在消逝，但是它們只是短暫的消失了而已，汙染度的問題不解決，它們還是會再次出現。
輕輕的松口氣，周向折在洗手臺前洗了把臉，嘴唇上被他咬出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依舊可以看到創口。
周向折擦掉臉上的水漬後走出洗手間，剛走出去就看到沈往和一個警衛隊成員站在那裏。
“周隊長，你們去零號汙染地的申請……”警衛隊成員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奇怪的看著周向折唇角上的傷口。
就這麽卡了兩秒鐘，這位警衛隊成員悄悄瞥了一眼沈往，用很小的聲音補上後面的話。
“已經通過了。”
沈往：……
對方急匆匆的跑了。
原地只剩下沈往和周向折，周向折似乎還在不明所以的階段。
沈往走過去，“你真是一個造謠專業戶。”
“什麽？”
“他懷疑我咬傷你了。”沈往伸手捏住周向折的下巴，看他唇上的傷口，“這怎麽搞的？我出去的時候還沒有。”
周向折想了想，他不確定自己要是真的回答的話沈往會不會生氣。
還沒等周向折想好，沈往的面容便在他面前放大，周向折微微睜大眼睛，他感覺到了唇上的濕軟。
沈往吻了他。
還沒等周向折想要好好的感受，尖銳的刺痛從他的唇角處溢出來，沈往咬了他。
帶著刺痛的吻結束，周向折捂住嘴巴，金色的眸子裏帶著茫然。
“既然都已經被誤會了，那就坐實了它。”沈往如此囂張的宣布。
周向折：……
果然是沈往的作風。
但是，他喜歡。
零號汙染地外有很多人在巡邏。
因為零號汙染地出現異動，在之前藏身在零號汙染地的汙染物們突然傾巢而出，每一只都在零號汙染地邊緣瑟瑟發抖。
防汙染中心判斷零號汙染地內一定發生了什麽，但到底發生了什麽防汙染中心也不知道，因為零號汙染地作為最恐怖的汙染源，普通人一旦踏入就會立刻畸變不成人形，他們只能在外圍很遠處觀察。
對於這個消息，周向折陷入沈默。
他想起離開的【暴君】，加上沈往帶他來這裏見家長，所以大概零號汙染地是那位【暴君】的領地。
而被攆出零號汙染地的汙染物們，估計是趁著暴君不在家占了他家，現在暴君回來了，可不是要被打一頓扔出去。
甚至沒有直接滅殺掉已經算暴君脾氣好了。
“我們已經觀測到起碼5只A級汙染物和數十只B級汙染物。”領他們過來的異變者兢兢業業給他們介紹情況，“但奇怪的是這些汙染物就守在零號汙染地邊緣，沒有任何擴張行為。”
“甚至，大白天都在太陽底下……像是在罰站。”
沈往想：可不就是罰站嘛，沒有命令，沒有一個汙染物敢動。
這就是SSS級汙染物【暴君】的威懾感。
“我們去近處看看。”沈往說：“你們繼續警戒。”
“是！”那位連忙道。
防汙染中心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會聽從高級異變者的指揮，當然這不適用所有異變者，比如北極星的副隊明光只是一個B級異變者，北極星內有相當多的A級，但全都老老實實聽明光的命令。
但對於S級異變者來說，這是鐵律，S級異變者淩駕在所有普通異變者之上。
沈往和周向折走進零號汙染地，很快他們就靠近了在汙染源邊緣瑟瑟發抖的汙染物們，汙染物連轉頭都不敢，就齊刷刷站在邊緣位置，甚至沈往接近它們的時候它們顯得更害怕了。
沈往覺得有意思，甚至想過去敲打一下它們，被周向折從後面拉住手腕。
“好了。”周向折哄他，“我們來這裏不是為了見你父母嗎？”
沈往這才嘖了一聲，放棄了捉弄人，轉身帶著周向折往裏走。
於是在周圍警戒的異變者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入一層迷霧中，轉身間就失去了身影。
他們大氣都不敢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現在怎麽辦？觀測不到了。”
“那邊已經算是零號汙染地內部了吧？是嚴禁進入的位置，可他們進去了。”
“信號還有嗎？能檢測到他們的生命信號嗎？”
“報！他們的生命信號燈還亮著，所以應該，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愧是兩位S級！”
另一邊，他們真正的踏入零號汙染地的範圍內，周向折不太敢用力呼吸，他的汙染度已經到了可怕的程度，本不該進入這種地方，S級汙染源會導致他身上的汙染度更加激動。
他做好了痛苦的準備，但沒想到踏入後竟然沒有感覺到不適。
周向折眨眨眼睛，他甚至看了看自己身上戴好的汙染抑制器，發現就連汙染抑制器都是完好的。
“零號汙染地是他的領域，他可以短時間控制零號汙染地內的汙染度。”沈往看了他一眼，“我告訴他我們要回來了。”
周向折沈默了一下，片刻後他點點頭。
【暴君】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幸好防汙染中心從未想過成為【暴君】的敵人，至於神隱計劃……就讓防汙染中心和科學院多擔心一段時間吧。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很快他們便聽到了聲音。
是女性歡快的笑聲。
走近後周向折才看到是一位女性坐在秋千上，秋千是用綠色的藤蔓制作，上面綻放著黃色的小花，秋千帶著女性不斷的上下翻飛，如同一只純白色的蝴蝶，而她身後為她推秋千的人，是周向折見過的人。
暴君一如既往帶著那副儒雅的眼鏡，看著女性的眼裏卻充滿了愛意。
他強悍到這個世界都不敢與他為敵，而他卻在這裏為他心愛的女人推秋千。
“啊！是小往！”
女人從秋千上下來，她拎著裙子跑到沈往身前，然後用力的擁抱上去，“媽媽的小蝌蚪回家了！”
男人也跟著走過來，他倒是沒有和女人一樣沖過去抱住沈往，只是打量著周向折，黑色的眸子裏帶著一股微妙。
暴君還記得周向折，記得當時他前去接媽媽時，這個年輕人站在他面前張開手臂護著身後的千來名人類。
一個新生的實力還算可以的S級異變者。
“您好。”周向折率先開口，“我叫周向折。”
暴君打量了他一會兒，片刻後才點點頭，“嗯。”
不冷不淡，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但對周向折來說能回應也算不錯了。
畢竟他是防汙染中心的高層，當時在暴君出來時還試圖保護身後的防汙染中心工作人員，明顯是他們的對立方。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在意，立場問題永遠樹立在那裏。
“爸爸你熱情一點啊。”女人身後拍拍暴君的胳膊，“弟弟好不容易帶著愛人回來，你笑一下。”
暴君咳嗽一聲，板著一張臉拒絕，“……笑不出來。”
“我突然覺得哥哥的擔心也許是對的。”
他的孩子還沒有和他親近過一天，怎麽就被另一個人搶走了？這不公平！
沈往站在周向折旁邊，看著面前的夫妻開始小聲拌嘴，溫馨感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即使他們一個是汙染物另一位是一名異變者，可他們過的依舊如同一對普通又美好的小情侶。
雖然這麽說，但暴君也沒有明確說出反對來。
即使分別了很多年，但他依舊能感覺出來，他的兩個孩子都很倔，頑強的如同一塊石頭，撞了南墻也不回頭，不管是嵐還是沈往都有自己的主意，就算是撞的頭破血流也要撞破面前這堵墻。
作為這兩個倔孩子的父親，他能做到的只有支持……和悄悄的對墻松松土。
媽媽反而對周向折很感興趣，媽媽是人類異變者，是在人類中生活長大的天才歌星，甚至在最開始被防汙染中心收容，在知道周向折是防汙染中心的高層後就止不住的好奇。
她很想知道現在的防汙染中心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
於是她就把周向折給拉走了。
看著妻子將周向折帶走，暴君這才轉頭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沈往。
“他的汙染度已經控制不住了吧。”暴君說。
沈往點點頭，“嗯，所以在找辦法。”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暴君回想起和周向折的第一次見面，“他身體中寄宿了其他東西，那東西會一直影響他的汙染，直到他的汙染度無法控制後，身體內寄宿的東西就會從他的身體裏出來。”
沈往看向父親，“鹿神還活著？”
“汙染物都是一群不徹底消滅就會卷土重來的怪物。”暴君淡定的說著，絲毫沒有把自己罵進去的意思，“一旦沒有在最開始處理掉，一點火星就能重新覆燃，你那個小男朋友能壓制住這麽久已經算厲害了。”
沈往微微皺眉。
這下可比最開始的情況更惡劣了。
周向折還想著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就跟他走，就算是汙染度達到100變成汙染物也不一定留不下自己的理智，但現在父親告訴他，周向折的汙染度如果達到100就是鹿神重回人間的時候。
到那時候周向折會是什麽情況就不一定了。
糟糕極了。
沈往用力的嘆口氣，他看向暴君，“爸爸，你有辦法嗎？”
暴君因為他的稱呼眼神稍微頓了一下，他看上去有點高興，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你就這麽喜歡他嗎？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類，雖然是S級異變者，但已經到了盡頭，你還有更好的選擇。”
“您不是也從未想過拋棄媽媽。”沈往笑了一下，“媽媽也是人類。”
暴君微妙的看了沈往一眼，接著他想了想，“汙染度是異變者都會經歷的事情，人是一種器具，而汙染是水，水會進入器具，裝載了大量水還沒有碎裂的器具就是異變者，反之就是汙染物。”
“水是一直往裏走的，所以就算是異變者也裝不下太多的水，最後只能碎裂掉。”
沈往思索了一下，“讓器具變得更堅固，或是更大一點？”
“器具是固定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媽媽擁有龐大到無法被填滿的器具。”暴君聲音裏帶著一點驕傲，等驕傲過後才道。
“你們或許可以嘗試以汙染止汙染，防止他身體裏的那東西作妖，他也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
沈往眼睛一亮，“這個要怎麽做？”
“有個汙染物的汙染天賦很有意思，它的天賦是一套可以自己制定規則的程序，在程序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規則生活。”父親道：“那個汙染物現在應該在三號汙染地。”
“我沒記錯的話，他所在的地方就叫做【秩序之城】。”
“以規則限制他體內的汙染物，或許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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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往不承認，但血荊棘在周向折面前啃掉了一整個B級汙染物。
這些小東西和周向折曾經見過的一模一樣，從頭到尾對他害怕又垂涎，忌憚著又想咬一口。
想著想著周向折突然反應過來。
沈往曾經咬過他，這些小東西也看上去很想咬他一口的樣子。
“我可以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周向折看向沈往，“當然，如果你不想解釋的話……”
“也沒有什麽好不想解釋的。”地板上的小荊棘褪去，沈往戳了戳肩膀上的荊棘觸角，讓它回去，他的樣貌也恢覆成原來的模樣，變回周向折熟悉的那個黑發黑眸的沈往。
“我在治病啊。”
周向折歪歪頭，和沈往對視在一起，金色的眸子裏帶著疑惑。
片刻後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基因病？！”
周向折迅速在腦海裏梳理了一下他遇到血荊棘的時間線，先是他外出任務回到中央城，結果在收容中心遇到沈往，那時候他就聽說了B級汙染物梅雨的離奇死亡，之後又是低級汙染物小醜的被捕食。
這麽一說，似乎從周向折接觸到血荊棘以來，血荊棘都在捕食汙染物，從未汙染過人類。
對此防汙染中心還開過會議，最後的決定是：在血荊棘襲擊人類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那時候的都是沈往嗎？！
“你之前說自己的病找到了治療方法，治療方法就是捕食汙染物？”周向折問：“吃掉汙染物可以壓制你的……食欲？”
“是滿足食欲。”沈往淡定的回答：“我是在汙染物襲擊醫院時發現的這件事，當時處於發病期脾氣暴躁，把那只襲擊我的C級汙染物殺死後無意識吞噬了，吞噬完後卻感覺到病癥消失，這才意識到真正的治療方法。”
他看向周向折，“所以我就暫時離開醫院，去試試這種方法是不是真的能治我的病。”
只是沒想到小七還活著，並且還在尋找自己，結果誤認為自己死在了醫院，導致周向折的汙染度拔高一層。
周向折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感覺到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沈往在醫院裏失蹤了三年，為什麽他還活著卻不願意出現，直至三年後才重新回到中央城，就算是回來也要給自己換個身份。
因為沈往有很強的自保意識，他很清楚發生那種事情後他就不應該留在人類中間，一旦被科學院發現那就是噩夢，這一點在嵐身上就能完美體現。
他們陰差陽錯，因為命運錯過了那麽多年。
“要是真的追溯源頭，你的汙染度發展到這種程度也有我的原因。”沈往看著周向折說。
“和你無關。”周向折搖頭，“你做出的是最正確的選擇。”
靠著吞噬汙染物來治病簡直駭人聽聞，一旦被人類發現，不是被當做汙染後精神異常就是被認定汙染物，最後的結局不做他想，並不是所有人都和周向折一樣包容著沈往信任著沈往。
而且沈往病了那麽多年，在醫院裏待了那麽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治療自己的辦法，就算是聽上去非常規，也得去試試。
周向折小聲道：“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
沈往卻嘖了一聲，“不許說跟我無關。”
周向折楞了一下。
“我說和我有關系，就和我有關系。”沈往霸道的盯著他，“因為和我有關系，所以我會負責。”
“你得讓我負責，知道嗎？”
周向折註視著沈往，“為什麽要一定給自己添加上責任呢？”
“當然因為你是個混蛋。”沈往平靜的回答：“你這個人太好懂了，你什麽事情都壓在心裏不想讓我知道，也不想讓我為難，什麽都希望可以自己扛過去，所以我得盡可能的把自己綁定在你的生活裏。”
“你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必須得這樣你才能正視我們的關系，把你所有的困擾都告訴我。”
“知道嗎周向折？”沈往舉起手來給他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這東西不是戴上看著玩的。”
“戴上後，我們就必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都不能逃避，更不能讓另一個人離開。”
“我真的得時時刻刻防著你這點。”
周向折沒有回答，他安靜的聽著沈往的指責，不承認但也不反駁。
等沈往斥責完畢後，周向折才開口，“那我，應該怎麽做？”
周向折的人際關系也就那樣，作為最強的異變者，他除了明光之外沒有朋友，因為心裏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十五，也從來沒有任何戀愛經歷，所有人都懼他怕他，沒有一個人和他有穩定的親密關系。
他對感情的應對方式就是不讓對方吃虧，拼命的對他好。
他也是這麽對沈往做的。
“撒嬌。”沈往回答。
周向折楞了一下，“啊？”
“你知道小說裏會怎麽寫嗎？”沈往笑了一下，看上去帶著點調侃和狡黠，“生病的人會刻意賣慘撒嬌，告訴對方自己很難受，讓對方照顧自己，疼的時候誇大其詞，這樣就能賺到對方的同理心。”
“難受的時候你就多對我撒撒嬌，不就行了。”
周向折有些反應不過來，當了二十年的冷漠酷男，第一次有人讓他撒嬌。
看著周向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沈往也沒有繼續難為他。
“走吧，我們回去匯報任務，汙染物被清理，警衛隊也能進來搜救受害者了。”
周向折跟著沈往一起離開。
在路上的時候周向折一直若有所思，沈往也就沒有讓他跟過去，讓他等在這裏，自己去匯報工作後再申請去零號汙染地。
蒼青東城有直達零號汙染地的一條路線，但只有特殊人員才能搭乘，非常嚴格。
周向折站在原地等著沈往回來，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低著頭看著無名指上的指環，看著看著他就想起了沈往的話。
戒指並不是白白戴的，戴上就得同甘共處，不許把另一個人排擠出去。
原來是這樣嗎？
就在這時，周向折突然皺了下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鈍痛感從胸口傳出來，他摁壓住胸口起身朝著旁邊的洗手間跑去，在進入洗手間後周向折直接將門反鎖，他摁在洗手槽前，在胸口的鈍痛感中擡起頭來。
之間鏡子中的他和之前的樣貌無異，依舊是銀色的長發和金色的眸子，卻平白無故多出一種詭異的氣質來。
那雙金色的眸子裏仿佛有淡淡的金色霧氣在流動，那些金色仿佛從他的眼睛中流出，一點點的飄到他的眼瞼和眼下，不斷的染出一片片金色的鱗片來。
周向折單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卻連手指上都在被這股金色染透，
如果洗手間裏有汙染檢測器的話，汙染檢測器估計已經瘋狂的報警，並將汙染度高高指在90%，甚至在不斷的反覆跳躍著。
“不行。”周向折開了口。
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血液的腥味混進他的唇齒和鼻腔，但比起這些來，濃郁的想要自我傷害的欲望不斷的升騰著。
‘去死吧，我不想變成怪物。’
‘反正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已經沒救了，還不如完整的作為人類死去。’
‘沈往不喜歡汙染物，不能變成他討厭的東西，如果現在就去死的話……’
“不行！”
周向折放下手，他看著鏡子裏嘴唇染血的自己。
“……不能死。”
他找了那麽久的小十五，好不容易找到了，還在結婚申請裏簽上了字，終於真正的擁有了彼此，許下了同甘共苦的諾言，又怎麽能現在因為汙染度死去，化為怪物。
不能死，也不能變成怪物。
就算是精神異常不斷的不斷的蠱惑著讓他死去。
“我，一點都不想死。”
瞳孔中翻湧的金色消失，那些突然出現的金色鱗片也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周向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發覺內心裏自傷的欲望也在消逝，但是它們只是短暫的消失了而已，汙染度的問題不解決，它們還是會再次出現。
輕輕的松口氣，周向折在洗手臺前洗了把臉，嘴唇上被他咬出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依舊可以看到創口。
周向折擦掉臉上的水漬後走出洗手間，剛走出去就看到沈往和一個警衛隊成員站在那裏。
“周隊長，你們去零號汙染地的申請……”警衛隊成員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奇怪的看著周向折唇角上的傷口。
就這麽卡了兩秒鐘，這位警衛隊成員悄悄瞥了一眼沈往，用很小的聲音補上後面的話。
“已經通過了。”
沈往：……
對方急匆匆的跑了。
原地只剩下沈往和周向折，周向折似乎還在不明所以的階段。
沈往走過去，“你真是一個造謠專業戶。”
“什麽？”
“他懷疑我咬傷你了。”沈往伸手捏住周向折的下巴，看他唇上的傷口，“這怎麽搞的？我出去的時候還沒有。”
周向折想了想，他不確定自己要是真的回答的話沈往會不會生氣。
還沒等周向折想好，沈往的面容便在他面前放大，周向折微微睜大眼睛，他感覺到了唇上的濕軟。
沈往吻了他。
還沒等周向折想要好好的感受，尖銳的刺痛從他的唇角處溢出來，沈往咬了他。
帶著刺痛的吻結束，周向折捂住嘴巴，金色的眸子裏帶著茫然。
“既然都已經被誤會了，那就坐實了它。”沈往如此囂張的宣布。
周向折：……
果然是沈往的作風。
但是，他喜歡。
零號汙染地外有很多人在巡邏。
因為零號汙染地出現異動，在之前藏身在零號汙染地的汙染物們突然傾巢而出，每一只都在零號汙染地邊緣瑟瑟發抖。
防汙染中心判斷零號汙染地內一定發生了什麽，但到底發生了什麽防汙染中心也不知道，因為零號汙染地作為最恐怖的汙染源，普通人一旦踏入就會立刻畸變不成人形，他們只能在外圍很遠處觀察。
對於這個消息，周向折陷入沈默。
他想起離開的【暴君】，加上沈往帶他來這裏見家長，所以大概零號汙染地是那位【暴君】的領地。
而被攆出零號汙染地的汙染物們，估計是趁著暴君不在家占了他家，現在暴君回來了，可不是要被打一頓扔出去。
甚至沒有直接滅殺掉已經算暴君脾氣好了。
“我們已經觀測到起碼5只A級汙染物和數十只B級汙染物。”領他們過來的異變者兢兢業業給他們介紹情況，“但奇怪的是這些汙染物就守在零號汙染地邊緣，沒有任何擴張行為。”
“甚至，大白天都在太陽底下……像是在罰站。”
沈往想：可不就是罰站嘛，沒有命令，沒有一個汙染物敢動。
這就是SSS級汙染物【暴君】的威懾感。
“我們去近處看看。”沈往說：“你們繼續警戒。”
“是！”那位連忙道。
防汙染中心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會聽從高級異變者的指揮，當然這不適用所有異變者，比如北極星的副隊明光只是一個B級異變者，北極星內有相當多的A級，但全都老老實實聽明光的命令。
但對於S級異變者來說，這是鐵律，S級異變者淩駕在所有普通異變者之上。
沈往和周向折走進零號汙染地，很快他們就靠近了在汙染源邊緣瑟瑟發抖的汙染物們，汙染物連轉頭都不敢，就齊刷刷站在邊緣位置，甚至沈往接近它們的時候它們顯得更害怕了。
沈往覺得有意思，甚至想過去敲打一下它們，被周向折從後面拉住手腕。
“好了。”周向折哄他，“我們來這裏不是為了見你父母嗎？”
沈往這才嘖了一聲，放棄了捉弄人，轉身帶著周向折往裏走。
於是在周圍警戒的異變者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入一層迷霧中，轉身間就失去了身影。
他們大氣都不敢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現在怎麽辦？觀測不到了。”
“那邊已經算是零號汙染地內部了吧？是嚴禁進入的位置，可他們進去了。”
“信號還有嗎？能檢測到他們的生命信號嗎？”
“報！他們的生命信號燈還亮著，所以應該，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愧是兩位S級！”
另一邊，他們真正的踏入零號汙染地的範圍內，周向折不太敢用力呼吸，他的汙染度已經到了可怕的程度，本不該進入這種地方，S級汙染源會導致他身上的汙染度更加激動。
他做好了痛苦的準備，但沒想到踏入後竟然沒有感覺到不適。
周向折眨眨眼睛，他甚至看了看自己身上戴好的汙染抑制器，發現就連汙染抑制器都是完好的。
“零號汙染地是他的領域，他可以短時間控制零號汙染地內的汙染度。”沈往看了他一眼，“我告訴他我們要回來了。”
周向折沈默了一下，片刻後他點點頭。
【暴君】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幸好防汙染中心從未想過成為【暴君】的敵人，至於神隱計劃……就讓防汙染中心和科學院多擔心一段時間吧。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很快他們便聽到了聲音。
是女性歡快的笑聲。
走近後周向折才看到是一位女性坐在秋千上，秋千是用綠色的藤蔓制作，上面綻放著黃色的小花，秋千帶著女性不斷的上下翻飛，如同一只純白色的蝴蝶，而她身後為她推秋千的人，是周向折見過的人。
暴君一如既往帶著那副儒雅的眼鏡，看著女性的眼裏卻充滿了愛意。
他強悍到這個世界都不敢與他為敵，而他卻在這裏為他心愛的女人推秋千。
“啊！是小往！”
女人從秋千上下來，她拎著裙子跑到沈往身前，然後用力的擁抱上去，“媽媽的小蝌蚪回家了！”
男人也跟著走過來，他倒是沒有和女人一樣沖過去抱住沈往，只是打量著周向折，黑色的眸子裏帶著一股微妙。
暴君還記得周向折，記得當時他前去接媽媽時，這個年輕人站在他面前張開手臂護著身後的千來名人類。
一個新生的實力還算可以的S級異變者。
“您好。”周向折率先開口，“我叫周向折。”
暴君打量了他一會兒，片刻後才點點頭，“嗯。”
不冷不淡，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但對周向折來說能回應也算不錯了。
畢竟他是防汙染中心的高層，當時在暴君出來時還試圖保護身後的防汙染中心工作人員，明顯是他們的對立方。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在意，立場問題永遠樹立在那裏。
“爸爸你熱情一點啊。”女人身後拍拍暴君的胳膊，“弟弟好不容易帶著愛人回來，你笑一下。”
暴君咳嗽一聲，板著一張臉拒絕，“……笑不出來。”
“我突然覺得哥哥的擔心也許是對的。”
他的孩子還沒有和他親近過一天，怎麽就被另一個人搶走了？這不公平！
沈往站在周向折旁邊，看著面前的夫妻開始小聲拌嘴，溫馨感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即使他們一個是汙染物另一位是一名異變者，可他們過的依舊如同一對普通又美好的小情侶。
雖然這麽說，但暴君也沒有明確說出反對來。
即使分別了很多年，但他依舊能感覺出來，他的兩個孩子都很倔，頑強的如同一塊石頭，撞了南墻也不回頭，不管是嵐還是沈往都有自己的主意，就算是撞的頭破血流也要撞破面前這堵墻。
作為這兩個倔孩子的父親，他能做到的只有支持……和悄悄的對墻松松土。
媽媽反而對周向折很感興趣，媽媽是人類異變者，是在人類中生活長大的天才歌星，甚至在最開始被防汙染中心收容，在知道周向折是防汙染中心的高層後就止不住的好奇。
她很想知道現在的防汙染中心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
於是她就把周向折給拉走了。
看著妻子將周向折帶走，暴君這才轉頭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沈往。
“他的汙染度已經控制不住了吧。”暴君說。
沈往點點頭，“嗯，所以在找辦法。”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暴君回想起和周向折的第一次見面，“他身體中寄宿了其他東西，那東西會一直影響他的汙染，直到他的汙染度無法控制後，身體內寄宿的東西就會從他的身體裏出來。”
沈往看向父親，“鹿神還活著？”
“汙染物都是一群不徹底消滅就會卷土重來的怪物。”暴君淡定的說著，絲毫沒有把自己罵進去的意思，“一旦沒有在最開始處理掉，一點火星就能重新覆燃，你那個小男朋友能壓制住這麽久已經算厲害了。”
沈往微微皺眉。
這下可比最開始的情況更惡劣了。
周向折還想著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就跟他走，就算是汙染度達到100變成汙染物也不一定留不下自己的理智，但現在父親告訴他，周向折的汙染度如果達到100就是鹿神重回人間的時候。
到那時候周向折會是什麽情況就不一定了。
糟糕極了。
沈往用力的嘆口氣，他看向暴君，“爸爸，你有辦法嗎？”
暴君因為他的稱呼眼神稍微頓了一下，他看上去有點高興，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你就這麽喜歡他嗎？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類，雖然是S級異變者，但已經到了盡頭，你還有更好的選擇。”
“您不是也從未想過拋棄媽媽。”沈往笑了一下，“媽媽也是人類。”
暴君微妙的看了沈往一眼，接著他想了想，“汙染度是異變者都會經歷的事情，人是一種器具，而汙染是水，水會進入器具，裝載了大量水還沒有碎裂的器具就是異變者，反之就是汙染物。”
“水是一直往裏走的，所以就算是異變者也裝不下太多的水，最後只能碎裂掉。”
沈往思索了一下，“讓器具變得更堅固，或是更大一點？”
“器具是固定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媽媽擁有龐大到無法被填滿的器具。”暴君聲音裏帶著一點驕傲，等驕傲過後才道。
“你們或許可以嘗試以汙染止汙染，防止他身體裏的那東西作妖，他也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
沈往眼睛一亮，“這個要怎麽做？”
“有個汙染物的汙染天賦很有意思，它的天賦是一套可以自己制定規則的程序，在程序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規則生活。”父親道：“那個汙染物現在應該在三號汙染地。”
“我沒記錯的話，他所在的地方就叫做【秩序之城】。”
“以規則限制他體內的汙染物，或許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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