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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 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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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纏身

◎路有艷遇,奈何家有妒夫。◎

經冬覆歷春, 落稽山也漸漸被新綠嫩蕊覆蓋,撩撥起有情人駘蕩游冶的心緒。

落日西沈,倦鳥歸林, 殿宇輪廓也在夕陽的金紅斑斕下漸漸變得柔和。從前朝轉入後宮, 繞過曲折的卍字欄桿,正紅裙沿上閃爍的金繡牡丹也慢慢暗沈下來。

八卦瓷中燃香一炷,彩綢流蘇裝點的浮玉屏風後,長桌邊只見青年端坐挽袖, 執筆作畫, 白衣在即將滿月的月光下宛如白色的火焰,層層疊疊,露出的肌膚極少。一綹墨色長發沿著背脊垂下,仿佛凝固的泉瀑, 末端反射出深海般的暗藍。

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毫端皴擦過宣紙,不疾不徐勾勒出琉璃瓶中的白描花枝, 情景與兩百年前如出一轍, 只他腕上缺了一副鐐銬。

雲衣一只手撐在門邊, 久久地望著他,忽覺得宮外無數桃紅柳綠都比不上這一眼萬年的瞬間。

畫幅漸漸成形,春心也隨之萌動,她迅速解開外袍, 故意扯露半邊肩膀,抽簪卸髻,裙擺翩躚著, 輕輕裊裊飄去江雪鴻身側。

預想中, 她會環過他, 用同前世一樣的輕佻語調道一句:“夫君可是在想我?”

然而,隨著纖纖素手穿過男人半透明的身體,雲衣一個不穩,極不光彩地撲去了地上。

江雪鴻趕在她臉著地前反應過來,忙伸手撈住她:“衣衣。”

自從凝了鬼身,除了借助禁符,他們唯有在彼此都全神貫註的前提下才能接觸到實體。江雪鴻不僅離不得勾玉發帶,而且功力有限,不能夠同先前那般敏銳察覺,偏偏雲衣最喜歡偷襲。

上回,雲衣本想趁江雪鴻閉眼小憩時偷親,結果直接撞去了床頭;再上回,雲衣在聽他講道法時走了神,立刻從他懷裏摔到了地上;還有一回辦事的時候,雲衣不小心把勾玉掃出了帳子,壓在身上的男人瞬間變成空氣,恐怖且靈異,一整夜的興致都敗壞盡了。

月光下,江雪鴻把不知吃一塹長一智的人摟在懷裏,又是揉腰,又是安撫。雲衣雖然嫌棄他每次都是一樣的手段,還是沒好氣圍住他的頸項,江雪鴻立刻順從低下頭去,任她啃咬發洩。

他越遷就,雲衣的肝火反而燒得越旺,忍氣吞聲到極致,終於徹底忍不下去了,一把推開他:“都怪你不老實修煉,凈走這種見不得光的邪門歪道!半夜顯靈神出鬼沒,連前朝有些大臣都以為我瘋了!”

大婚之夜後,妖王夫從不在白日現身或與外人接觸,旁人早就開始疑神疑鬼了。

除了服侍自家夫人,江雪鴻其餘的時間幾乎都耗費在修煉魂體上了,但效果也不至於立竿見影。他更用力箍緊雲衣,無奈道:“我若耗費數十年修煉靈體,你多半已經強聘了湫寒。”

雲衣喉頭一哽,自知理虧的同時依舊氣勢十足:“我不管,你想不到解決辦法還是和離吧!”

半成品畫幅已在撈她時撕裂了一角,江雪鴻整理起桌面,同她商量道:“若要時時具有實體,或許可以再雕一具傀儡?”

雲衣毫不留情否決:“你讓我天天被一塊木頭捅?”

話一出口,江雪鴻沈默了。

雲衣以為這話傷他自尊了,正要挽回幾句,見他一本正經低頭問:“棉布如何?”

雲衣:“……”

且不論她有沒有做棉布娃娃的手藝,給夫君縫軀殼這件事,也不好找旁人代勞吧。

江雪鴻主動道:“我來執針。”

樣子是做給外人看的,雲衣依舊最關心自己在帳子裏的舒適度:“用棉花芯,你舉得起來?”

江雪鴻思量片刻,頷首:“能。”

他越是正經,雲衣越是臉紅:“不行,我接受不了,你還是老實去三十三洞天修煉吧。”

江雪鴻提出條件:“你同我一道閉關。”

之前在水月鏡天學劍已經夠無聊了,雲衣並不想和他戒葷忍性清修個三年五載:“落稽山這兒多多少少有需要我照管的地方,白蓮也有自己的人生,總不能一輩子替我打幌子。”

那就沒得商量了。

收拾安歇下來,雲衣窩在他懷裏翻來覆去半晌,忽而靈光一動:“我先前就是以魂身修妖道,要不你也找一塊昆侖玉煉煉?”

江雪鴻加大力道抱緊她:“你情況特殊,於我未必有效。”

“不試試怎麽知道?”雲衣直接翻身壓在他身上,“昆侖玉出自南北三洲交界的嶰谷,我馬上就去給他們谷主寫信。”

嶰谷和上清道宗一樣不入仙盟,立場中立,寫信未必會有回音。江雪鴻心底另有一重打算,但看她一臉興致勃勃,便也沒潑冷水:“有勞。”

雲衣已經逐漸適應了他這副冷冰冰的鬼軀,想到要換還有些不舍,低頭啄了啄他的倒映著月色的眼睛:“犯病的時候也沒見你對我這麽客氣。”

*

在多方參謀下,雲衣寫了一封自認為極盡委婉又不失顏面的信件遞去了嶰谷,卻始終不見有回音。接連派出的使臣也接連被拒了回來,她便決定親自走一趟。

江雪鴻幫著她收拾行李,看似隨意問:“嶰谷如今谷主姓陸名郁,你先前可了解過他的底細?”

“沒聽說過這人。”雲衣將自己每日一換的衣裝全部一股腦塞進他的乾坤袋,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他姓陸?”

江雪鴻頷首:“嶰谷嫡傳弟子都是陸姓。”

但陸輕衣也姓陸。

前塵太過久遠,雲衣托著下巴思量:“陸禮會不會也是嶰谷出來的?”

江雪鴻早已將情報都搜集整理過,簡短道:“嶰谷不分仙妖,陸禮曾於四百年前拜入谷主坐下,三年後因心術不正被逐出師門,在落稽山自立門戶。”

陸禮從百家師,按時間推算,嶰谷多半是他最初的師門,難怪會以陸為姓。但倘若假設為真,這一趟說不定還會有意料之外的風險。

雲衣也不確定前世弒師時有沒有徹底碎魂,但又不想放過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昆侖玉畢竟是給你用,我還是自己取來放心點。反正陸禮已經是死人了,也不怕他作什麽妖。”

見她為了自己,連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能夠面對,江雪鴻不自主道:“衣衣,我一直在。”

不只是從白日到暮夜,而是整整三百年。

雲衣把滿滿當當的乾坤袋紮緊丟去,心裏也同這袋子一樣充盈:“別矯情了,你我也算去闖一遭江湖了。”

落稽山新任山主就是陸輕衣轉世的身份不少人都已經知道,雲衣把朝堂托付給司鏡等人,這一趟索性隱姓埋名,重新用起四年前在如溪澗的潦草化名,拿著從白一羽那裏討來的信物,以仙盟使臣的身份前往嶰谷。

惹眼的容顏遮蓋上障眼法,衣衫也換了輕薄便行的素色緞裙,身後背著寄雪劍,勾玉發帶清爽利落綁起一根高馬尾,看似孤身一人,實則卻是雙人行。

嶰谷與落稽山一樣處於山地,谷口集市仙妖混雜,雲衣首先在那裏尋找起能夠承載仙魂的息壤傀儡。

店面掌櫃看著眼前容貌與行裝皆普通的小娘子,興致缺缺趕客道:“這傀儡千兩一具起步,買不起就別碰。”

話音剛落,萬兩銀票啪地甩在臉上。雲衣一個縱跳,輕盈取下最高處的傀儡,壕爽道:“不用找了。”

魂魄融合傀儡需要時間,她正要找個僻靜地方,身側不知何時飄來一句:“姑娘可是在尋客棧落腳?”

轉頭只見一個身著陌生門派靛青制服的男子,眉目如星,衣裝清雋不俗,手中還拿著一只赤金羅盤。搭訕的可疑人對雲衣露出天然無害的笑:“姑娘是外鄉人吧?在下對此地頗為熟絡,可為姑娘引路。”

路有艷遇,奈何家有妒夫。雲衣不得不拿出有夫之婦的自覺,稍離遠了些:“無親無故,你憑什麽為我引路?”

“一來在下近日行走江湖,立志日行一善,二來看姑娘先前出手闊綽,故有意結交。”男子完全察覺不到她的疏遠,嬉皮笑臉又湊近了些,“三來,在下對陰陽易術有所涉獵,看姑娘身上似有不詳,意欲一探。”

在上清道宗親眷面前說懂陰陽易術,無異於班門弄斧。

雲衣轉身就走,卻被那人一路追著:“姑娘,你身上真有邪祟啊!萬一夜半被鬼纏身可不好了!”

為了收斂鋒芒,她沒有用瞬移符,步速卻也遠超常人,居然始終沒甩掉陌生男子。只見他拿著羅盤在她周圍左右捯飭,自言自語著道:“讓我算算,邪祟在哪裏呢?”

靈針順時針的轉了好幾圈,他終於鎖定在雲衣肩頭垂落的發帶上,篤定道:“就是這個。”

羅盤正中射出一道金光襲向發帶尾端的勾玉,被蔥白指尖倏地截斷。

“滾!”雲淡風輕的女子瞬間發兇起來,瞳孔閃爍艷粉的光,活像被人碰了命根子。

男子嚇得一蹦三尺遠,不解撓頭:“可真有邪祟啊……”

雲衣不想節外生枝,點到即止揚長而去,偏在黃昏時分抵達一間客棧時,竟又看到了那抹靛青色的影子。

男子沖她攤手,表示重逢純純是緣分:“我剛要了一間上房,轉頭就遇見你了。”

雲衣用眼刀逼退他,提筆在客棧登記簿寫下假名“李雲衣”,無意瞄見其上的“陸輕鴻”三字,想必就是多管閑事者的名字了。

不僅姓陸,名字裏竟還有個鴻,令人膈應至極。

陸輕鴻也好奇打量她的名姓,待看清其後的數字二,他下意識捂住前胸:“你、你居然要雙人間?”

這進程未免太快了吧?他要不要現在退房?

雲衣早就對這個吊兒郎當的家夥膩煩不已,回懟道:“我喜歡寬敞些,不行嗎?”

陸輕鴻暗暗嘀咕:“貌美如花還揮金如土,孤零零混來這種地方,當心被劫財劫色。”

雲衣待走上樓梯才重重一頓,反應過來那“貌美如花”四字:這個人,看得破自己的障眼法。

她一時拿不定主意,暫且先回屋安歇。合攏房門後不及點燈,脊背便感到一股沁人的涼意。發帶如活了一般從肩頭滑落,飄逸的青絲之間瀉出絲絲縷縷白煙。視線模糊不清,煙氣凝固為一雙沒有血色的手,一只擒過下頜,一只托舉在後頸,從霧霭裏幻化出的人用這番掌控欲極強的姿勢,把她抵在了門上。

“等……”未說出的話堵在了交纏的唇觸之間。

倘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半日不能觸碰到彼此,也算隔了一年半載。

鬼煙禁錮著手腕,本就松松垮垮的外衫也莫名其妙被拉扯開,雲流隨著胸前山壑起伏繚繞。雲衣見怪不怪,已經對鬼纏身脫敏,但一心想要商量正事,不由微微反抗。江雪鴻一手繼續穩著她加深這個吻,一手無聲把外衫推下了削肩,錦緞堆疊到臂彎,竟變成了一道無法掙脫的另類捆縛。

道骨加持仙身,雲衣不敢在他面前亂用靈力,唯恐真傷了他,有了倚仗的男人卻更加肆無忌憚,任由寒冷的氣味填滿她的鼻腔唇齒。

瓷白的指骨從烏黑的發叢探出,兩對唇瓣之間也拉出一線晶瑩細絲,侵淩終於稍歇。

雲衣喘著氣在黑燈瞎火裏瞪他:“快給我松開。”

修煉進程緩慢,除了她的撩撥幹擾,他這黏人病也是主要原因。

江雪鴻置若罔聞,用指腹碾過她透亮的菱唇,隔著凍霭冷霧輕笑:“衣衣,我很歡喜。”

他的五官生得鋒利,好像畫上雲山煙水的黑白墨筆,只一對明眸在暗夜裏閃動著藍星般的光暈。對上那雪消冰融的笑,雲衣一時忘了掙脫:“歡喜什麽?”

“你保護我。”

這是指她擋住了陌生人觸碰勾玉的事。

錦緞浸了濕意,雲衣索性直接脫下了外衫,抱臂嗤道:“誰讓你毀了肉|身又挑三揀四,不肯紆尊降貴將就個普通軀殼,非要連累我專門跑一趟找昆侖玉。”

雖然,挑三揀四的也不單是他。

美人長發披散,香肩半露襯著嬌靨暈紅,江雪鴻只見她紅唇開合,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到,繼續低頭追著吻了過去。衣裙起不到任何遮罩作用,涼嗖嗖的霧氣鉆入襟沿袖口,肆意流連在柔軟玲瓏之間。冷意點在痛穴,浮浮沈沈的酥麻感一股腦全灌進了心口,雲衣身子隨之綿軟,仿佛被螞蟻爬過。

孤村野店,孟浪至此,她不合時宜想同是鬼修的嫣梨在尋常閣攬客的手段。

不行,得趕緊給他把身子整出來,省得整天瞎鉆研陰間玩意兒。

她趕在擦槍走火前抵住江雪鴻:“別發癲了,先辦正事!”

正事也是有關他的,江雪鴻這才意猶未盡收束,取過白日臨時買下的傀儡。

先前他連一把梳子都拿不穩,如今至少能正常觸碰靈器以外的東西了,看來借助仙澤修煉的確有些效果。

雲衣看著他點燈,問:“我身上沒有什麽竊聽術吧?”

春夜轉寒,江雪鴻掃了一眼落地沾塵的淡色花衫,從乾坤袋取來嶄新的外衣給她披上:“無。”

雖然能夠借助無色鈴共感,但雲衣還是將偶遇陸輕鴻的細節說給了他,推測道:“此人修為平平卻能一眼看破我的法訣,或許與嶰谷有些淵源,不如我明日旁敲側擊套套情報。”

聽到她要接近外男,江雪鴻立刻冷道:“不必對他虛與委蛇。”

醋壇裏泡過的表情與預想分毫不差,雲衣逼著他以魂身入傀儡,不覺掩唇:“那你借著傀儡去套話吧。”

息壤不同於普通陶土或木制傀儡,不僅容顏能夠通過靈力加以改易,操縱起來也要便捷很多。雖然感官依舊不夠敏銳,但至少能說能走,外表看上去也與常人無異,不容易引起懷疑。

眼前的傀儡少年比雲衣還矮上半截,因為靈力影響,眉目之間還有三分點像她自己。為避免旁人再將他們誤會成母子或其他驚世駭俗的關系,雲衣一通猛灌靈力催熟,眼見“李雲鶴”一點點長成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一時忍俊不禁。

簡直像看著他長大似的。

道服穿在少年身上有些寬大,但並未影響他把自己收拾齊整。江雪鴻不知雲衣為何笑個不停,操縱傀儡之軀在桌邊畫了幾道承平符,感受到身邊凝固不動的灼灼視線,側目:“為何一直盯著我?”

趕路了一日,雲衣卻全無休息的心思:“我在想,你與陸輕鴻,究竟誰更好看?”

江雪鴻聞言唇角向下微抿,顯然不太高興被用來與人比較。

雲衣饒有興致觀察他細不可察的微表情,身子慢慢偎過去:“還是我家小鴻兒更勝一籌。”

江雪鴻將黃符折成紙鶴形,糾正:“夫君。”

雲衣接過紙鶴,又喚了好幾聲他的乳名,鼻尖在傀儡身上嗅了嗅,隨即嫌棄:“不行,這身子的土味還是太重了。”

江雪鴻拈了個清潔咒,攬過她:“衣衣,今日你那頭的白鈴響了三聲。”

魂魄重凝,但情絲依舊無法覆原,他們近日便通過無色鈴彼此共感心聲。

雲衣半躺著仰頭:“哪三聲?”

“方才你看我時。”

“這個啊,”雲衣用指尖慢慢悠悠掃著傀儡軀殼的不甚分明的喉結鎖骨,狡黠道,“因為你秀色愉人。”

江雪鴻攔下她還欲往下的手,敏銳追問:“白日陸輕鴻看你時,也是如此?”

雲衣輕描淡寫揭過:“那是我對他心懷警惕。”

江雪鴻也不知信了沒有:“有些路人看你時,無色鈴也有反應。”

這次,雲衣沒有直接解釋,反問他:“夫君第一次見我時,覺得我漂亮嗎?”

“嗯。”

“覺得漂亮之外,可還有旁的感覺?”

江雪鴻茫然:“旁的感覺?”

看到美好之物,除了心生愛慕,還會有什麽念頭?

雲衣與他十指相扣,司空見慣道:“那些人除了看我的臉,還要看我的前胸後背,看我身上露出的每一寸皮膚。夫君覺得,這是什麽感覺?”

江雪鴻不知如何形容,只默然把她抱得更緊。

在昔日回溯的記憶中,他也曾見過無數人對她的覬覦之心,純粹的惡念有如跗骨之蛆,令人厭惡卻無法甩開。難怪她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落稽山第九峰上下掃蕩一輪,誓要徹底杜絕財色交易與人肉買賣。

傀儡有些硌人,雲衣也沒嫌棄,輕松道:“也就賊心沒賊膽,什麽時候你教我幾招散威壓的手段,看還有誰敢招惹我。”

“好。”

果然,他還是想盡快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因懂她而懂人心善惡,因愛她而想要陪她改變這個世界。

長夜漫漫,耳邊只剩筆尖游移過符紙的沙沙聲。雲衣本不想打擾他修心,看著那眼花繚亂的符文,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下一瞬,身子騰空,她立刻被人抱去了床上。脊背沾上軟墊,雲衣迷糊問:“你不睡?”

江雪鴻熄了燈,替她蓋好被子:“我守著你。”

細想來,他似乎從未先她入眠。

雲衣蹙眉:“守什麽守,我不走,也不會尋死,你放一百個心。”

額心褶皺被細致的吻平覆下去,耳邊只有慣常的一句:“睡吧,衣衣。”

心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雲衣又是無奈又是懊惱,漸漸呼吸均勻。

殊不知,她睡著後,江雪鴻卻再沒回到桌邊,而是直接從息壤傀儡脫身出來,無聲潛入羅帷,一點一點把她擁入懷中。

息壤又如何,要那笨拙幼稚的軀殼有什麽用,還是魂身容易操縱。鬼修本就是旁門左道,如今他甚至連魔功都可以隨意亂用。

清寒夜風吹入窗欞,淡色月光隨著刻漏滴答悄然移動,漸次凝結成霜。寫了滿桌的符紙隨著折成的鶴在室內交錯亂舞,床帳底下溢出的白煙冷霧反倒越來越濃烈,恍若幽冥之界。

跨越生死,江寂塵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的道心究竟在何處。

所以,不會再迷路。

*

雲衣一夢香沈,直到第二日睜眼才發現滿身掐咬痕跡,擦過玉肌膏,又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去蓋,依舊有幾處沒能完全遮擋住。她看著桌邊傀儡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幾乎氣得七竅生煙。

等有了適合的軀殼,得把他鎖裏面才行!

開門碰著陸輕鴻,對方上來就是一句亮嗓:“欸,你被蟲咬了?”

“……”不僅名字不順眼,說話也很不討喜。

江雪鴻借著傀儡軀殼在雲衣之後邁出房門,自知昨晚不知收斂了些,跟著她一路無言。

二人似親似疏,陸輕鴻看得一楞一楞:哪兒來的野男人?

他忍不住跟著一路盤問:“你叫李雲衣,他叫李雲鶴,你倆是姐弟?”

甩不掉人,見江雪鴻不動聲色在袖底拈動殺訣,雲衣立刻扯住他,對陸輕鴻半真半假道:“我的夫君,當然從我姓。”

雖然這個“李”只是臨時借了慎微、慎初的俗姓。

陸輕鴻想不到美嬌娥不僅已經名花有主,竟還找了個半大的弟弟,咋舌道:“哪有男子隨女子改姓的規矩,你們落稽山的人真是不像話。”

聽他似乎連自己的來頭都猜出來了,雲衣更加警覺,嗤聲:“以男子為尊就像話嗎?”

陸輕鴻反而抱臂道:“雲衣姑娘,你雖然說話嗆得過分,但不走尋常路這點我還是很喜歡的。”

無色鈴在胸口亂顫,感覺到江雪鴻徘徊在爆發臨界點的心聲,雲衣更加用力握緊他,回眸冷嗖嗖一笑:“不巧,喜歡我的人,都死了。”

陸輕鴻:?

美人如刀,惹不起惹不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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