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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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那只魔族卻瞬間覺得有如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朝他襲來。
他的膝蓋禁不住一軟，當場就朝著顧祁白跪下，被殺意蒙蔽了的腦袋也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慌亂又驚恐地咽了咽唾沫，不敢直視顧祁白那雙漆黑深邃的眼。
“……魔，魔主，屬下方才出言不遜，望魔主恕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破烏第一個回過神來。
來不及管那只作死的魔族，他拔出剛深深插/入一名修士大腿裏的長劍，迅速地退回到了顧祁白身邊。
“魔主，是出什麽問題嗎”
其餘魔族緊跟著陸陸續續退回到顧祁白身側，沒有顧祁白的命令，誰也沒有再向場上的修士出手。
剩餘那些尚存活著的修士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自主地以元執忠為中心，回到了元執忠身邊。
正中央的元執忠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用元孟裏那張還算年輕的臉平靜地望著顧祁白。
幾息後，才緩慢開口道: “你發現了”
破烏聞言一楞: “…什麽意思”
他茫然地轉頭看向顧祁白: “魔主，您發現什麽了”
顧祁白目光暗爍: “破烏，你還記不記得，我方才講的那個故事裏，有一點你我遲遲沒有想通。”
破烏下意識地回答道: “屬下當然記得。”
自打魔主回到了魔界以後，幾乎在秘境開啟前就查明當年的所有真相，只有一點尚未明確。
那就是元執忠究竟是如何滅了當年實力頗為強勁的龍族的。
龍族數量雖稀少，但作為群妖之首，有資格自成一派，自身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就連魔族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過它們，為何那場人妖兩族大戰過後，龍族就帶著所有妖族一起，從世間徹底銷聲匿跡了呢
這點著實古怪，也是破烏對元執忠有些忌憚的原因。
但經過剛才那一戰下來，人族的修士已死傷大半，這場戰爭的勝利無疑將會屬於魔族。
那麽，當年的原因似乎就不再那麽重要了。
像是知道破烏心裏在想些什麽似的，顧祁白一雙深邃的眸子瞇了瞇，慢聲道。
“可是如果，現在這個場面就是元執忠想要看到的呢”
聞言，破烏瞳孔微微放大: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等顧祁白回答，一聲古怪的異響忽地從下方遙遙傳來。
這聲異響沈悶至極，來自地下，倘若不是顧祁白驟然叫了停，說不定方才已經殺昏了頭的破烏根本就不會註意到。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未曾想卻看到了一副他此生見所未見的詭異畫面。
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的屍體，都正以一個極其緩慢，難以感知到的速度徐徐下沈著。
仿佛地底有無數只看不見摸不著的手正拖拽著這些屍體，將他們挨個挨個拉入了地下。
與此同時，那些幹涸了的血的顏色也逐漸變得黯淡了起來，像是化作了甘霖，被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一點點地給吞噬殆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以地面中心為圓心，不斷向外擴張，並逐漸變亮的陣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土地吞噬的屍體和鮮血越多，陣法囊括的範圍也就越大。
倘若凝神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上面多出了許多詭異覆雜，花紋繁覆的紅金符文。
饒是感知再遲鈍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能立馬意識到這陣法的不對勁。
在場的修士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下意識地轉頭詢問元執忠: “元長老，這是怎麽一回事”
元執忠緩緩啟唇回答道: “這個啊，是蝕日死殺輪回陣。只要有鮮血和屍體的滋養，陣的範圍就會越大。”
“待到陣法徹底完成時，除了陣法的主人以外，所有在陣裏的人都會喪命。”
“因這陣能撕碎陣中之人的魂魄，使其無法進入輪回，又因這陣法發動時，格外像一輪太陽被慢慢吞噬，所以得了這個貼切的名字。”
話落，元執忠看向問話的那名修士: “怎麽樣白道友，我解釋得夠清楚嗎”
被稱作“白道友”的修士臉色慘白: “不，我不是在問這個，我……”
一句話尚未說話，他忽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他詫異又緩慢地垂下了頭，盯著深深沒入了自己心臟的長劍許久，最後順著滴血的劍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持劍的元執忠。
元執忠不緊不慢地將長劍旋轉了一周，這才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沒聽懂也沒關系，白道友親自感受一下就可以了。”
隨著長劍一點點抽出，那名修士的屍體迅速墜向地面，發出了一聲沈重的“咚”的悶響，最後沒入了地底，徹底消失不見了。
除了面色自若的顧祁白以外，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個變故。
修士們臉色驚變，很快從巨大的怔楞中回過神來，飛也似的逃離了元執忠身邊。
“元長老，你，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還能是為了什麽，當然是因為蝕日死殺輪回陣需要養料呀。”元執忠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不對，你分明知道我們不是在指這個!”
“你為什麽要在秘境裏設這麽詭譎邪惡的陣法”
“還不速速將它停掉，你想讓我們全都死在這裏嗎!”
聞言，元執忠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那不然呢”
“方才顧祁白不是都和你們講得很清楚了嗎，你們自己不信他，怪得了誰”
突如其來的變故足以顛覆在場所有修士的認知。
人在陷入莫大震驚的情況下，大腦通常會空白一片，哪裏還想得起顧祁白先前都說過些什麽。
不過所有人都聽清了元執忠方才的一句話。
[待到陣法徹底完成時，除了陣法的主人以外，所有在陣裏的人都會喪命。]
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古老詭異的邪惡陣法，自然無從得知這句話的真假。
但從元執忠這副勝券在握的姿態，以及這陣法竟以屍體和鮮血為養料來看，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了。
對生的渴望霎時間席卷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有處在崩潰邊緣的修士想也不想便握著法器沖了上去。
只不過這次的對象換成了元執忠。
“快點把陣法停下來，不然我殺了你——”
遠處的顧祁白冷眼看著這一切，幾近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蠢貨。”
果不其然，那名修士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元執忠一劍捅穿了心臟，成為了陣法的養料之一。
旁邊的破烏看不下去了: “誒不是，你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元執忠都說了這陣法吞掉的屍體和鮮血越多，擴展的範圍就越大，你們還上趕著去送死，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吧”
他這一番話點醒了不少蠢蠢欲動的修士。
他們拿著法器，不知所措地頓在原地: “那我們該怎麽辦”
像是知道破烏心裏在想些什麽似的，元執忠冷笑一聲: “沒用的。”
“這陣法已經吸收了足夠多的屍體和鮮血，現在只需要給它一點點時間罷了。”
“待它徹底完成時，能夠將整個秘境都囊括起來。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你們誰也跑不掉。”
破烏忍不住皺了皺眉，覺得元執忠說話的語氣怎麽聽怎麽欠揍。
要不是魔主沒有下令，且他深知他不是元執忠的對手，不然他也想提著武器沖上去，跟元執忠拼個你死我活算了。
才冷靜幾分的修士們一聽這話，頓時又氣得怒火中燒。
總歸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拉著元執忠一塊兒給他們陪葬。
可。
倘若沒有經歷剛才那一番纏鬥，且在場所有的人族和魔族能夠齊心聯手的話，元執忠或許並沒有多少勝算。
不然他也用不著啟用蝕日死殺輪回陣作為後手了。
但人魔雙方都在方才的戰鬥中被對方消耗了不少，而元執忠壓根就沒有出手過。
更何況，就算元孟裏的這具身體稍微限制了元執忠的一小部分實力，但經過了數百年的修整，元執忠早已經突破了分神期的門檻。
現如今他們的哪裏可能會是元執忠的對手
不多時，不少修士就成為了元執忠的劍下亡魂。
他們個個死不瞑目地從半空中墜落，被鮮血染紅的衣袍像是一株又一株雕零了的彼岸花，統統成為了陣法的養料。
其中不乏有許多元仙宗的弟子，元執忠對他們來說，是他們敬愛的師長，是他們崇拜的掌門。
同樣也是，奪走了他們性命的殺神。
將淌著血的長劍從一名元仙宗的弟子的胸膛裏拔出來後，元執忠神色自若地轉身看向了顧祁白。
“顧祁白，你若識趣點現在過來，我可以考慮讓你在祭煉的時候少吃點苦頭。”
秘境裏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唯獨顧祁白不行。
他還需要顧祁白來祭煉法寶，助他主宰天下。
見顧祁白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元執忠也不甚在意，只了然頷首道。
“好吧，看來你還抱有一線希望，以為這個陣法還能停下來”
“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蝕日死殺輪回陣一旦啟用，就無法停止，除非有人能夠在它徹底完成前破解了它。”
“但此陣是世間現存所有陣法中最為覆雜的一個，世間沒人有能力將其破除。”
“其實倘若龍晚青還活著的話，以她的陣法水平，說不定能夠解開這個陣法。只可惜是的，龍晚青早就在當年那場大戰中隕落——”
元執忠話音未落，一個清脆的女聲忽然插/進來，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老不死的東西，別喊我娘親名字，我聽著都替我娘感到晦氣。”
不是小龍還能是誰
她化作真龍原型，從山洞裏騰飛而出，琥珀般的雙眸在紅日的映襯下熠熠生輝，緊鎖著元執忠的目光卻冷得幾近徹骨。
是了，借由方才的夢境，小龍想起了被刻意塵封了的一切。
這裏其實並不是什麽所謂的上古秘境，而是所有妖族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外界把這裏稱為龍域。
龍族強大且稀少，以小龍的父親龍嵐和娘親龍晚青為首。
龍嵐和龍晚青不欲牽扯進人族和魔族的恩怨中，所以帶著所有妖族棲居在龍域裏，過著遠離塵世喧囂，與世無爭的生活。
而自打小龍誕生以後，龍嵐和龍晚青也對外界暫時隱瞞了她的存在。
不過龍域裏的小妖們都知道，那只眼瞳跟琥珀一樣漂亮的雪白銀龍是龍嵐和龍晚青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不能惹，惹不得。
由於龍族實在太過稀有，而名字對於一個妖族來說又格外重要，所以龍嵐和龍晚青一直沒有給小龍取名，而是簡潔明了地喚她“龍寶”。
龍域的小妖們更是不知從哪裏學來了人族的叫法，一見到小龍，就笑瞇瞇地“小公主” “小公主”地叫她。
在小妖們的眼中，小龍長得玲瓏剔透，哪怕年歲尚小，也能從她那像極了龍晚青的精致五官，看出她將來會長成的妥妥美人相。
再加上兩位妖王寵愛小龍，小龍的性格又好，這不是小公主是什麽
在妖王的庇護下，每只小妖都在龍域這個世外桃源裏生活得很好。
所以小妖們也不約而同地擁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望。
它們希望它們的小公主能夠健健康康，無憂無慮地長大。
……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止於了三百年前的某一天。
龍域闖入了一批不速之客——元執忠和他帶領的諸多人族修士。
他們給龍族強加了一個暗地裏偷偷與魔族聯合，想要覆滅人族的罪名，要對妖族大開殺戒。
不曾做過的事情，龍嵐和龍晚青自然不可能會認。
更何況他們清楚，人族一直都在嫉妒並覬覦龍族能夠以鱗煉寶的能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算不是與魔族聯合的罪名，人族也一定會編造出別的罪名，好為他們的醜惡行徑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人妖兩族大戰由此拉開帷幕。
其實從硬實力的角度來看，人族自然是敵不過龍族的。
但人族勝在修士的數量多，小妖們又沒有龍族那般強大的力量。
以龍嵐和龍晚青為首的龍族不僅要應對那些高階修士，還得要分出精力來保護族中小妖，以至於兩族一時間竟打得不分上下。
直到龍晚青註意到了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陣法，也就是蝕日死殺輪回陣。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平衡由此被打破。
死去的人族和妖族的屍體皆成為了陣法的養料，待到龍晚青留意到這個詭異古老的陣法的時候，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更何況為了保護族中幼妖，龍嵐和龍晚青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就算精通陣法的龍晚青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破解蝕日死殺輪回陣的辦法，也來不及阻止陣法的完全成型。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紅金符文化作實體，裹挾著颶風和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破土而出。
一些離陣法中央最近的小妖首當其沖，它們的魂魄在短短一息間就被這駭人的力量給輕易撕碎了。
甚至來不及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就成了一具具了無生機的屍體，徑直墜向了地面。
龍晚青清楚得記得，其中剛剛殞命的那只小狐妖，其實昨天才跟小龍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好幾個時辰。
依依不舍地和小龍告別的時候，可愛的小狐妖還一邊靦腆地甩甩尾巴，用稚嫩的聲音說著“小公主明天見”，一邊偷偷將自己省下來的飴糖塞給了小龍。
龍晚青雙眼通紅，怔忪看著在這座人間煉獄上所發生的一切，驟然被一種莫大的無力感席卷了周身。
她顫抖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甚至連無聲的悲淒的龍鳴都卡在喉間。
身為妖王，她竟不能幫她的族妖分擔一丁點痛苦。
直到那裹挾著符文的陣法迅速蔓延至她跟前。
這股強大的力量幾乎在一瞬間就蠻橫地擰斷了龍晚青全身所有的筋脈，魂魄被瘋狂地拉扯著，卻遲遲得不到解脫。
因為無論是人還是妖，自身擁有的靈力越強，能在蝕日死殺輪回陣裏堅持的時間就越久。
陣法龐大的力量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撕碎他們的靈魂，但這無疑也是一種漫長難耐的折磨。
痛到連意識都幾近恍惚的時候，龍晚青通過模糊的雙眼，看到了硝煙裏的小龍。
她和龍嵐捧在手心裏怕化了的寶貝，此時渾身上下卻布滿了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傷口，虛弱到了連最基本的人形都無法維續的地步。
猩紅的鮮血弄臟了小龍雪白的龍身，她背上的翅膀也不知被誰給弄折了一半，無力地耷拉在了地上。
龍族其實是沒有翅膀的。
不過小龍前不久第一次化形的時候，不知是哪個步驟出了差池，竟幻化出了這樣的一雙翅膀來。
那時的龍嵐和龍晚青光顧著誇龍寶好厲害，第一次化形就這麽順利，並沒有著急糾正她的這個小小錯誤。
——畢竟那時候的他們都以為，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慢慢教小龍。
再說了，不就是多了一雙翅膀，不那麽像龍而已麽
照樣不還是他們的寶貝。
也幸好有這對翅膀的存在，幸好小龍化形化得沒有那麽完美無缺。
那些修士並沒有認出小龍的龍族身份，還以為她只是跟龍族有些許淵源的蛇族或是其他妖族，沒有第一時間對她趕盡殺絕。
於是在被蝕日死殺輪回陣的力量徹底撕碎之前，龍晚青在龍嵐的掩護下，以自己的血為墨，以手指為筆，飛快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去往長仙島的傳送陣。
其實就憑蝕日死殺輪回陣這麽蠻橫強大的陣法，不可能有人能夠通過新的傳送陣離開這個陣法的範圍。
但龍晚青可是人妖魔三族皆知的陣法天才。
就連元執忠設下的這樣一個古老詭異的陣法，她都能在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內找出破解之法，畫一個這樣的傳送陣對她來說又有何難
再說了，小龍年歲尚小，自身擁有的力量也很薄弱。
要將小龍送出龍域，其實就相當於被困在漁網裏的小蝌蚪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漁網一樣簡單。
元執忠不可能察覺得到。
龍晚青一邊與蝕日死殺輪回陣迸發出來的強大力量做著殊死抵抗，一邊竭盡了身上剩餘的所有靈力，將小龍此前在龍域裏的全部記憶都封印了起來，並完成了傳送陣的最後一個筆畫。
她知道，玄武生活的長仙島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那是隔絕了凡塵，甚至能夠超脫空間與時間的一方天地。
而龍族早年對玄武有恩，她確信玄武會看在恩情的份上，將小龍照顧得很好。
親眼看著傳送陣一點點成了型，將奄奄一息的小龍完全地圈在了裏面後，龍晚青無聲地流著眼淚，釋懷地笑了。
她希望她的龍寶此生不要再卷入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是非當中，不要再想起這如同煉獄一般的過往。
當一條能夠以鱗煉寶，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龍固然厲害。
但。
她的龍寶如果能夠做一只永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小鴿子的話，這樣也很好。
……
誰也沒有註意到一只龍不龍，蛇不蛇的瀕死小妖在傳送陣的掩護下，從龍域裏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包括元執忠。
事情進行到這裏，基本上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
畢竟放眼整個世間，龍晚青的陣法水平若稱第二，沒人有資格敢稱第一。
不過，就連龍晚青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會畫錯她生命裏的最後一個陣法。
蝕日死殺輪回陣給人帶來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以至於就連陣法水平如此高超的龍晚青，也在這樣的痛苦折磨下誤畫錯了一個筆畫。
所以，傳送陣的目的地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它並沒有如龍晚青所願，將小龍平安順利地送去長仙島。
而是陰差陽錯地將小龍送到了顧祁白身邊。
為他帶來了，他生命長河裏唯一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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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那只魔族卻瞬間覺得有如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朝他襲來。
他的膝蓋禁不住一軟，當場就朝著顧祁白跪下，被殺意蒙蔽了的腦袋也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慌亂又驚恐地咽了咽唾沫，不敢直視顧祁白那雙漆黑深邃的眼。
“……魔，魔主，屬下方才出言不遜，望魔主恕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破烏第一個回過神來。
來不及管那只作死的魔族，他拔出剛深深插/入一名修士大腿裏的長劍，迅速地退回到了顧祁白身邊。
“魔主，是出什麽問題嗎”
其餘魔族緊跟著陸陸續續退回到顧祁白身側，沒有顧祁白的命令，誰也沒有再向場上的修士出手。
剩餘那些尚存活著的修士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自主地以元執忠為中心，回到了元執忠身邊。
正中央的元執忠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用元孟裏那張還算年輕的臉平靜地望著顧祁白。
幾息後，才緩慢開口道: “你發現了”
破烏聞言一楞: “…什麽意思”
他茫然地轉頭看向顧祁白: “魔主，您發現什麽了”
顧祁白目光暗爍: “破烏，你還記不記得，我方才講的那個故事裏，有一點你我遲遲沒有想通。”
破烏下意識地回答道: “屬下當然記得。”
自打魔主回到了魔界以後，幾乎在秘境開啟前就查明當年的所有真相，只有一點尚未明確。
那就是元執忠究竟是如何滅了當年實力頗為強勁的龍族的。
龍族數量雖稀少，但作為群妖之首，有資格自成一派，自身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就連魔族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過它們，為何那場人妖兩族大戰過後，龍族就帶著所有妖族一起，從世間徹底銷聲匿跡了呢
這點著實古怪，也是破烏對元執忠有些忌憚的原因。
但經過剛才那一戰下來，人族的修士已死傷大半，這場戰爭的勝利無疑將會屬於魔族。
那麽，當年的原因似乎就不再那麽重要了。
像是知道破烏心裏在想些什麽似的，顧祁白一雙深邃的眸子瞇了瞇，慢聲道。
“可是如果，現在這個場面就是元執忠想要看到的呢”
聞言，破烏瞳孔微微放大: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等顧祁白回答，一聲古怪的異響忽地從下方遙遙傳來。
這聲異響沈悶至極，來自地下，倘若不是顧祁白驟然叫了停，說不定方才已經殺昏了頭的破烏根本就不會註意到。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未曾想卻看到了一副他此生見所未見的詭異畫面。
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的屍體，都正以一個極其緩慢，難以感知到的速度徐徐下沈著。
仿佛地底有無數只看不見摸不著的手正拖拽著這些屍體，將他們挨個挨個拉入了地下。
與此同時，那些幹涸了的血的顏色也逐漸變得黯淡了起來，像是化作了甘霖，被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一點點地給吞噬殆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以地面中心為圓心，不斷向外擴張，並逐漸變亮的陣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土地吞噬的屍體和鮮血越多，陣法囊括的範圍也就越大。
倘若凝神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上面多出了許多詭異覆雜，花紋繁覆的紅金符文。
饒是感知再遲鈍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能立馬意識到這陣法的不對勁。
在場的修士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下意識地轉頭詢問元執忠: “元長老，這是怎麽一回事”
元執忠緩緩啟唇回答道: “這個啊，是蝕日死殺輪回陣。只要有鮮血和屍體的滋養，陣的範圍就會越大。”
“待到陣法徹底完成時，除了陣法的主人以外，所有在陣裏的人都會喪命。”
“因這陣能撕碎陣中之人的魂魄，使其無法進入輪回，又因這陣法發動時，格外像一輪太陽被慢慢吞噬，所以得了這個貼切的名字。”
話落，元執忠看向問話的那名修士: “怎麽樣白道友，我解釋得夠清楚嗎”
被稱作“白道友”的修士臉色慘白: “不，我不是在問這個，我……”
一句話尚未說話，他忽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他詫異又緩慢地垂下了頭，盯著深深沒入了自己心臟的長劍許久，最後順著滴血的劍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持劍的元執忠。
元執忠不緊不慢地將長劍旋轉了一周，這才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沒聽懂也沒關系，白道友親自感受一下就可以了。”
隨著長劍一點點抽出，那名修士的屍體迅速墜向地面，發出了一聲沈重的“咚”的悶響，最後沒入了地底，徹底消失不見了。
除了面色自若的顧祁白以外，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個變故。
修士們臉色驚變，很快從巨大的怔楞中回過神來，飛也似的逃離了元執忠身邊。
“元長老，你，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還能是為了什麽，當然是因為蝕日死殺輪回陣需要養料呀。”元執忠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不對，你分明知道我們不是在指這個!”
“你為什麽要在秘境裏設這麽詭譎邪惡的陣法”
“還不速速將它停掉，你想讓我們全都死在這裏嗎!”
聞言，元執忠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那不然呢”
“方才顧祁白不是都和你們講得很清楚了嗎，你們自己不信他，怪得了誰”
突如其來的變故足以顛覆在場所有修士的認知。
人在陷入莫大震驚的情況下，大腦通常會空白一片，哪裏還想得起顧祁白先前都說過些什麽。
不過所有人都聽清了元執忠方才的一句話。
[待到陣法徹底完成時，除了陣法的主人以外，所有在陣裏的人都會喪命。]
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古老詭異的邪惡陣法，自然無從得知這句話的真假。
但從元執忠這副勝券在握的姿態，以及這陣法竟以屍體和鮮血為養料來看，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了。
對生的渴望霎時間席卷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有處在崩潰邊緣的修士想也不想便握著法器沖了上去。
只不過這次的對象換成了元執忠。
“快點把陣法停下來，不然我殺了你——”
遠處的顧祁白冷眼看著這一切，幾近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蠢貨。”
果不其然，那名修士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元執忠一劍捅穿了心臟，成為了陣法的養料之一。
旁邊的破烏看不下去了: “誒不是，你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元執忠都說了這陣法吞掉的屍體和鮮血越多，擴展的範圍就越大，你們還上趕著去送死，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吧”
他這一番話點醒了不少蠢蠢欲動的修士。
他們拿著法器，不知所措地頓在原地: “那我們該怎麽辦”
像是知道破烏心裏在想些什麽似的，元執忠冷笑一聲: “沒用的。”
“這陣法已經吸收了足夠多的屍體和鮮血，現在只需要給它一點點時間罷了。”
“待它徹底完成時，能夠將整個秘境都囊括起來。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你們誰也跑不掉。”
破烏忍不住皺了皺眉，覺得元執忠說話的語氣怎麽聽怎麽欠揍。
要不是魔主沒有下令，且他深知他不是元執忠的對手，不然他也想提著武器沖上去，跟元執忠拼個你死我活算了。
才冷靜幾分的修士們一聽這話，頓時又氣得怒火中燒。
總歸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拉著元執忠一塊兒給他們陪葬。
可。
倘若沒有經歷剛才那一番纏鬥，且在場所有的人族和魔族能夠齊心聯手的話，元執忠或許並沒有多少勝算。
不然他也用不著啟用蝕日死殺輪回陣作為後手了。
但人魔雙方都在方才的戰鬥中被對方消耗了不少，而元執忠壓根就沒有出手過。
更何況，就算元孟裏的這具身體稍微限制了元執忠的一小部分實力，但經過了數百年的修整，元執忠早已經突破了分神期的門檻。
現如今他們的哪裏可能會是元執忠的對手
不多時，不少修士就成為了元執忠的劍下亡魂。
他們個個死不瞑目地從半空中墜落，被鮮血染紅的衣袍像是一株又一株雕零了的彼岸花，統統成為了陣法的養料。
其中不乏有許多元仙宗的弟子，元執忠對他們來說，是他們敬愛的師長，是他們崇拜的掌門。
同樣也是，奪走了他們性命的殺神。
將淌著血的長劍從一名元仙宗的弟子的胸膛裏拔出來後，元執忠神色自若地轉身看向了顧祁白。
“顧祁白，你若識趣點現在過來，我可以考慮讓你在祭煉的時候少吃點苦頭。”
秘境裏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唯獨顧祁白不行。
他還需要顧祁白來祭煉法寶，助他主宰天下。
見顧祁白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元執忠也不甚在意，只了然頷首道。
“好吧，看來你還抱有一線希望，以為這個陣法還能停下來”
“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蝕日死殺輪回陣一旦啟用，就無法停止，除非有人能夠在它徹底完成前破解了它。”
“但此陣是世間現存所有陣法中最為覆雜的一個，世間沒人有能力將其破除。”
“其實倘若龍晚青還活著的話，以她的陣法水平，說不定能夠解開這個陣法。只可惜是的，龍晚青早就在當年那場大戰中隕落——”
元執忠話音未落，一個清脆的女聲忽然插/進來，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老不死的東西，別喊我娘親名字，我聽著都替我娘感到晦氣。”
不是小龍還能是誰
她化作真龍原型，從山洞裏騰飛而出，琥珀般的雙眸在紅日的映襯下熠熠生輝，緊鎖著元執忠的目光卻冷得幾近徹骨。
是了，借由方才的夢境，小龍想起了被刻意塵封了的一切。
這裏其實並不是什麽所謂的上古秘境，而是所有妖族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外界把這裏稱為龍域。
龍族強大且稀少，以小龍的父親龍嵐和娘親龍晚青為首。
龍嵐和龍晚青不欲牽扯進人族和魔族的恩怨中，所以帶著所有妖族棲居在龍域裏，過著遠離塵世喧囂，與世無爭的生活。
而自打小龍誕生以後，龍嵐和龍晚青也對外界暫時隱瞞了她的存在。
不過龍域裏的小妖們都知道，那只眼瞳跟琥珀一樣漂亮的雪白銀龍是龍嵐和龍晚青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不能惹，惹不得。
由於龍族實在太過稀有，而名字對於一個妖族來說又格外重要，所以龍嵐和龍晚青一直沒有給小龍取名，而是簡潔明了地喚她“龍寶”。
龍域的小妖們更是不知從哪裏學來了人族的叫法，一見到小龍，就笑瞇瞇地“小公主” “小公主”地叫她。
在小妖們的眼中，小龍長得玲瓏剔透，哪怕年歲尚小，也能從她那像極了龍晚青的精致五官，看出她將來會長成的妥妥美人相。
再加上兩位妖王寵愛小龍，小龍的性格又好，這不是小公主是什麽
在妖王的庇護下，每只小妖都在龍域這個世外桃源裏生活得很好。
所以小妖們也不約而同地擁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望。
它們希望它們的小公主能夠健健康康，無憂無慮地長大。
……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止於了三百年前的某一天。
龍域闖入了一批不速之客——元執忠和他帶領的諸多人族修士。
他們給龍族強加了一個暗地裏偷偷與魔族聯合，想要覆滅人族的罪名，要對妖族大開殺戒。
不曾做過的事情，龍嵐和龍晚青自然不可能會認。
更何況他們清楚，人族一直都在嫉妒並覬覦龍族能夠以鱗煉寶的能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算不是與魔族聯合的罪名，人族也一定會編造出別的罪名，好為他們的醜惡行徑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人妖兩族大戰由此拉開帷幕。
其實從硬實力的角度來看，人族自然是敵不過龍族的。
但人族勝在修士的數量多，小妖們又沒有龍族那般強大的力量。
以龍嵐和龍晚青為首的龍族不僅要應對那些高階修士，還得要分出精力來保護族中小妖，以至於兩族一時間竟打得不分上下。
直到龍晚青註意到了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陣法，也就是蝕日死殺輪回陣。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平衡由此被打破。
死去的人族和妖族的屍體皆成為了陣法的養料，待到龍晚青留意到這個詭異古老的陣法的時候，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更何況為了保護族中幼妖，龍嵐和龍晚青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就算精通陣法的龍晚青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破解蝕日死殺輪回陣的辦法，也來不及阻止陣法的完全成型。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紅金符文化作實體，裹挾著颶風和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破土而出。
一些離陣法中央最近的小妖首當其沖，它們的魂魄在短短一息間就被這駭人的力量給輕易撕碎了。
甚至來不及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就成了一具具了無生機的屍體，徑直墜向了地面。
龍晚青清楚得記得，其中剛剛殞命的那只小狐妖，其實昨天才跟小龍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好幾個時辰。
依依不舍地和小龍告別的時候，可愛的小狐妖還一邊靦腆地甩甩尾巴，用稚嫩的聲音說著“小公主明天見”，一邊偷偷將自己省下來的飴糖塞給了小龍。
龍晚青雙眼通紅，怔忪看著在這座人間煉獄上所發生的一切，驟然被一種莫大的無力感席卷了周身。
她顫抖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甚至連無聲的悲淒的龍鳴都卡在喉間。
身為妖王，她竟不能幫她的族妖分擔一丁點痛苦。
直到那裹挾著符文的陣法迅速蔓延至她跟前。
這股強大的力量幾乎在一瞬間就蠻橫地擰斷了龍晚青全身所有的筋脈，魂魄被瘋狂地拉扯著，卻遲遲得不到解脫。
因為無論是人還是妖，自身擁有的靈力越強，能在蝕日死殺輪回陣裏堅持的時間就越久。
陣法龐大的力量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撕碎他們的靈魂，但這無疑也是一種漫長難耐的折磨。
痛到連意識都幾近恍惚的時候，龍晚青通過模糊的雙眼，看到了硝煙裏的小龍。
她和龍嵐捧在手心裏怕化了的寶貝，此時渾身上下卻布滿了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傷口，虛弱到了連最基本的人形都無法維續的地步。
猩紅的鮮血弄臟了小龍雪白的龍身，她背上的翅膀也不知被誰給弄折了一半，無力地耷拉在了地上。
龍族其實是沒有翅膀的。
不過小龍前不久第一次化形的時候，不知是哪個步驟出了差池，竟幻化出了這樣的一雙翅膀來。
那時的龍嵐和龍晚青光顧著誇龍寶好厲害，第一次化形就這麽順利，並沒有著急糾正她的這個小小錯誤。
——畢竟那時候的他們都以為，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慢慢教小龍。
再說了，不就是多了一雙翅膀，不那麽像龍而已麽
照樣不還是他們的寶貝。
也幸好有這對翅膀的存在，幸好小龍化形化得沒有那麽完美無缺。
那些修士並沒有認出小龍的龍族身份，還以為她只是跟龍族有些許淵源的蛇族或是其他妖族，沒有第一時間對她趕盡殺絕。
於是在被蝕日死殺輪回陣的力量徹底撕碎之前，龍晚青在龍嵐的掩護下，以自己的血為墨，以手指為筆，飛快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去往長仙島的傳送陣。
其實就憑蝕日死殺輪回陣這麽蠻橫強大的陣法，不可能有人能夠通過新的傳送陣離開這個陣法的範圍。
但龍晚青可是人妖魔三族皆知的陣法天才。
就連元執忠設下的這樣一個古老詭異的陣法，她都能在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內找出破解之法，畫一個這樣的傳送陣對她來說又有何難
再說了，小龍年歲尚小，自身擁有的力量也很薄弱。
要將小龍送出龍域，其實就相當於被困在漁網裏的小蝌蚪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漁網一樣簡單。
元執忠不可能察覺得到。
龍晚青一邊與蝕日死殺輪回陣迸發出來的強大力量做著殊死抵抗，一邊竭盡了身上剩餘的所有靈力，將小龍此前在龍域裏的全部記憶都封印了起來，並完成了傳送陣的最後一個筆畫。
她知道，玄武生活的長仙島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那是隔絕了凡塵，甚至能夠超脫空間與時間的一方天地。
而龍族早年對玄武有恩，她確信玄武會看在恩情的份上，將小龍照顧得很好。
親眼看著傳送陣一點點成了型，將奄奄一息的小龍完全地圈在了裏面後，龍晚青無聲地流著眼淚，釋懷地笑了。
她希望她的龍寶此生不要再卷入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是非當中，不要再想起這如同煉獄一般的過往。
當一條能夠以鱗煉寶，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龍固然厲害。
但。
她的龍寶如果能夠做一只永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小鴿子的話，這樣也很好。
……
誰也沒有註意到一只龍不龍，蛇不蛇的瀕死小妖在傳送陣的掩護下，從龍域裏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包括元執忠。
事情進行到這裏，基本上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
畢竟放眼整個世間，龍晚青的陣法水平若稱第二，沒人有資格敢稱第一。
不過，就連龍晚青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會畫錯她生命裏的最後一個陣法。
蝕日死殺輪回陣給人帶來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以至於就連陣法水平如此高超的龍晚青，也在這樣的痛苦折磨下誤畫錯了一個筆畫。
所以，傳送陣的目的地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它並沒有如龍晚青所願，將小龍平安順利地送去長仙島。
而是陰差陽錯地將小龍送到了顧祁白身邊。
為他帶來了，他生命長河裏唯一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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