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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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祁白師兄，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嗯，”顧祁白頷首，不忘提醒道，“把羅盤拿出來。”
只要魔物現身，其所在地方的氣息就會有所加重，羅盤便能重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為他們指明魔族所在的方向。
其實以顧祁白現在的修為實力，壓根就不需要羅盤的指引，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將藏匿在紫霧裏的魔族誅殺。
但他身邊好歹跟了只小龍，表面功夫還是需要做一做的。
小龍乖巧點頭，將羅盤從儲物袋裏拿了出來：“好。”
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老舊的木門從外向裏被顧祁白推開。
屋內的霧氣濃度較外面並沒有多大變化，依稀能夠看清，裏頭的布置和尋常人家一樣，桌椅床榻一應俱全，只是蒙上了厚厚一層灰。
小龍左右環顧一圈，並沒有在屋裏發現任何魔族的蹤跡。
她跟著顧祁白踏進屋內，正打算再仔細重新找一遍，然而身後的木門不知是被陰風刮的還是怎麽，竟“啪”的一聲，自己闔上了。
小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嘗試著拉了拉門，沒能拉開。
這裏處處透露著一股陰森又詭異的氣息，顧祁白垂眸看向一旁的人兒：“害怕嗎？”
“不怕，”小龍搖搖頭，“不過，祁白師兄，我有一個問題。”
顧祁白：“什麽？”
“等把這只魔除掉以後，我們能不能先在天遙城裏待幾天再回去呀？”
元仙宗給弟子下山除魔的時限一般是十天，小龍本以為除魔會是件費時費力的麻煩事，不過現如今看來，倒是要比她想象中輕松一些。
不等顧祁白開口回答，小龍手中羅盤的指針忽然開始迅速轉動了起來，最終指向窗邊。
與此同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笑話，來的是一個築基五階，一個練氣八階的修士也就罷了，不想著自己要如何保全性命，居然還妄想要除掉我，真是好大的口氣。”
小龍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借著過人的視力，看清了停駐在窗邊的黑影。
那是一只人頭蝙蝠身的魔族，不及半人高。
它收攏起灰黑色的翅膀蹲在窗邊，也間接堵住了小龍和顧祁白從這間房屋裏逃脫的唯一可能性。
小龍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魔族，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據說，能力越強、越厲害的魔族，外在模樣就越是純粹。
要麽看起來長得和人族基本無異，要麽就完全保留了魔族的特征。
總之，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只蝙蝠魔一樣，人不人，魔不魔的。
小龍摸摸下巴，將處在紫霧中的蝙蝠魔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
自打這只蝙蝠魔一出現，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偏偏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當做是自己的錯覺。
見跟前的兩個修士非但沒有回應自己的話，甚至在看到自己的真身後，也不像其他那些修士一般，露出任何驚訝或是害怕的神情。
尤其是其中那個黃毛丫頭，居然還用看耍猴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蝙蝠魔覺得自己的尊嚴遭到了挑釁，頓時氣得怒火中燒，一邊撲扇著翅膀發出吱呀怪叫，一邊朝小龍飛速俯沖過來。
儼然是想挑實力最弱的先下手。
小龍時刻謹記著自己要保護顧祁白的承諾，見蝙蝠魔不由分說地朝自己沖了過來，生怕會誤傷到顧祁白，連忙松開牽著顧祁白的手，將他往旁邊一推。
她眼疾手快地放出束魔鞭，感知到蝙蝠魔散發出來的氣息後，束魔鞭登時猶如活了過來。
細長的黑鞭在小龍手中好似化作了一條黑蟒，隨即脫離了小龍的掌心，徑直朝蝙蝠魔的方向飛了過去，大有要和它對沖的架勢。
眼看著就要纏上蝙蝠魔的翅膀，蝙蝠魔卻靈活地側身一躲，避開了束魔鞭這一記攻擊。
回頭見黑鞭撞上了屋檐上的橫木，蝙蝠魔得意地扇扇翅膀，臉上嘲諷之色盡顯。
“小丫頭，你想用這種鞭子捆住我？再滾回你的元仙宗練上個三十年吧。”
頓了頓，蝙蝠魔“哎呀呀”一聲：“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們今天都要喪命於此了，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呢。”
“是嗎？”小龍頗為無辜地眨眨眼睛。
“可是我怎麽覺得，再給它三盞茶的時間應該就夠了誒。”
聞言，蝙蝠魔臉色陡然一變：“什麽？”
它驟然意識到了什麽，急急回頭看了眼束魔鞭。
只見那束魔鞭像是在它身上貼了追蹤符、認準了它似的，與蝙蝠魔擦身而過後，只停駐了短短一息時間，便又調整好角度，朝著蝙蝠魔的方向橫沖直撞而來。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蝙蝠魔同束魔鞭在這間荒廢已久的空屋裏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趕的好戲。
一魔一鞭的速度幾乎不相上下，以至於就算蝙蝠魔想要先攻擊小龍，讓她把這該死的鞭子停下來，也會在中途被束魔鞭攔下。
然後繼續它逃，它追，它插翅難飛。
先前還氣焰囂張的蝙蝠魔此時狼狽不已，這畫面看起來頗為滑稽。
小龍等得無聊，幹脆從儲物袋裏拿出了兩張清潔符，貼在屋子裏唯二的木椅上，自己和顧祁白一人一把。
緊接著又拿出一碟王廚做的桂花糕，邊吃邊津津有味地看著蝙蝠魔被束魔鞭追著滿屋子亂飛的景象。
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一點不尊重蝙蝠魔，小龍思忖片刻，將嘴裏的半塊桂花糕咽進肚子裏，然後拍拍手上的點心屑，朝蝙蝠魔喊道。
“加油，你已經堅持了快半個時辰了誒，真棒。”
換來耳邊顧祁白一聲輕笑。
倉皇躲避間，聽見小龍的聲音，蝙蝠魔分出了點精力，抽空往小龍那邊望了一眼。
這一眼可就不得了。
見自己累死累活地在這裏躲避著鞭子，小龍卻優哉游哉地在那裏吃桂花糕，再一想她方才的話，險些氣個半死。
魔族的體質雖遠超於人族，但總歸精力有限。
而束魔鞭卻是件死物，一旦捕捉到魔族的氣息，便會不知疲倦地追尋，直到束縛住魔族為止。
躲避了近半個時辰，蝙蝠魔本就已經體力不支，這裏又分神被小龍狠狠氣了一通，一時間沒能夠穩住平衡，速度因此變慢了一息。
束魔鞭抓住這個機會，迅速纏上了蝙蝠魔的翅膀，將它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翅膀被緊緊束縛住，蝙蝠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就這樣直直從半空中墜到了地上，發出一聲結實的悶響。
見狀，小龍不太滿意地輕嘖一聲，她指指點點道。
“你怎麽回事，我剛剛才誇過你，你怎麽就不行了？”
蝙蝠魔氣得咬牙切齒，偏偏嘴巴也被束魔鞭綁住，一句話都罵不出來。
小龍也不是非要聽它回答：“算了算了，你飛了這麽久，應該也累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她說得委婉，但蝙蝠魔不是傻子。
這個“休息”具體指的是什麽意思，它心知肚明。
求生的欲望頓時占據了蝙蝠魔的整只腦袋，它像條砧板上待宰的魚，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它說不出話，只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小龍。
小龍理都不理它，正在糾結用哪個寶貝結果蝙蝠魔的性命比較好，然而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被她放在一旁的羅盤指針忽然像瘋了一樣飛速轉動起來，捆著蝙蝠魔的束魔鞭也松了緊，緊了松，給人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
小龍循著指針指向的方向望去，目光最終落在自己後腦勺對著的橫梁上，很快便意識到，蝙蝠魔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盤踞在橫梁上的那個黑影。
隨著第二只魔族現身，小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在剛看到蝙蝠魔的時候，她心裏隱隱約約的那點不對勁究竟從何而來。
——蝙蝠魔的氣息和紫霧散發出來的氣息對不上。
不僅如此，根據元仙宗給她和顧祁白提供的信息，這只蝙蝠魔修為最高也還未突破金丹，一只築基期的魔族，怎麽可能會有撐起這麽一大片紫霧的本事。
除非，天遙城的這處城郊，並不只有蝙蝠魔一只魔族。
而盤踞在橫梁上的那個黑影，就是棲息在此地的第二只。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顧祁白在此時擡起了頭，瞇眼望向了那只魔族。
自從第二只魔族主動現出了身形，橫梁周圍的紫霧便變得濃郁了許多，幾乎將那處完全籠罩了起來。
可顧祁白還是透過重重紫霧，看清了橫梁上魔族的模樣。
那是一只蛇魔。
和蝙蝠魔不一樣的是，這只蛇魔除了牙齒扁平，像人的牙齒以外，幾乎完全保留了魔族的特征，修為也遠高於蝙蝠魔，已經有元嬰初期的實力。
眸光淡淡掠過尚在地板上掙紮、眼中卻已浮現出生的希望的蝙蝠魔，顧祁白大概明白了這兩只魔族的關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蝙蝠魔只不過是這只蛇魔用來試探修士實力的誘餌罷了。
當確定自己可以對付前來除魔的修士，蛇魔才會現身出手，並保全蝙蝠魔的性命，留著吸引更多不知情的修士前來送命。
顧祁白目前的真正實力也為元嬰，但實際上，他距離出竅期只剩下一步之遙，蛇魔與他的差距可謂天差地別。
要想解決掉這只蛇魔，對於顧祁白來說不過是易如反掌。
只是。
顧祁白微微側頭，看向了一旁神情有些許凝重的小龍。
他從未在小龍面前暴露過自己真實的實力，在小龍眼中，她的祁白師兄左右就是個築基五階，即使服下了她的寶貝金剛丸，巔峰實力頂多也只有金丹期的修士罷了。
當然，顧祁白也並沒有要在小龍面前暴露實力的打算。
盡管和小龍相識以來，她就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同他一邊，也從未做過任何害他的事，但顧祁白清楚，他並不能真正相信這位懷揣著諸多秘密的顧師妹。
顧師妹是很有趣，有了她的出現，他在元仙宗的日子都變得不再那麽無聊了起來。
只可惜，覆仇才是他這一世要做的事，而隱藏起來的修為是他唯一擁有的、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底牌。
要怎樣才能在不引起小龍懷疑的前提下解決掉這只蛇魔呢？
然而，不等顧祁白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橫梁上的蛇魔就已經發動了攻擊。
目標是——距離它更近的顧祁白。
自認為勝券在握的蛇魔懶得像蝙蝠魔一樣，抓實力最弱的小龍下手。
反正在它的視角裏，不管殺哪個，都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蛇魔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來到了顧祁白跟前。
在距離如此之近的情況下，顧祁白要麽以築基五階的身體強度生生挨下這一擊，要麽解開封印，用真正實力跟蛇魔打。
只是，倘若選擇後者的話，那麽目睹了全程的小龍就絕不可能活著了。
顧祁白輕嘆一聲，一想到這種情況，心裏竟覺得有些許的可惜。
不過，誰讓小龍眼光不好，放著元禎和宗門裏的其他弟子不選，偏偏要選擇跟他一邊呢。
顧祁白斂起眼睫，正欲出手。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比蛇魔和顧祁白的速度還要快的，是小龍。
事發突然，小龍來不及思考顧祁白為什麽沒有跟事前與她商量好的一樣，捏碎瞬移符逃跑，也來不及在儲物袋裏找到合適的寶貝，只摸到了一張空白一片的符紙。
是她提前備在這裏的瞬移符。
眼看著蛇魔已經沖到了顧祁白面前，小龍毫不猶豫地將符紙捏碎，心念一動，便瞬間出現在了顧祁白跟前，替他擋下了這意想不到的一擊。
龍族之所以強大，有資格成為群妖之首，除了龍有龍心鱗，且每一枚龍鱗都能煉成法寶之外，更是因為龍族有龍鱗護體，刀槍不入。
可對於此時並未變回真龍原型的小龍來說，沒有龍鱗的龍就猶如沙場上的戰士主動丟了盔甲。
再加上她本身只有練氣八階的修為，就算提前服了可以止痛的丹藥，將痛覺降到了最低，可身體強度並沒有得到任何提升，依然是脆弱的。
硬生生接下了蛇魔這一擊，小龍倒是沒怎麽覺得痛，視線卻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最終竟完全失去意識，直接暈倒在了顧祁白懷裏。
蛇魔這一擊未空，擊中的卻不是預想中要擊中的人。
它迅速退回到屋檐之上，紅瞳掃過小龍仍微微起伏著的胸脯，不由得驚奇地“哎呀”了一聲。
“你這女娃娃命可真大，受了我這一擊，居然沒有立刻死。”
“不過嘛，”蛇魔吐了吐信子，“就算沒死，也不過是在茍延殘喘罷了。”
它看向抱著小龍的顧祁白，肆意扭動著柔軟的身體，儼然是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這位小道友，剛才算你運氣好，接下來可就沒人給你擋了噢。”
顧祁白卻像是壓根沒有聽到一樣。
他只怔怔看著懷裏昏迷不醒的小龍，除了滿目茫然以外，眸底還閃過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紮眼的鮮血從小龍受傷的肩膀處源源湧出，很快浸透了小龍單薄的衣裳。
少女一向純潔無暇的雪白襦裙上如今綻開了血花，好似一朵嬌艷易折的玫瑰開在了皎潔的月亮上。
四周安靜，只有陰風四起的簌簌風聲，以及蛇魔緩慢扭動身體的細微聲響。
顧祁白就這樣抱著小龍許久，直到屬於小龍的溫熱血液滴到了他的掌心上面，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濃密彎翹的鴉睫輕顫了顫，懷裏本就嬌小的人兒好像忽然變得比柳絮還要輕，令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不用力將她抱著擁著，她下一秒就有可能會從懷裏飛走了。
一想到這裏，顧祁白竟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絲慌亂。
他用臉頰輕輕貼了貼小龍溫熱的面龐，像是在確認什麽似的，然後才擡眸望向盤踞在橫梁上的蛇魔。
那雙漂亮狹長的桃花眼中冷靜不覆，取而代之的冷冽幾乎快要凝成實體。
掌心翻轉破印，顧祁白低沈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仿佛此時他對話著的，已經是一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薄唇微啟，道出冰冰冷冷的四個字：“爾怎麽敢？”
他都沒舍得過弄臟這身白衣，區區一只蛇魔而已，究竟哪裏來的膽子，竟敢弄臟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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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師兄，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嗯，”顧祁白頷首，不忘提醒道，“把羅盤拿出來。”
只要魔物現身，其所在地方的氣息就會有所加重，羅盤便能重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為他們指明魔族所在的方向。
其實以顧祁白現在的修為實力，壓根就不需要羅盤的指引，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將藏匿在紫霧裏的魔族誅殺。
但他身邊好歹跟了只小龍，表面功夫還是需要做一做的。
小龍乖巧點頭，將羅盤從儲物袋裏拿了出來：“好。”
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老舊的木門從外向裏被顧祁白推開。
屋內的霧氣濃度較外面並沒有多大變化，依稀能夠看清，裏頭的布置和尋常人家一樣，桌椅床榻一應俱全，只是蒙上了厚厚一層灰。
小龍左右環顧一圈，並沒有在屋裏發現任何魔族的蹤跡。
她跟著顧祁白踏進屋內，正打算再仔細重新找一遍，然而身後的木門不知是被陰風刮的還是怎麽，竟“啪”的一聲，自己闔上了。
小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嘗試著拉了拉門，沒能拉開。
這裏處處透露著一股陰森又詭異的氣息，顧祁白垂眸看向一旁的人兒：“害怕嗎？”
“不怕，”小龍搖搖頭，“不過，祁白師兄，我有一個問題。”
顧祁白：“什麽？”
“等把這只魔除掉以後，我們能不能先在天遙城裏待幾天再回去呀？”
元仙宗給弟子下山除魔的時限一般是十天，小龍本以為除魔會是件費時費力的麻煩事，不過現如今看來，倒是要比她想象中輕松一些。
不等顧祁白開口回答，小龍手中羅盤的指針忽然開始迅速轉動了起來，最終指向窗邊。
與此同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笑話，來的是一個築基五階，一個練氣八階的修士也就罷了，不想著自己要如何保全性命，居然還妄想要除掉我，真是好大的口氣。”
小龍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借著過人的視力，看清了停駐在窗邊的黑影。
那是一只人頭蝙蝠身的魔族，不及半人高。
它收攏起灰黑色的翅膀蹲在窗邊，也間接堵住了小龍和顧祁白從這間房屋裏逃脫的唯一可能性。
小龍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魔族，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據說，能力越強、越厲害的魔族，外在模樣就越是純粹。
要麽看起來長得和人族基本無異，要麽就完全保留了魔族的特征。
總之，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只蝙蝠魔一樣，人不人，魔不魔的。
小龍摸摸下巴，將處在紫霧中的蝙蝠魔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
自打這只蝙蝠魔一出現，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偏偏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當做是自己的錯覺。
見跟前的兩個修士非但沒有回應自己的話，甚至在看到自己的真身後，也不像其他那些修士一般，露出任何驚訝或是害怕的神情。
尤其是其中那個黃毛丫頭，居然還用看耍猴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蝙蝠魔覺得自己的尊嚴遭到了挑釁，頓時氣得怒火中燒，一邊撲扇著翅膀發出吱呀怪叫，一邊朝小龍飛速俯沖過來。
儼然是想挑實力最弱的先下手。
小龍時刻謹記著自己要保護顧祁白的承諾，見蝙蝠魔不由分說地朝自己沖了過來，生怕會誤傷到顧祁白，連忙松開牽著顧祁白的手，將他往旁邊一推。
她眼疾手快地放出束魔鞭，感知到蝙蝠魔散發出來的氣息後，束魔鞭登時猶如活了過來。
細長的黑鞭在小龍手中好似化作了一條黑蟒，隨即脫離了小龍的掌心，徑直朝蝙蝠魔的方向飛了過去，大有要和它對沖的架勢。
眼看著就要纏上蝙蝠魔的翅膀，蝙蝠魔卻靈活地側身一躲，避開了束魔鞭這一記攻擊。
回頭見黑鞭撞上了屋檐上的橫木，蝙蝠魔得意地扇扇翅膀，臉上嘲諷之色盡顯。
“小丫頭，你想用這種鞭子捆住我？再滾回你的元仙宗練上個三十年吧。”
頓了頓，蝙蝠魔“哎呀呀”一聲：“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們今天都要喪命於此了，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呢。”
“是嗎？”小龍頗為無辜地眨眨眼睛。
“可是我怎麽覺得，再給它三盞茶的時間應該就夠了誒。”
聞言，蝙蝠魔臉色陡然一變：“什麽？”
它驟然意識到了什麽，急急回頭看了眼束魔鞭。
只見那束魔鞭像是在它身上貼了追蹤符、認準了它似的，與蝙蝠魔擦身而過後，只停駐了短短一息時間，便又調整好角度，朝著蝙蝠魔的方向橫沖直撞而來。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蝙蝠魔同束魔鞭在這間荒廢已久的空屋裏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趕的好戲。
一魔一鞭的速度幾乎不相上下，以至於就算蝙蝠魔想要先攻擊小龍，讓她把這該死的鞭子停下來，也會在中途被束魔鞭攔下。
然後繼續它逃，它追，它插翅難飛。
先前還氣焰囂張的蝙蝠魔此時狼狽不已，這畫面看起來頗為滑稽。
小龍等得無聊，幹脆從儲物袋裏拿出了兩張清潔符，貼在屋子裏唯二的木椅上，自己和顧祁白一人一把。
緊接著又拿出一碟王廚做的桂花糕，邊吃邊津津有味地看著蝙蝠魔被束魔鞭追著滿屋子亂飛的景象。
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一點不尊重蝙蝠魔，小龍思忖片刻，將嘴裏的半塊桂花糕咽進肚子裏，然後拍拍手上的點心屑，朝蝙蝠魔喊道。
“加油，你已經堅持了快半個時辰了誒，真棒。”
換來耳邊顧祁白一聲輕笑。
倉皇躲避間，聽見小龍的聲音，蝙蝠魔分出了點精力，抽空往小龍那邊望了一眼。
這一眼可就不得了。
見自己累死累活地在這裏躲避著鞭子，小龍卻優哉游哉地在那裏吃桂花糕，再一想她方才的話，險些氣個半死。
魔族的體質雖遠超於人族，但總歸精力有限。
而束魔鞭卻是件死物，一旦捕捉到魔族的氣息，便會不知疲倦地追尋，直到束縛住魔族為止。
躲避了近半個時辰，蝙蝠魔本就已經體力不支，這裏又分神被小龍狠狠氣了一通，一時間沒能夠穩住平衡，速度因此變慢了一息。
束魔鞭抓住這個機會，迅速纏上了蝙蝠魔的翅膀，將它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翅膀被緊緊束縛住，蝙蝠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就這樣直直從半空中墜到了地上，發出一聲結實的悶響。
見狀，小龍不太滿意地輕嘖一聲，她指指點點道。
“你怎麽回事，我剛剛才誇過你，你怎麽就不行了？”
蝙蝠魔氣得咬牙切齒，偏偏嘴巴也被束魔鞭綁住，一句話都罵不出來。
小龍也不是非要聽它回答：“算了算了，你飛了這麽久，應該也累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她說得委婉，但蝙蝠魔不是傻子。
這個“休息”具體指的是什麽意思，它心知肚明。
求生的欲望頓時占據了蝙蝠魔的整只腦袋，它像條砧板上待宰的魚，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它說不出話，只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小龍。
小龍理都不理它，正在糾結用哪個寶貝結果蝙蝠魔的性命比較好，然而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被她放在一旁的羅盤指針忽然像瘋了一樣飛速轉動起來，捆著蝙蝠魔的束魔鞭也松了緊，緊了松，給人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
小龍循著指針指向的方向望去，目光最終落在自己後腦勺對著的橫梁上，很快便意識到，蝙蝠魔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盤踞在橫梁上的那個黑影。
隨著第二只魔族現身，小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在剛看到蝙蝠魔的時候，她心裏隱隱約約的那點不對勁究竟從何而來。
——蝙蝠魔的氣息和紫霧散發出來的氣息對不上。
不僅如此，根據元仙宗給她和顧祁白提供的信息，這只蝙蝠魔修為最高也還未突破金丹，一只築基期的魔族，怎麽可能會有撐起這麽一大片紫霧的本事。
除非，天遙城的這處城郊，並不只有蝙蝠魔一只魔族。
而盤踞在橫梁上的那個黑影，就是棲息在此地的第二只。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顧祁白在此時擡起了頭，瞇眼望向了那只魔族。
自從第二只魔族主動現出了身形，橫梁周圍的紫霧便變得濃郁了許多，幾乎將那處完全籠罩了起來。
可顧祁白還是透過重重紫霧，看清了橫梁上魔族的模樣。
那是一只蛇魔。
和蝙蝠魔不一樣的是，這只蛇魔除了牙齒扁平，像人的牙齒以外，幾乎完全保留了魔族的特征，修為也遠高於蝙蝠魔，已經有元嬰初期的實力。
眸光淡淡掠過尚在地板上掙紮、眼中卻已浮現出生的希望的蝙蝠魔，顧祁白大概明白了這兩只魔族的關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蝙蝠魔只不過是這只蛇魔用來試探修士實力的誘餌罷了。
當確定自己可以對付前來除魔的修士，蛇魔才會現身出手，並保全蝙蝠魔的性命，留著吸引更多不知情的修士前來送命。
顧祁白目前的真正實力也為元嬰，但實際上，他距離出竅期只剩下一步之遙，蛇魔與他的差距可謂天差地別。
要想解決掉這只蛇魔，對於顧祁白來說不過是易如反掌。
只是。
顧祁白微微側頭，看向了一旁神情有些許凝重的小龍。
他從未在小龍面前暴露過自己真實的實力，在小龍眼中，她的祁白師兄左右就是個築基五階，即使服下了她的寶貝金剛丸，巔峰實力頂多也只有金丹期的修士罷了。
當然，顧祁白也並沒有要在小龍面前暴露實力的打算。
盡管和小龍相識以來，她就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同他一邊，也從未做過任何害他的事，但顧祁白清楚，他並不能真正相信這位懷揣著諸多秘密的顧師妹。
顧師妹是很有趣，有了她的出現，他在元仙宗的日子都變得不再那麽無聊了起來。
只可惜，覆仇才是他這一世要做的事，而隱藏起來的修為是他唯一擁有的、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底牌。
要怎樣才能在不引起小龍懷疑的前提下解決掉這只蛇魔呢？
然而，不等顧祁白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橫梁上的蛇魔就已經發動了攻擊。
目標是——距離它更近的顧祁白。
自認為勝券在握的蛇魔懶得像蝙蝠魔一樣，抓實力最弱的小龍下手。
反正在它的視角裏，不管殺哪個，都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蛇魔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來到了顧祁白跟前。
在距離如此之近的情況下，顧祁白要麽以築基五階的身體強度生生挨下這一擊，要麽解開封印，用真正實力跟蛇魔打。
只是，倘若選擇後者的話，那麽目睹了全程的小龍就絕不可能活著了。
顧祁白輕嘆一聲，一想到這種情況，心裏竟覺得有些許的可惜。
不過，誰讓小龍眼光不好，放著元禎和宗門裏的其他弟子不選，偏偏要選擇跟他一邊呢。
顧祁白斂起眼睫，正欲出手。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比蛇魔和顧祁白的速度還要快的，是小龍。
事發突然，小龍來不及思考顧祁白為什麽沒有跟事前與她商量好的一樣，捏碎瞬移符逃跑，也來不及在儲物袋裏找到合適的寶貝，只摸到了一張空白一片的符紙。
是她提前備在這裏的瞬移符。
眼看著蛇魔已經沖到了顧祁白面前，小龍毫不猶豫地將符紙捏碎，心念一動，便瞬間出現在了顧祁白跟前，替他擋下了這意想不到的一擊。
龍族之所以強大，有資格成為群妖之首，除了龍有龍心鱗，且每一枚龍鱗都能煉成法寶之外，更是因為龍族有龍鱗護體，刀槍不入。
可對於此時並未變回真龍原型的小龍來說，沒有龍鱗的龍就猶如沙場上的戰士主動丟了盔甲。
再加上她本身只有練氣八階的修為，就算提前服了可以止痛的丹藥，將痛覺降到了最低，可身體強度並沒有得到任何提升，依然是脆弱的。
硬生生接下了蛇魔這一擊，小龍倒是沒怎麽覺得痛，視線卻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最終竟完全失去意識，直接暈倒在了顧祁白懷裏。
蛇魔這一擊未空，擊中的卻不是預想中要擊中的人。
它迅速退回到屋檐之上，紅瞳掃過小龍仍微微起伏著的胸脯，不由得驚奇地“哎呀”了一聲。
“你這女娃娃命可真大，受了我這一擊，居然沒有立刻死。”
“不過嘛，”蛇魔吐了吐信子，“就算沒死，也不過是在茍延殘喘罷了。”
它看向抱著小龍的顧祁白，肆意扭動著柔軟的身體，儼然是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這位小道友，剛才算你運氣好，接下來可就沒人給你擋了噢。”
顧祁白卻像是壓根沒有聽到一樣。
他只怔怔看著懷裏昏迷不醒的小龍，除了滿目茫然以外，眸底還閃過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紮眼的鮮血從小龍受傷的肩膀處源源湧出，很快浸透了小龍單薄的衣裳。
少女一向純潔無暇的雪白襦裙上如今綻開了血花，好似一朵嬌艷易折的玫瑰開在了皎潔的月亮上。
四周安靜，只有陰風四起的簌簌風聲，以及蛇魔緩慢扭動身體的細微聲響。
顧祁白就這樣抱著小龍許久，直到屬於小龍的溫熱血液滴到了他的掌心上面，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濃密彎翹的鴉睫輕顫了顫，懷裏本就嬌小的人兒好像忽然變得比柳絮還要輕，令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不用力將她抱著擁著，她下一秒就有可能會從懷裏飛走了。
一想到這裏，顧祁白竟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絲慌亂。
他用臉頰輕輕貼了貼小龍溫熱的面龐，像是在確認什麽似的，然後才擡眸望向盤踞在橫梁上的蛇魔。
那雙漂亮狹長的桃花眼中冷靜不覆，取而代之的冷冽幾乎快要凝成實體。
掌心翻轉破印，顧祁白低沈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仿佛此時他對話著的，已經是一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薄唇微啟，道出冰冰冷冷的四個字：“爾怎麽敢？”
他都沒舍得過弄臟這身白衣，區區一只蛇魔而已，究竟哪裏來的膽子，竟敢弄臟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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