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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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已經很多年沒人叫過村長的名字了。
他沈浸在一聲又一聲的村長裏面, 受人恭敬、受人奉承，早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名字叫石生。
下面的火越燒越烈，隨著夜風吹拂, 範圍越來越大，石生站在刑臺旁邊，看向聲音來處。
下面的村民亂作一團, 瘋狂嚎叫著想要躲避火焰, 卻無一成功。
在竄高的火苗之中，他瞥見一個人影, 不高，身上也破破爛爛, 甚至在前兩天還向他討了饅頭。
“要飯的？”石生喃喃出聲, 不敢置信道, “怎麽會是你？”
狗蛋再沒有平日偷奸耍滑的樣子，眼裏是不同尋常的沈穩, 半點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李大力點燃了燒死我娘的火把，殺了我狼姨，親手將她分屍, 我便砍下他的雙手, 將他燒成焦屍。”
“其他人明明知道真相卻有口不言, 有眼不看, 狼心狗肺，我便剜了他們的眼，割了他們的舌, 挖出他們的心肝肺來看看, 是不是黑的。”
“是你殺的！是你殺的人！”村長叫嚷著，“來人啊！快抓住她, 她是兇手！”
可底下的人都在火焰裏痛苦掙紮，自顧不暇。
他趕忙把目光轉向謝厭，害怕祈求，“救救我，道長，救救我！”
狗蛋目光沈沈的看過來。
“謝道長，你要救他嗎？”
“你要救這麽一個背信棄義、罔顧人命、心狠手辣、魚肉鄉裏的惡人嗎？”
“狗蛋…”
殷念念頭一回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要承受這麽多。
狗蛋笑了一聲，聲音也溫柔下來，“我娘死的那年，我才六歲，她臨走時還說回來給我帶雞腿。”
“可我一直等啊等，等啊等，她始終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從家裏跑出來找她，然後親眼看見李大力點燃了火把，看見我娘在火裏痛苦掙紮。”
她眼含淚水，聲音卻鎮定，“我沒有娘啦。”
“村裏人開始罵我，他們說我是賤人的孩子，他們搶了我的屋子，砸爛了我的東西，我只能躲到破廟裏去住。”
“那時候我以為我活不下去了，可我有了我的狼姨，為了除掉蝗災，她失去了一身法力，她不停跟我道歉，不知道在她養傷的期間，我娘已經被人燒死了。”
“沒了法力，她便一點本事都沒有，為了讓我吃飽，只能在村裏偷東西。等到冬天的時候，她會變成一只雪白的狼，讓我睡在她的身上，用她的尾巴當做我的被子。”
“我有了第二個娘。”
“可有一次她出去找食物，到傍晚都沒有回來，我擔心她，便出去尋，然後我看見李大力一刀砍下了她的腦袋，剝了她的皮，剁開她的肉，分了她的筋骨。”
“他們就像在殺一頭豬、在宰一只雞，在處理任何一個畜生。”
“可不是啊，她是我的狼姨啊！”
“她會哭會笑，會吵會鬧，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
“他們怎麽能這麽堂而皇之、這樣理所當然。甚至村裏每個人都笑著看他們烹煮狼姨，眼帶期盼的吃下狼姨的肉。”
“我又沒有娘了。”
狗蛋眼神帶狠厲，“我恨他們，我恨所有人！我要李大力死，我要捉住狼姨的人死！我要村裏所有人都死！”
她一邊喊著，一邊用手凝聚火焰，石生一聲慘叫，高聲喊著道長救命。
“道長，救我啊，道長，救我啊，你是雁蒼山的道士啊！”
直到他徹底沒了聲息。
謝厭擡頭與她對視。
“村裏人不知真相，罪不至死。”
狗蛋眼神一凝，厲聲道，“不該死？”
她指著被綁住的張成娘子，“她什麽都知道，卻一言不發，她不該死？”
“村裏人一口一口吃下別人的肉，他們不該死？”
“那誰該死？我娘該死嗎？我的狼姨該死嗎？她們做錯了什麽？”
“我娘只是遵從良心，放了村裏的恩人，憑什麽她要被執行火刑？我的狼姨用自身法力守護著一村村民，她又是什麽下場？”
“他們不該死，他們都不該死，那誰該死？好人該死嗎？誰來還我娘公平，誰來還我狼姨公正啊？”
她轉身看著底下越燒越旺的火焰，聽著村民們痛苦的喊叫聲，轉身看著殷念念，笑了下，“你聽，他們也知道疼呢。”
“可我也很疼，我娘被燒死的時候很疼，狼姨被殺的時候也一定很疼。”
她忽然安靜下來，對殷念念道，“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很久沒人抱過我了。”
殷念念眼神覆雜，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將她瘦弱的身軀攬進懷裏。
她感覺到肩上的衣料漸漸被泅濕。
“有一年大雪紛飛，我差點餓死，狼姨就把妖丹給了我，我時常在想，如果妖丹還在她身上，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殷念念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不是你的錯。”
狗蛋哭出聲來，“其實你看出來我的火燒不死人對不對？我只是想讓他們疼而已，想讓他們像我一樣，像我娘和狼姨一樣疼。”
肩上的濕熱忽然增大，殷念念隨手一摸，摸到一手鮮紅。
她驚道，“狗蛋！”
狗蛋倒在她懷裏，聲音溫順，“我已經殺了太多人啦，娘和狼姨知道了一定會打我屁股的，她們豁出命守護的村民，我怎麽忍心殺光呢？”
“可我真的好想她們，我一個人活得好累，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當娘的寶貝，做姨姨的小乖。”
她拍拍殷念念的手，示意她低下頭來，像說秘密似的小聲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妖，但我喜歡你。”
然後她這時候才有點委屈，露出小孩似的神情，“我才不是要飯的，我也不叫狗蛋，我有名字的。”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叫曲呦呦。”
她聲音渙散，“你要記得我。”
最後，她道，“肉幹很好吃，我很喜歡。”
然後躺在殷念念手裏徹底沒了聲息。
與此同時，底下的火瞬間消失幹凈，剛才慘叫的人發現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傷痕。
殷念念伸手抱緊了她的身體，在她耳邊道，“曲呦呦，你的名字很好聽，我記住了。”
一切又歸於平靜，村民們喜出望外，紛紛為自己撿回一條命慶幸，歡聲笑語與她懷中漸冷的屍體割裂出兩個世界。
殷念念一時覺得恍惚，直到有人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她哭了。
殷念念濕著一雙淚眼，扭頭看著謝厭，“她叫曲呦呦，很好聽是不是？”
“其實我只是給了她一包肉幹而已。”
就算滿心怨恨也不肯傷及無辜，不過隨手施與的一袋肉幹，自己就能成為她死前最依賴的人。
她的願望一直那麽簡單，可卻連得到一份愛意都是奢望。
這個體型瘦小的孩子，才僅僅十二歲，就將人間的苦楚嘗遍了。
謝厭低頭為她擦凈淚水，“這也是她的選擇。”
殷念念抱著屍體，跟著村裏人的指引到了曲呦呦的住處。
那是一間四處透風的破廟，連門都沒有，夏天擋不住風雨，冬日抵不了寒風。
她無法想象這樣的環境下，曲呦呦竟然一住六年。
她擡腳邁進廟裏，一堆破稻草上正立著兩塊長條的木頭。
她走進才看清，上面分別刻著曲翠荷、狼姨的字眼。
那字歪歪扭扭，像是剛學會寫字沒多久的孩童一筆一劃刻上的。
排位前分別擺著掰開的饅頭，還有攤開的肉幹。
肉幹的分量不少，幾乎她給的全都在這裏。
殷念念無端想到那天早上，曲呦呦掰開藏進懷裏的饅頭。
因為這是她能擁有的最好的東西，所以她要把最好的東西給最愛的人。
殷念念拿起兩塊排位，抱著曲呦呦走出了破廟。
她選了一塊漫山鮮花盛放的地方為她們合葬，親手刻下碑文。
她低頭燒紙，謝厭靜靜站在她身後。
“你是不是早就發現她有問題了？”
“張成死於我們入林的那天，而恰巧那天，我們在樹上看見了她。”謝厭低聲道。
“看見張成屍體的時候，我在思考一件事，為什麽只有他留有全屍？”
“張成身上殘留的妖氣與那棵樹上殘留的妖氣完全一致，我想或許不是他留有全屍，而是行兇之人沒有時間處理他的屍體，因為她遇見了我們。”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她沒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念念姑娘，我也只是猜測。”
殷念念沈默了一會兒，她問，“謝厭，張成娘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曲呦呦才是兇手，所以才故意選在這一天除掉了村長身上的護身符。”
她擡眸，“畢竟張成死了，她便再無顧慮。”
“這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殷念念在墓前待了好一會，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後邊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去看，正是萬元村的村民。
他們各個手裏拎著東西，香燭、紙錢、雞蛋…
為首的是張成娘子，她旁邊站著的趙寡婦往前走了一步，“謝道長，我們來看看狗蛋，還有翠荷。”
殷念念和謝厭讓了位置，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前了幾步，忽然全部跪下了。
“狗蛋，翠荷，狼大仙，我們糊塗啊！”
“我們受人蒙蔽，眼睜睜看著你們受苦受難，我們對不起你們啊！”
“我們會在村裏為你們建造廟宇，希望你們不嫌棄我們香火汙穢！”
磕頭的聲音不絕於耳。
殷念念瞄了一下，沒了待下去的興致，和謝厭一起往山下走。
“張成娘子！”
撕心裂肺的驚恐聲自身後傳來，殷念念腳步頓了下，回過頭，發現張成娘子滿頭是血的跪在墓碑旁邊。
竟然自盡了。
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到底沒把咽氣的人救回來。
殷念念沒有再看，一步一步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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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沈浸在一聲又一聲的村長裏面, 受人恭敬、受人奉承，早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名字叫石生。
下面的火越燒越烈，隨著夜風吹拂, 範圍越來越大，石生站在刑臺旁邊，看向聲音來處。
下面的村民亂作一團, 瘋狂嚎叫著想要躲避火焰, 卻無一成功。
在竄高的火苗之中，他瞥見一個人影, 不高，身上也破破爛爛, 甚至在前兩天還向他討了饅頭。
“要飯的？”石生喃喃出聲, 不敢置信道, “怎麽會是你？”
狗蛋再沒有平日偷奸耍滑的樣子，眼裏是不同尋常的沈穩, 半點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李大力點燃了燒死我娘的火把，殺了我狼姨，親手將她分屍, 我便砍下他的雙手, 將他燒成焦屍。”
“其他人明明知道真相卻有口不言, 有眼不看, 狼心狗肺，我便剜了他們的眼，割了他們的舌, 挖出他們的心肝肺來看看, 是不是黑的。”
“是你殺的！是你殺的人！”村長叫嚷著，“來人啊！快抓住她, 她是兇手！”
可底下的人都在火焰裏痛苦掙紮，自顧不暇。
他趕忙把目光轉向謝厭，害怕祈求，“救救我，道長，救救我！”
狗蛋目光沈沈的看過來。
“謝道長，你要救他嗎？”
“你要救這麽一個背信棄義、罔顧人命、心狠手辣、魚肉鄉裏的惡人嗎？”
“狗蛋…”
殷念念頭一回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要承受這麽多。
狗蛋笑了一聲，聲音也溫柔下來，“我娘死的那年，我才六歲，她臨走時還說回來給我帶雞腿。”
“可我一直等啊等，等啊等，她始終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從家裏跑出來找她，然後親眼看見李大力點燃了火把，看見我娘在火裏痛苦掙紮。”
她眼含淚水，聲音卻鎮定，“我沒有娘啦。”
“村裏人開始罵我，他們說我是賤人的孩子，他們搶了我的屋子，砸爛了我的東西，我只能躲到破廟裏去住。”
“那時候我以為我活不下去了，可我有了我的狼姨，為了除掉蝗災，她失去了一身法力，她不停跟我道歉，不知道在她養傷的期間，我娘已經被人燒死了。”
“沒了法力，她便一點本事都沒有，為了讓我吃飽，只能在村裏偷東西。等到冬天的時候，她會變成一只雪白的狼，讓我睡在她的身上，用她的尾巴當做我的被子。”
“我有了第二個娘。”
“可有一次她出去找食物，到傍晚都沒有回來，我擔心她，便出去尋，然後我看見李大力一刀砍下了她的腦袋，剝了她的皮，剁開她的肉，分了她的筋骨。”
“他們就像在殺一頭豬、在宰一只雞，在處理任何一個畜生。”
“可不是啊，她是我的狼姨啊！”
“她會哭會笑，會吵會鬧，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
“他們怎麽能這麽堂而皇之、這樣理所當然。甚至村裏每個人都笑著看他們烹煮狼姨，眼帶期盼的吃下狼姨的肉。”
“我又沒有娘了。”
狗蛋眼神帶狠厲，“我恨他們，我恨所有人！我要李大力死，我要捉住狼姨的人死！我要村裏所有人都死！”
她一邊喊著，一邊用手凝聚火焰，石生一聲慘叫，高聲喊著道長救命。
“道長，救我啊，道長，救我啊，你是雁蒼山的道士啊！”
直到他徹底沒了聲息。
謝厭擡頭與她對視。
“村裏人不知真相，罪不至死。”
狗蛋眼神一凝，厲聲道，“不該死？”
她指著被綁住的張成娘子，“她什麽都知道，卻一言不發，她不該死？”
“村裏人一口一口吃下別人的肉，他們不該死？”
“那誰該死？我娘該死嗎？我的狼姨該死嗎？她們做錯了什麽？”
“我娘只是遵從良心，放了村裏的恩人，憑什麽她要被執行火刑？我的狼姨用自身法力守護著一村村民，她又是什麽下場？”
“他們不該死，他們都不該死，那誰該死？好人該死嗎？誰來還我娘公平，誰來還我狼姨公正啊？”
她轉身看著底下越燒越旺的火焰，聽著村民們痛苦的喊叫聲，轉身看著殷念念，笑了下，“你聽，他們也知道疼呢。”
“可我也很疼，我娘被燒死的時候很疼，狼姨被殺的時候也一定很疼。”
她忽然安靜下來，對殷念念道，“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很久沒人抱過我了。”
殷念念眼神覆雜，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將她瘦弱的身軀攬進懷裏。
她感覺到肩上的衣料漸漸被泅濕。
“有一年大雪紛飛，我差點餓死，狼姨就把妖丹給了我，我時常在想，如果妖丹還在她身上，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殷念念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不是你的錯。”
狗蛋哭出聲來，“其實你看出來我的火燒不死人對不對？我只是想讓他們疼而已，想讓他們像我一樣，像我娘和狼姨一樣疼。”
肩上的濕熱忽然增大，殷念念隨手一摸，摸到一手鮮紅。
她驚道，“狗蛋！”
狗蛋倒在她懷裏，聲音溫順，“我已經殺了太多人啦，娘和狼姨知道了一定會打我屁股的，她們豁出命守護的村民，我怎麽忍心殺光呢？”
“可我真的好想她們，我一個人活得好累，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當娘的寶貝，做姨姨的小乖。”
她拍拍殷念念的手，示意她低下頭來，像說秘密似的小聲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妖，但我喜歡你。”
然後她這時候才有點委屈，露出小孩似的神情，“我才不是要飯的，我也不叫狗蛋，我有名字的。”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叫曲呦呦。”
她聲音渙散，“你要記得我。”
最後，她道，“肉幹很好吃，我很喜歡。”
然後躺在殷念念手裏徹底沒了聲息。
與此同時，底下的火瞬間消失幹凈，剛才慘叫的人發現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傷痕。
殷念念伸手抱緊了她的身體，在她耳邊道，“曲呦呦，你的名字很好聽，我記住了。”
一切又歸於平靜，村民們喜出望外，紛紛為自己撿回一條命慶幸，歡聲笑語與她懷中漸冷的屍體割裂出兩個世界。
殷念念一時覺得恍惚，直到有人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她哭了。
殷念念濕著一雙淚眼，扭頭看著謝厭，“她叫曲呦呦，很好聽是不是？”
“其實我只是給了她一包肉幹而已。”
就算滿心怨恨也不肯傷及無辜，不過隨手施與的一袋肉幹，自己就能成為她死前最依賴的人。
她的願望一直那麽簡單，可卻連得到一份愛意都是奢望。
這個體型瘦小的孩子，才僅僅十二歲，就將人間的苦楚嘗遍了。
謝厭低頭為她擦凈淚水，“這也是她的選擇。”
殷念念抱著屍體，跟著村裏人的指引到了曲呦呦的住處。
那是一間四處透風的破廟，連門都沒有，夏天擋不住風雨，冬日抵不了寒風。
她無法想象這樣的環境下，曲呦呦竟然一住六年。
她擡腳邁進廟裏，一堆破稻草上正立著兩塊長條的木頭。
她走進才看清，上面分別刻著曲翠荷、狼姨的字眼。
那字歪歪扭扭，像是剛學會寫字沒多久的孩童一筆一劃刻上的。
排位前分別擺著掰開的饅頭，還有攤開的肉幹。
肉幹的分量不少，幾乎她給的全都在這裏。
殷念念無端想到那天早上，曲呦呦掰開藏進懷裏的饅頭。
因為這是她能擁有的最好的東西，所以她要把最好的東西給最愛的人。
殷念念拿起兩塊排位，抱著曲呦呦走出了破廟。
她選了一塊漫山鮮花盛放的地方為她們合葬，親手刻下碑文。
她低頭燒紙，謝厭靜靜站在她身後。
“你是不是早就發現她有問題了？”
“張成死於我們入林的那天，而恰巧那天，我們在樹上看見了她。”謝厭低聲道。
“看見張成屍體的時候，我在思考一件事，為什麽只有他留有全屍？”
“張成身上殘留的妖氣與那棵樹上殘留的妖氣完全一致，我想或許不是他留有全屍，而是行兇之人沒有時間處理他的屍體，因為她遇見了我們。”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她沒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念念姑娘，我也只是猜測。”
殷念念沈默了一會兒，她問，“謝厭，張成娘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曲呦呦才是兇手，所以才故意選在這一天除掉了村長身上的護身符。”
她擡眸，“畢竟張成死了，她便再無顧慮。”
“這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殷念念在墓前待了好一會，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後邊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去看，正是萬元村的村民。
他們各個手裏拎著東西，香燭、紙錢、雞蛋…
為首的是張成娘子，她旁邊站著的趙寡婦往前走了一步，“謝道長，我們來看看狗蛋，還有翠荷。”
殷念念和謝厭讓了位置，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前了幾步，忽然全部跪下了。
“狗蛋，翠荷，狼大仙，我們糊塗啊！”
“我們受人蒙蔽，眼睜睜看著你們受苦受難，我們對不起你們啊！”
“我們會在村裏為你們建造廟宇，希望你們不嫌棄我們香火汙穢！”
磕頭的聲音不絕於耳。
殷念念瞄了一下，沒了待下去的興致，和謝厭一起往山下走。
“張成娘子！”
撕心裂肺的驚恐聲自身後傳來，殷念念腳步頓了下，回過頭，發現張成娘子滿頭是血的跪在墓碑旁邊。
竟然自盡了。
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到底沒把咽氣的人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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