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69飄雪

關燈
69飄雪

這三天裏, 被副盟主的秘法封控得連一絲夜風都無法吹入的道堂內。

所有孩童都被控制心志,只記得將帶有時空縫隙力量的小榴當做獵物,狼虎般追擊。

“跑!趕快跑啊!”蜃妖捂住眼睛尖叫。

“跑、跑不掉啊!”

小榴已經把最多的符咒拿出來, 疾速符,旋風符, 全都無效。甚至被反噬到險些摔了個跟頭,踉踉蹌蹌。

這是被副盟主控制的分割空間,連空氣的流動都來自虛空, 他怎麽逃得掉。

小榴鼓勵隊友:“你不是能控制神思嗎?”

蜃妖連連搖頭:“這超出我範圍了。”

群毆啊!它怎麽打得過。

蜃妖反過來鼓勵:“你不是挺能打嗎?”

正在奔跑的小榴好似離弦的箭突然撞到箭靶般一個急剎停住。

對哦。他現在也挺能打來著。

“不逃了。”小榴停下, 蜃妖沒剎住,在他背上撞出了雙下巴。

小木劍從腰間舉起,雙手緊握劍柄,丹鳳眼凝神註視劍尖。

馬步紮起,雙臂繃緊, 硬馬硬橋真功夫。

一個宗門都是天才,父母都是天驕,光是耳濡目染的招式,都要比別人一生都多。況且他也不曾偷懶。

小榴深吸一口氣:“我不留情面了!”

*

道堂裏的孩子們被鼓聲和陣法來回操控,陸續生出心魔。

意志力較為堅強的孩子搖搖腦袋,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但眼底已經爬上了一抹血紅色。

“我納蘭姑姑告訴我, ”小榴先對準這一個, “話本子裏說,紅瞳的都不是好東西。”

木劍轉瞬出手,直擊後腦勺, 幾個身法變動,已經把人敲暈。

“幹得好!”蜃妖嗷嗷叫, “愛打,多打!”

有一個瘦弱孩子,似乎是受到精神方面傷害,跪坐在墻角,一動不動。

小榴打暈幾個後,朝瘦弱小孩伸手:“你沒事吧?”

無人應答。

小榴嘆氣,正準備拉著他一起突圍。

突然,這跪坐的孩子猛然直直摔砸在地上,額頭摔出個豁口,血流如註。

小榴收起木劍,楞楞:“你沒事吧?我可沒碰到你呀。”

蜃妖:“他不會碰瓷你吧?沒事兒,咱天一真有錢。”

但那孩子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竟緩緩站起身。他額頭傷口深可見骨,血流出來染得滿臉紅褐色,兇狠言語從他嘴中吐出。

“殺了司徒榴!所有人都能自由!”

聲如寒風,蕩起淩冽殺意。

話音未落,那人手裏彎刀一握,口中一道寒息如匹煉一般向小榴射去。

小榴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擡起手,木劍往前擋,金鐵交擊聲下,小半截木劍上已覆蓋上厚厚一層冰殼。

彎刀接踵而至,刀法陰毒,刀向下彎折,不擋就直取腦殼,擋住的話刀間向前一遞,沖著眼睛襲擊。

刀法刁鉆,好在小榴險險擋住。

“看著病怏怏的,怎麽還使陰招!”蜃妖怒極。

那小孩像是被人控制住,猶如一個傳話筒。邪術借著他的口傳聲,蠱惑人心。

“殺了司徒榴,我們立刻能出去,還能獲得一切想要的寶物功法!”

有的小孩捂住耳朵,但聲音仿佛是從腦海之中出現的,就算紮破耳膜也無法消失。

當即,又有數個孩子沒頂住蠱惑,拿起看家本領,瞪著血紅眼睛就沖小榴而去。

小榴一對多,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被鎖住,被多方夾擊,腹背受敵。

“這樣下去不行啊。”蜃妖縮頭縮腦,“你的敵人還在往前沖。”

小榴深呼吸,木劍迎敵。

一招一式間,攻防得當,還真沒有人打得過他。

“我很值錢的。”小榴打得認真,“我是天一宗的寶貝,你開的價格不夠的。”

一番話說的真心實意,竟然不覺

得是嘲諷。

招式飛舞,但周邊竊竊私語不斷,甚至越來越大聲。

“不是說天一宗全是天驕嗎?司徒榴怎麽進的天一宗?”

“靠關系,要不然他連參加仙門大典的資格都沒有。”

“還用木劍,他是三歲小孩嗎?”

無數譏諷嘲弄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聲音各不相同,本質全部一樣。

“你們耍賴皮!”蜃妖搖頭晃腦咬牙,“你們還玩攻心啊?”

小榴沈著應對,任由蜃妖吐著口水和別人對罵,他沒有受到影響。

群狼窺伺,赤紅的眼睛盯緊獵物。

小榴手裏緊緊握著木劍,又一招挑飛襲擊過來的暗器,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

他的神情既不是生氣,也不是緊張,只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我當然有資格,我可以打敗你們。”

哢!

一柄巨刃斜砍過來,正中小榴手中木劍,小榴虎口震得發麻。

那木劍受到如此沖擊,當即裂開口子。

巨力帶飛小榴,砸在邊緣的斷墻上,頓時一口血便吐了出來,滿口的腥甜味。

“哦?現在還嘴硬嗎?”有小孩嘲諷。

小榴用那柄碎裂掉的木劍支撐起身體,目光堅定,手背抹去嘴邊的血痕。

他很平靜:“不是嘴硬,是事實。”

所有的眼睛通紅,而司徒榴的眼睛,依然澄凈清澈。

霎時間,手裏木劍之上,星星點點的綠色光輝浮現出,原本斷裂部分在這綠光之下,如三月的奇跡,發芽,成長,幾個呼吸之間,竟然重新長回劍刃。

小榴握住木劍,周身同樣是繚繞明黃色的光華。

一柄木劍,生出劍心。

斷劍重生,朽木生花。

而司徒榴,一瞬之間,入金丹之境。

小榴將手裏的木劍插在地上,雙手掐訣,仿佛是練習很多次。

破土之聲傳來,原先青石所打磨而成的臺子,已經被一股自下而上的巨力頂得裂開。

在裂開的青石中間,一株巨樹,迎風便長,眨眼之間,從一顆種子,長到幾人合抱之粗。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退開了幾步,生怕有詐。

巨樹無風自動,枝幹抖擻,發出沙沙聲,伴隨聲音,數道綠色的光球如暗夜的螢火蟲,自樹冠之上落下,沒入了每個人的眉心之中。

螢火飛閃,孩子們的眼睛之下的赤紅色逐漸褪去,再睜開又是茫然。

“我這是,怎麽了?”有清醒過來的孩子開始面面相覷,回憶起發生了什麽事。

“木靈凈心?”蜃妖與有榮焉,可勁兒拍拍肚子,“我就知道我跟著的,必然是可塑之才!”

小榴喘著氣,再次攥緊木劍。

天一宗的書如山海般那麽多,他看下幾招記下幾招也很正常。

小榴那一剎那的金丹修為從身上消散,他因術法短期爆發金丹。正在沈思,接下來又將如何破局。

卻聽得空間裂開聲。

空間外,恰好副盟主被司徒瑯打敗,所有術法失效。

整個被封印的空間如沿蛛紋裂開的鏡子,層層碎裂,碎片無影無蹤,廣闊的天地重新落入眼簾。

風重新吹起,漫天藍色的雪花飄動。

小榴擡頭,雪花落在他的眼睫。那雙稍顯稚氣的丹鳳眼茫然眨動。

而後伸手,接住第一片落在手心的六角雪花。

下雪了,我們得救了。

*

“娘親!”小榴快快樂樂撲過去。

剛剛在道堂裏還冷靜救人的孩子,現在興高采烈,像是只搖著尾巴撲騰的小狗。

“娘親,”小榴抱住司徒瑯的腰,在梔子花香中仰頭問,目光澄澈期待,“爹爹他們呢?”

司徒瑯有片刻凝滯僵硬,目光中閃過絲無措。

她輕輕拍拍小榴後背,拍了兩下,聲音冷靜,沈吟:“你爹,他閉關了。”

又補充:“要閉關很久。”

她並不低頭去看小榴的眼睛。

小榴卻快快樂樂接受了。

“我懂嘛,有功法突破就得閉關。”

*

大戰的善後不是簡單事情。

當初裴若松困住副盟主,爭取到了三天時間線。但副盟主老奸巨猾,暗中耍賴下手,這三天裏還在偷偷做陣法手腳。

試圖每天毀滅一個城鎮,來成全他的功力。

全靠辛景苦苦支撐,破壞掉他的密謀。

那些還是繁覆難解的活陣法,越想殺他,死的人越多。解起來也最需平心靜氣,最為麻煩。

天一宗幫了大忙。辛景控制陣法,不讓力量外洩傷害更多人。而今剩下的那些陣法,又全靠辛景一個人,去一條線一道符地塗抹掉。

修仙界暗自慶幸,陣法上仍有人有對抗副盟主之力。

左明鏡傷好了,提著橋邊紅藥去報覆傀儡家族。

回來時紅色寶劍上還粘著幾道透明絲線,左明鏡嫌棄地拂去,語調嘲諷。

“修仙界沒有天一宗,怕是成不了事。”

話狂的很,卻偏偏是事實。

*

唯有司徒瑯,比平日更加沈默。

朱雀州的雪花,也依舊沒有停下。

裴若松離開的第一天。

烈日永懸的朱雀州,下了第一場雪。

一直到天一宗返回小劍州,那場暴雪依然在下,飄了數萬片藍色雪花。

*

司徒瑯的招仙笛是仙器,傳言可以召回一個魂魄。

可是從來沒有人試過,沒有人知道能不能成功。更不知道要招魂多久。

自那日後,這柄短笛被司徒瑯拿出,藍綾隨風,樂音飄響。

一日一日招魂笛響。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天一宗眾人小心翼翼不敢提。

小榴真的以為爹爹去閉關了,仍舊樂呵呵的。

唯有司徒瑯飲食照常,修煉功法的作息一切如常。

仿佛在向他人證明情緒穩定。

“師兄們,”納蘭咬耳朵,“師姐無情道成了,但是姐夫沒了,我們該怎麽辦?”

辛景默不作聲占蔔龜甲,他之前占的幾卦大兇竟然全部靈驗。他再占姻緣,是吉。可覆活日子卻蔔算不出。

左明鏡翻看書,是從庫裏翻出來的秘法,講述□□,書頁微卷,上面多處被司徒瑯劃線標記。

司徒瑯不說話,但其實心情不好,天一宗師妹師弟們很擔心。

但也只能真的信任師姐,一切照常。

大師姐實在是非常安靜。過於安靜了。

又是一天深夜。

院子裏移栽來了新花木。芭蕉,荷花,堆滿院子。

這夜小雨,雨打芭蕉,聲聲惆悵。

左明鏡撐傘從外面回來,卻看見司徒瑯在庭院中央,抱臂看著雨落花木。

“師姐?”左明鏡收傘。

司徒瑯似乎沒有在意身邊有人,她語調清冷,望著夜色中的院子。

“我突然做夢了。”

無情道不會做夢。左明鏡不接話。

“夢到他回來了,在院子裏。”

她自顧自說,神情冷靜。

“夢到一半,就意識到了不是真的,所以醒了過來。”

庭院比她想象的空寂。

司徒瑯依然看著夜雨。

她第一次見到他,還沒有見到黃金面具下的全貌時,她就在想,他一定生得很好看。

馬尾束得很高,青色玉冠。

後來摘下面具,他果然很好看。哪裏都讓她喜歡。

就連死亡,也是幫助她成道。

她很想再看一看他的臉。

夜雨急驟。她想,沒關系。

他們一定還會再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