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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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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關

裴若松就這樣被當面戳穿所有馬甲。

枯骨地寂靜到只餘風聲。

好半天, 裴若松才從楞神中恢覆,語調悶悶:“你是哪裏看出來的?”

月青身份就罷了,明明蕭公子的身份他還是費了一番功夫和機遇才弄到的呢。

司徒瑯轉身往前走, 並不回答。

畢竟這漏洞可真的太多了。

裴若松還在被拆穿的打擊中,臉紅一會, 羞愧一會,緊張一會。

又突然福至心靈,猛然想到, 她看出來了, 她還允許自己跟著,那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他又緊緊跟上去,像是小狗。

平原中央的那抹橙色亮光很明顯,兩人的目的地就是那裏。

裴若松要找千煞印,司徒瑯要解決黑氣來源, 目標一致,都是探查秘境,把化作鑰匙開啟秘境的千煞印找出。

偶爾有骨鳥飛過來,怪叫著撲棱骨翅。裴若松打個響指,那些骨鳥四散,連灰都沒有碰到司徒瑯衣服上。

就像很久以前,在桃源海冰原時, 她揮手幫他擋冰鳥一樣。

“不必如此。”司徒瑯淡聲道。法力雖失, 但劍術和護身法器尚在,這些傷不到她。

“可我想這樣做。”

“隨你。”

司徒瑯往前走,並不停留。

無情道大師姐, 她向來是強大無雙,保護別人的那一個, 不會拖人後腿,也不喜歡被拖後腿。

平原廣闊無垠,時不時踩到枯骨,發出響聲。純靠步伐並不高效,而乾坤袋裏的仙舟等代步工具在枯骨地失效。

司徒瑯鎮定自若,念了個口訣,隱隱有風加速,身側竟然有些微法力光芒。

只是這靈力並非她常用的冰藍色,而是青色。

司徒瑯言簡意賅解釋。

“我發現和你觸碰時能有法力,能儲存一時。”

裴若松立馬跟上去,語調誠懇:“要牽手嗎?”

“現在不需要。”

裴若松就點點頭:“那你需要就喊我。”

他想來想去,又牽住了司徒瑯的袖子。

司徒瑯轉身,而後她手上被戴上了一枚手鐲。

手鐲玉髓透明,樣式古樸,簡潔大氣。戴在藍袖下的纖細手腕上很合適。

“感應鐲。有備無患。我不想你和我走散。”

*

前日夜裏。

裴若松在找表妹出謀劃策。

“她有兒子?”夏靈雖然驚訝,但也沒有驚訝太久。

裴若松端著茶水:“其實我想了下,我們魔族這邊,也不是很在意這個。”

夏靈倒是在低頭思考,小榴身上嗅到過時空裂痕氣息,其中或許有蹊蹺。

裴若松那杯茶水半天沒少,魔族殺伐果斷的少主,難得踟躕猶豫:“那我是追她,還是等著她看到我呢?”

夏靈震驚:“這還要女方主動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

可以追。

大膽追。

主動追。

裴若松告訴自己,把握機會,好好珍惜和人家共處的時間。

畢竟身份還是一仙一魔,以後見面就難了。

枯骨地克制靈力,兩人用上靈力加速,依舊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平原中央。

前面就是橙色光亮處,引得無數枯骨妖獸飛蛾撲火般沖進去,讓那光芒恒盛。

光亮處站著個書生,很顯然,這場秘境要以他為首。

司徒瑯站定。

她打量那個書生,四十多歲的年紀,滿面胡須,格外滄桑,雙目垂瞇。衣衫襤褸破舊,手上拿著一根巨大的毛筆。

毛筆足有三尺長,毫尖黑色,筆桿處已經掉漆。

她一個眼神瞧向裴若松,意思是你有什麽情報。

裴若松低頭在她耳邊語:“千年怨魂,按照他問的問題回答就行。”

千年怨氣聚集,堵不如疏,打不如哄。

果然,話音剛落,那書生就立刻朝他們兩人一揮筆。

“吾考汝三題。”

那書生的腔調頗怪,像是故意咬文嚼字。

毛筆指點處,滿面橙色墻寫著聖人言論。

卷軸被書生抽出,毛筆繪出一道紅色橫杠,寫明考題:

“君子六藝”。

司徒瑯是師尊帶回來的,入門便是學無情道,道義與劍法。

君子六藝這種凡人考核題她還真沒怎麽接觸。

她抱臂看向裴若松。

“好問題,我一個魔族懂君子六藝?”

“嘖。”司徒瑯故意搖頭,“若是我二師弟在就好了,他定精通這些。三師弟也行,總之都好過……”

“我可以學。”裴若松立刻打斷。

可不能被她的師弟們比下去了。

書生再次招手,卷軸嘩啦啦響,又憑空出現一個簽盒。

抽簽,從六藝中選三項來考。

抽簽盒子戾氣繚繞,若沒有法力護身會受傷。

不必司徒瑯提醒,裴若松便主動走到簽盒前。

那簽盒固定在半空不動,入口處又狹小,裴若松把袖子卷到小臂處,伸手去抽簽。

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骨節分明,手腕處凸出的一塊更顯得修長清瘦。

小臂線條流暢,抽出來時手肘正好和挽上去的袖口蹭到。

抽到簽拿出,指尖把羊皮紙展開。

第一簽,書。

第二簽,射。

還剩下一簽,簽盒自己晃晃,等著他抽。

“你最好不要抽到‘樂’。”

司徒瑯無意識觸碰到懷中招仙笛。

“聽過我吹笛子的都死了。”

裴若松再去抽。

第三簽,樂。

司徒瑯:……

司徒瑯納悶:“小榴手氣極佳,為何你不是?”

她不自覺抓過他的手打量,十分疑惑,小榴這運氣竟然是天賦異稟,而原來不是遺傳的。

裴若松任由她抓著手,心中也奇怪,君子六藝和她師弟比倒也沒什麽,只是為何運氣還要和小榴比?

他和她兒子還能有共同點嗎?

*

枯骨地在考核。

司徒瑯也在考核。

天一宗向來萬事只爭第一,小榴來時,天賦不高,劍用不好,術法糟糕。但這是她的血脈,是悲歡喜怒都觸碰在她心尖的小孩,她自然耐心教導,真心喜歡。

只是嘛,小榴他爹可就不好說了。她也曾想過,若是對方是個廢物。

去父留子,不是不行。

她之前不在意小榴父親是誰,不感興趣。

後來天雷照亮裴若松的臉時,她想,啊,原來你長這樣。

冰魄之心多了一絲了然與好奇。

她很了解自己,過去與未來,確實可以因為這張臉而多停留一刻目光。

最初裴若松能在她這裏拿滿分的,只有臉。

其他要麽是及格分,要麽是待考察。

這種試探考察可從未停止。性格,品行,習慣。擂臺之上,宗門之內,秘境之中,處處留心。

她並不反感裴若松,甚至可以在考察後加上很多分。

她是一個觀察者,帶著已知的答案,去冷靜觀察過程,去窺探因果發展。

她看到了一朵未來的花,而好奇最初的這一枚種子。她等待著,種子何時被風吹落,何時萌芽。

當然,如若這顆種子不合她心意,她也會立即冰刃斬斷春風。

*

那書生怪腔怪調,毛筆一揮。

第一關,書。

兩張長方白紙憑空降落,懸在二人面前。

“寫文章?”司徒瑯的嘴角不自覺向下垮起。

要知道在宗門時,不論是抄經文還是抄守則,她的任務都是由師弟們代勞。

她能過目不忘繁雜經文道義,和她不愛拿筆寫文章並不矛盾。

“恐怕不是。”裴若松的那張紙離得近,他看得更細,“是抄書。”

紙張旁邊有小字守則,又有暗紋墨漬,照著抄完就算過關。

司徒瑯轉頭打量了一下書生。神情頗帶些憐憫。

他在這裏千年,就為了抓人抄經文,可真是數千年一日的無聊啊。

書生跟沒長眼睛一樣,依舊揮舞毛筆,在聖人言論前轉圈。

抄完了事。

在場兩位都是行動派,裴若松當即取過紙旁毛筆,查過內容無異後,不會有咒法幹擾後,毫不猶豫照著經文抄完。

一筆一劃,銀鉤鐵畫。

他寫完,在落款處畫個狼頭,毛筆放回去。

紙張完成任務,那些字全部變成金色,化為金粉散去,書生依舊閉眼,遙遙用紅筆打了個對勾。

裴若松轉身時,卻發現司徒瑯握住筆,看著他。

“怎麽了?”

司徒瑯擡下巴示意,她的那張紙上,雖然已經寫滿連筆草書,但是並未有變金色的痕跡。

“需要在筆跡上附註靈力才能被感應。”

她雖然寫完,卻無用。

裴若松立刻上前:“我來。”

他拿著筆,那字卻在紙上如水滴劃過荷葉,留存不住。

“儲存靈力再寫?”

他借給司徒瑯靈力,她下筆再寫,依然不行。

看來必須要是及時的靈力加上本人書寫。

司徒瑯站在紙前。

這次不用她提醒“眼力見兒”,裴若松自覺站到她身後,右手握住她的手,帶著毛筆寫字。

司徒瑯的手很涼,手背和他手心相貼,遇到筆鋒轉折處,貼得更緊。

他的左手沒地方放,只好懸空搭住她腰,司徒瑯居然沒有反對。

兩方呼吸可聞。梔子花香與竹香交錯。

司徒瑯任由他握住手,傾註靈力寫字。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她耳畔聽到的心跳聲,起初加快,而後竟然調整穩定下來。

她擡起頭,卻看到他的耳畔還是有微紅。

裴若松不看她,握著她的手寫字:“做文章要專心。”

司徒瑯便低頭,默默踩了他一腳。

裴若松手握手,照著她之前草書的影子,帶她寫完全篇。

最後一個字收尾。

“寫完了。”司徒瑯淡淡言。

裴若松卻沒有立即放手,而是握住她的手,在末尾也畫了只銀狼。

銀狼的耳朵豎起來,他這才心滿意足放手。

司徒瑯無語望他,幼不幼稚。

這次的字跡有效,逐漸變成金色浮空消散。

試卷字跡消失前,司徒瑯猛然發現,這考題底下竟然有行小字,剛剛才出現。

紙張雙層,下面似乎還有一層黏住。

她伸手想撕,卻在接觸紙張時見它橙色光亮一閃而過,遙遙懸空被書生收遠。

書生揮動毛筆,宣布第二關開啟。

*

第二關,射。

“我還當有多難。”裴若松拿起弓箭,舉重若輕,張弓射箭,正中紅心。

裴若松常用隱竹劍,以劍法和咒法為先。

他少時其實多種武器都試過,對弓箭並不生疏。聚會玩樂時蒙眼射箭必得頭籌,帶領魔軍時,也曾一箭射穿對方將領腦袋。

司徒瑯摸了把弓箭,弓弦發出振動聲,如湖畔葉笛。

材質真不怎麽樣,比不得天一宗任何一柄武器。

不巧,她剛好沒練過弓箭。

她下山回宗門,恰是師弟逃難回來,渾身被紮成了刺猬,全身都是窟窿,連那張臉都留根斷掉的箭羽。一動,那血洞連成塊,黑血流得更多,染紅了院子。

師尊邊給師弟續命,邊催她搭把手。

而後幾天,師尊問她,技多不壓身,除了無情劍外,再挑選幾門功夫傍身。

她抱著劍懶懶答。

“弓箭就算了吧,總想到師弟的血窟窿,會忍不住好奇箭頭和他身上的傷。”

師尊想想,覺得也是這麽個道理。

所以天一宗大師姐,沒學的武器正好是弓箭。

“司徒姑娘。”裴若松調好弓弦,試出手感,猜測這三關在靈力法則上應當一樣,主動邀請。

“我在你身後,帶著你拉箭,定能過關。”

司徒瑯也覺如此,正要點個頭。

卻突然天地變化,這秘境之地隨那書生心意變動。

轉瞬之間,兩人被分別在不同的院子中,除了院子中連排的箭靶,半圓形發出光亮的屏蔽罩,周遭全是黑暗,只餘骨鳥叫囂。

書生瞇著眼睛,半死不活的嗓音宣布規則。

不用靈力,全考武藝。時間不限,只要兩人使出射箭技法中“白矢、參連、剡註、襄尺、井儀”中任意兩招即可出去。

倘若不行,就困在院子裏一直練習。倘若一直不行,那就留在枯骨地陪老書生。

“司徒姑娘司徒姑娘。”

院子外全是黑暗,找不到來人。

司徒瑯低頭,是手腕透明玉鐲在響。

裴若松戴在她身上的感應鐲還能起傳音作用。

裴若松困在另一處院子裏,見對面鐲子有動靜,他便放下一顆心。又趕緊和司徒瑯商量對策。

“司徒姑娘,”黑暗中,裴若松的聲音依舊溫和如玉,不見慌亂,很耐心講解著。

他已經挑好最容易練好的兩招,用最好懂的語言來講。

“你不用在意技法名稱,只要一箭射穿箭靶,加上四箭連發,就可以過關。”

沈默一會。

“司徒姑娘,你在聽嗎?”

“啰嗦。”司徒瑯心情不佳。

很好,除了師尊外,居然有敢把她關屋子練功的人。

這個老書生很不錯。等她回覆了法力定要揍一頓。

司徒瑯轉手抽起一根羽箭,徒手扔出,刺中高空骨鳥。

*

枯骨地本名空古今,古今都無人能度化此間冤魂。和這種老迂腐書生打架不劃算,還不如速戰速決完成任務。

兩個人分在不同院子,每日都是射箭。

箭靶有兩種,和普通的圓靶有差別。

一種是硯臺般四四方方的箭靶,似極了老書生迂腐不圓滑的腦子。一種是人像靶子,人的上半身,畫上清晰圈紋。

進院子第一天,憑空掉下一張小抄,上面寫了此關速通秘訣。

羊皮紙,老書生的赤筆字跡。

司徒瑯展開看,輕嗤一聲。

“難怪你留在此地中不了舉,原來還想過旁門左道。”

遠方書生不知是否聽見了,只見雷霆炸響,夾雜嗚咽聲。

司徒瑯無所謂,那紙張非法力無法撕毀,她便隨意扔掉。

整整五日,司徒瑯都在練習射箭。

四方靶子上布滿箭頭,人像靶子上幹幹凈凈。

第五日。

藍綾蒙住雙眼,司徒瑯發出一箭,只聽得弦音震響,弓弦未靜,那邊箭頭已然中紅心,大力穿透,露出白色箭頭。

又是四箭連發,箭矢如連珠急雨。

兩招之後,庭院大亮。

那些黑暗消散,骨鳥四散。

裴若松迅速探查處她的方位,奔過來。

“哦?”司徒瑯隨手扔掉那從頭開始學習的弓箭,她看到青竹身影,“看來你早就出來了。”

“沒有。”第一天就出關的裴若松說了個小謊,“只剛剛早一刻鐘。”

司徒瑯不置可否。

她沒有法力,五日不停歇練箭,手上數處紅腫。

裴若松看到了,拿出膏藥,認認真真幫她抹藥。

那張紙條也消失。

紙條上曾有紅字:

“人像靶子就是對方。只要射的是對方,你可以立刻出幻境。”

*

“其實。”

裴若松指腹沾著藥膏,小心翼翼從她手上塗抹過。

他低著頭,只專心看紅腫處,聲音溫和輕聲,“其實,如果你射中人像靶子,就不用傷手了。”

司徒瑯擡眼瞧他:“哦?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裴若松楞了一下。

“你……”

他疑惑,難道司徒瑯這邊,沒有收到紙條嗎?

司徒瑯抽回手,懶洋洋:“看來在你眼中,我學不會箭?

“還是說,你覺得我忍不住這點傷?

她故作疑惑:“又或者說,你之前說的任何時候輸給我都心甘情願,現在反悔?”

“當然不是!”

裴若松註意力很快就被轉移。

青族少主決策千裏外,卻偏偏關心則亂,總能很輕易被司徒瑯三兩句話搞偏重點。

“我沒有這個意思。”裴若松解釋,“我每一句都是真心的,我也覺得你能學好箭術。”

他開始想辦法誇讚司徒瑯的箭術,真是可惜,只看到她最後拿弓箭的姿勢。

司徒瑯邊聽著他誇,邊把手放回去,閑閑指揮他塗藥:“往上點,剛剛食指關節這裏塗輕了。”

天色變亮,第三關隨之開啟。

*

天一宗。

不敗的紫藤花搖曳,在天雷聲中伴著鼓點落下紫色花瓣。

“過來。”

左明鏡朝小榴揮揮手,拍落手上的水煮花生。

小榴蹦蹦跳跳過來,伸手去盆裏剝花生米吃。

左明鏡的金色發冠之上又額外簪了一根細長三角的事物,不像簪子,像折疊的鐵片符咒。

天雷哐哐響。

左明鏡頂著的正是老三辛景做的能扛天雷的法器。

不確定能抗幾次,先試試。

左明鏡戴著這個玩意兒,有恃無恐,招手把小榴叫過來,有意試探未來。

“小榴,我問你,你娘親最喜歡你爹哪裏?”

師姐選中的人,到底在她眼中有何獨特之處。

小榴搓開花生殼,認認真真答:“我們是一家,娘親當然哪裏都喜歡我們。就好像我哪裏都喜歡天一宗一樣。”

納蘭欣慰驚呼,捂住心口,忙給他剝更多花生。

小榴又擡頭答:“不過娘親說過,是臉。”

司徒瑯最先看中的,確實是臉。

納蘭先點了個頭。

人生有一雙眼睛,先看到臉,這很正常。師姐修的是無情道,又不是無審美道。

左明鏡聽到答案,還是露出些許惆悵。師姐確實看臉,但她此前平等地看不上任何一張臉。所以他這張驚才絕艷桃花眼的俊臉,在師姐心裏都只能看在同門加分上排第二。

現在那空居許久的第一有人占了。

不過,左明鏡安慰自己,吸引力只是第一步。

師姐嘛,大家多了解性格,若是只有臉,那去父留子的事情她還真做的出來。

左明鏡接著問:“你出生後去你爹那邊待過嗎?”

“當然。”小榴點點頭,又扳起手指頭算,“一半一半吧,唉不對,好像娘親這邊住得多一些……”

天雷轟咚一聲,但是沒有砸到天一宗周圍。辛景做的東西還是起效了。

左明鏡聽著小榴在算,猛然想到一個事。

如果小榴出生後,是仙族魔族來回住,那仙魔相處又是如何?師姐的道法成了嗎?

他正視小榴眼睛,嚴肅問:“你聽過你娘吹笛子嗎?”

小榴嚇掉了花生米,驚悚搖頭:“不不不不不,我還不想死。”

這條也對得上,師姐的笛子只吹給死人聽,但是……

關鍵問題還未出口,哐當一聲,左明鏡金冠上一陣火花,三角簪漆黑。

左明鏡摘下去:“老三,把這再去改良改良!”

問題早已不重要,這天雷,差點就傷到他的俊臉了!

*

第三關,樂。

司徒瑯又為裴若松抽簽的運氣生氣:“你以後可別跟納蘭去賭坊,我真怕你輸到贖都贖不回來。”

裴若松莫名其妙:“我本來就不去賭——”

話說一半,又突然喜笑顏開,丹鳳眼都瞇起:“你是說我可以再回天一宗嗎?我要是輸了你會來贖我嗎?”

司徒瑯懶得多話,只往前走。

橙光盛處,一架古琴。

書生自己自己抱出一把琴,瞇著眼右手揮動毛筆,左手撫琴。

合彈一曲,不錯音則過關。

“就這麽簡單?”

兩人皆在提防中。

書生卻沒有另外的打算,只陶醉在他自己的單手琴藝中。

司徒瑯轉頭看裴若松,藍綾飄動。

裴若松已經完全讀懂她的想法,只一個表情,他便點頭:“你放心,我會彈琴的。”

他一個魔,居然還真是精通了不少東西。

司徒瑯坐在琴前,沒忍住,稀奇道:“這都三回了,你怎麽還臉紅?”

裴若松裝作沒聽見,只帶著她的手,撥動琴弦。

調好音,他想起抽簽時的話。

“為什麽說聽過你笛子的都死了?”

“你最好別知道。”

裴若松便聽話地不再問。

他帶著司徒瑯的手,施加靈力去彈琴,起調悠揚。

一曲下來,一個音都未亂。

雖然心曲早就亂了。

司徒瑯起身,明明三關已過,那老書生怎麽還不表態。

裴若松懷中的梔子花香空去,他起身,隱竹劍在手。

“啊?”老書生大夢初醒般,睜開渾濁眼睛。

“不,沒有過完。”他的嗓音低沈,“你們第一關,就沒有過完。”

胡說八道。司徒瑯嘴角垮下,她伸手就想奪過隱竹劍,想朝老書生劈過去。

恰在此時,之前第一關時書寫的紙卷又憑空飄來,在空中晃蕩飄響。

那試卷竟然閃出金光,從下面粘合的口子處,自己分開,露出下面那張試卷。

正是之前司徒瑯察覺有異的地方。當時她尚未撕開就被老書生收回試卷,此刻倒是被其回刺一招。

金光大閃,秘境再換。

*

此地布滿試卷,一層一層旋轉的木制階梯,一樓一樓堆滿書架,或是汗青竹簡,或是黃色紙張的答卷。案邊有打翻的硯臺,窗外還有讀書人的枯骨。

空氣中還飄蕩著那老書生的語調。

陳詞迂腐,每發出一個音,似乎都掉落一粒書房塵埃。

“凡世如書。

“眾人眾物皆如書,每一本都不相似。

“過盡過往,方可到達去處。”

裴若松被灰塵嗆到咳了一聲,還不忘掉入時就給司徒瑯打下了保護罩。

他視線瞧見一方藍色衣袖,放下心:“這是換了秘境嗎?”

司徒瑯先入為主,本來失去法力受控於書生就煩,加上箭矢被強迫練習,此刻又被背刺。早已經對老書生失去信任。

此刻她拍拍衣袖起身,冰泉般的嗓音卻沒好氣:“誰知道呢。也許下一瞬就又換了。”

話音剛落,那兩只畫了狼頭的試卷飄來,兜頭就將她卷入。

還真再次換了秘境。

*

司徒瑯起身時,覺得不對。

眼前場景不再是枯骨地,卻似曾相識。

眼前一座巍峨高山,低端山石黝黑如墨,頂層山石潔白如玉蘭。

戒盈山。

正是四海劍道大會時,小榴禦劍比賽時的戒盈山。

竟然到了魔界。

司徒瑯朝四周打量,沒有另一個青衣身影。

她試探一下,發覺法力竟然回來一半。她凝神使出口訣,霜花隱隱印在手心。

她站起身,卻突然聽見身後有風聲。

有個少年人與她擦肩而過,卻並沒有碰到她。

身後有瓷杯瓷碗瓷瓶劈裏啪啦砸過來,粉藍赤紫碎了一地,全是上好的瓷器。

風裏還有怒吼:“好小子,你看老子不收拾你!”

怒罵的主人露出面,繁雜的鴉羽大氅,竟是青族老魔尊。

司徒瑯瞧著跑遠的少年,恍然大悟。

那時少年時的裴若松。

此身在畫卷之中。

她進入了裴若松的少年回憶。

*

司徒瑯探查一番,發現她身在畫卷之中,並不能影響回憶中的事。

但她還是左手凝出霜花,下了一場冰藍劍意的雪,紛紛揚揚遮蓋了山頭,滿意平覆自己的心情。

霜雪攏進袖子消失,司徒瑯深感欣慰,還是有法力舒服。

少年人的回憶如此平和,像是竹葉清風。

即使充滿老魔尊的不滿呵罵。

老魔尊對裴若松不滿的點,在於他太爭強好勝。

“你就不能裝個弱,讓一讓赤族那個小胖子?”

老魔尊統治魔族的方法就是維持虛假的和氣,然而他的好兒子,三天兩頭惹出禍事,路不平就開打。也不聽他的話,誰的面子也不給。

前天的會談上,他剛剛把赤族的小胖子打斷了腿。

“你讓你爹我多活兩年吧,要是赤族報覆過來呢?”

少年裴若松叼了根草葉子,滿不在乎:“他這輩子都打不過我。”

此話頗有他的風格。多年後也用事實證明了少年不說虛言。

可把而今的老魔尊氣得捂住胸口。

“滾一邊去,懶得見你。”

裴若松靈巧起身,吐出草葉子,說滾就滾。

他約了表妹去投壺。

表妹夏靈在練劍招,手上已經磨出一層劍繭。她從院子裏探出身,抱歉說今天起晚了,四千下劍招沒有揮完,不出去玩。

裴若松說沒有關系,改天約。

可能是為了補償表哥等她的時間,夏靈分享了一個消息,她說:

“我聽說,天一宗的人下山了,表哥,你要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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