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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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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你們是不知道, 那廝的威力有多大,火光直直沖過來!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唰’一下推開應小郎, 又‘嘩’一下避開。那廝見我如此英明神武,氣得臉都歪了, 當即使勁渾身解數要與我大戰三百個回合......”

楊柳宗內,莫驚春正躺在藤椅上與眾弟子第八百遍重覆自己的光榮事跡。應落逢端來一碗藥, 放在石桌上:“英明神武的莫前輩, 該喝藥了。”

一聞到這股濃濃的藥味,莫驚春就愁眉不展。然而旁邊圍了一群滿眼崇拜的後輩,個個目露敬佩之意, 難道她要因為區區一碗藥丟面子?

看穿她的躊躇, 應落逢溫聲道:“現在不想喝也沒關系,等下羋信過來了...”“我喝!我喝!”乍聞羋信兩個字,莫驚春立刻老實了, 奪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硬是把苦藥喝成了美酒的豪邁。

圍觀的楊柳宗弟子亦十分捧場, 高聲為她叫好:“不愧是莫前輩!”“前輩風采不減當年!”“前輩!再來一個!”

原本, 莫驚春的表情很是受用, 直到她聽到最後一句“再來一個”。

咒她呢?

應落逢搖搖頭,無視身後幼稚的大鬧, 俯身收拾了空碗離開。路過庭院時,聞丹歌和趙元冰她們剛巧結束了一天的議事,招呼他:“應小郎又去給莫前輩送藥了?”

聞丹歌三兩步走到他身邊,接過他單肩背著的藥簍, 掂了掂重量,皺眉嘀咕:“她傷的又不是腿, 明明自己能起來喝藥。她若是再犯懶,幹脆讓她夢想成真。”

這樣的話自從應落逢為莫驚春送藥以來,她說了許多次。應落逢討好地捏了捏她掌心的軟肉,安撫道:“再有三四天莫前輩就能好了。況且,她因我才受傷,於情於理,我都要報答人家。”

聞丹歌輕輕“哼”了一聲,縱使不情願,還是沒有繼續阻止。應落逢哄好了她,這才得空回答趙元冰:“適才去看過莫前輩的傷勢,好生將養幾日便能好了。”

趙元冰點點頭,又鄭重向他們拱手行禮:“若不是幾位前輩舍生取義,九洲十八境豈有太平之日?待莫前輩養好傷,我必將前輩們的義舉昭告天下!再不讓聞迎前輩的舊事重蹈覆轍,令明珠蒙塵!”

又來了。應落逢無奈,卻也明白無論自己如何表示,趙元冰都鐵了心要為他們辦一場昭告天下的大典。

若是為聞丹歌、莫驚春如此大費周章,他雙手雙腳讚成。但若是捎上他......應落逢實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匡扶正義的大事,這份殊榮他受之有愧。

已經去掉“夫人”二字,正式成為方寸宗宗主的賀蘭時也附和:“應小郎,謙遜實乃美德,但一味謙讓可就不妥了呀。”

應落逢自覺嘴笨,說不過她們,悄悄扯了扯聞丹歌的衣角。聞丹歌會意,坦然道:“我們要回去做飯了,告辭。”

正準備苦口婆心一番的兩人啞然失笑,互相對視一眼,心領神會。一個說:“我也該回了,晚了敘白要生我氣。”“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卷宗沒看,不如就此別過。”

聞丹歌對她們識相的行為很滿意,背上藥簍向應落逢伸出手:

“走吧,我們回家。”

————

絕地谷底的事聞丹歌和應落逢一個字也沒有透露,反倒是莫驚春劈裏啪啦倒豆子似的交代一通。趙元冰和賀蘭時聽了,一面慶幸聞丹歌留有後手,另一面則無比自責。

“那般自大地把責任攬過來,說一定能讓聞道友心無旁騖地前進,到頭來卻還是什麽忙都沒有幫上啊。”這是消沈的趙元冰。

“不過我們就算去了又能做什麽?既沒有應小郎的身份,也沒有莫前輩的實力,去了也只能拖後腿吧。”這是努力安慰的賀蘭時。

聞丹歌點點頭,十分讚成賀蘭時的說法。應落逢悄悄拍了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別添油加醋了,沒看到趙元冰更難過了嗎?

聞丹歌,聞丹歌回想了一番之前他教自己的委婉話術,試圖安慰:“能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已經比莫驚春強了。”

無辜中彈的莫驚春憤而搖晃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臂:“混賬!沒有我能那麽順利嗎?氣死我了”“莫驚春!你的手不想要了嗎?”這是才進來就看到莫驚春犯渾得羋信。

對上那雙茫然的眼睛,應落逢無奈地按了按眼角。

湯勺碰撞瓷碗的清脆聲響打斷了回憶,聞丹歌在他身邊坐下,一邊盛湯一邊問:“怎麽不吃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不應該啊,他們一起去的菜市。

“沒有不合胃口,只是在想一些事。”應落逢手上拿著筷子,卻遲遲不見動作。聞丹歌皺眉,放下碗筷捧起他的手,問:“你受傷了?”

“沒有。”

依舊是否定的回答。聞丹歌眉頭皺得愈深,開始思考他什麽時候受的傷:“在絕地谷嗎?可無物宗的長老不是來看過說你沒事嗎?難道是隱而不發的傷口...”見她越說越離譜,應落逢不得不出聲制止:“沒有這回事。阿鶴,你聽我說。”

察覺到他這幾天都有些心神不寧,聞丹歌安靜下來。

他面露猶疑,斟酌開嗓:“趙宗主說的那個大典,你想去嗎?”

聞丹歌想了一下,點點頭:“賀蘭時說去的話能幫‘鎮’證名。”

原先的那點猶豫瞬間消失,應落逢笑了笑:“也是,還是去吧。”

捕捉到他眼神裏的落寞,聞丹歌問:“落落你不想去嗎?你不願意我們就不去。”

改口得相當痛快,仿佛這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應落逢搖頭,往她碗裏加了塊她不愛吃的白蘿蔔,輕聲道:“我很高興,你能被世人看到,被後世敬仰、愛戴。”

所以讓他站在她身後就足夠,他願意一種用目光追隨,卻不願與她並肩。

即使活了兩世,即使這輩子和她經歷了這麽多,他仍然不習慣旁人的眼光。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他不想被別人看見。

“我卻不想你被他們看見。”言語間,聞丹歌牽起他的手,語氣誠懇,“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

應落逢搖頭,想說她一點也不自私、她是全天下最慷慨的人,慷慨到給了他重來一世的機會,給了他絕境中唯一的生路。

然而她卻說:“落落,珍寶一旦公之於眾,就無法私藏了。”

一直以來忐忑不安的心錘重重落定。

應落逢釋然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好,那我們就不去了。”

他知道她是為了安慰他才這麽說的,畢竟比起私藏,她一定更樂意和所有人分享:

看啊,這是我發現的,獨一無二的璞玉。

————

大典當日,人聲鼎沸,仙盟諸門派包括妖都都派了人過來。賀蘭時很擅長舉辦這種大型集會,從一桌一椅、一杯一盤到四處守衛與醫師,無一不仔細。

許久不見的尹敘白一面和賀蘭時清點核對,一面抽空叫住四處游蕩的趙元冰,皺了皺眉:“你是東道主,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像什麽樣子?”

趙元冰冤枉:“我在找人。大典快開始了,你有看到聞前輩和應前輩嗎?”

經此一役,聞丹歌和應落逢在她心中順利晉升為“前輩”。可緊要關頭,這兩位前輩居然不靠譜?

尹敘白略一沈思,看了看天日,道:“這個時候可能在院子裏準備午飯?”

賀蘭時附和地點點頭:“那兩位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呢。”

“當真?”趙元冰猶豫地聯系上四處巡邏的斂煦,得到了對方並不在小廚房的回答。

“那會在哪裏呢?”賀蘭時加入他們的討論,腦中靈光一現,“說不定在藥廬或者藥鋪。應前輩總是早早準備好下午會用到的藥。”

“有道理。”趙元冰於是又聯系了如今在藥廬當差的斂影,回答依舊是沒有。

不在小廚房、不在藥廬,那會在哪裏呢?

三個人湊到一起,也沒想出結果。忽然,賀蘭時瞥見路過的豐蟬,叫住他:“豐蟬!你身法快,下山去集市看看。也許聞前輩又跑到集市上和人砍價了呢?”

尹敘白恍然大悟。這也是常有的事,他還曾經向聞丹歌討教砍價手法,所獲頗豐。

豐蟬點點頭,“唰”一下消失在眾人面前。片刻後趕回來,對上他們期待的眼神,卻無奈搖頭。

“不在。”

這下完了。幾人面面相覷,腦子裏瘋狂閃過後果。賀蘭時問:“那個、你們有他二位的聯絡符嗎?”

趙元冰搖搖頭:“之前的都用完了。”

那怎麽辦?總不能缺了主角吧?

尹敘白倒想到個人:“莫前輩!莫前輩與他們交好,一定有聯絡符!”

幸好,莫驚春老老實實坐在席位上,見幾人氣喘籲籲如臨大敵,挑眉:“這是怎麽了?”

尹敘白把來龍去脈和她講了一遍,由衷請求:“拜托前輩了!”

“啊。”莫驚春慢吞吞放下葡萄,一臉愛莫能助,“很遺憾,聯絡符用完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

趙元冰如遭雷劈僵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喃喃:“怎麽辦......大典就要開始了......怎麽辦......”

“不過嘛,我可以替你們算一算。”

眾人灼灼目光下,莫驚春闔眼掐指,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後,她猛地睜開眼,尷尬一笑:“...被‘擋’回來了,看來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行蹤。”

“啊......”“呀!快來人啊!趙宗主暈過去了!”“傳令下去,因為盟主突發惡疾,大典延遲!”

————

千裏之外,縹緲山腳下。

應落逢掀開馬車簾子,好奇地看著散發著琉璃彩色光輝的天穹,問身邊的聞丹歌:“阿鶴,那是什麽?”

聞丹歌手上動作不停,擡眼瞥了一眼便收回:“天道設下的結界,碎了。”

縹緲山原本就是為了隔絕“鎮”而設立的,如今唯一的“鎮”失了半數修為,已經算不上“鎮”了,這份結界自然傾塌。

應落逢卻想到另一層含義,眉眼溫柔:“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後趙宗主他們可以進來了?”

“這倒是。”結束了收尾工作,聞丹歌拍了拍膝上紙屑,雙手捧上。

她鼓搗這個小東西鼓搗了一路,應落逢早就想偷看了。如今一見,滿眼詫異。

這是、這是“阿南!”

小紙人聽見他的呼喚,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應落逢喜不自勝,小心翼翼捧著小紙人,整個胸腔被一股熱流填滿。

窗外,草長鶯飛,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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