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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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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函

“所以, 你們倆這算是,在一起了?”

雲嬈蹲坐在德暉堂底下的大石頭上,一邊拔著腳邊的野草, 一邊聽著昨晚的種種, 頗有些興致勃勃的樣子。

她擡頭沖身邊的紫衣女子擠擠眼:“真是不容易呀,以後你們倆喜事辦酒, 我可是要坐主桌的。”

那紫衣女子聞言卻是一默:“說不上吧。”

“怎麽說?”

明鵲手握成拳, 掩在唇邊,有些不大自在地咳了一聲。

她同雲嬈的想法原本是差不多的——兩人心意既然都已經明了,名頭自然也該順水推舟地變上一變。

可是她沒想到謝驚堂那小子死倔死倔的, 緩過勁來之後, 自覺當被表白的那個未免太窩囊, 遂堅持說要在之後, 由他主動給明鵲一個正式的表白, 讓她給他一點準備的時間。

“嘿——”雲嬈樂了, “這小子...”

她一副看熱鬧的腔調正拿捏到一半, 餘光瞄到不遠處朝這裏走過來的一雙人影, 話就猛然卡在了喉嚨裏。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一臉表情又臭又冷的姬諺,身後跟著的, 是訕訕抿著個嘴的謝驚堂。

“嘖嘖,所以說, 喜悲是守恒的,我高興了, 自然有人不高興咯。”雲嬈湊過去和明鵲咬耳朵。

明鵲:“......”

顯見地, 姬諺身為當事人之一的長兄,對兩人的感情狀況不可謂不關註, 態度不可謂不覆雜。

他當然不是不喜歡謝驚堂,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欣賞的。可是經過出山這麽一遭,眼看自家寶貝妹妹受傷至此,還要被這小子誤會,左右是咽不下心裏這口氣,瞧他是橫看鼻子豎看眼,怎麽都不順心。

於是,一大早的,便拉著謝驚堂神神秘秘地,不知去了哪裏又說了些什麽。不過,看謝驚堂的面色,總歸不是祝福就是了。

明鵲施施然坐著,支頤覷著少年那副可憐樣,心下有點想笑,大袖蓋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那蔫兒吧唧的少年聽見這動靜,朝她的方向擡起視線。

明鵲沖他眨了眨眼。

他好一副小船不可載重的樣子,眉梢立即沒忍住掛上了一點笑意,連帶著下撇的嘴角都揚起了兩寸,好像打起精神的小狗。

他悄悄朝她做口型:“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嗯?

明鵲還沒來得及同他眉來眼去一下,姬諺聲音就硬生生地插了進來:“你們倆幹什麽呢?”

兩人:“......”

這人從前不一直都是溫柔的人設嗎,怎麽一夜之間突然就變成了封建大家長啊!

“好了好了。”雲嬈打圓場,站起身去拉姬諺,“昨日師尊不是還同你約了茶談麽,咱們一道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雲嬈把“封建大家長”拉走了,謝驚堂終於得以往明鵲的方向挪了兩步,在她面前蹲下。

“你穿得太少了。”明鵲拉了拉他的外裳,輕聲叮囑,“還沒入夏,你還在養傷,應該多穿些。”

謝驚堂低頭瞧她動作,猶豫了一下,有些怯怯地擡手握住了她的指節,不過一剎那就松開了,耳尖上緊跟著泛起點紅色來,然後又突然想起,兩人昨夜已經互表心意了,按理說,此時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牽她的手。

但謝小少爺終究還是沒戰勝心裏那點小羞澀,只是聳了聳鼻子,小聲說:“我下山給你買了熱的白糖糕和新鮮的果脯,喏。”

少年從衣襟裏頭掏出一個掖在胸口的紙包,放到她手心。

“你喝完藥拿點心過過口,就沒那麽苦了。”

明鵲怔了一下,有些無奈地垂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會怕苦。”

“你怕不怕是一回事,藥總歸是苦的。”謝驚堂一挑眉,“再說了,嬌氣些也沒怎的。”

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他蹲著,比她稍矮些,額頭幾乎快要觸到一處,近得能感受到彼此低語時唇邊逸散出的熱氣。少年的臉莫名又紅了兩分,擡眼輕巧地瞟了明鵲一眼,又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

“差不多得了啊。”

兩人聽到這聲皆是一驚,扭頭看去,就見本是離開了的雲嬈和姬諺就站在不遠處,抱著手臂,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瞅著她們。

“師尊剛剛傳音訊來,說今日茶談,務必要把你們倆一同叫上。”

......

“這是昆侖墟發來的請柬,你們看看吧。”

懷陽劍尊將一封散發著雪白靈氣的信箋推到他們面前,面色有些凝重。

“...邀諸位賞花?”謝驚堂捏著信箋粗粗瀏覽下來,神色有些疑惑,“現下是入春了沒錯,可是昆侖山脈氣候酷寒,尋常靈植難以生存,賞的又是哪門子花?”

雖然大家都t心知肚明,這次邀約左右不過是個召集眾門派的借口,但未必也太扯淡了些。

“非也,非也。”李朝河搖搖頭,“雖然昆侖山脈積雪終年不化,但這種寒冷氣候,卻獨獨被譽作‘仙界第一孤寒’的‘天音玉霄’所喜愛。”

天音玉霄這種靈植的生長條件極為苛刻,非是極地嚴寒絕不生長。因此整個雲泮十三洲,唯有在昆侖山脈某些山頭上,能尋到這種花的蹤跡。

“這種梅花極少見,能尋到一株已是不易,但據說在昆侖山脈的某座山上,有天音玉霄成林開遍,美不勝收,而那座山——聽說正是昆侖墟一派落坐之地。”

“聽說天音玉霄的花是冰藍色的,花蕊如玉一般,流光溢彩。若是真的能見到整片梅林,不知道該是怎麽樣的美景。”雲嬈臉上寫滿了“稀罕”二字,“歸靈山脈氣候溫暖,即使是下雪,也總是稀薄,這麽想來,我自出生以來,好像還從沒有好好玩過一次雪呢!”

明鵲本一直坐在旁邊默默聽著,雲嬈這番話,卻叫她無端想起昏睡時那一場夢來。

她側眸,將視線投向身側。那個翠衣少年正躬腰將下巴枕在交疊的手臂上,盯著眼前那封信箋,微微皺眉。

沒由來地,明鵲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眉際。

“不要老是皺眉。”

謝驚堂扭過臉來,瞧著她,突然笑了。他也將手伸過來,輕輕點上她的眉心。

“你還說我?”少年的虎牙在揚起的唇邊若隱若現,靠近她,語氣狡黠,“魔尊大人,你也不要老是皺眉,會長皺紋,很醜。”

明鵲楞住。

“那麽,七日之後,我們便動身前往昆侖墟。”姬諺的聲音在廳內適時地響起,“既然已經與通天門徹底撕破了臉,這幾日,就請諸位好好養精蓄銳一番吧。畢竟...”

真正的妖魔鬼怪,還未現身呢。

*

“宿主。”

許久沒有的動靜的系統突然開口,將坐在窗邊發呆的明鵲叫回了神。

“嗯?”

“我來給您更新一下您昏迷這幾天的數據變化。”系統說,“叮——根據查詢,目前任務對象數值如下:謝驚堂信任值80,好感度80。恭喜您,第三階段任務已經完成,正在核實獎勵。”

“您得到的獎勵是:【一團魂氣】。”

“【一團魂氣】註解:這是一團顏色鮮紅的魂氣,裝在一個平平無奇的蓄魂匣中,蓄魂匣似乎需要特定的條件才能打開。這是歸屬於誰的一團魂氣呢?古今之情,原是相通,你想知道的,或許就在這個寶匣中。”

隨著系統話音落下,一個通身古樸浮雕的青銅匣子出現在明鵲掌心。

鎖頭的位置,雕著一只碩大的眼睛,只不過是閉起的姿態。

明鵲摩挲著青銅匣,若有所思。

人有神魂,隕落之時,神魂會碎成數瓣,消散天地。這些神魂碎片,就被稱之為“魂氣”,可以用“蓄魂匣”捕捉留存,每一團魂氣,都攜帶有神魂原主的一部分意識和記憶。

關於謝氏秘寶“系魂鈴”的傳說,也正是由此衍生而出——將死去之人所有的魂氣收集起來放入系魂鈴中,再將系魂鈴捏碎,就可以將破碎神魂重圓,令人起死回生。

這團魂氣,又有什麽作用呢?

“故事的主線,現在進行到哪裏了?”

“您好宿主,根據查詢,得到以下信息:由於您的介入,原書的劇情進度往前推了數年不等。按照比對,接下來的劇情即將在昆侖山脈一帶觸發。您的主線信息收集進度良好,請再接再厲,繼續保持。”

系統仍然保持著廢話連篇的優良傳統。不過明鵲本也沒抱著能從它嘴裏套出什麽話的指望,將那蓄魂匣收進了袖袋中,便計劃起明日是否要召集其他幾個人一起對通天門的事情再行商議。

千機崎城的謎題尚未解開,新的問題又是接踵而至。城中被太歲汙染的人死後都去了哪裏?唐儒真的屍體又為何無故消失?

人皮山一事後,仙門中又有多少人已經暗地中被太歲汙染,通天門的勢力又已經蔓延幾何呢?若放任不管,那便是埋下了許多隨時可能爆炸的隱患,可輕度汙染又看不出任何征兆,難道當真最後要鬧到寧殺錯不放過的地步嗎?

最重要的是,通天門長老危朔那副怪誕模樣已經印證了太歲的汙染能力並不受靈力強弱制轄,那是否說明,仙門中,已經有諸如長老、掌門之類的強者也受到了汙染?

她指節敲著桌沿,正在靜靜思索,忽然感到空氣中有一陣熟悉的靈氣微瀾。

她打眼一瞧,就見空氣中逐漸顯現出一個瘦長的輪廓來,那人白發白衣紅瞳少年,可不正是許久沒見的靡苻。

在視線移向他面孔的剎那,明鵲倏然眼神一凜。

只見少年妖麗的臉頰上,赫然一道深長的血痕,從左太陽穴貫穿到下顎,與毫無血色的皮膚一對比,猙獰得叫人心驚。

與靡苻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通身玄色、窄袖勁衣的冷面女子,眼角一道蠍尾紋直延眉尾。

靡剎?

她離開荒闕之時,特命這個穩重的下屬留下,代理荒闕諸事。可是此番突然覲見,總是面無表情的靡剎,眉間也帶上了幾分不顯見的焦灼。

“怎麽回事?”

“稟尊上,荒闕情況急變。”靡剎躬腰道,“歸靈山西南部,與荒闕接壤之地的諸多大小門派,似乎有跨過荒淵,直取荒闕之意。然而有尊上口諭震懾,我等只敢以守為主,在荒淵上以魔氣修建城墻,只等尊上下一步指示。”

一旁的靡苻接過話頭:“原本城墻立起後,那些仙界的蠢貨都逐漸有收手之意了。可是不知怎的,大約七八日之前,那群瘋子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了,突然輪番攻打城墻,日夜不休,仿佛中邪了一般。”

“魔界眾將本都因只守不攻而倍感窩囊,怨氣叢生,您不在荒闕內,只憑口諭根本壓不住,如今外亂未平,內亂又起。屬下二人不敢妄自決斷,只能匆忙趕來尋求您的指示。”

七八日之前?

那不就是...他們剛從人皮山逃出來的時候?

明鵲捏著桌角的手背青筋凸起,神色慢慢沈了下來。

通天門操縱邊地門派攻打荒闕一事,早在他們剛上山時就已經初露端倪。他們其實知道兩方實力懸殊,所以並不指望這些實力平平的小宗門真的能夠踏平荒闕,而是希望利用他們,來故意挑動仙魔之間的矛盾,為之後的仙魔第三次大戰埋下引子。

若是換了上一世的明鵲,長居荒闕,不問外事,料不到其中彎彎繞繞,自然會派兵主動對抗。西南之地偏遠不起眼,屆時通天門借兩方信息差顛倒黑白一番,自然就成了魔族主動挑釁,再結合通天門試圖把人皮山計劃嫁禍給明鵲一事,仔細想來,實是恐極。

可這一世,明鵲早早同其他仙門有了聯系,人皮山一事敗漏,嫁禍失敗;攻打荒闕,荒闕又一直以守為主,找不到絲毫破綻,眼看就要被接連牽扯出來,通天門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如今只能爭一個魚死網破。

“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靡苻聽明鵲這麽一問,立刻做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靡苻是被清潭觀的觀主所傷!屬下本想著那等小宗小派的宗主怎能金身傷我,便沒防備,誰成想到他被屬下長鞭連抽了十八鞭,還跟個不知痛的怪物一樣沖上來用長劍劃傷了屬下的臉。”

靡苻的長鞭上塗滿劇毒,尋常人最多不過十鞭便已倒地身亡,就算是一觀之主,也不該受了十八鞭還能如此勇猛搏鬥。

靡剎在一旁補充道:“不僅是那清潭觀主,屬下跟他們交手數回,明顯能感覺到從七日之前開始,所有仙門進犯者的靈力都大幅增長,更是如理智全失了一樣,明明知道兩方實力懸殊,還一個接一個不要命地往城墻上撞。”

明鵲:“屢傷不死?”

“是。屢傷不死,屢敗不退。”

明鵲發出一聲冷冷的嗤笑。

事情大約與她揣測得八九不離十了——這些小門派早就已經被通天門所蠱惑,對他們言聽計從。他們不過才逃出人皮山,通天門就坐不住了,利用太歲加深了汙染,賦予了他們力量。

左右這些仙門棋子知道了太多,都不能活,不如榨幹他們最後一滴血,用以撩動魔族的怒火,離間明鵲與其他還未搞清楚事態的仙門的關系,又能t減損荒闕一部分實力。

被汙染者本就一個都不能留,既然他們想死,那她沒有不成全他們的道理。

“靡剎。”

“屬下在。”

明鵲從袖中取出一塊鴉青色玉令,交到靡剎恭敬伸出的掌上。

“執本尊禦令,統領荒闕眾將,化守為攻,主動迎戰。務必,傾十足十之力,不必有絲毫收斂,將主動來犯者盡快殺盡。制敵第一勇猛者,待本尊歸位荒闕,重重有賞。”

“是!”

“此外,有一件重要之事,本尊交予你與你心腹下屬秘密執行。”明鵲略加思索道,“派人留意來犯者的屍首,如果屍首無端消失,盡力查明去向,如有結果,立即派人來稟報與我。”

“屬下得令。”

靡剎將玉令小心收進懷中,沖明鵲低身一禮,便啟陣匆匆離去。

靡苻見靡剎走了,趕緊上前一步,湊到明鵲跟前,給她看他臉上的傷口。

“主人你看,靡苻臉上的傷口被靈氣灼傷,好幾日都未能痊愈,大抵從此以後是破相了。”

他頂著半張楚楚可憐的漂亮臉蛋,一副欲哭無淚之相,往明鵲腳下一跪一倒。

明鵲哪裏不知道靡苻最看重的就是自己這張臉,想到此番他也是辦事得力,她略一猶豫,還是挽起袖口,將手腕伸到他面前。

這些下屬本就是靠她的血餵養出來的,對於他們來說,她的血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只是自這幾個化了型能自個兒修煉之後,便很少再餵過血了。

靡苻一見明鵲這番動作,喜上心頭,立即捏住她的腕子,就要如往常一樣靠枕到她的膝頭,可是誰成想這次還沒碰到她的衣角,她就挪開了腿,淡淡到:“稚子做這些事是可愛,你如今多大了?幾百歲的妖了,療傷就療傷,別做這些膩膩歪歪的舉動。”

靡苻聽見這話,登時就如天打五雷轟一樣楞在了原地。

他不過回荒闕辦了一段時間的事,怎麽主人突然變成這樣了?!

明明尊上以前是最縱容他的呀,以前他還是小蛇的時候,就最是疼他,還允許他窩在她袖子裏睡覺,化型之後更是寵溺不減。怎麽、怎麽就幾日沒有貼身跟著,尊上就不允許他貼著了!

靡苻這番過度解讀、自作多情的心聲自然沒有被明鵲聽見,她不明所以地瞧著靡苻眼裏的兩汪淚,心覺幾天不見,這位下屬的戲好像比以前更多了。

她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之前謝驚堂看見靡苻那次就不高興了,又看看眼前靡苻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莫名其妙有些心虛——他不會突然過來吧?

算了。

明鵲略加思索,冰涼的嘴裏緊接著吐出了一句更冰涼的話。

“你化成蛇形吧,療傷也更快些。”頓了頓,又道,“之後跟在我身邊,若非必要,就不要化成人型了。”

靡苻:???

魔尊大人和他楞在地上的下屬大眼瞪小眼,一時沈默。

就在這時,廂房門外傳來了明鵲此時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餵,你在嗎?我、我找你有些事。”

兩重一輕的敲門聲——謝驚堂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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