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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南山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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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南山石門

趙斯年終於肯承認自己就是死神, 自己就是那貓又的人形!之前所有的逃避、壓抑全都在這一刻被心頭的怒火燒盡!

為了李星禾,他願意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個家夥,亦或者是說, 他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十惡不赦的惡魔。

趙斯年輕蔑一笑,變幻成貓爪的左手撫著胸口掏出那滾燙的半顆心臟來。

“我欠他這麽多, 也該開始還了。”趙斯年笑道, 信手拈出幾縷咒文的金光來,那心臟便成一縷青煙,朝著成衣局的方向去了。

就此, 未等片刻,那南山石上方才還在躍動心臟便已消失不見。

趙斯年縱身飛起一丈高, 右手喚來湛盧劍, 目光比那劍氣更凜冽幾分, 一道閃電從趙斯年的頭頂呼嘯著過去, 雨水澆得花清洛睜不開眼睛。

風像是受驚的猛獸, 忽然在這林子裏逃竄起來,東南西北沒個方向地胡亂吹著。趙斯年那寬大的袖擺被吹得啪啪作響,聲音焦急著, 憤怒著, 愈演愈烈!

乘黃與花清洛見狀,立即躲閃出去。

頃刻間, 煙塵四起,山石迸濺!南山石從中間裂出一道一人身的口子, 藍盈盈的光從縫隙之中溢出來,分明是一道門的模樣, 趙斯年似是看透那石門中的門道,一個閃身, 消失在藍光之中。

不等那花清洛與乘黃追上去,那石縫見便只剩了光禿禿裸露的巖石。

且說那李星禾覆得了心臟,心頭緊地厲害,知趙斯年這小子要生事端,遂不顧身子不適,急匆匆地朝南山石這邊沖過來。

既然南山石崩壞,神在此處設置的法則也便不覆存在,那些遺忘的,被遺忘的,皆是夢醒時的樣子,奔赴去自己不舍的人、不舍的地方去了。

整個天民國瞬間沸騰起來,吵吵嚷嚷著,前所未有的熱鬧與喧嘩。

餘容正啃著果子望著窗外發呆,忽覺心口猛得一顫,繼而腦袋嗡鳴,那嚼了一半的果子自然是沒有再吃下去的欲望了,渙散的眼神中忽得聚起光來,再也不是先前瘋瘋癲癲癡癡傻傻的模樣。

餘容不走正門,從軒窗翻下,正撞見急出門來的玄丘。

餘容再不肯多看他一眼,也不肯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只冷著臉,匆匆下了月臺。

知道事態不妙的青朔與玄丘哪有心思搭理這異常的家夥,只當她是得了記憶,一時適應不過來,沒管她亦朝著南山石的方向去了。

如此整個成衣局裏便只剩下手足無措的黃環。

自那日玄丘提議花清洛,去奪被下了“不能忘”之咒亡魂的命時,黃環便對玄丘敬而遠之,更是時時提防著花清洛了。所以這次,黃環也沒跟著青朔奔去,只尋了塊幹燥的地界,盤腿坐下了。

正撐著臉頰在月臺樹影下發呆時,忽覺身後一陣涼風過去,一道影子從自己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黃環驚得立起身來,環顧四周,掩面笑語問道,“是誰在這裏捉弄人!”

話說出去半晌,不聞有任何回應,黃環這便著急起身躲回自己的臥房去,想著這成衣局裏有鐘馗捉鬼的畫震著,定要比這露天的月臺安全的多。

沒成想,這黃環剛一轉身,便聽著背後有一溫婉的女聲傳來,“你找誰?”

這問話的語氣裏雖無半分地質問,卻叫黃環生出羞怯之感來,再不敢往裏多走一步。

雨驟歇,停得很是倉促。像是一場宿命的終結,猝不及防,這些身處其中的人或是鬼神,皆無察覺。

屋檐上仍舊掛著流水,急促著,斷斷續續地跌到月臺上去,再匯成一股,又順著月臺溜進泥土中去了。匆匆忙忙,似是做了虧心的事,不敢見人。

黃環轉身過來,瞧見樹蔭水霧中立著一抹綠影,如同從這群綠深處走出來的一樣。鳧綠的百褶長裙隨著頭頂的葉子輕輕浮動,周遭彌漫著些許酒氣,朦朦朧朧中似有醉意,不太真實。

黃環心頭慌張,卻只得掩面作笑,並答不上話來,只見著這女子淺淺笑著,小步移過身來,負陰抱陽笑道,“你可尋著要找的人了?”

黃環急忙負陰抱陽回禮,再擡眼偷偷打量眼前這陌生的女人,只見圓臉細眼,絳唇淺笑,很是溫婉和氣,這才支吾回道,“我,我就住這裏。”

花鈿聽罷也不覺得驚奇,只繼續笑道,“我也住這邊,只是許久不來,你不認得我。”說罷,便攜著黃環的手進成衣局裏去了。

瞧這模樣舉止,黃環略能猜測出眼前這人十有八九便是眾人口中的成衣局掌櫃花鈿,因念著自己本就是客,又掛著規矩禮儀,不好開口細問,只得作罷。

再進成衣局,花鈿自是輕車熟路。瞧著一應不變的擺設器具,一時楞神,再說不出半句話,行不進半步路來。

百年光陰匆匆逝了,萬物皆生長、變幻,獨這成衣局裏似是被拋棄了一般。

猛然間進了這最熟悉的場所裏來,卻是最困頓、慌張與不知所措的。一時間花鈿只敢立在鐘馗捉鬼的畫像前,看一眼黃環,再往眼底裏藏進謹慎、小心,明明是主,卻很是局促,只傻站著,不發一語。

東廂的簾子並著兩人的裙擺微微晃動,似是被姚師傅罵過的趙斯年要掀開簾子,冷著臉出來要茶。似是滿嘴諢語的李星禾,帶了一肚子壞水出來拿自己解悶。再看一眼,終究是空落落的櫃臺,再不見花清洛常常撥動的算盤和那總被翻得嘩嘩作響的賬簿。

四下寂靜空蕩的成衣局裏,皆不見之前的故人。方才的緊張與膽怯忽地強烈起來,花鈿僵著脖子,手指微微抖著,幾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問。

也不再管了黃環,徑自朝自己臥房去了。

只是剛剛到了門口,看見房間裏精心打理過的萬壽菊花瓣,黃洋洋地規整地鋪在竹蔑裏。她便忽又驚喜地轉過身來,難掩驚喜神色急問道,“他們都去做什麽了?”

黃環掩面作笑,只說了“南山石。”三個字,便見花鈿負陰抱陽,匆匆奔出去了。

待到黃環追到月臺上,早已不見了花鈿的蹤影。

且說那李星禾追至南山石處,方才還驚魂未定的天曦忽得目若星辰乍露含光,急去整頓衣裳,起斂容貌。

“我就知道,他會來找我呢。”言語慌張,天曦急過來李星禾這邊,步履匆匆,喜不自勝,竟像個得了便宜的孩童一般,搖頭晃腦地跑著。

待到李星禾往天曦那處看過去,這天曦便又慌忙止了匆忙,驕矜款步,低頭含羞,縵立等待。

花清洛立在乘黃膝下,揚起傲慢的神情,註視著停駐下來的李星禾。

周遭已是亂石橫生,斷木參差,血草放肆地彌漫著,遍野通紅。

神在天民國殘留的法則交匯對立,誰能殺死對方,誰便可活。而此時,一個想懺悔贖罪;一個不屑於奪命茍活,甚至是不屑於看對方一眼。

仇人見面,卻都想著讓對方取自己性命。

待到李星禾朝天曦身邊過時,花清洛毫不猶豫地移開了眼睛,她仰頭晃動著脖子,似是大開殺戒前的活動筋骨,可那高處的乘黃卻看得清晰明了,這輕易不肯落淚的家夥,眼裏噙滿淚水。

“次次都輸給自己不屑一顧的賤人!”花清洛嘟囔,忽覺得好沒意思。

正扭頭走時,聽著身後傳來天曦嬌滴滴的聲音道,“這場交易還沒結束呢。”花清洛聽罷猶豫片刻,停駐腳步只側臉斜視一眼,便再不屑於他們t夫妻之間的計較,大步行在乘黃前面。

天曦擡手拂過李星禾清晰的棱角,整頓畢他胸前稍有淩亂的衣襟,笑道,“你沒有殺我的理由呢,我始終是你的妻子。”

“天民的人都為你送了命。”李星禾盯著天曦,目光嚴厲。

天曦享受他這眉頭緊皺的神色,他知李星禾是將自己視為了家人才生出責罵來。

愛,是對一個人的偏袒,而李星禾家中是不容許有偏袒存在的。天曦深知,所以自然明白自己為何能代花清洛與李星禾成一家人。

“沒有一個人是幹凈的呢,欺騙、自私、貪婪,在不同的靈魂裏覆制,然後做盡所有自認為好的事呢,再有選一個“無可奈何”當做借口。”天曦食指從面具上劃過,笑得有幾分得意。

“神的公平就在於它的法則不偏袒任何人,對所有人都冷漠呢。”天曦繼續笑道,“在你們眼裏呢,有些人該死,有些人不該死。但是神卻規定,所有人都得死呢。”

“別動花清洛,我會想辦法解去你身上的枷鎖。”李星禾蹙緊了眉頭,緊緊攥著天曦的肩膀,暴起的青筋在天曦的肩頭微微抖動著。

有飛絮從荒野裏飛來,慌慌張張,冒冒失失的,撞進肩頭被攥起的褶皺裏。

“很抱歉呢,我做過你的妻子。”天曦笑道,“可是我現在記不起過往種種呢,只記得一件名存實亡的事,只記得你的名字,當真沒意思呢。”

“一直都沒忘記你呢。”天曦又重覆一次,再嘆口氣便成了一縷絲線。

李星禾方恍然大悟,原來方才不過是那廝的傀儡罷了。再追上去時,早已是望塵莫及,不見了花清洛與天曦的蹤影。

裂著巨大縫隙的石頭間,有雲匆匆掠過,或山或水,或神或鬼的變幻著。冰冷泛著青光的石頭,像是一具面若死灰的屍首一般。

風晃著樹、晃著草,晃著浮動忐忑的人心。茫茫荒野之中,想要保護的人一個都尋不見。

暖雨晴風微微冷,柳眼梅腮,春心只為一人動。

暖陽殘粉絨花弄,白衣襦裙金縷縫,山枕丹河水,樹掩釵頭鳳,獨抱濃愁空有夢,無人能解相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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