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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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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淩霄

晨光也新生, 薄霧也隱退,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光與霧糾纏而生出的光柱漸漸凸顯, 然後突然消逝,只剩清光一片。

“讓我這難堪的模樣印在你的記憶裏, 你會意識到永遠記住帶來的痛苦。你始終該明白, 神賦予人們遺忘的權利是何其榮幸的事。”旋即,只見青光隱隱,若是一只風幹的青色茶花破碎了, 四下崩裂的花瓣隨著晨風,消逝在偌大的林子中。

淩霄終是將神的警告帶到, 可傳令之人自是也不信那遺忘何其榮幸的, 要不她怎就找了杜衡兩世, 要不明知杜衡已死在那個水草旺盛的夏夜, 明知不論是半夏的父親, 亦或是趙斯年都與杜衡無任何關系,偏偏固執著,封起記憶化成半夏的母親, 再化成半夏, 一次次的試圖與杜衡相逢,她記住的, 都是視若珍寶,念念不忘的, 也是神所認為且執意要抹去的痛苦的根源。

所以,淩霄走得很是倉促, 近乎於逃。

趙斯年恍惚一陣,若是觸電般呆傻半晌, 執劍的手微微顫抖,與那隱隱而動的樹枝般,血液便隨著墜落的葉子一起滴下來,融進成衣局前的揚塵與泥土之中。

明知那方才的半夏是幻術,可看到那劍鋒上真實存在的深紅的血液,趙斯年還是猶豫了,畏懼了,如此再怎麽掙紮,怎麽強大,永遠擺脫不了神之創造自己時,賦予自己關於死神的屬性,因為是神創造了自己,所以神的法則、約束滲透在自己周圍,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永遠都是棋子的事實。

惱羞成怒,趙斯年額前的火印忽地灼熱起來,似是燃燒般,閃著紅光,妖艷而囂張。

青朔見之急向後退了兩步,倉惶行進間,險些絆倒在月臺上。餘容自是仗義之人,早就做好了下來幫忙的打算,不料翻窗而下時被玄丘提著衣襟掛在窗戶上,如此及時止住她,免得再生出什麽禍事來。

李星禾與黃環皆註意到了那遁身欲去的淩霄在天民的上空布下了封印,只兩人皆是靈力卑微之人,所行之術於趙斯年皆是杯水車薪,被挫之後,齊下樓來,與青朔一並站著,再做出防禦的態勢來。

紫藤花匍匐、蔓延,爬過附近的樹梢結藤,蔽住那新生的日光,香氣濃郁幽微。淺紫重疊處,濃如瀑布。

過墻而上的紫藤花,被玄丘隨手摘下一朵拈在指尖,若有所思的揉搓著,其註視著淩霄離去的方向,目光平靜而深沈,如此陣仗下瞧不出其情緒裏的半分波瀾。

乘黃警惕地巡視著趙斯年四周,將其護在自認為的安全範圍裏,它知自己無用,卻也總是會毫不猶豫地替趙斯年抵擋危險,所以危機四伏時,乘黃便格外敏感,它那額前的火印,亦是忽明忽暗的,似是捕捉周圍潛藏的危險似的。

忽見趙斯年雙手執劍,朝大陸前方劈過去了,一剎那,金光貫天,方見前方破開碗口大小的光洞,漸漸膨脹、開裂,薄膜似地朝後退去,再是一道藍光,若閃電般劃過,那方才的光洞也就不見了蹤跡,就此輕松破了淩霄的封印術。

乘黃與趙斯年對視一眼,兩個家夥心照不宣,自通了心意。乘黃一個俯身朝趙斯年身邊越過去,正前馱著一躍而起的趙斯年朝雲端去了。

方才還在掙紮的餘容,不免驚呼道,“這胖家夥,竟然會飛。”

“吶,添亂搞不好是要挨揍的。”說著,玄丘動動手指,便把這餘容從窗戶外面提進屋子裏來,等不及餘容再去看玄丘一眼,這家夥早不見了蹤跡。

雲霧升騰,若是聚起來的高山,又似堆起來的巨浪,綿延似城墻堡壘,不絕如密林叢叢,因全襲著太陽的光暈,所以都這雲彩上皆帶著金邊。

踏雲萬裏,禦風千尺,淩霄與趙斯年在雲層中對峙。

且說乘黃自是追不上那騰雲駕霧的青龍淩霄的,怎奈趙斯年手拋湛盧劍擋住了淩霄的去路,叫她不得不停駐下來。

見淩霄青龍真身,趙斯年面不改色,毫不畏懼,且是隨手陡轉劍鋒,削下淩霄一片龍鱗。

淩霄本無意與趙斯年為敵,此次離去時拋出那藍光封印,並不為囚禁趙斯年,私心念著將天民國的蹤跡隱藏起來,如此回去也好交差些。

可這趙斯年偏偏是氣性極大的,身上背著仇恨,又頗具幾分靈力,如此自負,怎容她人如此撒野,遂持劍斬破那藍盈盈的封印,禦乘黃緊急追了上來。

待淩霄幻作人形,拋過來桀驁警告的眼神,趙斯年冷著臉質問道,“你是誰!”

淩霄眼神冷酷,盯著趙斯年看了半晌,方道,“被神眷顧的家夥,如此竟然還不知足。”

趙斯年不管這女人的瘋癲之語,拿劍指著淩霄近乎呵斥道,“你怎知半夏?”

淩霄聽罷,對趙斯年這虛假的情義,做作的深情嗤之以鼻,直言道,“你若真那麽在意半夏,她站在你跟前,偏你認不出。”

“是你殺了她。”趙斯年皺著眉毛逼問,眼角的怒氣並著額前的火印逼得人心發慌。

那日執意離開天民國,從半夏陡變成淩霄,就此那個生長在天民的半夏,那性情溫婉和順,善解人意的女子,的確是因為自己重回淩霄這個身份而壽終正寢,所以說是自己殺了她也不為過,更何況那個叫半夏的人確實也沒在萬物集上出現過。想及此處,淩霄抿嘴而笑,眉梢間甚是得意。

趙斯年見此,也就知道了結果,遂提劍從乘黃身上躍起,直刺向淩霄的胸膛。

如此直接的穿刺,對於一個善於移步幻影的神來說,很是小兒科,所以這淩霄微動肩膀,便躲了過去。再看向重新落座回乘黃身上的趙斯年,挑逗他那不甘的眼神,側頭挑釁。

“神從不容你這凡夫俗子近身,休要折騰。”淩霄這話剛一出口,忽覺後頸一陣冰涼,再去看眼前那趙斯年時,已不見了蹤跡。

雲暧暧莫測,徐走緩行。

曾經殺人如麻的貓又,它慣用的殺人無數的傀儡之術,如今被趙斯年用得這般的得心應手,駕輕就熟中,透露的無疑是趙斯年默認自己與貓又同命的事實。

怒火中燒時,那些隱忍與克制最容易脫韁暴動,對於那些蘊含強大力量的橫財或是漁利,不是不想據為己有,然後為己所用,而是沒有足夠的理由與先前所約束自己的仁義道德抗衡。

如此,終有個替天民國亡靈行好事的借口,趙斯年便暗暗說服自己只是借用一下貓又強行灌輸給自己的靈力,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制傀儡迷惑淩霄。

可是叫趙斯年心慌意亂的是操縱起這傀儡之術起來可謂游刃有餘,如此借用的說辭便不攻自破,終於印證了那時居民們口中的指責,成了他們竊竊議論的妖怪。

煩躁、憤怒,將趙斯年對神的怨恨推至了極點,劍指著淩霄的後頸時,竟不見有絲毫的遲疑。

方才被攪動翻湧的雲已漸漸平靜下來,穩如一池凈水般,收起那洶湧的暗濤。趙斯年目光如炬,眼神比那湛盧寶劍的利刃都銳利,似是早就刺穿了淩霄的脖子。

“當你自己被遺忘時,陷入無止境的虛無中,你再記不得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人也再記不得你時,再為神的旨意歌功頌德。”趙斯年這冷冰冰的言語似t是利刃一般朝著淩霄刺來,平靜的腔調更是如刀剜般,直叫人心頭滴血。

淩霄並不言語,低頭嘆了口氣,微側著腦袋,試圖再看一眼背後的趙斯年,怎奈只見如大婚時的紅衣飄飄,不睹那朝思暮念的容顏。

“幾百年了,誰又不是在那被忘記的虛無中。”淩霄苦笑,言語稀松平常,似是盼這刻盼了許久一樣。再嘆息道,“我是這世間最強大,跑得最快的神,為戰而生的神。”

趙斯年自是聽不出淩霄話裏面的意思來,一心覺得她是害怕,是後悔,卻不知那背對著他的目光裏的決絕跟義無反顧。遂嘲諷一句道,“也該自食其果。”

淩霄說過,能殺死她的,只有自己的丈夫。如今此番情景,莫不是遂了這家夥的願,終聽著淩霄笑言道,“我早就被忘記了。”

話即出,便見手起劍落,再不由淩霄分說,給了她幹幹脆脆的交代。

“總有一天,我會殺光這世間所有的神。”趙斯年連看都不看那正消逝的淩霄,提劍禦狐而去。

乘黃載著趙斯年禦風而下時,正是黑雲乍起,若巨蟒蜿蜒匍匐,遮天蔽日。

整個天民國的淩霄花在一瞬間全部消逝殆盡,緊簇的紅花如同退潮一般急急散去,漫天皆是粉色的淩霄花精靈們,升騰著,繾綣著,漂泊著,似是起了粉色的雪,鋪天蓋地,逆著乘黃和趙斯年行進的方向。

南風半暖推雲作幕,青山迢迢墨染群青。白鳥驚起群飛去,亂聲皆歸雲處啼。似花似火繚繞間,非冰非雪紅玉蝶。

青朔等人見趙斯年平安歸來皆松了口氣,急忙迎上來,細看了相安無事,才聽青朔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可把我們好一番驚嚇。”

“那人是誰?”餘容嚼著些許吃食,又是一副心大的樣子跟在人群最後,不緊不慢地朝成衣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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