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天曦穗安反目

關燈
天曦穗安反目

“你有些變得不一樣了。”花鈿望著正前方緩慢移動的雲, 深吐一口氣,講得輕描淡寫,似是說給這江水濤聲聽的, 並不急著得到回覆。

“也對,長樂坊都變了, 更何況你。”花鈿又道, 仍舊挺直了腰板端坐著,那花清洛卻躺倒下去,閉著眼睛, 似是睡著一般。頭發鼓動一番,遮住了右邊的半只眼睛。

日升雲走, 浪湧船開, 只兩人這便似是定住般, 任憑嘈雜聲彌漫一陣。

“李星禾也是來接你回去?”花鈿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只眼睛不敢看去花清洛那邊, 扭頭看著碼頭對面的貨船與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來告訴我,天曦要與他議親。”花清洛講得雲淡風輕,語氣中甚至帶了些不屑的口吻。

花鈿聽這話心頭一緊, 想著這也正是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 遂急拉起花清洛,慌張地問道, “他沒叫你回去?”

“是我執意留下來的。”花清洛輕哼一聲,繼續笑道, “他告訴我,我叫他留下來, 他便會為了我離開天民國。”

“那你贏得勝算很大,為什麽不肯回去, 認輸可不是你的性格。”

花清洛並不急著作答,沈默半晌方開口道,“這天民國,在墨山為師婆時,坊間皆是墨山一樣的人,很有禮儀之邦的樣子。可現如今,改弦更張,皆是天曦一般的人。比起魯莽粗俗的人群,無知和愚昧在人之間更容易被感染,且一旦傳播開來,眾人皆信奉無知愚昧便是真理。”說罷,花清洛收回腳站了起來,拍拍裙子上的塵土往拴船的方向去了,花鈿也跟著起身,小步追過去。

花清洛沒有再往下講,花鈿也不必再問。她知道無論再說什麽,花清洛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兩人皆不告別,各自往兩個方向走著,只又各自頻頻回頭,終於花清洛在即將拐入街道時立住,笑著與花鈿講道,“你這身衣服真好看。”說罷便轉彎疾行而去,再不見其蹤影。

且說那前天夜裏,李星禾漏夜前來,在秋風蕭瑟的夜裏跑濕了衣襟。他站在花清洛家門前,語氣堅定地告訴花清洛,“我可以為你而死。”

路燈昏暗寂靜,家門口的桂花落了一地,被微弱的光映襯著,似是這昏昏沈沈地月亮抖下的光芒,又似是這黑夜遺漏在塵土中的星星。

花清洛穿著自己最愛的深藍色交領襦裙,裙擺上的白色牡丹一剎那在深秋時節盛放,又一剎那的在北風中雕謝,黑雲遮月時,死寂一片。

“死是最容易的事。”花清洛望著李星禾,借著黑夜隱藏自己夾著怨恨、痛心、暴躁又失望的情緒。

李星禾呆立片刻,忽然從花清洛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決絕,瞬間紅了眼眶,慌張道,“我來,就是為了留下來。”

“她看上的,我不要了。”說罷,花清洛便轉身欲去,絲毫不帶一丁點的留戀。李星禾想攔住她,卻被冰冷的大門阻隔在外。

李星禾盯著冰冷的大門楞神了半天,忽是失心瘋似的大笑而去。花清洛在樓上望著李星禾瘋瘋癲癲的背影,眼神發狠。

“命都不是自己的,哪有資格留你或是跟t你走。”她思忖著,眸子將這黑夜中蟄伏的深沈心機吸收殆盡,在她的心中,對鳳凰臺的忠誠是註入進靈魂中去的,是流淌在身體裏為之瘋狂的血液。

“趙斯年做不成師婆,天民國的人都得死。”沒有人這樣告訴過她,但這話卻成了花清洛的信仰,仿佛自己出生便是為了捍衛這句話的尊嚴。

她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喜歡李星禾,還是喜歡李星禾對趙斯年的忠誠。

花鈿呆呆望著花清洛消失的巷口發了好大一會楞,直到那黑衣小廝回來碼頭,花鈿仍舊呆傻。她何時上的船,何時進的長樂坊,這些花鈿皆沒有了印象。

一路失魂落魄,不自覺地行至了成衣局的門口,有還奉的剛剛離去,花鈿機械地負陰抱陽,回過禮,站在踏跺下怔怔的看著這肅穆的成衣局子。

窗明幾凈,月臺上仍不染一絲灰塵,削去蘆花的蘆葦屋頂,仍舊灰得莊重、肅穆,四角的鳳凰在檀香味道裏翺翔,垂帶上的牛頭馬面精致得一如往昔。

原來,成衣局也已習慣了沒有花清洛。原來,無論是誰,無論多重要,離開或是留下,對一個地方對一群人而言並不是很有所謂,一切皆是習慣就好。

且說天曦連著兩日不曾到穗安房中用膳,穗安私下想著這天曦畢竟是年輕晚輩,難免會意氣用事,這便差粉衣小廝去師婆房裏請了來用中飯。

飯桌上,穗安見天曦仍不言語,這便假笑一聲,暫緩了尷尬的氣氛道,“幾時不見你這樣生氣,你且說一說你要這鳳凰臺做什麽?要是說得在理,我依你就是。”

天曦聽這話覺得事有轉機,遂有了大半的喜笑顏開,停了筷子方道,“自從我做了師婆呢,鳳凰臺裏的大小事情皆是聽從外祖母您的。你讓我開壇呢,我便開壇,您讓我接了應酬呢,我便也不怕祖制規矩,都依了您呢。眼下這短短幾個月,銀錢流水似的進了我們鳳凰臺的院子呢,而且永寧坊那邊也借著這筆錢財暫緩危機呢。”穗安點頭,算是會了天曦的意,這便左顧,對著那幾個待侍的粉衣小廝講道,“你們先都下去,這便不用你們伺候了。”

待眾小廝出了花廳,闔上房門,這便聽穗安講道,“你的意思是留著鳳凰臺,繼續生財?”

天曦點點頭,道,“一來呢,這邊足以做永寧坊的退路,分擔危險呢。二來,”她思忖一陣,方繼續講道,“二來,李星禾怎麽也不肯離開這裏呢。”

天曦自以為理由充分,言語間難免輕佻些,盡說些禁不住細細揣摩的話。

果然這穗安聽後輕蔑一笑,道,“你這話,假的很!”說罷,穗安並不去正眼瞧天曦,仍舊慢條斯理地吃飯夾菜,暫且將天曦撂在尷尬中待了些許時候。

天曦眼神小心,雖強裝淡定,遲遲不肯著菜的筷子卻將她的心虛暴露無遺。幾次偷偷瞥一眼穗安,再伸過去筷子夾一兩根自己並不屬意的菜,這些,穗安皆看在眼裏。

末了,便見穗安停下筷子,飲一口水才道,“我們運氣好,都是些小打小鬧,沒遇著什麽厲害貨色。冥馬這類中等級別的精怪亡魂你且應付不了,更別提林子中那些上古妖獸了。別說掙些金銀錢財,就連保命,你都不能夠!”

“有結界護著呢。”天曦反駁道,言語間又帶了些許怒火,語氣發沖。

“你真把自己當師婆了?行了加冕禮,你就覺得自己是天選之人?你且去看一看,結界並沒有因為你的繼任而牢固一絲一毫,反而日漸脆弱。所以為了保命,你我都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要走你自己走。”天曦摔下筷子,忽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正出門去。

“你越是喜歡的東西,要得到它,你付出的就得越多。”穗安仍舊面不改色地坐在飯桌前,側臉朝天曦那邊看去,語氣平淡,似是天曦聽或者不聽,都與自己無關。見天曦停下腳步來,穗安方又講道,“你看得比命還重的東西,你就算是豁出命去,你都得不到她,這就是活著的規矩。”

“我已經得到了呢。”天曦猛地轉過身子,滿是怨恨的盯著穗安叫囂道,唇齒間滿是怒氣嗔怪,叫穗安更為擔心的是她從天曦的眼神中看到了癲狂,狂熱的癲狂!

“你搶不來所有你想得到的,你不會一直贏。所以及時收手,生意場如此,天民國裏亦是如此。”穗安還要講些什麽,天曦皆不想在聽,轉過身子去開了花廳的門,頭也不回的朝自己的房中去了。心中憤慨地想著,“就算豁出命去,也是我願意呢。”

且說那穗安與天曦交涉過一番,便沒了再勸說她的想法,叫了琳瑯來,小聲囑托一些話,便叫她搭船出長樂坊去了。

天曦見外祖母不再與她糾纏,私下裏也是開心一番,一面想著要回鳳凰臺的法子,一面天天去成衣局門口看李星禾。

因鳳凰臺的事本就是穗安插手較多,所以天曦在與不在,絲毫不影響鳳凰臺的營生,鳳凰臺門前仍舊是熙熙攘攘,白日裏也還是門庭若市的樣子。

因著師婆繼位之事,花鈿本就對天曦心生芥蒂,現下花清洛也因為她再無法回來,花鈿這便徹底地厭煩了天曦。只拿著幾分教養在那,花鈿自不會故意戲弄刁難她,只視若無睹,不去理會罷了。若是天曦來時,成衣局裏無客,花鈿便回自己廂房中,一眼都不想多見。

如此這天曦便當真成了空氣,可在這成衣局門口坐著,她當空氣都願意。

其實一早天曦便想到用傀儡術,幻化出穗安的模樣,帶著字據、房契去房管司更名過戶,可總念著外祖母的好,一時做不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可現下越見李星禾,她越是歡喜,越是迫不及待地嫁給他,一來二去,她在這不斷消磨的時光中,徹底抹掉了對外祖母的敬重和忠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