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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安訪董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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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安訪董元夫人

穗安在地上爬著, 緊緊抱住墨山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不看別的,看在我仍是你母親親姐姐的份上, 饒我們一次。”

天曦見狀,也急忙跪在墨山面前。

圍觀的那家主顧, 見狀不由驚訝, 竊竊私語,“這怕是前任師婆。”“那也沒有叫師婆跪拜的道理。”

“我聽說是最和善不過,今看來無外是人前一套, 背後一套罷了。”兩人在一旁嘖舌,墨山雖有聽到, 卻不做理會。

那兩個青衣小廝一早就去喊蘿依過來幫襯。那蘿依也是性子烈的人, 聽墨山在沈香苑裏受了刁難, 牽著廊下的乘黃便急奔過去。

那蘿依剛進花廳, 見天曦與穗安跪地求饒, 一眼便識破這兩人的惺惺作態,俯身抱起那穗安來,便將她拋至圈椅上, 諷刺道, “您這高貴的身子,怎配跪在地上。”

那乘黃更甚, 直接叼起天曦甩到院子裏去了。

那兩個主顧見狀拔腿就跑,一路朝鳳凰臺的正門逃去。

待至兩人出了沈香苑, 那天曦也便沒了後顧之憂,先是行了傀儡之術, 假借傀儡逃脫時,被乘黃一眼識破, 拍去地上時,咳出一口血來。

乘黃過去嗅嗅,擡掌欲擊時,被趕來的半夏及時制止。半夏急上前來攙扶起天曦,轉身責備乘黃道,“我說呢,原來是你這畜生在這裏搗亂,看趙斯年醒了不好好收拾你。”

這便又安撫天曦道,“師婆可有傷著,這生禽猛獸不比常人,總惹出禍事來。”

進花廳,見墨山已平息了大半的怒火,便舍了天曦急上前迎過去,“深更半夜的,您怎親自過來,有什麽事叫我來傳就是。”

“可不是,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早就忘了鳳凰臺是誰當家。”

穗安仍舊坐在圈椅上,面露嗔色。墨山看過去一眼,再道,“這事還沒完。”

穗安無賴道,“你一直都想取我老婆子的命,何苦尋不見由頭。”

墨山正欲上去痛斥,叫蘿依與半夏攔下,半夏慢言細語寬慰道,“憑什麽事,明天再議,今夜太晚,趙斯年還得早起呢。”

蘿依給墨山一個眼色,只見墨山深吐一口氣,由半夏和蘿依攙扶著去了。

“再大的事,也不可斷了趙斯年的後路。”蘿依攙扶著墨山,小聲寬慰道。

墨山並不回話,神色凝重若這隱去了月亮的夜一般,深沈著,叫人恐懼。

且說那兩個主顧跑至正堂處時方慢下腳步來,正欲喘口氣,忽見那男子沒緣由地栽倒在地。一旁的婦人也不敢上去查驗,急呼著“救命!”這便往墨山房裏跑。

黑雲蔽月,不曾有人註意,黑貓躍上了房梁,貓腰潛回趙斯年的房裏去了。

墨山與半夏蘿依剛出山茶花林這便聽到前院的呼喊,蘿依聽聞這聲音陌生得很,這便疾行過去,止住那鼠竄的婦人,呵斥道,“這麽晚,你是尋死尋不著好去處麽,敢在鳳凰臺裏撒野!”

那婦人若見到了救命菩薩般,攥著蘿依的手便噗通跪地,低頭央求道,“師婆救命!師婆救命!”

“你可別害我!”蘿依自知擔不起這師婆二字,生拉硬拽著將那t婦人給提了起來,厲聲指責道,“你有話只管講,莫要裝神弄鬼。”

言語間便見半夏與墨山行了過來。只聽墨山急言制止道,“你莫要恐嚇她,先問問何事。”

那婦人轉頭見了墨山,又撲身過來央求道,“大師婆!大善人!方才是我有眼無珠,竟也敢私下議論師婆,還望饒恕我這村婦的魯莽無知,您有大量,救救我這條賤命!”

“你先起來說話。”半夏擋在墨山前頭,挑挑眉毛,言語和緩道。

那婦人再拜方起身,指著正堂那處,言語磕絆道,“我……夫君……沒,沒了,突然……突然就沒了。”

三人一聽這話急忙轉頭看去那邊,借著輕薄的月光,隱約瞧著地上躺著個人。四周燈火飄搖,間或照清楚這人半邊臉頰。

墨山疾行過去,俯身仔細端詳,便說道,“這人我方才見過。”然後側臉對蘿依講道,“你去叫司法署的人來,這事情我們處理不了。”

蘿依看一眼近處的看門小廝,猶豫片刻,便自己沖進了夜色之中。

墨山安撫了一陣那有些癲狂的女人,想著獨行夜路不安全,這便叫半夏叫幾個未睡的青衣小廝,收拾出一間客房來給這婦人暫住。

那婦人跪在地上再三謝過,這便哭哭唧唧的,與墨山一並等著司法署的人。

一直折騰到下半夜,仍舊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司法署的人取了證據,采集完現場的信息,又在出事的地方架起護欄,便有馬車載著屍體離去。

墨山以疲累為由,叫蘿依與半夏各自休息去了,自己輾轉反側,便又在窗下裁縫起衣裳來。

夜蟲竊竊私語遲,點點滴滴近天明。燈光如豆似螢火,樹靜花歇眠睡去。不聞風過,不見葉搖,院子裏愈發寂靜下去。

天曦忽地聽到院子裏有躁動異響,朦朧睡意之間以為自己是幻聽,似睡非睡間只覺這聲音愈發清晰且真實,猛然睜開眼睛,果然院子裏躁動異響清晰,再聽竟有烈馬嘶鳴之聲。

天曦輕聲移步至窗前,小心窺視窗外,先見院裏青磚澄明,映光襯月。

正疑惑之時,忽見一匹花馬從窗前疾行而過,馬蹄鏜鞳,馬尾颯颯,是那未來得及燒掉的紙馬無疑。天曦大驚,飛出幾根冰針欲滅了這些個靈異亡魂,不料未等碰到這些紙糊的花馬,那冰針便倏忽消散。天曦再試幾次,仍舊毫無作用。

再無計可施,天曦也不敢再莽撞硬來,怕這花馬闖進屋來,便再門縫窗棱間皆施以冰封之術,自己蒙頭躲在被子裏,聽窗外喧鬧沸騰,自己一夜不眠。

小心謹慎許多年,慣以大度得體待人,一日橫眉冷對,以往的大度得體就都不做數了,墨山一瞬間成了一個暴躁、乖戾、喜怒無常的人。

穗安在商業場中跌打慣了,自是不太看重面子這子虛烏有的東西,逢人便是哭訴一陣,故作惺惺之態地賠禮道歉,表示自己與那天曦再無緣幫天民國做事。聽者大多與她感慨抱怨一陣,私下又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有敬奉墨山的,只留下一個白眼,再不多言一句。

穗安晌午便去了董元家中,哭哭唧唧地訴苦了整整一個晌午。

四方黑檀的架子上掛著葡萄鹿紋銀香囊,是當時仿著墨山花廳裏的做的,現下正煙霧繚繞,檀香濃重。置物架上擺放的一應都是些禮教供奉之物。

董元妻子玩弄這蜜蠟手串,親自給穗安沏上一小杯,輕哼一聲道,“我若是你,自不會花這些功夫在這嘴皮子。”

“你不知道,我自是回不了那個家去了,一水的都是正統鳳凰臺的人,婆子丫鬟們都是,只我平白嫡出的,現在竟沒了說話的資本,你道好笑不好笑。”穗安說道,擡起袖口擦拭眼淚,言語哽咽,倒真有幾分傷心處。

董元妻子呷一口茶水,也不安慰,繼續道,“這四四方方的院子,石頭做的罷了。誰正誰不正,全由人說了算。”

穗安嘆口氣回應道,“都是找過了公證的,我再拿不出什麽法子來,平誰都不想過這寄人籬下的日子。”

董元妻子聽這話,輕蔑地呵呵笑起來,茶杯磕到黑檀的桌子上,聲音幹脆利索,諷刺道,“你少在這裝瘋賣傻,跟我扯什麽幌子,你與那天曦是什麽人,平白就讓公證了?”

穗安聽這話,忙止了悲戚神色,陡轉臉面俯過去身子小聲道,“董大人那邊,您可遞過去話,不然他若是有心幫襯墨山,我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無濟於事。”

董元妻子聽這話一時沈默,並不急著回話。半晌才斜視穗安,眼珠一轉,大笑道,“你可是擡舉我了,我一婦人,說不出什麽大主意來,他也肯聽?”

穗安小聲喚“琳瑯”二字,便見一梳著麻花辮子的粉衣小廝捧著一二十公高的木盒進來。穗安給這琳瑯遞過去一個眼色,又見那琳瑯過去董元妻子那邊,背對著門口恭敬而侍。

董元妻子鬥轉眼珠,拋過去一份狐疑之色。那穗安與她對視一眼,笑道,“琳瑯是我看著長大的,都是一家人。”

董元妻子微微一笑,這便側身過去,只掀開一道縫隙瞄上一眼,便麻利地合上蓋子,繼而爽朗地大笑一陣。

穗安在一旁陪著,不失禮數地笑笑。末了便聽董元妻子笑語道,“你且放心就是。”

穗安再與她玩笑上幾句這便起身告辭。董元妻子客套留飯,穗安又客套地請辭,兩人寒暄一番,穗安便起身獨去,董元妻子仍舊坐在書房中,不再相送。

穗安回鳳凰臺時並不敢走正門,從西後門繞過繁盛的山茶花林,一路閃躲小心,抄小路至沈香苑門口。環顧四周,方才上了踏跺。

見墻角處有青煙冉冉,穗安遂招來一青衣小廝問道,“師婆是在燒什麽東西?”

“昨日的紙馬。”

穗安聽這話怔住片刻,眼神迷離半晌,擡手示意那小廝離開了。進天曦房中,見蘿依已派人送了飯來,仍是往日裏的規制。

“你去哪裏了?”天曦坐在飯桌前,言語無力,稍有疲倦神色。

穗安並不回她,坐過去天曦對面,由粉衣小廝伺候著洗過手,這便取了筷子,不過並不夾菜,目光掃過各式的菜色方開口道,“我們耽擱的太久,事情反而不好做。”

天曦慵懶道,“我怕是做不了師婆呢。”

穗安聽罷忽然擡頭,呵斥道,“亂說什麽!”再看去天曦那邊,見她頭發松散,穿一件半舊的交領襦裙,無精打采的很沒有師婆的樣子,便一再訓誡道,“再不服氣也得裝裝樣子,瞧瞧你今穿的這一身,衣服不是衣服,裙子不是裙子,沒得叫人恥笑。”

天曦正正衣襟,坐端正了又嗡聲嗡語抱怨道,“我真的是很累呢!且昨夜那紙馬,不知為何突然躁動異常,我有盡力制止,不料我的這些個伎倆,毫無用處呢。”

穗安聽罷嘆口氣,道,“我知你辛苦,暫且再忍耐些時日。”

天曦仍有話要問,見穗安表情凝重,眼角生著些不耐煩的神色,再無聊下去的興致,只是匆匆塞著飯食。天曦這便將話留在了心裏,也不動筷子,只陪坐一會回臥房裏去歇著了。

穗安擡頭瞟一眼天曦,便再不去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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