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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樹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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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樹很喜歡你

6、

那時的人間尚有八大神山。

而我,自小在八大神山之一的芒山長大,是芒山的巫女。

“星緹,你跟著先隱去溶洞挖些紫雀晶石過來,今年的祭典要鑄劍。”

母親吩咐我道。

芒山一族是母系社會,父親往往負責的只是苦力瑣碎之事,操持一族興亡以及養育孩子的重擔都在母親身上。

“是,母親。”我欣喜地應了。

芒山很大,好多地方是我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從沒去過的。

更何況是跟著先隱一起去,我從小喜歡先隱,他是芒山同齡孩子中最大也是懂得最多的。

由他帶領著,總感覺自己像是去冒險。

便是此行在溶洞之中遇見了子錄。

他那時真的很瘦,像個黑乎乎的小猴子一樣。

目光卻明亮澄澈。

聽先隱說,子錄是跟隨遠嫁的母親再次回到芒山的。

十四歲的少年,失了父親,變得不愛玩鬧也不愛言語。

我說:“你好呀子錄,我是芒山未來的巫女,你可以叫我星緹,以後有什麽修行上的問題都可以問我哦。”

他只哦了一句,沒多看我,接著跟隨先隱一同挖晶石。

多磨在一旁挖得起勁,誇得更起勁:

“不愧是先隱哥啊,你怎知這邊的山石之中有紫雀晶石?”

我笑他:“先隱當然都知道了,難不成像你似的不學無術一天到晚只知道養小鳥?”

多磨馬上回嗆:“我養的不是小鳥!是絲白玄鳥!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未來的巫女大人?”

“哼,少看不起我們……星緹你還不是到現在都學不會喚雨術!略略略!”

這個從小跟我就不對付的玩伴最是知道怎麽戳我痛處。

我氣結:“我、我只是召喚的雲朵小了些!那也比你用焚炎術幹燒自己厲害!”

於是在一旁的先隱笑著給我們倆勸架。

可我也分明看見了在角落裏挖晶石的子錄似乎抿唇笑了一下。

其實他該多笑的,苦著臉算怎麽回事。

少年人總是吵吵鬧鬧又手挽手和好玩耍。

也許是因為山中日子悠然。

漫山遍野之中,每天都能看到一幫孩子形影不離地抓雞逗狗。

以及跟隨族中師父修習術法,以助芒山一族更多的族人登上仙途。

7、

一晃五年過去。

“聽說族長要指定繼承人選了。”多磨噠噠噠跑過來興奮道。

我看著他圓滾滾的身上肉一顫一顫的,擺擺手笑他:“我早就知道啦。”

丘丘在一旁收了弒影劍,斂目擦拭著:

“那咱們的巫女大人覺得會是誰?”

“總歸不可能是我。”

我這麽說也是沒錯的,自古以來芒山一族,巫女是巫女,族長是族長,一個蘿蔔一個坑,分工細致。

她聽完咯咯笑著:“還是星緹看得明白。”

誰知這一回族長並未指定誰,而是親自挑選了三個人先行培養。

丘丘、先隱、還有我。

此消息放出後,在族人之中炸了好多天。

其一是丘丘的仙術實力乃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性情也是大氣堅毅,無人能出其右。

其二是芒山一族的族長自古皆是女性,而先隱雖然在年輕一輩聲望頗高,但卻是男性。

其三就是我,現任巫女是我的師父,她自我誕生那日便接天諭指定我是下一任巫女,然而芒山一族從來恪守著族長之職不可兼任巫女。

流言隨之滾滾而來。

“說什麽從三人之中擇優挑選?星緹分明是族長與外族人所結合生出的女兒!”

“欸!我怎麽聽說先隱才是族長私生孩子?”

“不對。南村的產婆十年前走的時候癱在床上,口口聲聲說的星緹才是那個親生女兒,先隱啊,是族長著重培養的贅婿!”

“這下好嘍,族長和巫女都是她家的了……”

……

人的嘴最難把控,人的心最難捉摸。

流言無法抑制地紛紛落入我耳中。

我拔了長刀直指街上傳播謠言的人:“你再胡說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頭!”

母親從一旁跑來抱住我:“好孩子,快把刀放下!”

我不甘心地喊她:“母親!他們在造謠!”

最終紅著眼被母親帶回了家。

她逐漸蒼老的手一遍遍安撫我:

“你是我的孩子,星緹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所生下的好孩子……”

8、

彼時的我是那麽年少天真,無法了解這個古老神山一族的派系之爭。

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

先隱是族長昭娥的孩子。

族長昭娥想要利用我去抵擋外界口舌,甚至想將我和先隱捆綁。

因為我的師父——巫女鏡的支持者眾多。

而丘丘的家族為了對抗族長,散布那些謠言。

讓謠言洶湧離譜,相信的族人愈發多,用以推翻族長權利。

我,只是個炮灰。

且當時還是個只知道為謠言煩憂的小炮灰。

我就此開始漸漸地喜歡獨處。

每天修行結束之後便跑到無人之處的大樹上坐著,遠眺山外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子錄出現在樹下說:

“這棵樹很喜歡你。”

我說:“你還能跟樹對話不成?怎知樹的心思?”

他爬上樹,坐到我的旁邊不遠處:

“你每次來的時候,它都很開心。”

“隨風飄搖。”

我被他逗笑:“樹不都是這樣麽?”

他看著我,淺淺笑著:“不是的,”

“它也會厭煩那些它不喜歡的人,厭煩不喜歡的事。它只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風景,這時候就會隨著風自由而欣喜。”

子錄的聲音清澈,吹散在風中簌簌不止。

我不知為何,那一刻覺得他好像比小時候好看了許多許多。好像白了點,高了點,面龐五官也長開了。

連樹都有厭煩的權利麽……

“謝謝你啊,子錄。”

突然想起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事:

“你能跟我講講外面的世界麽?”

畢竟他是從外面回來的。

可是他卻收了笑意說:

“外面……也沒什麽好的。”

“說說嘛,我想聽。”

“好……”

9、

那一年祭典過後的晚宴之上,族人中的村長仙師都在。

族長笑著說先隱年輕有為,為芒山一族做了許多好事,然後話鋒一轉就給丘丘的母親提議讓二人結親。

全場嘩然。

很多人用看熱鬧的目光在看我,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先隱,無人不知。

我捏著筷子覺得這輩子沒這麽難受過。

明面上,先隱是仙師收養的孩子,無父無母。

而丘丘的母親是族中成仙之人的後裔,自然看不上先隱的出身,且她尚無法確認族長和先隱的關系。

只說再議。

她們口中的再議,卻是把我推向了深淵。

觥籌交錯之間,那杯原本下了藥給丘丘喝的酒到了我手中,而那杯給先隱的酒卻不知為何到了子錄手上。

子錄抱著我進後山清泉的時候,兩個人渾身都在顫抖。

他抖著手艱難結印,好不容易才施了防寒術在我身上,咬牙說:

“你在這待著,我去那邊再找找水。”

我蹲在水中把下唇都咬出血了也沒覺得哪裏舒服點。

起身拽著他:“別找了……就在這,在這待著,你坐那邊就好。”

可明明要松開他,可身體卻不聽使喚纏著他:

“……子錄,嗚嗚……我好難受……”

“怎麽辦……”

意識模糊地將他壓泉邊,一下一下親著他的臉。

手止不住地探入他的內杉,又哭又鬧:“嗚嗚嗚……你硌到我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唔……”

我的神識如同火灼般疼痛,只想吻他。

鐵銹味彌漫在整個吻裏,分不清是誰的血更多。

卻不知為何到了後來只剩下清甜。

他逐漸將我貼得更緊,喘息的縫隙顫動著眼睫問我:“星緹,確定要嗎……”

我不說話,只淌著淚慌亂又無奈地吻他。

吻他的時候有種解渴的舒適感。

這個傻子不是也喝了酒嗎,都感覺不到嗎。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嘴唇都麻到紅腫,我哭著笑他:

“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事實證明,不能言語刺激。

泉水一浪高過一浪。

浮浮沈沈之時,我忽而覺得好像觸摸到了另一個孤獨陌生的神魂。

他接納我的依賴,讓我不再孤單漂浮。

最後時刻我癱軟著倒在子錄身上昏睡過去。

夢中迷蒙間好似聽見他對誰低吼了一聲:“滾!”

見我睜開眼又小心翼翼用衣裳遮住我的臉:

“阿緹別看。”

10、

醒來之時,界玄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

“再睡會。”

然後擺弄著我的胳膊想讓我也摟緊他:

“抱緊點阿緹……”

我收回手,尷尬地起身穿衣袍:

“你一夜未歸,這、這樣不好,對不起你的、你的仙侶。”

誰知他笑得在床上打滾。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這人穿著薄薄的皓白內衫松松垮垮,淩亂地像個餮足的妖精。

就是約摸這腦子多少是有點問題的。

他又把那個看傻子的眼神還給我,湊近了揉揉我的亂發,嬉笑著盯住我:

“巫女大人想不想看看我的仙侶是誰?”

還沒等我反應,他極快地掐訣給倆人穿好了衣裳。

只一步踏入他的府邸之中。

“我想回家。”我甩開他的手就走。

界玄無奈,拉著我抱得死緊:

“是你。”

我掙紮著沒聽清,埋在他懷裏:“你說什麽?”

他珍而又重地小聲在我耳廓邊上說:“阿緹,我說我的仙侶是你。”

我覺得整個人都無法動彈了,就像被誰施法冰凍了似的。

“可是……”

他箍著我的腰:“你別跑,帶你看一樣東西,好不好?”

一定是我起得太早了,三魂七魄還未歸位,他到底都說了些什麽?

木訥地點點頭。

界玄府邸樓閣的第五層,放了一塊山石。

是我曾經在那麽多年以前畫在山壁之上的畫。

畫面是兒時的我倆坐在芒山巨樹上。

“這個,給你。”

一把精致小巧的玄色小刀,他曾經說的要給我做一桿趁手的畫筆。

心臟……跳的好快。

我按住越跳越快的胸口:“你怎麽還……”

沒等我說完,府院中一陣嘈雜之聲響起。

“天誅令在此,請界玄神君隨我等走一趟。”

界玄讓我待著別動,他出去應付。

我心裏卻有不祥預感,死死地牽著他說一起出去。

“何事?”界玄立在樓閣門口神色淡淡地問。

為首的徹曦將軍道:“界玄神君,天誅臺接到舉劾,您徇私開啟登仙橋,助他人登仙,是為違反天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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