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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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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河面寬闊,為求穩妥,行進的速度很慢,小半日過去,才堪堪行到河流中心。但見入目所及,盡是河水,前不見岸,後不覺林,叫人深切地感受到什麽叫做“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可是,面對這般豪邁遼闊的景象,殷渺渺心裏卻有揮之不去的怪異之感。

她反反覆覆地審視著周圍的一切:湖水靜謐,如一面新磨好的古鏡;水質清透,看不見其他的活物。

神識掃過四面八方,上空船下,不見絲毫異樣。

是她多心了嗎?

就在這時,鬢邊傳來一絲異樣,有什麽東西從她發間墜了下去,她下意識地擡手去摸:“什麽東西?”

說著,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珠光從肩頭滾落到了湖水中,飛快沈沒了。

她渾身一震。

慕天光道:“抱歉,是我不慎碰到了。”

木笛是一人使用的飛行法器,顯出原型後也不大,如今擠了兩個人,要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肢體接觸。但是,剛才殷渺渺探身去看水下,姿勢略有變化,他為了避免碰到她,側身錯開,孰料碰到了她的珠釵,直接帶了下來。

但殷渺渺半分不在意,急切道:“你看這水。”

木笛停下了,相斥的兩股氣息在湖面上蕩出了一圈圈漣漪,而先前呈現圓形的漣漪不同,這一圈迅速朝著前方暈開。

換言之,河水的流動方向與他們前進的方向相同——河道是東南到西北,他們卻是筆直從南到北,乃是橫渡。

從沒有哪條河是這麽流的。

而且,就算水流在某一段裏有所變化,速度不可能與木笛一模一樣,尤其是殷渺渺中途變過速,分明是弱水有意為之。

現在發現水流的異常,已經太遲了。

頃刻間,一個龐大的漩渦就在水中形成,翻湧的靈氣與木笛的氣息沖撞,龐大的力道幾乎將他們掀翻在水中。

殷渺渺一把抓住慕天光的手腕,把木笛的速度加到最快,如箭矢般朝彼岸駛去。弱水不甘示弱,漩渦越來越大,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朝他們撞去。

試過在海嘯來的時候沖浪嗎?

現在殷渺渺就在體驗。

木笛的速度被拉到最高,弱水的力道不見減輕,排斥的力量越來越大,而距離岸邊仍有不近的路程。

情急之下,慕天光顧不得男女大防,攬住她的腰身穩定身形,又施展水靈術,試圖安撫弱水。

但不知是魔氣的存在使得弱水極度排斥,還是它想吸食他們體內的靈氣,水靈不予任何回應,蠻橫地就想把他們全都掀進水中。

木笛出現了裂紋。

它畢竟只是非常普通的魔器,抵擋不住弱水的霸道。

慕天光當機立斷,揚起手臂擲出雪際,雪際劍插入河岸,迅速結冰搭橋,往他們的方向蔓延而來。

哢嚓。

木笛碎了。

弱水看準機會,來勢洶洶。

“走。”慕天光握住殷渺渺的手,迅速用了個懸浮術,在靈力被吞噬前借力一踏,人已落在了冰橋上。

弱水不肯放棄,掀起一個三米高的浪頭朝他們打來。零星的水滴濺到身上,快速吸收著他們本就不多的靈力。

殷渺渺和慕天光顧不得靈力的流逝,快速向岸上奔去。浪頭打到了冰橋,龐大的撞擊力擊潰了冰層,臨時搭建的橋開始塌陷。

背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響,不知是水聲還是冰裂。

水流沖天而起,卷住了殷渺渺的腹部,把她往水下拖去。殷渺渺反應極快,頓時放出地火抵抗,同時紅線出袖卷住冰橋,勉強穩住了身形不下沈。

但弱水淋透了她的全身。

水珠貪婪地蠶食著法衣與鬥篷上的靈力,使它們淪落為普通的織物,不覆保暖防禦的功效。水滲入了衣物,粘附在了體表,護體的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消耗著。

體溫下降,四肢冰涼,短短數息,殷渺渺就成了冰人。

好在慕天光及時返回,將她從水中撈了出來。

弱水窮追不舍。

他揮出冰魄,濃郁的水靈氣蔓延開來,是弱水最喜愛的東西。它無法忍受誘惑,果斷調轉目標去吸食冰魄,放過了殷渺渺。

趁此空隙,他們終於上了岸。

慕天光揮手收回了冰魄,低頭問:“你沒事吧?”

殷渺渺神智尚且清醒,意識到自己現在是靈力消耗過度,無法維持體溫造成失溫現象,內臟有紅蓮的護持,尚且無事,可是四肢不能動彈,亦難以開口說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擠出個含糊不清的音節:“冷。”

她需要把失效了的衣物全部脫掉,擦幹凈覆在體表的殘餘水分,再來桶熱水恢覆體溫。

但是這麽覆雜的要求,她沒有辦法表達。

而慕天光全然是修士的思考方式,想了想道:“失禮了。”說著,把手心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殘留在衣服、體表的弱水被凍結成冰,體內的寒氣順著經脈徐徐導出,化作冰片粘附在肌膚上,不多時,她整個人似乎就變成了冰雕。

蘊在丹田的火靈力行走起大周天,四肢百骸慢慢恢覆著知覺。

但是,太冷了,靈力 法衣 鬥篷才勉強維持體溫,少量靈力-冰殼-低溫,就只能呵呵了。

殷渺渺神念一動,把帳篷丟出來,惜字如金:“進。”

慕天光攙著她進了帳篷:“可好?”

“脫掉,冷。”她溫暖了肺部,艱難地吐字。慕天光怔了怔,閉上眼,並指為劍,唰唰兩下割裂了困住她的薄冰殼子。

殷渺渺如釋重負,勉強擡起手指,拽住一旁的錦被蓋上:“好了。”

慕天光睜開眼,見被子下露出碎裂的衣衫衣角,伸手扯了出來,又取出一粒補靈丹遞到她唇邊。

殷渺渺張口吞了下去。

慕天光感到指尖碰到一點溫熱,古怪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忽而十分怕她察覺,掩飾道:“不用。”頓了頓,畫蛇添足,“舉手之勞。”

殷渺渺冷入骨髓,哪顧得上他,裹著被子勉強坐起來,開始運行周天,紅蓮的火靈氣如透明的羽衣裹住了全身,替凍得青白的肌膚上添上暖意。

幾日前的場景猝不及防撞進腦海,慕天光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一時心悸,過了一息,勉強定了定神,擡手打出靈氣放下銀鉤上的床帳。

床幔低垂,隔斷了視線,他悄不可聞地松了口氣,轉身在角落裏坐下了。

半日後,殷渺渺恢覆了活動能力:“多謝了。”

“冒犯了。”他似在打坐,未曾睜開眼睛。

殷渺渺把碎裂的衣衫收集起來,點火融冰,用玉瓶收集著融化的弱水,隨口道:“不用這樣,事急從權,算不得什麽,何況身體不過皮囊,你救了我,合該謝你。”

慕天光應了聲,略顯刻意地帶開了話題:“弱水很強。”

“不錯,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還要遇到。”殷渺渺眉頭緊皺,“叫是叫弱水,能耐可真不小,而且知道伺機而動,怕是開了靈智。”

看起來澄澈平靜的“弱”水,居然給他們造成了這麽大的麻煩,要不是運氣好,說不定周身的靈力都被吸幹了。

超兇的呢。

果然,秘境裏什麽東西都不能小覷。

慕天光道:“以後再說不遲,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請便。”殷渺渺沒有刺探別人秘密的習慣。

慕天光起身出去了,過了半個時辰,帶了只皮毛完好的雪狐回來:“這個可以嗎?”

殷渺渺慢了拍:“……皮毛?”

“嗯。”慕天光的靈力氣息有些不穩,當是有過一場酣戰,“予你禦寒。”

殷渺渺徒然升起一種怪異感,慕天光送她東西,怎麽都覺得哪裏不對。她覷著他的神色,遲疑著接過來:“謝謝?”

“不客氣。”他眉間一松。

既然有了妖獸,不飽餐一頓說不過去,殷渺渺架起鍋爐,又熬了一鍋熱熱的肉湯,下了一把銀絲面,吃到胃裏,渾身暖和起來。

“真奇怪,我們在森林裏沒有看到妖獸,到了山上就有了。”殷渺渺捧碗暖著手指,若有所思道,“秘境總是給我一種違和感。”

慕天光垂下眼眸:“森林裏,我聽見有人和我說話。”

“人,還是鬼?”

“不知,對方知曉我身懷冰魄,故而傳了法術給我。”慕天光道,“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

殷渺渺愕然:“是主動送上門來嗎?”

慕天光點點頭。

她:“肯定是看你好看。”

慕天光:“……”

“肯定是個女前輩。”她幽幽道,“看你好看,傳你法術,回頭要你以身相許,你可要小心了。”

慕天光:“是因為我有冰魄。”

殷渺渺假裝沒有聽見。

按照以往,對話已經可以結束了。但是很奇怪,慕天光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沈默下去,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的表情。

她仿佛不太高興,眼簾低垂,唇角下壓,莫名其妙的,這個小小的表情給他造成了心理壓力。

他突然後悔起來。真是奇怪,她高不高興同他何幹?怎的就覺得心裏不安,沒法子忽視。

許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罷。

畢竟是唯一的同伴,不好坐視不理而已。

他想著,說道:“不是什麽要緊的,我說給你聽好了,雪為水靈,水在天地……”

堪堪開了個頭,她卻像是嚇了一跳,慌忙伸手捂他的嘴,兩人靠得近,他躲也沒處躲,被她遮了個正著:“停停停,我沒想聽,誰想聽你的機緣了。”

慕天光被她的手心遮了口鼻,四周縈繞的肉香氣如此濃厚,他卻分辨出了獨屬於她肌膚的幽微香氣,絲絲縷縷鉆進鼻中,躲無可躲。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她收回手,沒好氣地說。

他道:“我看你不太高興。”

“咦,奇了。”殷渺渺狐疑道,“你在意我高不高興做什麽?”

慕天光頓住不言。

“嗯?”

“沒什麽。”他別過臉,淡淡道,“既是同伴,不想你以為我有所隱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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