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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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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正如殷渺渺所猜想的,十萬條人命不過是一枚籌碼。這是早就定下的計策,其中最重要的東西,莫過於是齊盼兮從秦子羽手上得到的信物。

吳之問派去動手的修士,是吳家的心腹死士,簽下了不會背叛的主仆契約。按照計劃,他們會先解決秦天,而後扮演劊子手,將千山關的滿城人命變作對秦城下手的理由。

而高昊是他挑選出來的“證人”,有一定的知名度,不是隨隨便便冒出來的路人甲,其子嗣掌控在吳城手中,不必擔心他反叛,但明面上和吳城的關系不是特別親密,不易惹人懷疑。

謹慎起見,他甚至沒有告知高昊全部的計劃,只告訴他自己得到線報,要他在某時某地往千山關一趟。

但高昊心裏清楚,吳之問要是真有心阻止,怎麽會叫他一個人前去?必然是有所安排,故而早有心理準備,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依吩咐辦事。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到達千山關時,全城的人都已經死了個幹凈。

他並沒有看到行兇者是誰,只在約定好的地方發現了早已死去的秦天的屍體,儲物袋完好無損,裏面就是密信,而信物則是吳之問“變”出來。

“……我看到秦天匆忙逃跑,便追了上去,期間難免動了手。”高昊有幾分急智,九分實話,一分假話,“不知他是否先前曾被人重傷過,我沒怎麽下狠手他就死了,在他身上,我發現了這兩樣東西,不敢大意,馬上就趕來只會吳少城主。”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汗流浹背:“先前說了假話,是在下貪圖功勞,蒙騙了少城主,但方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各位真君。”

吳之問暗暗松了口氣,他安排了兩撥人實施計劃,死士知曉全部的內容,高昊只知道屬於他的部分,現在看來,實在是太明智不過了。

唯一讓他奇怪的是,死士為什麽沒有按照他吩咐的劇本與高昊交手?但轉念一想,計劃總歸是趕不上變化的,有什麽差池實屬正常,待他們回來便能知曉前因後果。

他沒有怎麽放在心上,只是可惜高昊給了秦子羽喘息的餘地。

果然,秦子羽抓住了其中的漏洞,爭辯說:“你未曾見秦天動手,怎麽就能肯定是他?密信也好,信物也罷,又能證明什麽呢?”說完,聲淚俱下地喊冤,“各位前輩,此人居心叵測,能說一次謊,就能說第二次,他的證詞一個字也不可信。”

幾位元嬰真君眉關緊鎖,今天的這兩樁案子都格外地古怪——

楚湯身染魔氣,卻查出他的女兒被人催眠控制,而秦子羽的手下出現了相似的癥狀,具有化仙丹的魅姬又是他的手下。這麽看來,似乎是秦子羽策劃了這場與魔修有關的陰謀。

與此同時,秦子羽被控訴制造了一場屠殺凡間將士的慘案,作為重要證據的信物,他說是給了齊盼兮,而高昊這個證人的證詞朝令夕改,漏洞頗多,說是齊楚吳三城的陰謀,一樣也說得通。

於是,現在出現了非常尷尬的局面,要給某人定罪,證據不足,反而各有策劃陰謀的嫌疑……“嘖!”直腸子的北鬥堂主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你們誰也不幹凈。”

就在這時,熟悉的冰寒氣息傳來,眾人精神一震,皆望向走進來的慕天光。

“如何?”

慕天光黑衣沾血,聲音沙啞:“晚輩辦事不利,叫她逃了。”

所有人都吃了驚。尤其是殷渺渺,她和魅姬交過手,不認為她有能力從慕天光手下逃離:“有幫手?”

“一個元嬰魔修。”另一個人說著,蝴蝶翩然,凝成人形,正是雲瀲。

在座的元嬰吃了一驚:“果真是魔修?!”

雲瀲道:“嗯。”

殷渺渺馬上走過去,上上下下打量他:“師哥沒事吧?”

“慕道友剛好過來,沒事。”他說。

殷渺渺摸了把他沾血的袖子,眉間蹙緊,不虞之色溢於言表。雲瀲往周圍掃了眼,師父不在,向天涯不在,蓮生死了……只好自己開口:“師妹別擔心。”

“魅姬死了嗎?”她問。

雲瀲:“……”突然不敢回答。

倒是慕天光冷冰冰道:“沒死,被救走了。”

殷渺渺抿緊嘴角,看起來更不高興了。

屋內彌漫起可怖的寂靜。

秦子羽焦躁不安,魅姬要是真的與魔修有勾結,他要怎麽才能撇清自己的幹系?也怪自己大意,她能拿出那麽詭異的東西來,竟然沒有起過疑心……不不,或許是有過疑慮的,但她出謀劃策,為己謀利,便下意識地忽視了這份異樣。

唉!本來只是想用化仙丹為引,在楚湯體內種縷魔氣,再用這些年收集來的魔修之物,給他按個勾結魔修的罪名,誰知道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一步棋毀在了魅姬手裏不說,又被齊盼兮擺了一道,該怎麽挽回呢?他想著,汗水從鬢邊淌下,很快浸透了衣領,洇深了一塊布料:“各位前輩明鑒,晚輩絕對與魔修毫無聯系,若眾位前輩不信,我可以發心魔誓。”

他情急之下直接甩出了心魔誓的大招,效果立竿見影。

歸元門的元嬰哼笑一聲:“你真有心自證清白,不如叫我搜個魂簡單。”

搜魂?秦子羽倒吸口冷氣,汗流浹背。

殷渺渺回過神來,思量道:“眾位前輩,晚輩有一言,不得不說。”

“但說無妨。”

“楚湯誤服化仙丹而生魔氣,化仙丹又是由魅姬手上得來,獨眼同樣也服下了丹藥,秦子羽,你說自己全然不知情,恐怕很難取信於人。”

秦子羽苦笑,知道自己是脫不清幹系了。

“此外,搜出來的魔嬰屬於何人,催眠了楚蟬的人又是誰?”殷渺渺指著楚湯,“是你?”又指向秦子羽,“還是你?”

“你們都有嫌疑。”她道,“這是晚輩的第一個結論。”

“接著是千山關一案。”

“從高昊的證詞來看,屠殺千山關百姓的人究竟是誰並不好說,密信可以仿造,而信物……”殷渺渺淡淡笑了笑,“我這麽問吧,齊道友,吳道友,昨天夜裏,醜時一刻,兩位似乎見過面?”

齊盼兮與吳之問變了臉色。

秦子羽用力一揮袖子:“果然!”

殷渺渺走到齊盼兮面前,靜靜道:“我猜,兩天前的夜裏,秦子羽把玉佩交給了你,而昨天晚上,你又把東西交給了吳之問。今天高昊來時,壓根沒有信物,只有密信,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齊盼兮抿了抿唇,居然笑了起來:“天馬行空的猜想,妾身也會,只是道友可有證據?”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你猜我有沒有?”

齊盼兮的眸光驀地一沈,似乎猜到了什麽。

殷渺渺彎彎唇角,話鋒突轉:“不過你放心,區區一面之詞,定不了你們的罪。但是這麽一來,千山關的慘案究竟是齊楚吳的苦肉計,還是秦子羽的吩咐,就很不好說了。”

“因此,晚輩的第二個結論,便是此案,雙方仍然都有嫌疑。”

北鬥堂主不耐煩了:“都有嫌疑,都有嫌疑,你就想說這個?有個屁用。”

殷渺渺鎮定自若,侃侃而談:“前輩難道不覺得這兩件事太過相似了嗎?看起來是一方有罪,查一查卻更像是對方的栽贓陷害,可是仔細想一想,又不是證據確鑿。

“這種情況,會導致一個非常微妙的結果:若是不處置,勾結魔修也好,屠殺凡人也罷,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可若是處置了某人,必然會導致其所在仙城的不滿,畢竟案件疑點重重。”

審訊的時間遠比想象中來得長,開始時東方初白,如今卻已經是下午時分了,太陽斜斜地從二樓的窗中照下來,灰塵於陽光下起舞。

偌大的傳道解惑堂裏,上面高坐著的是各方勢力的元嬰真君,下面圍繞著的是十四洲裏年輕一輩的天才人物。然而,就在這一刻,所有人的光華都被站在中央的人所掩蓋了。

她脂粉不施,白衣烏發,端得是素凈簡單,可是她說得每一個字,都牢牢牽動著在場之人的心。

緊張的、驚訝的、惱怒的、意外的、了然的、佩服的……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但無論是誰,這一刻都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早在開始,她就掌控著全場的節奏,如今,她更是把整出審問推向了最高潮:“我想,這就是幕後之人的真正目的,他或者是他們,利用了中洲五城的矛盾,設計了這一出進退兩難的局面,最終想要達到‘中洲大亂’的局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但仔細想想,這的確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假設今天認定了楚湯有罪,但是,疑點這麽多,楚城背後的楚真君肯接受這個結果嗎?必然不會,他會找秦城的人算賬。

反之亦然,今天判定了秦子羽的罪行,秦城的秦真君一樣會懷疑是楚吳的苦肉計,是蓄意陷害,激怒之下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

所以,兩樁案子都不是證據確鑿,都留有無數疑點。畢竟鐵證如山的話,就算誰家不服氣,也沒有底氣與作出決定的那麽多勢力對著幹,萬一捏著鼻子忍了,豈不是替別人做嫁衣裳?

只有誰都有嫌疑,只有誰也不服氣誰,才能確保水被攪渾。

至於是誰打誰,誰會贏,誰會輸,幕後主使的人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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