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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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
大會散後，你帶著那孩子走回你的住所。一路上，那孩子安靜得很，不說一句話，就這麽緊緊跟隨在你身後，亦步亦趨，像是生怕你會丟了他。
你走在前頭，眼睛雖不去看他，耳朵卻一直在聽身後的動靜。他的腳步很輕盈，像擅於狩獵的野獸，每一步都很謹慎，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音驚擾不遠處的獵物。
你不清楚他之前生活環境是怎樣的，心底疑惑一個羸弱的孩子走路怎麽會如此謹慎，便放慢了腳步，偏頭去問他:
“你叫什麽？家住何處？”
他快走兩步跟了上來，走在你身側，道:“我沒有名字，無父無母，是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是個命苦的孩子……你暗暗的想。
“可不可以勞煩仙人替我取個名字？”他此時身量還不高，只到你肩膀處，講話時總是擡頭看著你，日光落進他眼裏時，墨藍色的眼睛熠熠閃光。
你被他赤誠熱烈的眼神晃了眼，眨著眼睛轉過頭，想了想，道:“那就叫你……小五吧。”
“請問仙人，為何是五？”
“從前雲帝宮裏包括我有三個人，你是第四個來的，四又不吉利，那就是五了。”你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又轉頭問他
“怎麽？你不喜歡？”
他道:“喜歡，五的發音和我從前的姓氏有點像。”
“你不是說你沒有名字嗎？”
“我現在是沒有名字。那名字是很久以前的，現在……不能用了。”他說起這件事時，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眼睛看著路的盡頭，仿佛穿過那盡頭就能回到他口中那令他留戀的過去。
你看著他，暗暗的想，什麽名字現在不能用了？真是奇怪的孩子……
所幸你本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他不願說，你也不願過多追問。
你帶他到一間空著的屋子，道:“今後，你就住在這裏吧。”
說完便準備離開。
“那你呢？你在哪裏？”他見你要離開，拉住你的袖子，急道，你向他投去驚異的眼神，他訕訕收回手，辯解著:“我對這裏不太熟……”
你了然點點頭，雖說他行為舉止過分早熟，但到底是個孩子，害怕也是應該的。你從衣袖裏掏出一張心智君，放在他手上。
“這是管事的心紙君，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找他。”你想了想，又從袖裏掏出另一張心紙君，道“這是我的，管事解決不了的問題，再來找我。”
他接過你的心紙君，低頭用指腹輕柔的撫摸它的臉，又擡頭問你，“那我平時可以去找你嗎？”
“不行，如果沒有必要的事情，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想也不想，當即拒絕了他。他那張臉與傅融太過相似，總會讓你想起那些早已忘記的過去。
然而你的話就像片烏雲，輕而易舉的就掩蓋住他眼中的那片光亮。他的眼睛變成深沈的藍，低下頭，手指還在摩挲著你的心紙君，點頭悶聲道:“是。”
就這樣，他住進了你的住所裏。一開始，你還會擔心他會不會住不習慣，會不會弄出什麽岔子。但出乎意料的，他適應的很快，你幾乎沒有聽說過他出過什麽意外，甚至就像你對他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有主動出現在你面前，住所仿佛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有你。久而久之，你甚至有種這孩子從來沒來過你身邊的錯覺。
一個白天，天氣正好，日頭極大，照亮了整片雪地，像塊上好的白玉胚，凈白無暇。你閑來無事晃蕩在住所內，陽光落在身上，驅散了一身寒意，覺得暖洋洋的，整個人便有些犯懶。
走著走著，空氣中彌漫一陣甜膩的香氣，你腳步一頓，卻不知從哪裏傳來。自從來到隱鳶閣，閣內為讓弟子早日學會辟谷，飲食多數清淡，你已經好久沒聞到這麽甜美的香氣了。你嘴裏犯了饞，腳步霎時間也有了勁，順著香味走去。
走到香味盡頭，發現是個簡易的竈臺，冰天雪地裏冒著屢屢白煙直升雲天。你左右環顧。發現竈臺主人不在，但顧及禮節又不能私自動用有主之物。你只好在一旁的石凳子坐下，等待主人歸來。
雖說人是規矩的，可這香氣並不規矩，展盡妖嬈直往你鼻子裏鉆，你在旁邊坐如針氈。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君子也難以坐懷不亂吧！
不能吃，看看應該不算過分……
你腦海裏冒出這個念頭的同時，人已經不自覺的移動到竈臺前，將手已經伸向鍋蓋……
“仙人！”
身後傳來男孩的聲音，將你驚的手一抖，鍋蓋“啪嗒”一聲又蓋上了。
你遺憾的看了一眼鍋，想著差點就看見裏頭是什麽了，然後站直身子，轉頭看向來人。
小五手拿幾個小瓶子，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驚喜，快步向你走來。
“仙人怎麽在這裏？”
你走到旁邊坐下，半倚靠桌子，懶懶道:“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了。”
他點點頭，又好似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到竈爐前，打開鍋蓋，一陣白煙挾著甜氣從裏頭擴散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更甜了。
你伸長脖子，想看看鍋裏有什麽，不料坐的太遠，加上熱氣蒸騰，啥也沒看清。見小五轉頭看來，忙坐回去，恢覆成剛才的模樣，一手撐住下頜，看著小五忙前忙後。你道:“這竈臺是你搭的？”
他頭也不回，道:“山上吃得太清淡了，總容易餓，就自己搭了個竈臺。”他想想，又回頭補充道:“你放心，我問過管事的，他說別太張揚就行。”
“管事怎麽會同意給你開小竈了？”
他垂下眼簾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我幫管事解決了點小問題。”
他說話時，手上動作不停，還總是忙裏偷閑轉頭看你，見你心不在焉的看著鍋裏的吃食，他笑了，俊冷的眉眼沁了暖水般溫和，問你:“仙人想嘗嘗嗎？”
你看呆了眼，恍惚間又好像回到繡衣樓，你偷偷溜進廚房裏，傅融正巧在做吃食，笑著問你要不要嘗一嘗。
你晃晃腦袋，把這記憶從腦海中丟出去，然後做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仙氣然然道:“我早已辟谷，不需要進食。”
他聞言，轉身面對竈臺，聲音沈悶道:“這樣啊……”
你不吃，也不離開，看著他忙前忙後，把吃食舀進瓷碗裏，端到你面前的桌上。你側身坐著，用眼角偷瞥一眼，是一碗甜羹湯。層層熱氣中，幾個白玉丸子浮在湯面上，夾雜幾片雪梅花瓣，甜氣中伴著淡淡梅香。
他又打了一碗，放在你面前，才在你對面坐下。
“我說我不吃……”你眼睛盯著碗，偷偷咽口唾沫，掙紮道。
他微微一笑，道:“我不小心煮多了，吃不完，又不想浪費。仙人就當替我分擔一下？”
你聽他這麽說，想著浪費糧食確實不好，便“勉為其難”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甜湯入口，一股熟悉的甜味自唇齒間彌漫開來，甜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和記憶完美契合。蒸騰而上的熱氣覆上你的眼睛，化成水霧，薄薄鋪成一片，連帶眼角也被熱氣熏紅了。
你咽下食物，將碗推離面前，道:“不吃了。”
“怎麽？不好吃嗎？”他問。
你點點頭，道:“太甜了，甜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信以為真，呢喃著接過你的碗，“口味變淡了啊……”
你看著他順其自然的把你碗裏的東西吃空，只當是普通人家孩子勤儉天性使然。他吃飯時很規整，也很安靜，每吃一口都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好像他心裏有柄稱量著，就像傅融似的，永遠都是那麽不緊不慢。
想到傅融，你不禁脫口而出，“你會做竹筒飯嗎？”
他楞了楞，問你:“你想吃嗎？”
你沒有回他，眼睛看著他，眼神又漸漸渙散，透過他好像又看見了某個人。許久，你搖搖頭，道:“算了，當我沒問。”
然後起身拍拍衣服的皺褶，沿著來時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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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散後，你帶著那孩子走回你的住所。一路上，那孩子安靜得很，不說一句話，就這麽緊緊跟隨在你身後，亦步亦趨，像是生怕你會丟了他。
你走在前頭，眼睛雖不去看他，耳朵卻一直在聽身後的動靜。他的腳步很輕盈，像擅於狩獵的野獸，每一步都很謹慎，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音驚擾不遠處的獵物。
你不清楚他之前生活環境是怎樣的，心底疑惑一個羸弱的孩子走路怎麽會如此謹慎，便放慢了腳步，偏頭去問他:
“你叫什麽？家住何處？”
他快走兩步跟了上來，走在你身側，道:“我沒有名字，無父無母，是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是個命苦的孩子……你暗暗的想。
“可不可以勞煩仙人替我取個名字？”他此時身量還不高，只到你肩膀處，講話時總是擡頭看著你，日光落進他眼裏時，墨藍色的眼睛熠熠閃光。
你被他赤誠熱烈的眼神晃了眼，眨著眼睛轉過頭，想了想，道:“那就叫你……小五吧。”
“請問仙人，為何是五？”
“從前雲帝宮裏包括我有三個人，你是第四個來的，四又不吉利，那就是五了。”你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又轉頭問他
“怎麽？你不喜歡？”
他道:“喜歡，五的發音和我從前的姓氏有點像。”
“你不是說你沒有名字嗎？”
“我現在是沒有名字。那名字是很久以前的，現在……不能用了。”他說起這件事時，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眼睛看著路的盡頭，仿佛穿過那盡頭就能回到他口中那令他留戀的過去。
你看著他，暗暗的想，什麽名字現在不能用了？真是奇怪的孩子……
所幸你本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他不願說，你也不願過多追問。
你帶他到一間空著的屋子，道:“今後，你就住在這裏吧。”
說完便準備離開。
“那你呢？你在哪裏？”他見你要離開，拉住你的袖子，急道，你向他投去驚異的眼神，他訕訕收回手，辯解著:“我對這裏不太熟……”
你了然點點頭，雖說他行為舉止過分早熟，但到底是個孩子，害怕也是應該的。你從衣袖裏掏出一張心智君，放在他手上。
“這是管事的心紙君，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找他。”你想了想，又從袖裏掏出另一張心紙君，道“這是我的，管事解決不了的問題，再來找我。”
他接過你的心紙君，低頭用指腹輕柔的撫摸它的臉，又擡頭問你，“那我平時可以去找你嗎？”
“不行，如果沒有必要的事情，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想也不想，當即拒絕了他。他那張臉與傅融太過相似，總會讓你想起那些早已忘記的過去。
然而你的話就像片烏雲，輕而易舉的就掩蓋住他眼中的那片光亮。他的眼睛變成深沈的藍，低下頭，手指還在摩挲著你的心紙君，點頭悶聲道:“是。”
就這樣，他住進了你的住所裏。一開始，你還會擔心他會不會住不習慣，會不會弄出什麽岔子。但出乎意料的，他適應的很快，你幾乎沒有聽說過他出過什麽意外，甚至就像你對他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有主動出現在你面前，住所仿佛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有你。久而久之，你甚至有種這孩子從來沒來過你身邊的錯覺。
一個白天，天氣正好，日頭極大，照亮了整片雪地，像塊上好的白玉胚，凈白無暇。你閑來無事晃蕩在住所內，陽光落在身上，驅散了一身寒意，覺得暖洋洋的，整個人便有些犯懶。
走著走著，空氣中彌漫一陣甜膩的香氣，你腳步一頓，卻不知從哪裏傳來。自從來到隱鳶閣，閣內為讓弟子早日學會辟谷，飲食多數清淡，你已經好久沒聞到這麽甜美的香氣了。你嘴裏犯了饞，腳步霎時間也有了勁，順著香味走去。
走到香味盡頭，發現是個簡易的竈臺，冰天雪地裏冒著屢屢白煙直升雲天。你左右環顧。發現竈臺主人不在，但顧及禮節又不能私自動用有主之物。你只好在一旁的石凳子坐下，等待主人歸來。
雖說人是規矩的，可這香氣並不規矩，展盡妖嬈直往你鼻子裏鉆，你在旁邊坐如針氈。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君子也難以坐懷不亂吧！
不能吃，看看應該不算過分……
你腦海裏冒出這個念頭的同時，人已經不自覺的移動到竈臺前，將手已經伸向鍋蓋……
“仙人！”
身後傳來男孩的聲音，將你驚的手一抖，鍋蓋“啪嗒”一聲又蓋上了。
你遺憾的看了一眼鍋，想著差點就看見裏頭是什麽了，然後站直身子，轉頭看向來人。
小五手拿幾個小瓶子，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驚喜，快步向你走來。
“仙人怎麽在這裏？”
你走到旁邊坐下，半倚靠桌子，懶懶道:“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了。”
他點點頭，又好似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到竈爐前，打開鍋蓋，一陣白煙挾著甜氣從裏頭擴散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更甜了。
你伸長脖子，想看看鍋裏有什麽，不料坐的太遠，加上熱氣蒸騰，啥也沒看清。見小五轉頭看來，忙坐回去，恢覆成剛才的模樣，一手撐住下頜，看著小五忙前忙後。你道:“這竈臺是你搭的？”
他頭也不回，道:“山上吃得太清淡了，總容易餓，就自己搭了個竈臺。”他想想，又回頭補充道:“你放心，我問過管事的，他說別太張揚就行。”
“管事怎麽會同意給你開小竈了？”
他垂下眼簾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我幫管事解決了點小問題。”
他說話時，手上動作不停，還總是忙裏偷閑轉頭看你，見你心不在焉的看著鍋裏的吃食，他笑了，俊冷的眉眼沁了暖水般溫和，問你:“仙人想嘗嘗嗎？”
你看呆了眼，恍惚間又好像回到繡衣樓，你偷偷溜進廚房裏，傅融正巧在做吃食，笑著問你要不要嘗一嘗。
你晃晃腦袋，把這記憶從腦海中丟出去，然後做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仙氣然然道:“我早已辟谷，不需要進食。”
他聞言，轉身面對竈臺，聲音沈悶道:“這樣啊……”
你不吃，也不離開，看著他忙前忙後，把吃食舀進瓷碗裏，端到你面前的桌上。你側身坐著，用眼角偷瞥一眼，是一碗甜羹湯。層層熱氣中，幾個白玉丸子浮在湯面上，夾雜幾片雪梅花瓣，甜氣中伴著淡淡梅香。
他又打了一碗，放在你面前，才在你對面坐下。
“我說我不吃……”你眼睛盯著碗，偷偷咽口唾沫，掙紮道。
他微微一笑，道:“我不小心煮多了，吃不完，又不想浪費。仙人就當替我分擔一下？”
你聽他這麽說，想著浪費糧食確實不好，便“勉為其難”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甜湯入口，一股熟悉的甜味自唇齒間彌漫開來，甜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和記憶完美契合。蒸騰而上的熱氣覆上你的眼睛，化成水霧，薄薄鋪成一片，連帶眼角也被熱氣熏紅了。
你咽下食物，將碗推離面前，道:“不吃了。”
“怎麽？不好吃嗎？”他問。
你點點頭，道:“太甜了，甜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信以為真，呢喃著接過你的碗，“口味變淡了啊……”
你看著他順其自然的把你碗裏的東西吃空，只當是普通人家孩子勤儉天性使然。他吃飯時很規整，也很安靜，每吃一口都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好像他心裏有柄稱量著，就像傅融似的，永遠都是那麽不緊不慢。
想到傅融，你不禁脫口而出，“你會做竹筒飯嗎？”
他楞了楞，問你:“你想吃嗎？”
你沒有回他，眼睛看著他，眼神又漸漸渙散，透過他好像又看見了某個人。許久，你搖搖頭，道:“算了，當我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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