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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迷霧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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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迷霧揭開

林語生在程斯刻對面坐下,隔著玻璃拿起了電話,程斯刻不動聲色地望了林語生片刻,也擡手將電話放到了耳邊。

“好久不見了,還好嗎?”

林語生在雙方沈默片刻後先開了口,嗓音沒什麽波動,就好像他們還坐在那間茶室,那時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這話應該我問你,林叔,你還好嗎?”

程斯刻現在對林語生的觀感很覆雜,不管怎麽說,林語生是為了救他才不惜暴露自己。不論他是不是真的參與了制毒販毒,林語生對他的這份心,程斯刻記在心裏。

只是為什麽?程斯刻依舊想不通,林語生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程斯刻望著一墻之隔的林語生。

他想知道真相。

“今天聽完這些話之後,我們以後可能……也不大會再見面了。”林語生微微扯開嘴角,這樣一來他眼角的皺紋就顯得愈發明顯,歲月的痕跡深深地印在這個人的眉眼裏,忘不掉,抹不去。

程斯刻總覺得林語生意有所指,卻又不明白他到底什麽意思。

“不知道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我還有小柔,也就是你媽媽,並肩站在一起的畫面。”林語生帶著懷念的神色緩緩開口。

程斯刻立刻想到了藏在他媽日記本裏的那張照片,他抿唇點點頭。

林語生聞言笑了:“真好,她還保留著這張照片。”

林語生看向那一方小鐵窗,卻沒能見到陽光,今天是個陰天。

“這是我和她唯一的一張合照。”

“那年,我下鄉支教,認識了你母親,她那時候是剛進鄉村小學任教的年輕老師,我幾乎是一見到她就愛上了她,我們很快墜入了愛河,度過了一段很美的時光。”

“可下鄉支教只是城裏學校安排的一個晉升通道,一年的期限到了,我們這一批老師依舊要回到原來的學校。”

“我跟小柔說,請她等我,不出半年,我一定會處理好一切重新回去找她,她答應了。”

話至此處,林語生原本懷念的神色被痛苦與憤怒所取代。

程斯刻不由得心想,看來他那個爸要出場了。

“如果……”林語生的嗓音哽咽,濃濃的後悔與怨恨浮上眼瞼,“如果我知道我走了之後,小柔就被那個混混盯上的話,我不會走的……我真的不會走的……”

“程強那個雜種強迫她……他強奸了你母親……”林語生的牙關緊咬,他的面部神經不自覺地開始顫抖,“你母親的父母也是愚蠢的農民,他們覺得女兒不幹凈了,於是將靳柔嫁給了程強。”

程斯刻聽到這裏垂下了頭,他說不上來聽到這段過去時候的心情。在這段過去裏,靳柔完完全全是一個受害者,而他,程斯刻,則是靳柔曾受委屈的活生生的證明。

其實靳柔應該恨他,他是靳柔一生悲哀的見證,他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讓一個已經足夠悲哀的女人身上更添一層枷鎖。

可靳柔沒有,靳柔以她最大的愛來哺育程斯刻,哪怕他被鎖鏈囚禁了那麽多年,他也始終知道靳柔只是在用她的方式來保護他。

他對靳柔的觀感太覆雜了,可有一點他始終明晰,潛意識裏,本能的,他始終愛他的母親。

“程強……程強那個畜生,跟靳柔結婚之後並沒有好好對待她,小柔遭受的是無止盡的家暴。那個時候你應該也有一些記憶了,應該能明白靳柔過的都是什麽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曾去找過小柔,我勸她和我一起走,一起逃離這個地方。可她不願意,她已經有了牽掛……”

“是我。”程斯刻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

林語生點點頭,他深深望著程斯刻,帶著懷念的神色開口:“你和你媽媽真的長得很像。”

程斯刻聞言沒什麽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是嗎,我都快忘了她的樣子了。”

程斯刻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快忘了靳柔的樣子了,在他那段記憶的最後,他見到的靳柔早已被毒品侵蝕,整個人形銷骨立,容顏不再。

“可我不會忘。”林語生看著程斯刻的眉眼,“在我的記憶裏,她永遠是青春明媚的,從來沒有變過。”

“小柔不肯跟我走,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小柔繼續被程強折磨,所以我開始想辦法。”林語生繼續道。

“我和小語一直受印乘恪的資助長大,所以後來我放棄了當老師,開始跟在印乘恪身邊當秘書。那段時間我正好需要找人殺溫晏,於是我想到了程強。”

程斯刻聞言猛的擡頭,他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你剛說什麽?你說殺誰?”程斯刻的嗓音染上了一絲恐懼。

“看來小淺什麽都沒有跟你說啊,我以為他和林樾私底下調查我這麽久,總該查到些什麽了。”林語生微勾唇角,看著程斯刻的眼神包含善意的憐憫,“小淺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他是真的很用心在對你。”

程斯刻瞳孔劇烈地顫動,他重新理解了一遍林語生的話,可他越理解卻越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溫晏是林語生找人殺的,而林語生找了程強,所以也就是說……是程強殺了溫晏。

程強殺了溫晏……

怎麽會是程強殺了溫晏……

怎麽可以是程強殺了溫晏……

程斯刻幾乎要將自己的牙齒咬碎,他的下顎線被繃到極致,臉上的肌肉不正常的抖動。他盯著林語生半晌,接著猛地低下頭,靠在桌子邊緣深深吸了幾口氣,再壓過一陣陣洶湧襲來的窒息感。

一片光怪陸離的色塊襲來又退去,他想到了溫淺,溫淺早就知道了嗎?一直知道是程強殺了他的父親,可他什麽都沒有跟自己說。

溫淺看著他的時候,會想到程強嗎?那個時候他的心裏是什麽感覺?會有那麽一瞬間,他也會怨恨他的小狗嗎?

程斯刻再擡起頭來時,極力撐大的眼眶已經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唇色慘白不似常人。

林語生一驚,試探開口:“你……”

程斯刻用力閉了閉眼,半晌再睜開時那片血紅已經褪去了不少,他努力讓自己冷靜,於是手指深深摳進自己掌心的肉當中,疼痛讓他保持清醒,卻也讓他的手心出現了深深的指印。

“抱歉,老毛病了,小時候留下的後遺癥,”程斯刻的眼神恢覆清明,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見笑了。”

林語生見識了程斯刻的不同,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當年的囚禁到底對程斯刻造成了多少折磨。

畢竟那時候他只是個話都不會說的孩子啊……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過著那樣的日子,卻從沒想過幫你一把,”林語生有些慚愧地垂下頭,額前散落的碎發裏已經夾雜了些許白色,“或許是那時候,我將對程強的恨一部分轉移到了你身上,我明知你過得不好,卻選擇了冷眼旁觀。”

“都過去了。”

程斯刻如今已不覺得當年那些日子有多麽慘痛,因為他知道,在某一個平常的夜晚,會有一個人走進他的囹圄之地,握住他的手對他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話,是他一切磨難的終點和救贖。

“所以後來呢?”程斯刻開口。

“後來,我聽說了程強想要到城裏賺錢的心思,於是找了個人游說他來南淮,說要給他介紹工作。之後通過關系將他塞進了溫家挑選司機的名單裏。”

“程強和溫晏是老鄉,他的履歷被造過假,也足夠漂亮。所以程強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溫晏的司機。”

“那你是怎麽勸說程強去殺溫晏的?”程斯刻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程強就算再混,也該知道殺人這種事情跟他家暴不一樣,這是犯罪,搞不好是要矮槍子兒的。

林語生聞言輕笑了一聲,眼神露出了些許蔑意。

“我為什麽要勸說他,他配嗎?”林語生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話,“一針白塵就能讓他跪著求我的事情,為什麽要浪費口舌呢?”

“你……你給他用了毒品?”程斯刻感覺腦海中的迷霧正在逐漸散去,一系列分散零星的事件開始被串起來,形成首尾相扣的一個環。

“所以你用毒品控制程強,讓他殺了溫晏?可你為什麽要殺了溫晏?你跟他無仇無怨,為什麽要殺他?”

“誰說我跟他無仇無怨?溫晏找人殺了印少爺,他的死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

程斯刻的腦袋幾乎要宕機了,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他怎麽就聽不懂了呢?又或者,他根本不敢聽懂。

“你說……”程斯刻不可置信地開口,“是溫晏殺了印之遙?”

“溫淺是真的什麽都沒跟你說。”林語生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

“他……他應該跟我說什麽?”程斯刻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印之遙不小心發現了我和溫晏關於白塵的秘密,於是溫晏殺了印之遙,之後我為了替少爺報仇,找程強殺了溫晏。這就是當年這件事情的始末。”

程斯刻頭痛欲裂,他強撐著自己的額角,卻依舊壓不平因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

這太荒唐了,事實的真相怎麽會是這樣?

可由不得他不信,此刻坐在這裏的林語生就是最好的證明。林語生的確參與制毒了,當年他和溫晏之間……恐怕根本不是替人報仇那麽簡單。

林語生要殺溫晏的真正理由,恐怕依舊跟白塵有脫不開的關系。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不對……這個故事裏根本沒有靳柔,林語生對靳柔的愧疚又是從何而來?

“那靳柔呢?靳柔在這個故事裏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程斯刻擡頭緊盯著林語生,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提到靳柔,林語生的瞳孔明顯晃動了一下,他垂頭看向了別處。

“那時候我有點魔怔了,我愛靳柔,卻也恨靳柔,我恨她為什麽過著這樣非人的日子都不願意跟我走。”

“於是我把她騙到了南淮,親手給她註射了毒品,我想用毒品控制她,讓她留在我的身邊。”

程斯刻盯著林語生的眼神幾乎要流出血來,原來……原來靳柔的毒癮是這麽來的……

他母親遭受的所有的磨難,都來自於他生命當中的兩個男人。

“可你最後並沒有將她留在身邊。”程斯刻啞聲開口。

“是……”林語生閉了閉眼,無聲的淚水從眼角溢出,“我後悔了,我看到她望著我的眼神時,我後悔了。”

那是林語生從未在靳柔身上看到的眼神,沒有怨恨,沒有反抗,只有平靜的麻木,仿佛林語生只是給她註射了一只葡萄糖。

可就是這個眼神,徹底刺痛了林語生的瞳孔,靳柔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靳柔了。

他就算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一切都順理成章,一切都好像就應該是這樣。

可程斯刻總覺的有哪裏不對,他有一個懷疑:“印乘恪在這所有的事情裏,都沒有出現過。”

“是他真的一無所知,還是你想要幫他隱瞞罪行。”

“林叔,你是在顧慮什麽嗎?你沒有說實話。”程斯刻一瞬不瞬地盯住林語生的瞳孔,企圖從裏頭找到一絲閃躲和心虛。

可至始至終,除了說到靳柔時的那一瞬的破綻,林語生的眼神都仿如平靜無波的古井,掀不起一絲波瀾。

“我再問你一次,印乘恪和所有這些事情到底有沒有關系?”

林語生沈默良久,接著站起身來。

他在程斯刻步步緊逼的眼神中彎下了他的脊背,朝程斯刻鞠了一個躬。

“對不起。”

這是他對程斯刻說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有話說】

狗子你挺住,老婆馬上來安慰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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