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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的天性,他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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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的天性,他的本能

上車之後,溫淺眼睛不帶瞥程斯刻,不尷不尬地含著鼻音啞著嗓子問小狗:“還回家麽?”

程斯刻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把自己窩在一起悶悶道:“去學校。”

“不趁機回家躺著了?”溫淺哭完了這會兒又有點想笑,其實這孩子心眼雖然多了些但還是挺可愛的。

“不了,我沒病。”程斯刻鼓著一張小臉,三分憋屈四份分認真地擡頭看著溫淺,“送我回學校吧。”

“行。”溫淺吸了吸鼻子,發動車子朝學校開去。

到地之後,程斯刻也不跟平時似的在車上瞎墨跡,徑直下了車,他關上車門走出幾步聽見了溫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小狗。”

程斯刻聞聲回頭,只見溫淺鼻頭和眼眶都還紅著,看上去怪可憐的,溫淺平時溫柔歸溫柔,但因為自理能力太差所以總讓人覺得有那麽點不著調,可這麽一個人這時卻無比認真地望進了他的眼裏,心裏。

恰逢此時學校的鈴聲響起,在他耳邊震耳欲聾,可程斯刻卻清楚地聽見了溫淺的聲音,穿透一切向他熱烈奔來,他說:“小狗,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拋棄你。”

那個夜晚,程斯刻久違地夢到了靳柔,夢到了程強,他們在程斯刻的生命中留下累累傷痕,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程斯刻一個人流浪在他的夢裏,他無處可去,無人可依,只能漫無目的地走。

他撥開一人高的野草,拐過了熟悉的拐角,於是來到了淺聲山谷,山野烈風呼呼作響,在朝陽升起前冰冷刺骨,他將自己蜷縮在大樹下,等待黎明的到來。

晨霧迷蒙,他遲遲等不到第一縷光穿透雲層向他傾灑而來,卻看見了一個人影從濃霧中緩緩清晰。

一步,再一步。

他看清了,是溫淺。

他的神明在他面前彎下腰,溫淺的眼神承載著比夕陽與朝露更璀璨的光芒,嘴角墜著世界上最溫暖的笑意,他朝他伸出手。

程斯刻懼怕黑暗與寒冷,但他想要回應溫淺,無法抑制的,迫不及待的。

伸出手的一剎那,冷風席卷了全身,程斯刻被凍的牙關緊咬,他渾身劇烈地顫抖,卻依舊顫顫巍巍將自己的手放進了溫淺的手心。

於是,他聽見溫淺對他了世界上最好聽的話:“小狗,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拋棄你。”

程斯刻醒過來的時候,那股席卷全身的寒意還留有餘韻,讓他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子,發現蓋在身上的被子全都被溫淺在睡夢中無意識卷走了,這人把自己裹成一個蠶寶寶,就露了個腦袋在外頭,還在呼呼大睡。

程斯刻轉頭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剛過六點。

昨天夜裏降了溫,溫淺估計尋著溫度就把被子給搶了,程斯刻喜歡看溫淺睡覺的恬靜模樣,不想跟他搶被子打擾人,想了想先起了床。

等溫淺聽見鬧鈴起床後,程斯刻已經做好了雙人份的早餐。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沒到點就醒啦。”溫淺洗漱完,在餐桌前坐下拿了片烤吐司往嘴巴裏塞。

“睡不著,就先起了。”程斯刻沒提被子被搶了的事兒。

“喲,小小年紀有心事兒啦,還睡不著了。”溫淺聞言調笑道。

程斯刻還殘留著些昨天哭完的尷尬,沒敢擡頭接溫淺的腔,老老實實埋頭吃早飯。

上午的課快結束的時候,程斯刻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頭重腳輕,渾身酸痛發冷。他預感自己這是要發燒了,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

他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整個人無力地趴在了桌上。

沒病的時候天天裝病,現在一裝兩裝病真來了,真是天道好輪回,程斯刻在心裏嘲笑自己。但他沒打算告訴溫淺,前兩天才因為生病的事情鬧得不愉快,還耽誤了溫淺好多事,現在正是愧疚正濃的時候,不是馬上就要死了他都絕不會跟溫淺透露半個字。

程斯刻咬牙忍受著一陣陣的寒意與酸痛,嘴唇很快泛了白。

“程斯刻,你沒事吧。”樂月今天是值日班長,午休巡邏過程斯刻身邊的時候眼尖地發現了程斯刻的不對勁。

程斯刻掀了掀眼皮,見是樂月,不是很想搭理又怕她問個不停,於是半撐起身子強忍著不適開口言簡意賅道:“沒事,別管我。”

“你看著不像沒事的樣子,你整張臉都紅了,你是不是發燒了。”樂月的父親是醫生,她也跟著會看點病人的反應。

小姑娘說著,伸手就朝程斯刻的腦門探去,她關心心切,想幫程斯刻摸摸體溫。可手剛伸到一半卻被程斯刻用力打開,那一刻,程斯刻像是應激炸毛的貓,下意識做出了抵擋的姿勢。

樂月驚叫了一聲,只見程斯刻臉色瞬間陰沈,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場拔地而起,他冷冷道:“別碰我。”

“對……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額頭燙不燙。”樂月吃痛地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被程斯刻打痛的地方,委屈的眼淚泛上了眼眶。

“我說了,別管我。”程斯刻瘆人的目光瞥向樂月,小姑娘被嚇得連連倒退,程斯刻像是變成了他不認識的人,雖然程斯刻以前也話少,但卻從未像現在這個樣子,仿佛徹底被激怒的野獸,牢牢守衛自己的一方領地。

樂月走後,程斯刻重新趴回了桌上。

他想,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前他發燒的時候要是碰上靳柔犯病,根本不可能帶他去醫院。

那個靳柔只會告訴他,生死由命,死了更好,比下賤地賴活在這個世上好。

以前生病的時候,不也咬咬牙就忍過去了麽,現在也一樣,沒什麽忍不了的。

他連多年囚禁都忍得了,區區一個發燒又算什麽。

程斯刻就抱著這樣的意志一直撐到了下午放學,等同學們陸續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收拾書包準備站起來。

可這一次發燒實在來勢洶洶,也不知道現在燒到了多少度,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站起來的一瞬間他感到整個世界都在他面前旋轉。

他咬緊牙關背上書包朝門口走,路上碰見了樂月,小姑娘經過中午的事情不敢再隨意上前觸程斯刻的黴頭,只敢隔著一段距離擔憂地望著他。

他瞥了一眼樂月隨即收回眼朝門口一步步艱難地走去,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斜切的夕陽在他面前暈出一片金黃的光圈,讓他的眼前越發模糊。

夕陽的顏色真好看啊,他想。

可下一秒金色消散,他感到自己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暈過去的最後一刻,他聽見了樂月在他背後的驚呼:“程斯刻!”

溫淺再一次接到曹沫的電話的時候,他感到自己都快沒脾氣了。

此時他正在跟著田餘明在醫院做精神咨詢,他作為實習生跟在一旁全程筆錄。

他這幾天實在是被程斯刻的狼來了嚇怕了,看到曹沫的電話條件反射覺得程斯刻又出幺蛾子了。

可這邊患者正講到關鍵階段,田餘明的診室裏是不允許醫生接電話的,溫淺盯著不停震動的手機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牙按掉了曹沫的電話,並把手機調成了免打擾模式。

等到溫淺連續結束兩個患者的病錄獲得下班批準之後,才遲遲想起曹沫的電話。

他連忙給曹沫撥了過去,電話很快被接起,只見曹沫在電話那頭,帶著哭腔慶幸道:“溫先生,您終於接電話了,您快來仁心吧,程斯刻暈過去了。”

溫淺後來有無數次都在懊悔自己那個當下為何會問出這樣一句話,可無法改變的是,他確實下意識道出了最不該問的質疑:“曹老師,他不會又是裝的吧。”

可當溫淺在醫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的小狗的時候,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到底都揣測了他的小狗什麽?

程斯刻本來就瘦,最近好不容易養回了一些肉,這麽一燒似乎又減回去了,整個人無力地窩在被窩裏,冰冷的液體正順著針管流進他瘦小的身體。

“我們班的樂月說,程斯刻中午就這樣了,但他熬著不說,一直忍到了下午放學,最後大概實在撐不住就暈倒了。”曹沫站在溫淺身側,帶著歉意對溫淺說到,她也愧疚沒有照顧好孩子。

溫淺在曹沫說話的時候一直透過門縫望著病房裏的程斯刻,聞言他有些痛苦地低下頭,帶著一絲自嘲低聲笑道:“曹老師,你剛才電話裏聽見我說那句話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人怕是不配當家長。”

曹沫聞言,擡手輕輕搭上溫淺的肩膀,她安撫道:“溫先生,這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很關心程斯刻的。”

溫淺搖搖頭,眼圈紅了一圈:“並不是,我不夠關心他,你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我知道肯定是程斯刻出了什麽事情,但是我為了工作按掉了你的電話。說到底,我還是更愛我自己。”

“誰不是最愛自己的呢?”曹沫緩緩道,“我們都是平凡人,自私自利是天性,誰也不可避免。”

“他可以。”溫淺打斷了曹沫的話,轉頭認真地看著曹沫,“他可以。他可以為了送給我一籃草莓而冒著被打死的風險。”

“自私自利是我的天性,但愛我護我是他的本能。”

後來,溫淺再也不敢錯過曹沫的任何一個電話,他不怕程斯刻裝病,不怕程斯刻欺騙,他想小狗所有脆弱的時刻,他都能陪伴在他的身邊,無一例外。

可溫淺不知道的時候,那天溫淺趴在程斯刻床邊因為過度勞累沈沈睡去的時候,程斯刻從昏迷中醒來,他靜靜望著溫淺很久,久到足夠一只小狗下定決心。

從那之後,他與溫淺之間,再無欺騙。

【作者有話說】

小狗是全世界最好的小狗,溫淺是全世界最好的溫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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