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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間留不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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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間留不住(三)

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但是時至七日後依舊可以讓相榆在掌門和二師兄面前擡不起頭,除了商竹藥沒忍住笑出了聲,其餘三人心中都各懷心思。

時間飛快, 這個月的十五在不知不覺中到了。

圓月高掛的前一天晚上,相榆熬到了深夜困到不行方才閉上眼睛睡去, 燭火熄滅後半晌,門被人輕輕撬開了。

那人全身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 上次的茶水之中被放了點藥, 會讓人晚上睡覺時睡得更死,不容易被外界的動靜給驚醒。

按照那人吩咐的, 他輕聲默念咒法,咒法結束那刻果真在熟睡的少女手腕上看到了類似於封印的巴掌小的紅色陣法。

一個時辰後, 那旋轉的陣法仿佛一簇火苗熄滅而去。

而那黑衣人在陣法被解開後並沒有急著離去, 而是蹲了幾刻, 目光頗為貪戀在少女的面容上停頓。

下次再見,你我便是敵人了。

“睡吧, 今晚別醒來。”

類似於呢喃的輕聲細語, 他轉身離去。

睡夢裏的少女翻了個身, 費力地想睜開眼,可努力分辨, 看清得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隨後意識消沈, 再也抵抗不住地陷入沈睡之中。

“刺客!抓刺客!”

“掌門被他殺死了——”

長夜席卷, 霧色彌漫, 唯有枝頭的雙生花開得多姿,如同永遠都不會雕謝的花, 在夜色中破開一分鮮艷的色彩。

呼喊聲怎麽也傳不入熟睡的少女耳中了。

屋內香煙裊裊,夜長如水。



翌日,醒來之時已經接近晌午,暖陽傾灑進屋內,少女緩緩睜開眼眸,相榆試著回憶起昨晚半夜之人的話語,心頭不知為何一直平靜不下來,窗外天光大亮,唯獨沒有平日裏的熱鬧,一切安靜得過分。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一扭頭,便在床邊看到了一件沾血的夜行衣。

相榆眼皮一跳,有陣不好的預感,下一刻門猛得被人強行踢開,一堆人熙熙攘攘眨眼間湧入了房間內,領頭的弟子正是相榆在原著裏曾經搭問過的那位弟子,此刻的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指著相榆首當其沖地怒罵道,

“弟子蘇榆,背恩負義,弒師篡位,大逆不道,天理難容!”

相榆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你說什麽?”

耳畔嗡嗡的一片,眼前的弟子們泣不成聲的不在少數,在他們的眼中無一例外,相榆看到了悲傷和哀痛,他們看著自己充滿了怒氣沖沖和深惡痛疾,他們的斥責聲,怒罵聲明明在相榆耳畔放映。

但這一刻她好像真得宛若局外人,坐在人群的中央,相榆有得卻只是手足無措的茫然,以及對於事實的難以接受。

被帶到劍宗的專門處理要事的靈臺之上,上面坐著長老們,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弟子,

長老之中,她看到了商竹藥,他穿了一身白衣,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逆徒!還不跪下!”

出聲的便是問鼎真人,素來直來直往,脾氣暴躁,更別說今日相榆站在這裏是作為殺害掌門的兇手。

見相榆沒跪,問鼎真人便用靈力想強行逼迫相榆跪下,然而,千鈞之力的靈力壓在身上,相榆就算嘴角流下一抹血也不肯跪下,眼神倔強地看向問鼎真人。

驟然,身上被壓的靈力被人化解,“師兄,還沒問過就先問罪,未免有些屈打成招了吧。”

少年的眉眼帶著些許疲倦,他擡眸看向問鼎真人。

“何來的屈打成招!人贓俱獲,阿堯你還要我怎麽多問!蘇榆,掌門他自小把你養大,待你不薄,你這人怎麽能如此狼心狗肺、喪盡天良!”問鼎真人的手指氣得發抖,他實在是恨不得把相榆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相榆冷靜地解釋道,“我沒有殺人,昨晚我一直在自己的房內。”

“何人可以證明?”

“我一個人,無人可以證明。”

一個人在自己房內睡覺在正常不過,可是眼下,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成了定罪相榆的有力證據。

一旁聽證的苗渺在回憶之後,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舉手高聲喊道,“我可以證明!”

聽此的宋溫和北冥韻對視了一眼,在互相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情,和苗渺一樣,兩人也都不相信阿榆會幹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可如今的形勢排山倒海,明顯是針對阿榆而來。

問鼎真人咄咄逼人地問,“如何證明?”

“我昨晚路過,看見了屋內的人影。”

苗渺這話聽得問鼎真人更加火冒三丈,這苗渺是問鼎新收的弟子,他自從年歲上去後就不怎麽收弟子了,好在這女弟子也爭氣通過了自己的試煉,可現下,問t鼎真人沒法冷靜地對待這件事。

被殺害的不是尋常人,而是相伴自己多年的師兄摯友。

“何時?”

“戌時。”

問鼎真人面色鐵青,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師兄被害是在醜時,你又如何保證她後來沒有離開屋子,再者你如何證明屋內的那人影便是她,不是他人?”

“阿榆不會那麽做!”苗渺執著道。

“一派胡言,所謂不過是你一片之詞。”

問鼎真人實在是被氣慘了,指著兩個人,他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顯然是被氣到了極點。

“還有人可以證明嗎?”

聲音落下,一旁的北冥韻和宋溫,人群中的王廉都一齊站了出來。

宋溫行禮後,語氣誠懇道,“望問鼎真人可以明查。”

“而且一切發生得都太湊巧,問鼎真人不覺得奇怪嗎?”

事情前後發生不過一個晚上,人證物證俱全,就好像是提前給相榆埋好的一個坑。

問鼎真人火冒三丈,順便目光剜了一眼自己的“好弟子”王廉,“好!把人給帶上來,當堂對峙便是!”

而人證恰是相榆在原著裏一開門抓住的那位弟子。

相榆從看到些許眼熟的面容出現那刻起,眉頭就一直緊縮著。

那弟子上來後畢恭畢敬朝眾人行過禮後,跪著發言,“回真人,弟子乃淩雲峰的打掃弟子,那晚正在當值,看到小師妹神色慌張從掌門房中出來。”

“我心裏就感覺不對勁便走進房內一看,看到的便是、便是……”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眾人聽了都陷入沈默,那弟子便也沒有自討沒趣地多言。

相榆沒見到掌門最後一面,只是聽那些弟子罵自己的時候說,屍首分離,身上被插了整整十三刀,那人應當恨死了師父他。

不怪那些人激昂慷慨地聲討自己,相榆鼻間發酸,眼前的視線也逐漸模糊,她覺得自己確實是有錯的。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沒能早點保護好師父,後悔自己為什麽有了能看到原著的能力卻沒看到結束,後悔為什麽自己一開始沒有好好看原著。

“我……沒有殺死師父。”說到最後一個字,一滴淚順著少女臉頰外側流下。

那弟子瞬間見縫插針道,“雖然夜色很黑,但是正巧有月光落在小師妹的臉上,所以我看得很清楚。”

很少能在相榆身上看見茫然無助的神情,對於掌門的事北冥韻也是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隨後轉身朝這個弟子問道,“好,倘若真如你所說,我想問不過金丹的小師妹是如何殺死身為化神期掌門?”

北冥韻的問題一針見血,除了商竹藥外的在座長老皆是神色凝重,仿佛被戳破了什麽,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商竹藥心裏同樣有這個疑惑,對於師兄,商竹藥早就發現他的靈力在不斷倒退,而且身體比起幾年前也羸弱了不少。

可是無論他如何追問師兄他始終不肯告訴商竹藥原因。

商竹藥扭頭看向問鼎真人,聲音有些幹澀低啞,“為什麽……師兄他是不是修煉出問題了?”

問鼎真人瞬間閉緊了嘴,安靜了。

取而代之的是右側的一位長老蒼老的聲音幽幽傳來,“阿堯,你師兄的實力不如金丹了。”

這句話下去在弟子中都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入水面,引起軒然大波。

這句話無疑就在定相榆的罪了,苗渺就站在相榆旁邊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多想拉著阿榆的手讓她快些振作起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倘若今日的主角是她,她得哭得比相榆再慘烈好幾倍。

淚水不要命的往下掉,相榆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這些數不盡的悲傷從哪裏來,突然那些死去的回憶開始慢放。

她看見了……

屬於蘇榆的記憶。

那年她五歲從家中走丟,淪落街頭多日,碰到了個好心人要請自己吃包子,結果那好心人其實是個人販子要把自己賣掉,這個時候是一個年輕人出面救下了蘇榆。

他說要帶蘇榆學習法術以後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餓了多日的蘇榆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肚子饑腸轆轆的鳴叫搶走了話語。她摸了摸肚子,可憐兮兮地看向年輕人。

年輕人扶額頗為無奈,他摸了摸口袋,攤開手也就只有幾個銅板,窮得響叮當。

幾個銅板只能買到白饅頭。

但是,對於餓了好幾天來的蘇榆,那卻是吃過的最香的東西。

所以……後來蘇榆才會被白饅頭騙跑。

因為當年,師父你,也是拿白饅頭把我給牽走的。

那口熱乎的白饅頭,她記了好多年,對蘇榆而言,或許那已經不只是個白饅頭了,而是深處黑暗時落下來的一份光。

於是,在光降臨後,黑暗都被趕跑了。

“被個白饅頭就折服了,小丫頭以後可不要被男人騙了回來尋我,我可是會罵你沒用的。”

那個時候夕陽西下,晚霞開遍人間,他撐個腦袋看著大快朵頤的蘇榆,不經意笑間露出小虎牙。

可是,他沒有。

掌門當時提著劍就要去砍了那個所謂的子明,是被相榆攔下來了。

嘴硬心軟的人,到底是愛得最多的那個,也始終覺得稍有虧欠。

“我記起來了,可以證明我清白的證據。”

在眾目睽睽之中,少女抹去眼角的淚,哽咽的聲音清晰洪亮地傳遍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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