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一趟

等時愆幫沈辰安渡去最後的一點怨氣，自己一個人卻默默的回了祈安山。

他又要踏上千年之前的死輪回，此時的山像是等待著死神的宣判，一向生機盎然的它，在這個早春戴上了深秋的面龐。

枯枝，枯葉和即將枯萎的他，生命也要隨之定格。

臘月三十，除夕夜，他要在這一年之中煙火氣最濃的時候道別紅塵。

他走過的地方，少了春意，記得上一次還是在臘月十二，某人在屋中等他的生辰禮，結果天不遂人願，等來的只有短短四個字。

他，，死輪回！！！

還在趕回來過年的沈辰安，抱著糖葫蘆的手，因為心臟狠狠的抽動，而不驚顫抖。

誰也沒跟他說，那一天還是來了。

宋驚昀也在趕來的路上，大家都不在山裏，離家很遠很遠，以至於時愆什麽時候封得山都不知道，回蕩在耳邊的只有那清脆的風鈴聲，此刻卻像嘶啞的嘲笑，譏諷著喧鬧的塵世。

沈辰安想直接破掉這個大陣，可是時愆終是不想讓他受傷，沒退讓一分。隨著裏面之人漸漸地力不從心，還是被沈辰安一舉破掉，表面風平浪盡的的大陣，實際波濤洶湧，每次只要一靠近中心，灼燒感就變本加厲。

但沈辰安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可能他這時心痛遠大於身體上疼痛。

他是神，不會死，更不會老，但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只有時愆知道，自己終究是要走的，本來重新留在人世間已經是強弩之末，他也知道這人怕是多看一眼就走不掉了，但還是想努力記下他的每個小習慣，小心思。

想走不走是一回事，走不走得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辰安費盡全力來到他身旁時，那人早已跪倒在眾怨之中。

“你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麽又要拋下我？”沈辰安想去抓住他的手，仿佛這樣他就不會走了一樣，看著自己燒的黢黑的手，白森森的指骨十分滲人。

而那雙像冬日暖陽般的大手，只殘餘著那一點可憐的溫度。

“我不在了，早已不在了。”所以這次的重逢，只是在為下次的離別做鋪墊罷了。

“你說什麽，你騙我。”沈辰安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時愆的手碰上沈辰安的臉，眼眶早已紅透的他，淚水最終還是滴落在他的手上。

本就溫熱的眼淚，卻讓他感到燙手。

時愆捧著他的臉，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水。

“別哭啊。。沈辰安，快離開這兒。”時愆認為這件事他遲早還是要知道的，或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承認。

可哪怕出口已經出來了，那一束光就在面前，那人還在哄他，快走。

“我不走。”沈辰安聽著眼前這個人這樣喚他，時愆許的願，時愆取的名，只有這次這樣正兒八經叫了他。以後，時愆就再也喚不了他。

緊握著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讓他的慌張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沈辰安在努力的把眾怨往自己身上攬，他從來沒有發現眾怨有如此之多，好像怎麽也攬不完，又好像他只是著無盡眾怨之中的一粒塵埃，無窮無盡。

沈辰安隱隱約約之中感覺眾怨被分出去好幾股，越來越多，剛剛還恐怖如斯的眾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減少。

他還聽見有人喚他的名字。

“那是他嗎——”

沈辰安又好似回想到以前的記憶。

回憶帶來的痛苦，是刻骨的，又是鉆心的。可能局中人已經走出來了，可是可以僅僅只憑借一段回憶，就再次把他拉回深淵。

可惜來去自由風，終得故人不相逢。

但好在，他想起的回憶是美好的。

這是他一次偶然回神會，時愆不在山上，回家也要找盡理由的沈辰安，偷偷的回去看他在不在。

可時愆好像故意躲著他一樣，每次都不在。

沈辰安後來知道的事，原來他每一次都在，每一次都來接他，每一次都去送他。宋驚昀他們好像也知道，只有沈辰安自己不知道吧。

“怎麽，小啞巴又不叫人？”

“時愆。”

“你叫我我就給你茶點。”沈辰安沒叫，時愆還是給了他。本來是他不給的，還是他給了的，最後無一例外，都給他了。

“你是要跟那知更鳥比誰先開口說話嗎？看來它熬不過你。”

時愆打趣道，坐在屋檐上的他的旁邊，看著一旁的知更鳥飛到自己的手上，放在沈辰安面前逗他。

“想摸它嗎？”

“嗯嗯。”

“你要問問它同不同意。”沈辰安一聽，果斷選擇沈默，可知更鳥卻自己飛到他的手上。

本來還在因為摸不到小鳥和自己置氣，一下又開心起來了。

“這小鳥可愛嗎？”

沈辰安點了點頭，隨後好奇地看向時愆，不知道接下來他會說什麽。

“嗯，沒有熬過他的小啞巴可愛。”時愆這麽逗他，只有小時候。因為那時的沈辰安一逗他耳朵就會泛紅，白皙的臉蛋也會泛紅，像一個成熟的蘋果。

不是局中人，莫問居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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