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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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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抱緊了。”話未落,徐偈將他攔腰一抱,飛入茫茫夜中。

事發突然,饒是章圓禮膽大,亦不免嚇了一跳。他驚呼一聲,倏地把徐偈的脖子環緊,人卻哈哈大笑起來。

勁風呼嘯,衣衫獵獵,天幕是鬥轉星移,景致是風馳電掣,章圓禮仰躺在徐偈的懷中,任長發在風中傾斜,其間暢快,竟覺世間少有。

連徐偈也彎起了嘴角。

僅幾個鶻落,徐偈就帶著他落到了章圓禮的院中。

甫一站定,章圓禮單著腳歪在徐偈懷中,兩人對視一眼,俱笑彎了眼。

結果一擡頭,正撞上寒著一張臉的朱邪鵬。

那表情著實駭人,連徐偈都不免心中一突,章圓禮卻跟沒事兒人似的從徐偈懷裏支棱出個頭,笑嘻嘻道:“表哥。”

朱邪鵬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恨聲道:“去哪了?”

“就坐了坐。”

“坐了坐跑那麽遠!?”朱邪鵬咆哮。

章圓禮滿不在乎地沖朱邪鵬犟了犟鼻。

倒是徐偈將他護進懷中,沖朱邪鵬道:“先前與侯爺有些許誤會,現已解開,並未——”徐偈微妙地一頓,“有逾矩之處。”

朱邪鵬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徐偈道:“不知節度使半個時辰後可方便,在下有事相求。”

章圓禮忙道:“你跟他客氣什麽!”

朱邪鵬狠狠瞪向章圓禮。

章圓禮眼睛都不在朱邪鵬身上,他問徐偈:“那你接下來要幹嘛?”

徐偈亦低頭看向他,“給你上藥。”

章圓禮連忙一縮,“我不上。”

“白天也不上!晚上也不上!你那腳還要不要好!”竟是朱邪鵬吼了過來。

章圓禮撇了撇嘴。

朱邪鵬這一夜擔驚受怕,怕章圓禮再受情傷,更怕徐偈那混小子哄騙欺負了章圓禮去,結果卻叫他看到章圓禮這般混不吝的模樣。

眼看朱邪鵬要炸了,徐偈連忙將章圓禮攔腰抱起,沖朱邪鵬道:“節度使放心,有我在,定讓他敷藥。”說罷當先抱他進屋了。

徒留朱邪鵬目眥欲裂,再回首,哪還有他二人的身影!

章圓禮就著徐偈的攙扶躺回床上,嘴上兀自念叨著:“我不是不肯上藥,是今下午腫得太高了,沒法上。”

徐偈才不揭穿他,只含笑褪了他的鞋襪,“那現在能上了嗎?”

“你看看消腫沒。”

“我看行。”

章圓禮咬了咬牙,“那上吧!”見徐偈起身,他又一把拉住徐偈的手,“輕一點。”

徐偈從婢女手中接過藥,沿著床邊而坐,將章圓禮的小腿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章圓禮腳踝青紫一片,腫出二指來高,顯得觸目驚心。

徐偈並未直接碰腳踝,而是在踝上一掌的小腿處輕輕一捏。

“哎!疼!”

徐偈又往上一寸,“這裏呢?”

“疼疼疼疼!”

“怎麽傷成這樣了?”

“那不是趙懷遠潰散的真氣嘛,對了,當時顧不上你,你受傷沒?”

徐偈看了他一眼,“沒有。”

章圓禮放心下來,徐偈卻突然出手,在章圓禮腿根處連點數下,手之重,章圓禮當場叫了出來。

腿間轟然一麻,再然後,章圓禮就感覺不到那根受傷的腿了。

章圓禮試著擡了擡那只腿,訝然道:“你這是給我點穴了?”

“嗯,在軍營,若是腿上中箭,以此法可減輕疼痛。”說罷,他挖了點藥膏,輕輕地抹在踝間。

“疼嗎?”

“還真不疼。”章圓禮奇道,“我怎麽沒聽過這樣的點穴之法?”

“我也是入了軍才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若腿部中箭,軍營那些老油條皆用此法,否則,疼也能把人活活疼死。”

章圓禮聽罷,將腮支在腕上,輕輕嘆了口氣。

“我小時候,晉國多戰,男丁家家戶戶要出征,可將士們浴血奮戰,以死報國,卻傷不及醫,死不及殮。我少時讀詩,覺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便是人間慘事,可後來才知道,竟是泰半回不來的。”

徐偈覆上章圓禮的手。

“徐偈,你領兵千萬,怕過嗎?”

“怕什麽?”

“怕一念之差,害浮血漂櫓,屍橫遍野;也怕……”

“也怕自己也成了那河邊骨?”

“……嗯。”

“前者,怕。”

就見章圓禮一雙渾圓的眼睛探究地望了過來。

“剛領兵之時,我為副將,將軍有心歷練我,給了我一支千人先鋒軍,就這一千人,險些把我壓死。”

“你那時才多大?”

“十四歲。當時真怕,怕自己一招失策,叫這一千將士枉死。為此,我晝夜難安,惶惶不可終日。”

“然後呢?”

“然後我去找將軍,說我領不了兵。”

“他肯定沒答應。”

“他賞了我十杖軍棍,然後告訴我,當將軍的,沒有不怕的。我得怕,且一生都要怕,萬不可變成屍橫遍野都無所觸動之將。唯有心懷敬畏,方能領不敗之軍,揮王道之師。”

章圓禮一雙眼閃著光看向徐偈。

手心的溫度一點點熨帖了過來,徐偈甚至能感到章圓禮微微蜷動的指尖,以及指尖跳動的脈搏。

“所以圓禮,我現在依然怕,以後也會怕,只要我還領兵一日,便會一直怕下去。”

“那我……”章圓禮輕輕道。

“嗯?”

“我陪你。”

相覆的手陡然握緊,徐偈靠了過來,“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晉國的侯爺,山林間自在的游俠,你真願接受我這個朝不保夕、歸期無定的征夫?”

章圓禮的臉騰得燒了起來。

一雙眼游移不定,無處著落。

群婢悄然對視一眼,忽而無聲退了個幹凈。

只章圓禮並未發覺。

“你、你……”

“願意嗎?”

章圓禮呼吸急促起來,一雙漂亮的眸若一顆小石驟然跌入盛著月光的淺溪,盈滿無定的細碎的芒。

徐偈將章圓禮的腿下墊了個軟枕,而後,慢慢靠了過來。

“我、我就不能和你征戰沙場嗎?”

徐偈將他額前散亂的發攏至耳後,“腳踝腫個包都不肯上藥,我怎麽敢讓你隨軍?”

“我、我……”

“你怎麽?”

見徐偈愈靠愈近,直至鼻息相聞,章圓禮眼中竟生生嚇出了水花,“你到底要幹嘛?”

徐偈輕輕嘆了口氣,“我怕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怕你反悔,想要討個信物。”

徐偈突然伸手解了床帷的簾幔。

章圓禮驚得縮進滿床的羅衾中。

“別怕。”

徐偈忽而將炙熱的手掌,貼到章圓禮頸後那早已驚得跳動的腺體處。

章圓禮徹底嚇傻了,眸光和著水光,仿徨無措地晃動著,搖動了徐偈的心。

徐偈用掌輕拖起章圓禮的後頸,將綁簾幔的絲帶從後往前系了上去,而後在脖頸前端打了個花結。

章圓禮方要溢散的白梅香登時困在綾羅之內。

“別怕,不標記你。”

徐偈的身體忽而覆了上來。

“抑息手串戴了嗎?”

“戴、戴了。”

徐偈喟嘆一聲,吻上那先前淺嘗輒止的唇瓣。

徐偈吻得很仔細,很珍重。

將那兩瓣柔軟輕輕咬上,虔誠地吻著,直至那人忍不出發出輕淺的聲音,徐偈適時地,將自己的舌,遞了進去。 只一糾纏,章圓禮便節節敗退,很快,口腔被徐偈占領,被徐偈一一品嘗。 這一次,章圓禮似感覺到與上次微妙的不同,手沒敢再環上徐偈的頸,只羞怯地藏在衾被下,悄悄地,緊緊地,揪起了羅衾的一角。

思緒已不是自己的思緒,身體亦不是自己的身體。它軟成了一團水,一團波濤洶湧、幾欲從胸臆中破壁而出的水,心跳如擂鼓,撞得四肢酸軟,唯餘口中一線,成了隨波逐流的船。

信香早就糾纏在一起。

只是誰也沒察覺。

徐偈拖起他的背,章圓禮的身體離了床榻,在徐偈掌下,仰著脖頸,崩成了一條優美的線。

失控比理智來的更快。

身體很快貼到了一處,章圓禮無所依仗的手揪上了徐偈胸前的衣襟,徐偈的將章圓禮緊緊困住,掌下的脊背在微微顫動著,若攏一只纖蝶入懷。

是章圓禮輕輕喊了一聲“徐偈”,讓徐偈霎時回了神。

他略顯慌亂、又極盡小心的,將章圓禮重新放回床榻。

章圓禮含水的眸牽著徐偈,似不舍分離。

“睡吧。”徐偈別過臉。

章圓禮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你去做什麽?”

“去找宣武節度使。”

“你找表哥做什麽?”

“既向你討了信物,我得踐諾,須得你表哥協助。”

章圓禮大約知道他指的什麽,亮了眼,彎了嘴角,臉上掛了明晃晃的笑。

“那我睡啦?”

徐偈摸了摸他滾燙的臉頰。

“睡吧。”

說罷,徐偈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朱邪鵬已在書房恭候多時。

徐偈因在章圓禮那耽擱的比預想的時間長,來得較為匆忙。

“齊王找本使何事?”

“確有一事相求。”

徐偈將一封信箋遞至朱邪鵬面前。

“勞煩節度使以加急信件,送至我父王面前。”

朱邪鵬未收,只懶洋洋“哦?”了一聲。

徐偈當即起身一個長揖,朱邪鵬端著臂受著,也不相扶。

“先前令侯爺受了委屈,是我之過,而今只願盡力彌補,還望貴國念在我誠心相求之故,海涵一二。”

“先不說別的”,朱邪鵬翹著腿敲了敲桌,“貴國國君朝令夕改,如此再三,退婚文書早已送至陛下案前,憑你一人,如何左右?”

“我自有辦法。”

“有何辦法?”

“節度使請看我的書信。”

朱邪鵬當即收了腿,瞅了徐偈一眼,見他不相攔,便輕咳一聲,把信抽了出來。

裏面洋洋灑灑,一謝父母疼愛,二感家國恩情,看至最後,上書幾個大字:如若父親不允,我欲以平民之身入贅晉國,自此山高路遠,兒郎不孝,父母勿念。

一滴冷汗從朱邪鵬額頭滑落。

朱邪鵬訕訕地看了徐偈一眼。

卻見徐偈眼底帶了點笑,“所以我說,父王必會應允。”

朱邪鵬將信重新封好,清了清嗓,“齊王放心,本使定差人盡快呈到貴國國君面前。”

見徐偈一頷首,朱邪鵬忍不住道:“齊王背上的傷,如何了?”

“謝節度使關心,不打緊。”

朱邪鵬倒點些不自在,“……回頭我叫大夫再給你瞧瞧。”

“多謝。”

朱邪鵬沒臉說自己先前特地交代大夫不必認真醫治,見徐偈好似壓根不打算和他計較,摸了摸鼻,端起了面前的茶。

徐偈當即起了身,“多謝節度使相幫,如此,不打擾了。”

朱邪鵬亦起身送了客。

見徐偈走遠,婢女適時上來添茶,朱邪鵬忍不住感慨,“兒孫是債啊……咱家那只淘貓,竟碰上這麽個混小子。”

婢女掩口輕笑。

“你笑什麽?”

“若奴家遇到個願舍家入贅的,奴家笑都要笑醒。”

“你聽他的,他那是嚇唬他爹呢!”

“肯為我嚇唬,也是好的。”

朱邪鵬嘖了一聲,“我以後有了兒女,若這麽氣我,我非打斷他的腿。”

作者有話說:

徐偈:老婆好甜好可口怎麽辦QAQ(炫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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