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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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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奚昭話音剛落, 元闕洲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太崖。

卻見他神情微變,似作僵凝。不過那變化細微至極,轉瞬又恢覆如初, 若不仔細觀察, 根本瞧不大出來。

須臾間, 他便移回了視線, 心中了悟。

原是為了此事才這般針對他麽?

“如此便好, 我還以為自己遭了厭嫌。”含笑對奚昭說出這句後,元闕洲又看向太崖, 眉眼間略有愧色, “誤會了你方才的話, 抱歉。”

奚昭起先還覺得他剛剛的情緒來得莫名, 聽了這話後, 才想起是太崖說了什麽。

她不由得悄悄瞥太崖一眼, 拿眼神示意他別亂說話。

那元闕洲又不是不知道自個兒體弱多病, 頭回見著他時還昏迷在河邊了, 何須他來提醒?

悄無聲息的一眼,卻叫太崖氣息一滯。

他登時斂起了剛才的隨性,對元闕洲道:“適才的確是我言辭不當, 不過並無此意。元寨主救我在先,何會暗地諷刺?要是有什麽話說得不對, 寨主見諒。”

“應是我的不對。”元闕洲緩聲說,“某常年孤身住在寨中, 身旁莫說交心人, 連旁人影子都見不著幾何。時至今日, 才勉強有昭昭一位摯友,難免在意她的看法, 又恐叫她厭煩。偶爾也會對旁人的話思慮太多,自覺厭棄。”

已將她當朋友了?

還是摯友?

奚昭撓了兩下面頰。

怪不好意思的。

她只想要他的寨主位置來著。

太崖笑著稱是,投向他的視線卻壓著幾分審視。

當真自憐?

還是故意為之?

元闕洲又看向奚昭。

“先前悶在房中,又有藥氣熏染,常常昏昏欲睡。今日借送傘走了兩步,卻是好上許多,心中郁氣也散去不少。”他稍頓,笑意更為明顯,“還要謝你。”

他語氣親和,又一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奚昭想也沒想就道:“沒關系。若是散步對小寨主有好處,那多走兩步就是。”

元闕洲順著她的話往下道:“那便順道送你回去,好麽?正巧此時沒下雨,可隨處走走。”

“好啊。”奚昭說,轉身時看了眼太崖,“這寨中空屋多,你只管挑處順心的住著。我先走了。”

太崖言謝。

元闕洲又道:“若有何處不當,可隨時找我。”

話落,便與奚昭一塊兒離開了。

太崖靜站在那兒,望著兩人的身影。

那元闕洲確然虛弱,走路也慢。奚昭走得快些,步子也輕。概是顧慮到他的身體,走出一段兒就會停下等他兩步。

他暗自忖度著這人方才的一字一句,越發覺得不對勁。

倒不像是在為身體虛弱而自憐,而更像……

笑意稍斂的瞬間,走在後面的元闕洲忽頓了步。

下一瞬,他側身遞來視線。

眼底還含著溫和笑意,卻無端透出些肅冷。

微一頷首過後,他便收回了打量,緩步向前。

太崖稍瞇起眼,心底漸生不快。

倒低看了他,果真是故意為之。

找著了幫靈龍提升靈力的辦法後,奚昭每天都要定時餵它吃靈丹。

大半月下來,原本僅手指長短的小龍已長長不少。性子也歡潑,只要召出來,就會時常黏著她。

這日她正照常修煉,身後忽落下道人聲:“小寨主,你這是養龍還是養狗?哪有龍叼著球玩的?”

奚昭瞟一眼身後笑笑嘻嘻的薛無赦,說:“龍戲珠沒聽說過麽?”

這靈龍概是吃膩了靈丹,現在每回服丹前,都要戲耍一陣才肯下肚。

“聽說過,可還是頭回見著——它要喜歡玩,另給他找個珠子不成?”

“什麽珠子?”

一直沒出聲的薛秉舟突然上前。

他似有些緊張——面部繃著,唇也緊抿。

不光情緒有意,還有些不對勁——頸上、右頰都像是受了傷,布著兩三道指長的口子。不過不見血,只緩往外飄散著淡黑霧氣。

“送你。”他從懷中拿出枚珠子,遞給她。

奚昭看著那枚晶瑩剔透的瑩白圓珠,問:“這是什麽?”

“孟章龍君的龍珠。”薛秉舟說,“讓那靈龍吃了,會有好處。”

奚昭疑道:“那龍君不是肉身已毀嗎?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龍珠。”

“肉身雖毀,龍珠還存放在酆都。”薛秉舟淡聲道,“去酆都走了趟,討要了過來。”

奚昭好笑道:“以前不是說最不願去酆都嗎?”

難怪這些天總不見他倆的人影。

“嗯。”薛秉舟又將珠子往前一遞,語氣木然,“想送你。”

“為何?”奚昭看著他臉上的傷,“這些傷莫不也是去酆都弄的?”

“與此事無關。”薛秉舟道。

說完這話,他陡然沈默下去。

正要借機表明心意,身後的薛無赦忽然上前,截過了話茬:“小寨主,你莫不是忘了那五件事?龍珠到手,便也算得我們幫你一回了,可行?”

薛秉舟倏然移過眼眸,看向他。

但薛無赦便像感受不到他的打量般,只笑瞇瞇地望著奚昭。

“行。”奚昭這才接過,“那我也抓緊修煉,好早些在陰陽簿添上名姓。”

“是了是了。”薛無赦樂呵呵道,“既拿來了便接著,總歸是你好我好的事。不過要等些時日再餵給它,它現在靈力微弱,難以承受這珠子的力量——幾日不見,你的馭靈術修習得如何了,這龍可還聽你的話?”

“勉強試出了它的靈術。”

奚昭手指稍動,操控著靈龍游走在半空。

另一手則馭使出花靈,凝成薄刃,朝那靈龍飛去。

“靈盾?”見她用靈刃攻擊那條小龍,薛無赦猜。

“很像,但不是。”奚昭屏息凝神。

那條小龍原還在半空翻騰著,直至靈刃近身,它忽然停住。

隨後大張開嘴,將那些靈刃一口咬下。

嚼都沒嚼,就囫圇吞入了肚裏,末了還滿足地吐出些白凈凈的靈霧。

待它吃完,奚昭才道:“它好像能吞噬別人的靈力妖氣,不過現下胃口太小,僅能吃些靈刃。若靈力再強大些,就會脹得肚子疼。”

這也是她偶然發現的。

那天她在修習靈術,練得時間長了些,忘了給它餵靈丹。等回過神時,便發現這小龍已經抱著靈盾啃起來了。

薛無赦看得出神。

雖說從她強行和元闕洲的元魂定契開始,他就知道她在馭靈術上有些天賦了,可沒想到會離譜成這樣。

“小寨主,”他抱著哭喪杖往旁一靠,揶揄,“在名字刻上陰陽簿之前,你最好別叫陵光島的人找見。”

“怎的?”

薛無赦哈哈兩笑:“那些人都不太正常。要被他們發現,定要四處盤問你的底細,恨不得將什麽師門家世挖得幹幹凈凈。人界挖不著,定會走酆都去找。到時候就算我與秉舟想瞞,恐也瞞不住了。”

奚昭稍擰了眉。

這麽誇張麽,莫非全天下修習馭靈術的人都得盤問仔細?

“對了,”薛無赦掃一眼四周,“那大貓呢?怎麽好些天都不見他的蹤影。”

奚昭:“他下山去了,不知何時回來。”

前兩天天還沒亮,緋潛就說要離開一陣,等事處理好了再回來。

“下山?”薛無赦揚眉,“跑得倒快。”

那大貓會下山也不稀奇。

天顯境的人在四處找他,擺明了不會輕易放過他。哪怕他藏匿了妖息,也只能躲過一時。

當日那幾個暗部的妖找來無常殿,他以沒有酆都允準便不能動用無常簿給打發走了。不想才過小半月,那些妖就又拿著酆都的文書找上了門。

他和薛秉舟盡力拖延過,拖個幾年可以,但總不可能幫他擋一輩子。

若他再不出面解決,那些人早晚會找到伏辰寨來。

他們來這兒就是為了送龍珠,沒聊幾句便說要走。

出了院子後,兩人前後跨進鬼域大門。

薛秉舟頓住,望向走在前方的薛無赦。

“兄長。”他喚道。

薛無赦轉過身:“何事?”

“她應會喜歡那枚珠子。”

薛無赦笑道:“對她修煉有利無害,自不會討厭。”

“嗯。”薛秉舟垂下眼簾,“兄長理應知曉我的心緒,方才為何要攔我?”

“自然是還沒到時候了。”薛無赦神情未變,“剛送了枚珠子,就想莽莽撞撞表明心意不成?你應不知曉,上回我來時撞見了那叫太崖的道人。”

薛秉舟擡眸:“他來了此處?”

“是。她沒趕他走,那應是不討厭他。想她知曉你的心意,也得解決了那妖道再說。”

薛秉舟想了想,終是點頭。

但又道:“不能無端殺人。”

薛無赦:“……誰與你說要殺人了。”

“不是麽?”薛秉舟別開眼神,“我以為……”

“自要想其他法子了。”薛無赦思忖著說,“要麽將那道人引出伏辰寨,要麽……就想辦法挑撥他倆的關系便是。”

“兄長。”薛秉舟忽道。

“怎麽了?”

“你現下看起來很像壞人。”

“……”薛無赦睨他,“目下要做的事,便不算好事。”

太陰城。

暮色四合,月郤站在月府門外,卻遲遲不進。

僅一月工夫,這地方就已生疏萬分。

“為何要回來?!”月問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那地仙不是說了麽,施白樹往北去天顯境了!”

“一月前是去無上劍派,半月前是去赤烏,十日前是天水閣,此番又是天顯境。”連日奔波,月郤已疲憊不堪,嗓子更是嘶啞到聽不出原聲,“你要我隨那人奔走一輩子不成?我已說過,綏——”

“住嘴!”月問星嘶聲道,“別提此事!別提此事!”

月郤沈默片刻。

當初答應她時,他確然抱了幾分期許。

或許綏綏沒死,或許跟著那施白樹,總有能找著她的時候。

可這一月來,他找不著絲毫施白樹與她接觸的痕跡。那絲期許也在反覆磋磨中,漸漸吞噬著他的神智。

前些日子,他甚而已分不清白天黑夜。當月問星占去他的身軀時,他只恨不得就此不醒。

“你答應過我,僅找一月,如今已到了。”月郤說,“我要在月府接著等鬼域的信。”

“不行,不行……”月問星語無倫次,“不行——我說了,要算上三十天的。從那日酉時算起,分明還有半天。”

月郤抿緊了唇。

好半晌,他才退讓一步:“好,那便再找半天。若還找不到,就此作罷。”

“總歸要找,能不能再多半天?”

“你不如現在就滾出來!”

“你不應我,我斷不會走。”

月郤深吸一氣,再緩緩吐出。

“要找也行。這回聽我的,不隨那施白樹滿處打轉。”

“那去哪兒?”

月郤一時不語。

恍惚間,他想起先前便問過奚昭往後會去哪兒。

哪怕找不著她,也能替她看看那處是何光景。

“我已想好了。”他說,“明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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