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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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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盯著那堆枯萎的草看了半晌, 薛無赦忽解開了臂上護腕,再撕下衣袖一角。

用那塊布包裹住手後,他幹脆利落地折下一株草, 拿起來。

兩三息過後, 那株草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他揚起眉哼笑了兩聲, 甩了甩手裏的草:“這不就成了嗎?”

但話音剛落, 那株草就肉眼可見地枯萎下去。沒一會兒, 便成了堆焦黑的殘渣,與他攥在手裏的黑布幾乎融為一體。

薛秉舟默默盯著那株草, 半晌道:“枯了。”

“我看見了。”薛無赦惱蹙起眉, “怎麽這樣也不行?——秉舟, 要不……要不你拿骷髏骨頭給她拼一個什麽白骨花, 白凈凈的也挺好看。”

薛秉舟別開眼神。

“惡心。”他語氣平淡, “兄長比那道人放出的蛇還惡心。”

薛無赦止不住地放聲大笑。

好不容易停下, 他便將那捧枯草扔在了一邊, 又用鬼火把那塊布也燒了。

“那就想法子不碰著它, 像這樣——”

他手指稍動,送出的一縷鬼氣輕松割斷了幾根草。唯有沾了鬼氣的部分是焦黑色,其他都鮮綠如初。

他操控著使那幾根草漂浮起來, 晃晃蕩蕩地飄到了薛秉舟身前。

“到時候你就這樣將花送給——嗳!怎麽又壞了?沒碰著也不行嗎?”

眼見著飄在半空的那幾根草變得萎蔫,薛秉舟垂下眼簾, 一言不發地移到了一簇灌叢旁。

他半蹲下了身,沈默著探出手去, 隨後緩慢又謹慎地挨上草葉。

怕又弄壞了那葉子, 他盡量將力度放得輕而又輕。

但即便如此, 那株草還是承受不了鬼氣的腐蝕。沒過多久便盡數枯萎,像是在有意躲避他的觸碰般。

見狀, 薛秉舟收回手。

他低垂著腦袋,看不出神情如何,語氣也平靜:“父王說得不錯,陰陽兩隔,死了的人便碰不得活物。”

薛無赦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喪什麽氣?”他笑道,“你忘了,薛知蘊那兒不就養了一株花。”

薛秉舟:“那株月映子?”

“對了。放在鬼域都沒見枯萎,她定然有法子。”薛無赦拽著他往旁走,“走罷,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倒不如找她打聽。”

鬼域,陰陽殿。

薛知蘊稍擰著眉,看向殿中二人時,她絲毫沒遮掩不快。

“所以你倆來這兒,就是為了問我怎麽養花?”說著,她掃了眼桌上那盆月映子。

通體銀白,在這陰暗域界中格外顯眼。

薛無赦雙手一環,語氣分外自然:“薛秉舟好不容易對何物起了興趣,你便幫幫他吧。”

說著,又曲肘撞了薛秉舟一下。

薛秉舟:“嗯。”

薛知蘊冷笑:“前兩天讓鬼差四處找人,也不見你倆露一面。有事找我了,也不用叫人催,便自個兒過來了。”

薛無赦哈哈兩笑:“秉舟年紀小,你別與他計較。”

薛秉舟掃他一眼,隨後移回視線:“嗯。”

“也不知你哪來的臉皮說出這等子荒誕話。”薛知蘊被他氣得想笑,推過輪椅,背朝著他倆去拿後面的簿冊。

“既是請教,哪能揣著臉面出來?”薛無赦道。

薛秉舟:“嗯。”

薛知蘊陡然側過身,看向薛秉舟。

她問:“你真喜歡上養花了?”

薛秉舟臉不紅心不跳:“嗯。”

薛知蘊:“……”

她對這兩人的脾氣再清楚不過。

眼下這單個字兒單個字兒往外蹦的情形,一看就有鬼。

“養花做什麽?”她問。

薛秉舟:“看。”

眼見著薛知蘊稍蹙了眉,薛無赦心知她多半瞧出什麽來了。他一步躍至薛秉舟身前,眉眼含笑道:“如何,能說說是使了什麽法子嗎?”

薛知蘊卻道:“你倆找錯了人,這月映子能長在陰陽殿裏,並非是我做了什麽。”

薛無赦掃一眼那長勢極好的月映子:“怎麽個說法?”

“這是奚昭送過來的。送來時就已經施過靈術了,若不然,只怕早枯完了。”

薛無赦偏頭看向薛秉舟。

這就麻煩了。

本就是要給她送,總不能扯著她去花市,叫她挑,再讓她自個兒往上施靈術吧。

那方,薛知蘊已抽出本簿冊。

“正好你倆在這兒,先說說之前陰陽簿的事。你倆——”

說話間,她轉身擡了頭,卻見大殿上一片空空蕩蕩。

她垂了眸。

身前桌子上,放著枚打轉的靈石,跟陀螺似的。

多半是薛無赦的“謝禮”。

……

又跑了是吧。

雖說沒問出辦法,但這一趟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真叫他倆琢磨出條路子。

離開鬼域後,薛家二子轉頭就去了天顯境的一處花市,想著找個修士幫忙買花,往上使道能隔絕鬼氣的靈訣了,再送出去。

但那些個修士都瞧得出他倆是鬼,甚還有些一眼便認出他倆是打無常殿出來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著急忙慌地跑了。

如此忙活兩三天,眼見著花市裏的花換了一批又一批,楞是連片葉子都沒買著。

直到又轉去赤烏靠近惡妖林的一處花市,終於叫他倆逮著一個肯幫忙的妖修。

攔著那妖修後,薛無赦率先開口:“你別怕,我倆雖是無常,可也不會隨意抓人,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那妖修看著面容冷淡,態度卻出奇的好。

他問:“有何事?”

薛無赦一看有戲,便將買花的事與他說了。

那妖修行事也幹脆,轉身就去花市買了幾株回來,仔細施過靈術後,遞與了他倆。

薛無赦笑著言謝,伸手去接。

但在這時,卻從斜裏伸出只手,拿過了那花。

“多謝。”薛秉舟在旁道。

那妖修略一頷首,以作應答。

手在半空僵了瞬,薛無赦才又垂下。

險些忘了,這花是薛秉舟要買的。

轉瞬間他就又揚起笑,正欲跟那妖修拜別,忽有三兩個妖憑空出現。

領頭的是個身著玄黑勁裝的男人,手持直刀,看模樣應是哪處府邸的妖衛。

他們幾個看不見薛家兄弟,走近了便與那妖修道:“小公子,二公子已在獄中自裁,死前所留血書已遞至王上。”

薛無赦眉心一跳。

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但那妖修似乎並不在意被他倆聽去,只對那妖衛道:“若有人阻截,不必留情。”

那幾個妖衛應了,眨眼就又消失不見。

薛無赦眼一轉,就和那妖修對上了視線。

他斂去平日裏的隨意性子,拱手道:“抱歉,絕非有意偷聽。只不過擔心別人撞見,對外人隱去了身形,一時避閃不及。”

“無妨。”那妖修道,“鬼域與我族向來親近,並非外人。”

薛無赦點頭,又遲疑著問:“閣下是曙雀仙一族?”

赤烏與太陰皆多出妖族,不過前者與天顯仙族來往密切,後者則更求獨行。

而鬼域在這兩者之間,並無偏向。

如今在他倆面前聊起此事,概有示和之意。

但他與赤烏王室的人打過交道,也沒看見過這人啊。

那妖修應道:“二位喚某藺岐便是。”

“原是你!”薛無赦眼睛一亮,又一副樂呵呵的模樣了,“當日那追殺令可都險些貼來鬼域了,我還與父王說,若有一日也能招來追殺,那得多有意思,滿天下地跑,還被他狠罵了一遭。”

難怪沒見過。

早些年他就聽聞過,赤烏王上聽信了什麽預言,把幼子送去了邊界苦地養著,以避兇兆。

這一放就是數百年,直等幾十年前魔物攻入赤烏,難禦魔潮,才又讓他回來。

只不過解決魔物入侵沒過多久,就弄了封追殺令出來。

最開始聽說這事時,他還和薛秉舟說赤烏王上著實好笑,養兒子跟用劍似的,有用便拿著,沒用了就丟。

藺岐禮道:“不遠有一處茶樓,不若小敘。”

薛無赦對他頗感興趣,更想打聽些出亡趣事,正要應聲,一旁的薛秉舟卻突然開口:“不了。”

他稍怔,看向薛秉舟。

後者平靜道:“還有要事在身,來日再作叨擾。”

薛無赦陡然想起還要送花,跟著附和兩句,便與薛秉舟一道走了。

伏辰寨。

奚昭放下《馭靈錄》,視線落在了那五塊鬼核上。

依著書上所說,諸如鬼核一類由鬼氣凝聚而成的東西,也能作為馭使的靈物。

只不過太過兇險,少有人選擇馴養這類兇悍靈物。

但要是能馭使鬼靈,就再不用冒著風險四處尋找鬼核,而是直接借由修煉馭靈的路數來填補鬼氣。

她猶豫再三,終是在房屋四周貼上蔽息符,而後拿了把鋒利小刀,在胳膊上利索劃了條口子。

鮮血滴下,須臾就被漆黑的鬼核吞沒。

上回與睡蓮花靈定契時,她什麽感覺也沒有。可這次,血剛滴入鬼核,她就感覺到一陣燒灼痛意。

匕首劃破的傷口處,也漸生出蛛網般的黑色紋路。

霎時間,暴漲的鬼氣充斥了整間房屋,如兇獸般橫沖直撞。但又因房屋四周貼的符箓,而無處可逃。

按《馭靈錄》上所說,靈物多性情傲慢,不會輕易與人族結契。

眼下應就是鬼核在抗拒與她結契。

若不能想辦法結成靈契,不僅有可能反噬她已馴養的靈物,恐還有性命之憂。

置身這陰寒的磅礴鬼氣間,奚昭忍著劇痛垂眸,卻見手臂上的傷口如花枝般綻開,吞咬著她的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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