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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上鈞在D區,離B區並不遠。

為了方便接送去赦罪城上下班的路謝爾,他特意取了A區與F區的中間位置,將移動城堡停靠在這裏。

此時此刻,三階圍繞著被大火燒成廢墟的移動城堡忙忙碌碌,在一群小機器人的幫助下,移動城堡已經修覆了大半,城堡內嶄新的機械鋼材輪廓仍然裸露在外,但緩慢移動已經沒有問題了。

“謝爾這個混蛋,我平時也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吧?居然這樣對我的卡西法……”卡西法是移動城堡的別稱,傳說中驅動移動城堡的火惡魔就叫這個名字。

三階怒氣未消,嘴裏罵罵咧咧,忽然它似有所感的擡起頭,旋轉的小方塊們兀地膨脹炸起。

三階如同一枚小炮仗一般,猛沖到剛剛降落的路謝爾面前,帶去一股疾風,它破口大罵道:“你還有膽子回來?!你還沒有向我道歉呢!”

“對不起。”路謝爾道歉得幹脆利索,語速飛快道,“移動城堡爆炸責任在我,待會兒再罵我可以嗎?”

路謝爾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付上鈞,對方定定看著他,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

他微微仰首,與男人久久對視,語氣認真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付上鈞靜靜的望著他,看不出喜怒:“什麽事?”

路謝爾下意識看了眼三階,付上鈞同樣看向三階,三階明白了他倆的意思,氣嘟嘟的飛得老遠,繼續移動城堡的維修工作。

“B區……B區一片混亂,是我造成的。”路謝爾看著三階遠去,深呼吸一口氣,幾乎難以啟齒,“我搞砸了B區的狂歡節,但我不是故意的,這其中出了差錯,有內鬼在搗亂,是四階。”

路謝爾說出了自己的過錯,接下來的話也順暢了許多:“我讓四階幫我準備一項‘驚喜’計劃,但四階在其中動了手腳,如今這個程序無法停止,需要你出手,才能夠平息B區的混亂。”

“內鬼?”付上鈞微微皺眉,“你怎麽肯定四階是內鬼?我已經查過四階的數據流,沒有任何問題,我也說過,魔方智腦不可能背叛我,它們知道後果。”

“但我看到了。”路謝爾堅持道,“在星網之外的世界,艾森、灰袍人和一個小魔方,他們呆在一起是一夥的。”

路謝爾:“我本來不確定是哪個小魔方,但四階在我原有的計劃上動了手腳……如果四階不是內鬼,我想象不到它為什麽突然陷害我。”

“你怎麽看到的?”付上鈞問。

路謝爾僵在原地,突然啞了聲,他總不可能說自己攝取了艾倫的記憶……對,還有艾倫。

他定了定神,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解釋道:“是艾倫。艾倫看到了,然後告訴了我。”

付上鈞:“艾倫只是個未成年人,曾經還和你有仇,他的話值得相信嗎?”

路謝爾楞了楞,他不能說艾倫已經成了他的儲備糧,也不能說他探查過艾倫的記憶,於是一時間居然無法反駁。

付上鈞質疑的目光落在謝爾的臉上,緩緩扔下一句話,激起驚濤駭浪:“其實,在狂歡節的前一天,四階已經把你的所有事情告訴我了。”

路謝爾聽到這話心頭大驚,怔忪的望著他:“告訴了什麽?”

“你對繁星的資助,你攪亂B區的‘驚喜’計劃,以及你和那位灰袍神秘人。”付上鈞說到這兒,神情變得晦暗不明,“你說四階是內鬼……可我的身邊只有你,只有你能出賣我。”

路謝爾難以置信的擡起頭,眼睛都紅了一圈:“付上鈞,你懷疑……我才是內鬼?”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付上鈞靜靜的凝視他,低聲道:“謝爾,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出賣我。但你沒必要為此捏造出一個內鬼,陷害給四階。”

路謝爾紅著眼睛,一字一頓的重覆道:“你說我出賣你,你認為這一切都是我編出來的謊言?”

付上鈞用沈默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好,好得很!”

路謝爾用力仰起頭,壓抑住眼角奔湧而出的淚水,厲聲道:“對,就是我,我出賣你,我陷害四階!我用你金庫裏的錢偷偷資助繁星,我搞出B區狂歡節的混亂,讓所有人憎恨你咒罵你!”

付上鈞望著伴侶的眼淚心如刀絞,他緊抱住掙紮的路謝爾,輕輕吻去對方臉上流不斷的眼淚,苦澀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不該汙蔑你,我真的混蛋,你打我吧,別哭好嗎?”

路謝爾聽到這話,不覺得安慰,反倒覺得恥辱,他居然為了這麽一個狗男人掉眼淚。路謝爾拼命咬緊牙關,仍然忍不住眼睛的酸楚,眼淚還是源源不斷的往外流。

這些天哭的太多了,被氣哭的,被委屈哭的,他以前連嬰兒時期都沒有哭過,現在眼淚卻像不要錢似的,仿佛要挫敗他過去的嬌矜。

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泣淚哽咽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你把我無期限的關在星網!我就要制造混亂,我要把星網鬧個底朝天!我要推翻星網、離開星網,去到外面的世界!我要擺脫你的掌控,做一個自由肆意的魔王!等我離開這裏,你就永遠都不能再找到我!我們倆恩斷義絕!”

付上鈞楞住了,他用力攥住路謝爾的手腕,厲斥道:“不行!”

路謝爾甩開他的手,胡亂抹拭臉上的淚痕,冷笑道:“為什麽不行?你說不行我就走不了了嗎?!”

付上鈞方寸大亂,口不擇言道:“你不能離開星網,你不能離開我。否則,我會把你關起來鎖在身邊,我說到做到……”

路謝爾的神色越來越冷,付上鈞不知不覺的停住了嘴,臉上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恨自己如此嘴笨,連一句正常解釋的話都說不清楚,越說越糟糕,謝爾肯定更討厭他了。

付上鈞:“……我想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什麽好?你就那麽想去嗎?”

付上鈞:“就留在星網裏,留在我身邊,不可以嗎?”

向來強勢的男人難得示弱,路謝爾低垂著眼眸,眼淚幹涸,無動於衷,冷漠又無情。

付上鈞情緒焦躁了起來,心裏著急嘴上更急,情急之下,他不顧臉面,哀求道:“路謝爾,我只有你,我的命抓在你手裏。你想要和繁星合作也好,推翻星網也罷,你不能離開我,別丟下我。”

路謝爾的心已經痛到麻木,頭腦反倒清晰了不少,他冷冷道:“你昨天知道B區狂歡節會出事,為什麽不阻止我?”

“你和四階是同謀,縱容了我的計劃,以一個小小的B區為代價,讓我犯錯讓我愧疚,順理成章的以此為借口,徹底把我拴在身邊?”

付上鈞張了張嘴,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只是愛你。”

路謝爾的心頓時如墜冰窖。

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他為什麽嘴上說著愛他,行為上卻把他囚在星網裏。

星網明明是付上鈞的心血,為什麽他能漠視B區的混亂,只為了設下陷阱,名正言順的把他鎖在身邊。

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充滿隱瞞和欺騙?以愛為名,說得那麽好聽,實際上只是為了心中的那點私欲吧!

他真想撕破付上鈞那張深情款款的虛偽臉龐,挖出他的心來,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僅是付上鈞,還有全星網的居民,他想問問所有人,這星網到底有什麽好?到處都是虛假、謊言,每個人都把自己蒙在鼓裏,沈溺於虛幻的世界,自欺欺人!

他真想撕碎全天下人自欺欺人的幻想,把他們的心全都剖出來,讓他們把腦子裏那些陰暗邪惡的念頭都抖露出來,讓所有人互相猜忌謾罵,讓星網亂成一鍋粥!

對,他要讓整個星網大亂特亂,既然付上鈞一點也不心疼,那就讓星網毀滅!

路謝爾如此想,整個眼瞳被血紅充斥,猩紅得越來越深,逐漸化作一種濃郁近黑的顏色。

他的周身泛起濃稠的黑霧,不斷往外蔓延擴散,散成薄薄的白灰色一層,迅速鋪展開來,由路謝爾為中心往外無盡又極致的延伸。

半個小時後,整個星網都開始不對勁了。

“寶貝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買什麽買,這麽貴的東西簡直浪費錢!」

“我們結婚吧,我愛你。”「愛你才怪!要不是貪圖你的錢,我才不會嫁給你!」

“好的領導,我立馬加班幹活。”「幹個鬼!去tm的工作,爺也不幹了!」

“幹嘛那麽小氣,我們是好朋友啊,你的車就借我玩玩唄。”「你的東西就該和我分享,要不然做你朋友幹嘛,如果有機會,我還想要玩玩你的女朋友……」

埋藏在心底的那些陰暗碎語,突然外溢出聲,就好像後腦勺長了另一張嘴,不由自主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脫口而出。

這聲音憑空出現、無法遮掩,連捂嘴都不知道捂哪裏。所有人的內心都變得透明,心聲全都暴露無遺,沒有了遮羞布,爭吵怒罵毆打暴力噴湧而出,看似和平的星網被撕開了黑暗的一角。

“好啊,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你這個混蛋,騙財騙色還騙心!”

“不想幹就給老子滾!滾的越遠越好!”

原本就混亂無序、充斥著貪欲的B區,更是因為人人都吐露心中真話而徹底亂了套,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升級。

付上鈞並未發現突如其來的新狀況,更不知曉這場狀況,引發了震驚整個星網的大騷動。

他只知道謝爾的雙眼忽然呈現出屬於惡魔的、紅到發黑的可怖顏色,問他怎麽了他全然不回應,只是狠狠的瞪著他,發出哢哧哢哧的磨牙聲。

付上鈞擔憂的皺眉,想要抱住伴侶仔細檢查一番,對方卻靈活的側身,躲開他的接觸,死死瞪著他,警告道:“別過來!”

付上鈞開始是答應的,耐心的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能近謝爾的身,他就變得焦躁起來,不顧謝爾的警告執意要抓謝爾。

謝爾瞪著他又躲,付上鈞再抓,兩人的體能都非同尋常,你抓我躲的足足耗了一個多小時。

“謝爾,你到底怎麽了?”付上鈞的耐心耗盡,憑借著比謝爾更優秀些的體能,一把將人按倒在地,“你告訴我,你的眼睛為什麽變黑了?有沒有哪裏難受?”

「謝爾你打我罵我都行,不要折騰自己。」

兩人聽到這話,皆是一楞。

路謝爾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能力終於在付上鈞身上奏效了,他死死盯著付上鈞,搶先一步問道:“你為什麽不讓我離開星網?”

付上鈞:“因為……”「我怕我保護不了你,護不了你周全。你是我的軟肋,不能讓那群人知道了你的存……」

男人的心聲戛然而止,付上鈞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神色覆雜的看向謝爾,用肯定的語氣問:“你做的?”

路謝爾緩了緩神,與他對視,質問道:“那群人是誰?”

“一群不重要的人,但很麻煩。”付上鈞含糊其辭的帶過,轉而說起路謝爾最在意的事,“我知道你想離開星網,我也做好了準備,耐心等一等好嗎?”

路謝爾的臉色剎時冷成冰霜,冷聲道:“你總是用這個理由搪塞我,你壓根就不想帶我離開星網!”

“是,我是不想。因為星網是我的地盤,在這裏你是最安全的。”

付上鈞擡手理了理謝爾淩亂的發梢,緩聲道:“我之前答應你的時間是多久,半年?我保證,再給我一周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付上鈞:“一周之後,你要是不滿意我的答覆,直接把星網炸了,我也不會有怨言。”

路謝爾聽到這話,楞楞的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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