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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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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5

“宮主,裴子溪來了。”

溫君澤放下手中的臼杵,向外看了一眼。

關泠月道:“讓他進來吧。”

溫君澤將門打開,抱著搗藥罐走向其他地方,避開他們的談話。

裴子溪一進來,方走到關泠月面前,便跪了下去。

關泠月不解問道:“哦?你這是做什麽?”

裴子溪懇切地看向她:“師尊,弟子來是想為池姑娘求情!”

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公審,關泠月的心情倒是越來越放松了。因為她清楚,池晚翻不起什麽浪來。

若她有動作,在她剛進入地牢時就會遇到。而不是現在,已經快被折磨成一個廢人,救出去還有什麽用?

關泠月輕輕笑了一聲:“你可知道她犯了什麽罪?”

“弟子知道,但弟子不信。弟子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不信她是作奸犯科之人……”

關泠月猛地敲了桌子一下,打斷裴子溪說的話。

“為師教你這麽些年,竟只教得你識人不清?魔修細作慣會偽裝成好人,這些年你也見過不少,誰知你竟……”

關泠月恨鐵不成鋼地望著他。

裴子溪卻沒有打怵,依舊道:“若公審冤枉了人,只怕對師尊和蘊天宮名聲不利,好不容易在仙盟中建立起來的威望一夕之間就要傾倒。”

“你是在威脅我麽?”關泠月問。

裴子溪面色一凜:“徒兒並未!”

“劍宗都已放棄她,他們也聰明得緊,知道她是個燙手山芋,若是救她,只怕會連累自身。可你,偏要接。”關泠月輕輕搖了搖頭。

裴子溪一向對她十分恭敬,不曾出言不遜,這回卻敢為了一個女子,頻頻頂撞她。

關泠月有些不悅。

這便是她教出的好徒弟!

她猛然起身,朝著裴子溪的心窩踹了一腳。裴子溪不備,也不敢反抗,向後仰倒,狼狽不堪。

“君澤。”關泠月對外喊。

溫君澤立刻出現在面前。

“裴子溪傷勢未好,勿要讓他隨意出來走動,多派些人守在他住處外面,一定要讓他靜養。”

“靜養”兩個字說得格外重。

表面靜養,實則禁足。

那張保養得當的上位人的臉,卻吐出蛇蠍一般的話。

“師尊!”裴子溪懇求道,“求師尊再三思量!”

從小教導大的徒兒,一向心高氣傲,此刻卻為著一個女子跪在地上,低聲下氣地求她。

若放在往常,關泠月說不定便心軟了。畢竟同他相處多年,情分不可謂不深。

但關泠月又想起那個人的話,那時,她早就將裴子溪的命當成煙雲,接受它散掉的結局。

這回是他運氣好,自己撿了一條命。他不知道他敬仰的師尊,早就將他的命出賣,又怎會因為他的懇求,毀掉她早就布好的局?

裴子溪被一路捆出去。

好不容易清凈片刻,溫君澤又給關泠月遞上一封信。

“誰來的信?”

“莫淩雲。”

關泠月拆開,一見又是莫淩雲譴責她隨意前調公審日期,不符規定。

她冷笑一聲:“通知碧淩谷,今年也不用參與公審了。”

溫君澤道:“手段恐怕有些強硬。”

關泠月想了想:“我記得池暖在碧淩谷待過幾月。若有人提出質疑,便說莫淩雲及其女莫邈邈與罪人有私交,理應回避。”

溫君澤猶疑一會兒,應道:“好。”

因為太多人的忤逆,關泠月心煩得緊。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眉眼,不上不下的一顆心倒像是突然落在實地。

溫君澤似乎有些意外,緩緩擡起眼看向她。

關泠月說道:“你這個人,像我。但是太心軟,才到了如今這種不上不下的境地。”

溫君澤無奈地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

“若我是你,便和那二弟換一換靈脈,就能站在修仙界的頂端。”

溫君澤微微勾了勾唇,盡數聽著。

關泠月語氣中又帶幾分溫柔:“等我們掌握整個仙盟,飛升永生,便永遠在一起。”

這是關泠月第一次,對他承諾些東西。

她的神情褪去平日嚴肅,一雙眼含脈脈秋波,此刻溫柔地望著他。

永遠在一起,聽起來太有誘惑力了。

但聽說,惡有惡報,在巨大的甜蜜之下,有著巨大的恐慌。

但溫君澤已然顧不上那麽多了。

*

在漆黑一片的牢裏,也許因為身上的痛苦,時間被拉得極其漫長。

但池晚得益於這樣的痛苦,她又一次見到了年少時陌生的燕忱。

他推門進來,帶著滿身的風雪氣。屋內很暖,滿身的風雪馬上便融了個幹凈。

此刻,池晚的眼神仍清明。

燕忱走到近處,池晚被他滿身的風雪氣激得抖了抖。燕忱見狀,便後退幾步。

池晚道:“你別退呀。”

燕忱默了默:“你會冷。”

池晚:“有些人氣,我還能舒服些。”

燕忱便沒有再抗拒,默默地坐到她身邊去。燕忱一向孤僻,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池晚先起的頭。

“你最近在忙什麽?”

少年的臉色稍微有點不正常:“還是和以前一樣。”

上山,修煉。下山,除祟。

只是不同的是,他幾乎每日都會來小院看一看。要避開江懷渚,所以能見到池晚的機會少之又少。

更別提,絕大部分時間,池晚都處在意識不清當中。

這些,他不會給池晚說。

於是燕忱又生疏地給她講起,這段時間他究竟做了什麽。除了什麽樣的邪祟,遇到什麽樣的人。

池晚聽得津津有味,身子上那股消磨意志的劇痛,似乎也減輕了些。

但這些,都是道修再熟悉不過的日常。是池晚習以為常的曾經,卻再也觸及不到的現在。

池晚的眼底添上一抹落寞。

待燕忱無甚可講,池晚指了指他身後的那扇窗:“幫我打開吧。”

燕忱想說,你會冷,但他終究將這句話咽下。

他修長的手指推開窗,細碎的雪落在少年肩上,連睫毛上都落了一兩片,染上淺淺的濕意。

外面的世界寧靜潔白,折磨池晚的疼痛卻未有片刻停歇。鮮嫩的肌膚開裂又愈合,只有靈渠內那股橫沖直撞的靈力維系,才不會讓一個人即刻死去。

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她這種體質的人身上。換一個人,早死了。

燕忱的手,無力垂下。

他的唇張開又合上,終於,他鼓起勇氣,道:“我最近在看書,我會找到救你的方法。”

一開始,他還不甚自信,後來,語氣愈發堅定。

他又強調了一遍:“我會救你。”

池晚卻搖了搖頭:“我師父都找不到救我的辦法。劍宗的書,我也看了許多,我自己心中有數。”

“不要白費力氣。”池晚擡頭,望著他,“多來看我幾次吧。”

“你師尊不讓任何人靠近這裏。”燕忱提到他,語氣寒冷幾分,“若不是他的教導,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都是他的責任!”

“是我自己。”池晚語氣有些急促,替江懷渚辯白,“我急著進階,擅自修煉後面的術法,才變成這樣。”

聽池晚這樣說,燕忱仿佛覺得血脈中有巖漿四處流淌,煩躁得很,但偏偏出口都被堵住,讓他無從發洩。

他那時不知道,這是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就算到了如今地步,她竟然還在維護江懷渚!

他與池晚能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可謂寶貴至極,但現在又變成這種不愉快的樣子。

二人沈默著,只聞窗外呼嘯的寒風。

燕忱想,他還是太不討喜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見她一面。她那樣難受,他卻還在因為江懷渚,同她爭執。

燕忱微微側頭,視線逃避,喉頭動了幾次。

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

“抱歉。”

燕忱錯愕地擡頭,那道他心裏的聲音,卻是被池晚先說了出來。

他不懂她在抱歉什麽。明明是他的錯。

池晚手指摳著腕上鐐銬,道:“我、我師父他……也是怕我這幅駭人樣子被別人看到,所以看得緊了些。我沒照過鏡子,但也能猜到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樣子。你不會覺得惡心麽?”

燕忱搖頭。

池晚自嘲地笑了一聲:“本來長得就不好看,這回更醜了。”

她還希望燕忱多來看她幾次……

燕忱道:“誰說的。”

池晚:“啊?”

燕忱:“誰說你不好看。”

池晚先是楞住片刻,隨即輕輕笑了幾聲:“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這種人?”

燕忱有些迷惑,池晚好不好看和他是哪種人有什麽關系?

因這幾聲調笑,池晚反倒在一片風雪中感受到一絲暖融融。

有幾聲尖銳的金屬響聲突然響起,這一片溫和的景象逐漸淡去,離她越來越遠。再睜開眼,是無邊的黑暗。

有人在打開牢門,是穿著蘊天宮門服的弟子。

他們走到池晚面前,將她狠狠地拉起來,散靈釘摩擦骨頭生疼,池晚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那位弟子紅著眼看她,裏面包含滔天恨意:“你殺了我們那麽多同門,如今終於到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走!隨我們去戮仙臺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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