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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凰白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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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凰白衣4

傍晚,眾人離去之際,莫淩雲叫住了燕忱。

“小燕,你和那個席……席明染,是叫這個名吧,怎麽回事?”

滿肚子懷疑憋了一整天,終於有機會問上一句。怎麽一段時間未見,事情就發展成他想象不到的樣子了?

莫淩雲又問了一句:“你莫不是又心悅席明染了?”

燕忱不屑道:“怎麽可能?”

莫淩雲想起當時池晚的反應,問:“那她怎麽辦?你看,把她氣成那個樣子。”

燕忱突然認真起來:“你也看出她生氣了?”

他又問道:“她為何生氣?她……還是有些在意我的,可不可能?”

莫淩雲不知該說什麽。一向決斷的燕忱,竟然也會在這種事情上反覆懷疑。

莫淩雲眼神向燕忱身後瞟了瞟:“若你有疑問,不如直接去問一問她。喏,正好,她來了。”

燕忱極力控制住自己,才沒能回頭。

他突然說道:“你再問我一遍。”

莫淩雲不解:“啊?”

“再問一遍。”

“哦……”莫淩雲反應過來,十分配合地問,“你怎麽看那位席姑娘?”

果然,池晚腳步頓了頓。

燕忱道:“容貌出眾,人也很體貼,年紀輕輕繼承門主,實屬不易。”

莫淩雲嘆氣:“你又把人氣跑了。”

而且僅僅聽見前幾個字,人就跑了。

燕忱回頭,果然只能看見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他眼神有些迷茫,喃喃道:“也許只是因為她們二人有過節。”

莫淩雲搖搖頭,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而另一側,江懷渚也被人叫住。

“江長老留步。”

他回頭,只見到極其熟悉的一張臉,歲月似乎並未在這張臉上留下什麽痕跡,但氣質與以前卻是截然不同了。

江懷渚輕輕點頭:“宮主。”

關泠月微微一笑:“真是有許多年都未見江長老了,江長老還和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你變得沈穩了許多。”江懷渚道,“想必執掌蘊天宮,需要花費不少精力。”

關泠月點頭:“做宮主確實很累,尤其和年少不知愁的時候相比,但人總要承擔起一些責任。”

“我來此,是有個問題,想問江長老。”

江懷渚似乎猜到她要問什麽,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關泠月:“你想不想同我去見一見故人?”

江懷渚怔楞了一會兒,他微微垂眸:“好。”

沈沈暮色中,江懷渚隨著關泠月一路,走到一處毫無人煙的地方。

墓碑染上夕陽的餘暉,這裏埋葬的便是關家歷代子孫。

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會變成一塊記號,後來的人不會想象出他們曾經也鮮活的活過。

江懷渚忽然有些不忍再看。

但已經走到了這裏。

關泠月站定,看著眼前這方小小的墓碑,輕聲說道:“姐姐,他來看你了。”

那方墓碑上,寫著三個字——關輕影。

關輕影是關泠月的孿生姐姐,她們有著一樣的容貌,只可惜命運大不相同。有人撒手長逝,有人權傾天下。

“姐姐生前,自少年時,便與江長老交好。姐姐這一生,鮮少出戶,囿於深閨,沒有幾個朋友。可她去世之時,江長老都未曾來看過她一眼。”

她嘲諷地笑了一聲:“一眼都沒有……再來之時,墳邊的樹苗都已參天。”

“……江長老,可是已忘了她嗎?”

關泠月側頭看他,眼裏頗有些逼問之意。

江懷渚嗓音發澀:“沒能救得了她,我很遺憾。”

“我能看出來,姐姐那樣心悅你。”關泠月輕嘲一聲,“原來只能換來你口中‘遺憾’二字。”

“多年以來,不聞不問,我還料你江懷渚獨身多年,是為我姐姐停留……沒想到,你卻早已將她忘了!”

越說,關泠月越悲憤,到最後已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字字泣血。

失去至親,想必是十分大的打擊。原本關二小姐性格那樣瀟灑,如今卻因執念太深,性格變化許多。

江懷渚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與輕影之間的事,你不知曉。故人已去,剩下的人合該好好活著才是。九泉之下,她定不願意看見你沈溺過去。”

多麽灑脫!過去便過去了,人死了便死了!

關泠月氣的笑了幾聲,反而冷靜下來:“江懷渚,你果然是個薄情寡性之人。”

他有些難過地閉上眼睛:“以後每年,我都會來祭拜她。”

江懷渚依舊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但他的聲線在顫抖。

靜默無言,江懷渚在這裏待了許久,久到似乎要將過去這十幾年全都填補上。

待江懷渚離開後,關泠月仍然站在墓地前。

她蹲下來,抹了抹墓碑上的薄灰。

這裏,所有的墓碑皆寫上了墓主的生平,可這一塊卻沒有寫。

那是她打算待她身死以後,姐妹二人再一起篆刻。

擦著擦著,她臉上便顯現出溫柔的神情:“我的姐妹,我真的……好想你啊。”

燭火之下,池晚拿著一本書反覆琢磨,就聞叩門聲響起。

池晚習慣性問了句:“誰啊?”

她走到門邊,只見月光將一個人的影子投射到門上,長身玉立,清貴不凡。也許樹影自慚形穢,都不敢將影子投在其旁。

“是我。”那人道。

其實不說話,池晚一看這身影,便知是誰。

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打開門:“什麽事?”

“我是想問。”燕忱從身後拿出一個紙鳶,“這玩意是誰的?”

池晚白了一眼:“不用想,肯定是席明染的。”

燕忱將紙鳶遞到身前:“那你替我還給她。”

“我還麽?我才不還。”池晚道,“她故意將紙鳶落到你院中,我一個侍女去還什麽?”

“侍女”這二字,最近出現的有些頻繁。

燕忱攥著紙鳶的手指緊了緊:“你、很在意侍女的身份?”

池晚低頭:“我不在意。”

無非就是所有人都因為她只是個侍女而看輕她,嘲諷她,侍女怎麽可能配得上宗主?但她並不在意這些,只要她知道自己是誰,就夠了。

“若你在意,你隨時可做劍宗的內門弟子,你天賦要比他們強得多。”

燕忱已經開始替她謀劃:“你做我徒弟如何?宗主唯一親傳弟子,多威風。”

池晚氣沖沖地踩了他一腳:“我才不要!”

燕忱曾經可是她的手下敗將,手下敗將!她怎麽可能給他做徒弟!

燕忱鞋面上留下一個小巧的腳印,他倒也未生氣。他商量著問:“那你想做什麽?”

池晚倔強地仰頭:“我就做侍女。”

她繼續道:“一個人怎樣不在於他的出身和身份,不在於別人能不能看得起他,而在於他自己。他們不是看不起侍女麽?我就要讓他們知道,侍女都比他們強。”

燕忱沒忍住,揉了揉她額角柔軟的鬢發:“你已經比他們強很多了。”

燕忱已經很克制很含蓄。她可是池晚啊,無論她變成什麽樣的身份,她都會成為最奪目的那個人。

這一世,她從來沒有刻意表現過自己,都惹來裴子溪的追逐。

若明珠不蒙塵,那該是何等光景。

池晚又瞄到燕忱手中的紙鳶,道:“這破紙鳶,你親自還她吧。”

手腕突然被人捉住,猛地向前一拉,她便邁出了那道門檻。

距離陡然拉進,那條鴻溝似的門檻也不在,池晚幾乎撞到他懷裏。

她連忙退後一小步,便聽燕忱低聲問:“你今日走得早,是不是生氣了?”

池晚口是心非:“我生什麽氣?天氣太熱,又無趣,就回來了。”

燕忱卻未順著她的話說,反而認準她生氣,試探著問:“為何生氣?”

池晚咬了咬唇。

“她……她昨日那樣為難我,今日你還讓她坐我身旁,你都幫她不幫我。”

聽起來倒像是因為他不向著自己人,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兒女情長。

燕忱道:“席明染給你道過歉,今日也未再為難你。你一向很是大度,早該原諒她了才是。”

池晚嘴角都緊繃起來:“你不會是來幫她當說客的吧?”

昨天還幫著她,對席明染放重話,今天就被一碗湯收買了!

前後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他真是……真是……

她的嘴角已經抿成極不愉快的弧度:“我今日生氣,都是我的錯了?”

“她也給其他劍宗長老贈了湯,你有註意到麽?”燕忱問道。

池晚當然沒有,她除了看水鏡,便是註意燕忱。

燕忱微微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仿佛非要一個答案。

“那些長老都收下了,你會生他們的氣麽?”

池晚避過他的視線。

長老們收了席明染的湯,她自然不會生氣。這世上除了燕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收下,她都不會生氣。

答案是什麽,她很清楚。

但她不敢說。

燕忱揚手,那紙鳶似乎活過來一般,長了翅膀,扶風而上。飛著飛著,便落入旁邊的院落中,物歸原主。

江懷渚回來,便看見兩個人形容暧昧地站在那裏。

他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那二人便拉遠了些距離。

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誰。

燕忱皺眉睨了他一眼——真礙事。

他回頭對池晚說道:“你仔細想一想。”

池晚輕輕舒了一口氣。

情愛是場豪賭。而她的感情,不是壓軸出場的底牌,而是僅剩的籌碼。她是個膽小的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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