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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孤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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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孤城6

界杵就在烏寐林的最深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人跡罕至。

界杵通體漆黑,足有一人高,牢牢立在泥土中。它上面刻著繁覆的花紋,和旁邊的事物緊緊嵌合在一起,白光在它四周的土地流淌,神秘莫測。

這是池晚第一次看見界杵。上回去晝河,她卻未親自過去看過。

以前,道修轄界的邊界,皆由人來看守,時常會發生妖族進犯這類事情。直到幾十年前,仙盟聯合設計出界杵,放了多個在轄界邊界,這才代替人守護邊界多年。

池晚試著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沿著相反的方向推著她,拒絕讓她靠近。

這界杵厲害就厲害在它有四兩撥千斤的作用,上面的紋路猶如機擴,一旦放置好,和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再拿出來,可就難了。

池晚盯著界杵,若有所思。

“若將其取出,要耗費多少靈力?”

燕忱直接道:“試一試便知。”

他伸出手,強大的靈力註入到界杵中。這股力量太過強大,四周狂風湧動,樹葉亂飛,連樹幹都被吹得彎折,頭上的陽光更加黯淡。

終於,界杵猛地飛到空中,急速旋轉著。

“居然需要這麽強大的靈力……”池晚喃喃道,“將其取出的人,恐怕靈力不在你之下。”

放眼如今,又怎會有比燕忱更強的人?

池晚又問道:“難道,是魔修?”

他們對於魔界了解甚少,說不定有什麽臥虎藏龍的存在。

燕忱思考許久,道:“魔界有一牧時魔君,最近割據不少地盤,興許是當前最強魔修。”

池晚卻搖了搖頭:“我遇見過他,他不似仇視道修,只是打探消息,打探完便離開,並沒有傷害道修的意思。況且,魔修對界杵做手腳,能有什麽作用呢?”

若晝河的界杵松脫,倒可以說是想借妖族的手來攻擊仙界。

但是,暝落城原本就處於仙界與魔界的中間地界,若界杵松脫,並不會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池晚突然想起什麽,從乾坤袋裏拿出那面銅鏡。

“望晴,這裏可有談司言的氣息?”

她一點點向界杵走去,但銅鏡卻始終沒有給任何反應。

池晚沖著燕忱搖了搖頭:“是我病急亂投醫。一個人怎能過千年而不死?”

燕忱揉揉她的頭:“沒事。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將界杵覆位後,燕忱帶著池晚回到城中,已是傍晚。

燕忱打頭,領著她進了一家茶館。進去前,池晚下意識擡頭看了看,上面是四個字——攬月茶樓。

老板娘正招呼著別的客人,回頭那一瞬,她看見門口站著的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她突然笑了起來,眼睛仿佛一瞬間註入光芒:“燕忱?真的是你,小燕忱!”

她走過來,纖長手指輕輕拍了拍燕忱的肩,似乎在驗證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池晚就在旁邊看著這個柳夭桃艷的女子對燕忱動手動腳,而他,居然沒怎麽反抗。

“快坐下,快坐下。”老板娘將他們引到一處桌子,“多少年未見你,聽說你成為劍宗的宗主,我一度還以為是重名呢!”

老板娘熱情地沏茶,將一杯茶塞進池晚手中。池晚盯著手中的杯子,久久未言語。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真是死而無憾了。”老板娘笑道。

她又看向燕忱帶來的女子:“哦對,這位是?”

池晚咬唇,不忿道:“我只是他的侍女,我姓池。”

“哦?”老板娘促狹地笑,“原來是我誤會了。我就說,小燕忱怎麽能拋棄我,另尋新歡呢?”

池晚猛地側頭看向燕忱。

真是小瞧了——你在暝落城這麽多風流韻事呢!

“這麽多年,你就將人家拋下,從不回來看一眼。”老板娘以袖掩面,“我枯等你好久,守著這茶樓,連地方都不敢搬。不過你如今回來,便說明我們一起經歷過的那些美好日子,你還記在心裏,是不是?”

“哼,他可從來沒忘記過你。”池晚臉色難看,“他當初因為你,可是拒絕過富家小姐。這麽些年,一直薄情寡欲。”

老板娘聽得喜笑顏開:“那他這些年守身如玉,是為了我咯?”

池晚:“不是為了你,還能是誰。”

燕忱淡淡道:“淩九,你夠了。”

老板娘,也就是淩九,笑得趴在桌子上。

燕忱瞥向她:“快一百歲的人,還喜歡逗弄別人,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百歲?

池晚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她居然保養得這麽好,看起來就像二十多歲的人。就連仙界修道的人,能夠延長壽命,看起來都沒她這樣年輕!

燕忱看著池晚,表情十分認真:“我和她沒有關系。”

“噢……”池晚視線尷尬地轉開,“愛有沒有唄。”

燕忱無奈地看了淩九一眼,都怪她瞎說!

淩九回憶過去:“當年,你一聲不響的消失,一年後覆返,後來又消失十餘年。這回回來,所為何事?”

燕忱道:“要打聽一些線索。”

他和淩九認識多年,自然曉得她的厲害之處,更明白她那些坑人伎倆。拿出幾錠金子擺在桌面上,排成一排,金光閃閃。

淩九果然眼神發光:“什麽線索?”

“一個人。”燕忱又道,“一個眼生的可疑人,大概一月前。”

淩九卻笑了:“按你的描述,我大概能想起一百多人。有沒有更細致的描述?”

燕忱補充:“靈力高深,倨傲自大,目空一切。”

若有一個人來破壞界杵,第一,他一定是一個靈力高深的人,才有能力操作界杵;第二,他來回折騰一遭,極有可能想將仙盟玩弄於股掌之中,必定倨傲自大,目中無人。

“讓我想一想……”

淩九托腮,在腦海裏一個個回憶那些見過的人。

池晚擔憂地看著她。暝落城原本就亂,每日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她真的都記得住麽?若真記得住,記憶裏和洞察力該有多可怕。

就在這時,淩九說道:“我倒想起一人。”

池晚和燕忱都靜靜地等待下文。

“那日,他來我這裏小坐。雖然他臉上的笑容很溫和,但讓我感覺極為不適。他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他走的時候,我依然覺得不適,一不留神,還失手將他用過的杯子打碎。”

燕忱問:“那碎裂的瓷片,可還在?”

淩九:“當然被我扔了,我留那東西幹嘛?”

池晚彎腰,用食指在地上一抹,給他們看上面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白色碎渣,似乎是杯子碎裂留下的。像一粒灰塵,藏在桌角處,不易被人發現,因此沒有被打掃出去。

“對,當日他坐的便是這裏!”淩九拍大腿驚嘆,“如此細枝末節,你竟然都能註意到,你倒很適合來接我淩九的班!”

就在這時,池晚的乾坤袋劇烈搖晃。她趕緊打開乾坤袋,拿出裏面的銅鏡,只見銅鏡一閃一閃發著光。

“你察覺到了談司言的氣息?”

那銅鏡依然閃著光,表示肯定。

“但這怎麽可能……”池晚百思不得其解,“有沒有可能是談司言的後人,他們氣息相近易混。”

銅鏡倏然停止閃爍。顯然,望晴對這件事也不確定,她覺得池晚的話有道理。

淩九問:“姓談的?北棠皇室?名字有些耳熟,難不成是多年前北棠某個皇帝?”

池晚點了點頭。

“也說不準就是他的後代。他們當皇帝的,不都特別能生孩子麽,一代一代繁衍下來,說不準到處都是擁有他血脈之人。”

淩九繼續道,“總之以我豐富的經驗來看,他斷不可能存活上千年。我四處尋求長生和駐顏之法,竭盡全力只得如今這般,我可不信有人能從千年前存活至今,那時連道修冥修都沒有呢吧。”

事已至此,線索又斷了。

燕忱道:“無事。最起碼有一些發現,日後作亂之人露出的馬腳會越來越多。”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下一步會做出什麽樣的事。若像晝河那般,恐怕又要給無辜之人帶來更大的災害。

池晚到底心裏仍有擔憂。

燕忱見她模樣,對她道:“曲兒也聽過了,你不是答應我,要陪我逛一日麽?”

“哎呀,我算是明白了。”淩九一臉嫌棄,“虧我感動許久,原來到我這裏就為問話,問完便走。行吧行吧,快走吧,鬼市也快開了。”

鬼市是什麽東西,待池晚看見,才明白。

有的鬼市是交換文物古物、死人用的東西,暝落城的鬼市,逛街的人才是鬼。

裏面的人皆帶著恐怖的面具,要麽青面獠牙,要麽肌膚慘白,壓根分不清誰是誰。想要進去的人,必須先從入口處選一個面具戴上,否則一概不許進入鬼市,這便是鬼市的規矩。

池晚訝異於這奇怪的規矩,隨便挑出一個面具,好像是一個被燒死的鬼,面目皆是燒傷的疤痕。

燕忱手一抖,從她手中將面具奪去,扔回面具堆裏。

“難看。”他道。

“是麽,那我再選一個吧。”池晚這回挑了一個餓死鬼。

燕忱這回較滿意:“修道者辟谷,怎樣死都輪不到餓死。”

他轉頭拿了個吊死鬼的面具,面具舌頭吐在外面。面具之下,只餘下一雙眼睛能窺見,池晚看得想笑。

他聲音低沈:“接下來,你的十二個時辰,都是屬於我的。”

燕忱朝池晚伸出手。

池晚楞了一下,便聽燕忱解釋:“沒有別的意思,在裏面怕你走丟。”

他這樣說,池晚更沒什麽可忸怩的。她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合起手掌,顯得她的手那樣小。

但秘密隱匿於胸膛之下,都跳得那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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