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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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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妄4

前往無妄殿的路上,池晚默默地跟在燕忱和江懷渚身後。

方才看見那張極其熟悉的面孔,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按捺住上去相認的沖動。

師父還和從前一樣,沒有半點變化,還喜好穿著從前同樣制式的青衣,頭發用木簪或是白玉簪束起,眼眸似疏朗的星辰。只不過這顆星辰背後的天空更加廣闊,便顯得眼神空了許多。

劍宗的一切都變了,仿佛只有她和江懷渚二人仍然留在十七年前。

行至門外,池晚想跟著他們兩個進去,燕忱卻突然回頭望過來。池晚迅速慌亂地調整自己的表情,卻還是遺漏一絲渴望被他捕捉到。

燕忱猛地感覺一陣煩躁,“砰”的一聲合上了門,還不忘設置一個屏蔽聲音的結界。

“哎——”池晚氣急敗壞的在外面跳腳,就不能讓她也進去聽聽嘛!

燕忱關門的聲音有些大,江懷渚回頭冷冷地看他一眼,右手甩袖背到身後去。

燕忱氣得直磨牙,這就是你想見的江懷渚!人前彬彬有禮,還什麽“小敘一番”,一旦沒有外人,就開始原形畢露。

他冷言嘲諷:“怎麽,尊敬的雲闕仙尊一刻都裝不下去了?”

江懷渚道:“面對殺我徒兒的兇手,有什麽好裝的。”

劈啪一聲,燕忱將手邊的瓷杯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江懷渚知道什麽最能激怒燕忱,燕忱果然也如他想象的一般,泛紅的眼圈狠狠瞪著江懷渚,捏緊了拳頭。

“若不是你放任池晚修煉,她又怎麽會走火入魔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江懷渚,你以為你是無辜的嗎!”說完這句話,燕忱全身都在發抖。

相比之下,江懷渚顯得要冷靜許多:“我從來不覺得我無辜,我更不覺得你無辜。”

燕忱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深吸幾口氣,才將這股怒火稍稍壓下去些。他用帶著餘怒的發紅的眼角睨著他:“仙尊方才道貌岸然之語‘小敘一番’,不會便是找本座說這個吧。”

江懷渚漠然掀起眼皮:“宗主時隔多年強迫我下山,又想做什麽?”

地上一片狼藉,氛圍劍拔弩張,二人面對面對峙著。

江懷渚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到此刻站在外面那個容貌妍麗的侍女,確認似的問他:“外面此人,是你的道侶?”

燕忱既未承認,也未否認。

江懷渚平和的面容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輕笑一聲:“好,很好。再也……沒有人記得她了。”

這是阿晚故去的第十七年。

今年的五月廿七終於不再有百姓在江面為雲瓊上君送花,亂瓊被封在劍匣裏徹底變成一個象征,那個名字僅僅變成劍宗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傳說,天縱英才,英年早逝。

一陣寒意從四肢彌漫,逐漸遍布全身,江懷渚這具身子整日枯坐於寒意料峭的春寒峰上,早就不曾繼續修行,幾乎快廢了。

但他還是拿出塵寰劍,對準燕忱。

燕忱盯著顫抖的塵寰劍尖,不屑道:“難不成你還以為本座同多年前一樣?十七年前,本座在你手下對不過三十招。而現如今,整個劍宗都由本座掌控,早就沒有敵手,你又能在我手下過多少招?”

扶夢緩緩在空中顯現,烏紫色詭譎光芒縈繞,和塵寰的碧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別廢話,接招!”

江懷渚提著塵寰向燕忱斬去一劍,塵寰和扶夢對上的一剎那,一股強烈的氣流迸發出來,桌椅全部翻飛到空中,窗戶和門瞬間分崩離析,隔音結界隨之破除。

池晚原本站在門前努力偷聽著,可惜有結界什麽都聽不到,轉眼之間,就見瞬間門和窗戶都飛出去了,嚇得她趕緊退後幾步,才沒殃及自身。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裏面對招的二人:“你們、你們怎麽打起來啦!”

江懷渚劍術超絕,原本就是一代佼佼者,即便十多年沒有修煉,可當拿起劍,劍招就如同本能激發出來。

二人一眨眼便過了好幾招,樹葉與衣角齊齊紛飛,地磚都被他們劈出道道溝壑。

當燕忱的劍風波及到院內的大樹時,池晚忍不住喊:“別砍那棵樹,它都有幾百年了!”

燕忱於是生生止住這一劍,原本完全占上風,因為這動作露出了一點小小的破綻,立刻被江懷渚抓住,如暴雨般密攻上來。

池晚在旁邊很為難:“別打了好不好,等會兒無妄殿全被拆了。”

沒有人聽她的。

很快,江懷渚敗下陣,扶夢停留在他頸邊絲毫位置。

“呵,我早說過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燕忱將扶夢收起。

相較於燕忱的游刃有餘,江懷渚就顯得狼狽幾分,束發的木簪都松了些許,靈力周轉不過來,只能用塵寰支撐著地才能站穩。

他看著燕忱,眼中逐漸浮現出幾絲可悲:“贏或不贏,有何意義?”

池晚心裏看得不是滋味,跑過去扶住江懷渚的小臂。江懷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燕忱看見這一幕,惱火地喊:“你給我過來!”

池晚猶豫了一下,沒過去,而且還下意識站到江懷渚的面前。

燕忱眼神沈沈,眸子裏又醞釀起烏黑的濃色,仿若下一秒就要劈下刀鋒似的閃電。他聲音低沈,帶有隱隱威脅之意,一字一句地說:“池暖,你立刻給我過來,別逼我去抓你。”

江懷渚聽見這名字,瞬間睜大眼睛,又漸漸反應過來,清雅的眉毛緩緩蹙起。

江懷渚不可理喻地看著他:“燕忱,你真是瘋了。”

就在燕忱即將走到他們面前時,池晚手裏的那截臂膀輕輕掙脫了她,她回頭,就見江懷渚一步一步走遠,步伐虛浮,顯然在強撐。

池晚忍不住小聲呢喃出來:“師……”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虛弱的師父,以前在她面前的師父從來都是強大又嚴肅的,她只覺得心臟似乎被誰擰了一把,酸澀的汁水冒出來整個淹沒。

如果她當初沒有死,師父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樣子?

燕忱走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柔軟的臉蛋,語氣惡劣:“看,還看,人都走了還看。”

話剛說完,便看見她隱隱閃著淚光的眼角,後面再惡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怎麽這般維護他。”燕忱嘆了口氣,“不是才第一次見他?”

“對啊,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好可憐,尊上還欺負他。”池晚被扯著臉蛋,連話都說不清晰。

燕忱輕輕嘆氣。不欺負他,又怎麽試探你?但她總是不肯承認自己便是池晚,燕忱也就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麽,只屬於她的那一點。

日覆一日的煎熬中,他甚至不敢讓自己信服這一點。巨大的歡喜意味著也許伴隨巨大的失望,一旦接受歡喜,這些失望會讓他徹底崩潰。

只能留點餘地。

燕忱松手,手隱藏到袖子內,不緊不慢道:“好了,我這不是就欺負他一次麽,以後不欺負了還不行?”

池晚跟在他身邊,生怕他後悔:“尊上你說的,雲闕仙尊看起來很可憐,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以後別欺負他了。”

燕忱點頭。誰沒事想欺負他,這是什麽獨特又奇怪的癖好?

“你跟我進來。”燕忱說完,領著她往室內走。

滿地都是打鬥之後的殘骸,真是兇殘。

燕忱看了看四周,這“室內”和室外沒什麽區別,既不能擋光又不能避人。更何況無妄殿哪有人需要避,連只鳥都進不來。

“……還是出去吧。”燕忱又默默把她領到室外。

他從袖口拿出一個東西,伸開手掌,是一只玉鐲。瑩潤的白色中間摻雜了一絲紅色,紅色逐漸漫開,這兩種顏色搭配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近乎妖艷的絕對純潔感。

池晚用手輕輕拿起,玉鐲的觸感極好,冰冰涼又細膩通透。雖然池晚從來沒有戴過任何首飾,但一看就知道玉鐲價格絕對不便宜。

她怕一不小心手滑給摔了,趕緊小心翼翼放回燕忱手裏。

燕忱不解地看著她動作:“戴上啊。”

池晚瞪大雙眼:“這是給我的?”

“嗯。”燕忱抓住她的手腕,利索地順著她的指尖套了進去。

溫熱的手指和冰冷的玉鐲形成強烈的反差,池晚的指尖稍稍蜷了蜷,放棄抵抗。這玉鐲說來奇怪,明明燕忱輕輕松松便套上去了,可現在又拿不下來。

池晚轉了轉手腕,眉眼都明亮起來:“挺好看的哈。”

燕忱:“那便戴著,以後別摘下來了。”

燕忱這是突然怎麽了,居然還送她東西?燕忱真的會有這麽好心嗎?總感覺像背後藏著點什麽似的。

就算他不送她東西,她也要幫他打掃無妄殿的啊,誰讓她是無妄殿的侍女。

池晚又隱隱覺得此事不簡單,但一個玉鐲而已,又能隱藏什麽深意。

想著想著,她開始嘗試調動體內靈力。

怎麽回事?!

她靈力怎麽、怎麽沒有了!

她抓著燕忱衣角,以防他離開案發現場,絕望地質問他:“我的靈力呢!怎麽就剩這麽一點點了!!!”

燕忱居然一臉無辜望著她:“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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