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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回魂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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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回魂夢6

池晚又看了新版寧夜符幾眼。

夥計新奇地問:“聽你講解,好像你還挺懂的?我都不知道以前雲瓊上君發明的初版有什麽弱點。”

“皮毛,皮毛而已。”池晚笑道。

這時,另一個夥計朝門外看了看,提醒道:“誒?池暖,你哥哥在喚你!”

池晚向外看了眼,燕忱正立在門外,淡淡地看著她,手裏拿著一個扁扁的木盒。

“那才不是我哥哥。”池晚小聲道。

“那是什麽?”夥計驚詫。

池晚冷哼一聲,心道那是我惹不起的祖宗。

一個夥計大驚失色同另一人咬耳朵:“沒想到池暖妹子居然已經成過親了,真是看不出來。這下你沒機會了!”

池晚輕巧幾步便跑到燕忱面前,好奇地看了那木盒一眼,又看著燕忱沈靜的眉眼,問:“尊上有事找我?”

他道:“要出發了。”

“這麽突然?”池晚皺了皺眉。

倒也是,哪能在天元城停留這麽久,還要去追捕下一只飼夢獸。

“這是什麽?吃的?”池晚又仔細看了看那木盒上面雕刻的精美花紋,“像是裝點心的食盒。”

“衣服。隨便拿了件,換上以後把你身上這套扔掉。”燕忱將木盒一把塞進池晚的懷裏。

“尊上,你不是錢都被偷走了嗎?怎麽還有錢買衣服?”池晚打開木盒的一角,摸了摸裏面,觸感柔滑冰涼,是上好的天氣炎熱時穿的布料,無語道,“你還買這麽好的!枉我在這兒每天掃地擦桌子,我要做多少天的工,才能買得起這麽一件衣服啊!”

燕忱拉著她上樓:“別廢話,快去換。”

“不換不行?”池晚十分心痛,“你把這衣服退了吧。”

燕忱顯然沒得商量:“不行,必須換。”

池晚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怕我穿清遠山的侍女服暴露身份,怕別人知道流落人間的妖獸是劍宗宗主失手所放對不對?”

燕忱瞬間停下腳步,回頭看池晚。她眼中閃著狡黠的光,神色奕奕,眼角的弧度像極了一只媚態的小狐貍。

被他盯著,眼中狡黠的光閃了閃便逐漸黯淡下去,轉而變得有點心虛。

“怎、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燕忱一字一句問道。

池晚看了看四周,他們還沒到房間裏,難道是剛才她嚷嚷的聲音太大,燕忱怕讓別人聽去?

於是,她又像往常一般開始裝無辜弱小,眼睛看向地面:“奴婢錯了,不該講話講得那麽大聲,丟了尊上的面子。”

“就這?”燕忱問道。

“啊?那還有什麽?”池晚又不願意了。

燕忱嘴角勾起個嘲諷的弧度,這小侍女連裝委屈裝無辜也只能裝一下子,再讓她裝甚至會開始不願意。

燕忱抓著她的手腕漸漸用力,質問她:“你怎知那幾只妖獸,是本座失手所放?”

池晚咬了咬嘴唇,睫毛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嗨,那不是猜的麽。尊上又沒讓其他人知曉這事,就帶我自己下來,想必是這樣的緣故。”

也不知道燕忱信沒信。

他推開門,將池晚往裏一推,隔著門說道:“快點。”

片刻的工夫,池晚就換好衣服出來了。燕忱當時隨手拿了件鵝黃色的衣服,做工很是精細,上面綴了不少珍珠和金飾,池晚穿在身上非常合身,原本就嬌嫩白皙的肌膚和鵝黃色相襯,像是春日裏剛發的嫩芽。

池晚將原來那套侍女服遞過去:“尊上,如何處置?”

燕忱手上剛要動,便被池晚按住了,她躍躍欲試:“尊上之前不是給了我兩本書麽,我一直都在努力學,尊上還沒見過成果呢,今日我便給尊上展示一番!”

燕忱眉尾微挑,示意她自便。

池晚別別扭扭試了幾次,終於使出一個正確的火訣,衣服便漸漸燃燒起來,最後化成一團灰。

“哇好神奇!”她拍著手雀躍道。

燕忱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少見多怪。”

池晚在背後揉了揉自己酸澀的手指頭,火訣這種爛熟於心的法訣,想要編幾個錯的真是不容易,手指頭都要抽筋了。

這次出發,依然燕忱禦劍,帶著池晚。

池晚掐指一算,似乎已經過了幾個時辰,腳都站得有些酸痛。按照扶夢這個速度,幾個時辰都跑出去多遠了,怎麽可能還沒到目的地。

“尊上,怎麽還沒到啊?”池晚嘟著嘴抱怨。

燕忱問她:“你又怎麽了?”

“腳酸,站不住了。”池晚如實回答。

“……事多。”燕忱無語地拿出另一個法器,一張畫卷,展開了便如同一張毯子那麽大,可以供人坐著。上面繪著錦繡河山,還可以順便欣賞一道。

池晚搓搓手:“尊上怎麽不早將這好東西拿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從扶夢上邁步,走到畫卷上,一屁股坐下來。畫卷柔軟,坐上去也像坐在毯子上,舒服極了。

“你怎麽事這麽多。”燕忱後悔要將這人放在身邊監視,給自己帶來了很多麻煩,“等此行結束,本座就將你趕出清遠山。”

池晚也很無奈,她自己以前的身體別說站幾個時辰,就連酣戰幾月都可以支撐得住,但池暖這具身體太嬌弱了,等她慢慢加強自己的靈力煉體,就不會再有這種困擾。

燕忱將扶夢收起來,自己也走到畫卷上。他閉上眼,感受天地間的怨氣所在。

之前他便感覺到了大概的方位,在西北方蘊天宮境內,具體位置不可知。本以為離得更近就會更容易感知,誰知到了此處,竟似有許多幹擾,辨不出那絲怨氣的位置,導致他不得不在空中多盤桓些時間。

如同抽絲剝繭,花費些功夫,總能找得出來。

身後規律的呼吸一下一下噴在他的背上,燕忱頓時頭皮一麻,猛地回頭,發現池晚居然在他身後睡著了。

姿勢依然是坐著,只不過腦袋放在膝蓋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眉眼安寧。

燕忱默了半晌,頗有些後悔地說:“我為何要帶你出來,真是麻煩。”

聲音響起,池晚卻睡得很沈,站了幾個時辰,耗費不少體力,沒有被這聲音吵醒。

燕忱頓覺心裏不平衡,明明他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帶這麽一個麻煩出來,事情就變得有些波折,還浪費了許多時間。

甚至,在他辛苦忙碌時,還有人在安逸的偷懶。對比之下,多少有些慘烈。

他擡手,在空中輕輕一劃,便過來一陣風。風輕輕拂過池晚的臉龐,帶來一陣清爽的涼意,發絲在空中輕顫。

池晚一動不動,甚至還在睡夢中愜意地彎了彎唇角。

風又大了些許,並在池晚安然的睡顏中越來越大,最後將她的頭發吹得一塌糊塗。

池晚舔了舔幹澀的唇,靠在燕忱的背上,找了個舒適的地方。

燕忱多少有些忍無可忍:“幼稚。”

說他自己。

畫卷依然在空中飄著。

燕忱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做過一個夢了。夢裏一開始盡是瑣碎的事情,分不清自己在何時何方何地。

仿佛一會兒是在師尊的住處,一會兒又是在無妄殿。一會兒是幼時廝殺的搏鬥場,一會兒是絕處逢生的烏寐林。

最後,他成了小小的一團兒,還沒有旁人的腿高。別人手都不用擡,就能摸到他的小腦瓜,但小男孩卻拿著一把長劍,抵著過路人的喉嚨。

遠處的路人顫抖著跑開,嘴裏念叨著:“怪物啊,真是個怪物!”

被他用劍抵著喉嚨的人,卻驚懼地大喊:“別殺我別殺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只要別殺我,求求你!!”

眼神裏帶著不敢激怒對方的尊敬,像在面對一個大人似的。但對面只是一個相當矮的孩童,這畫面就變得有些荒誕離奇。

幾步外的城樓上掛著幾具殘敗的、可怖的、不詳的屍體,光是看一眼,就好像會沾上厄運,從此不幸。沒有人敢從這裏經過,沒有人敢接近這裏。

燕忱困惑不解地問:“為何?”

“什、什麽?”被劍指著的人睜大了眼,瞳孔顫抖著。

“為何我好聲好氣求你們幫我,沒有一個人理我。我拿劍指著你們,你們卻爭先恐後地幫我。”

“我、我……”對面那個人不知該辯解什麽。

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突然湧上來,燕忱覺得非常煩躁,他想馬上結束這一切,毀滅這一切。

他手中的劍一用力,那柄神兵就輕而易舉地劃開了人的肌膚。

鮮血噴湧而出,滾燙,赤紅,噴射在他的臉上,身上,發上。

對面的大人捂著脖子,不可置信地仰倒在地,手腳抽搐著掙紮,像砧板上瀕死的魚,到死都沒有瞑目。

扶夢掉在地上,那麽長的一柄劍,他甚至不能很好地握住。

他驚恐地向後退了兩步,無助地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在罵他是個怪物,卻又不敢上前抓住他打死他。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因為你就是個怪物。”

頭上傳來聲音,燕忱擡頭望去,卻發現是剛才被他殺死的那個大人。

不知何時,他站了起來。

他瞪著鮮紅的雙眼,脖子的血已經流盡,依然言之鑿鑿:“五歲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借口年紀小,毫無辦法。”

“可你十八歲依然做不到,你還能找什麽借口?”

“那是因為你無能!”

“你越在乎什麽,越留不住,你會失去一切。”

“你就該活在地獄。”

十八歲?

什麽……十八歲?

他看著自己的手。

我不是五歲嗎?

心口劇烈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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