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斷掉之前, 厄林發出一聲短促奇怪的聲音，似乎像是被口水嗆到了一樣。

所有的攻擊都停止了，但同時, 飛船的操控系統也崩潰了, 百餘艘飛船，包括凜冬的飛船都在電力缺失的情況下，按照原有的行進方向和速度滑行。

無法轉向和剎車的後果就是，很多飛船失去控制，彼此撞成一團, 大片的爆炸點亮了這片空曠的星空。

凜冬在與鶇在海盜大會交手的時候吃到了中子炮的苦頭, 回去就責令全軍改進飛船和武器系統。

但是由於國庫實在空虛, 加上工程量巨大, 所以只有少量的核心部隊進行了升級。不過所有的士兵都培訓了，熟練掌握了如何應對中子炮的電磁脈沖幹擾。

他用最快的速度手動恢覆了飛船電力系統和通訊系統。

但是他的飛船處於仿生人飛船的包圍中心，短短的時間內, 來自四面八方的失控飛船都向他撞來。

“凜冬, 你沒事吧？”通訊剛剛恢覆, 左辰的聲音就出現了。

“……”元帥大人雖然在這種情況下也稱不上是他的友軍, 但被他的無差別攻擊波及, 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操控著飛船沒吭聲。

一艘失控飛船迎面撞來，凜冬沈穩地操控飛船垂直下降, 兩艘飛船險險的擦身而過。

他立刻提速，從另外兩艘飛船狹窄的縫隙中穿了過去。

他的四周，不停地發生爆炸, 放眼望去哪個方向都是劇烈的爆炸，根本無路可逃。

他瞅準了一處, 將速度提到最高，那處的爆炸已經接近尾聲，隱約能看見火光下的殘骸，如果要沖出去，只能從殘骸中撞出去。

凜冬看了眼護盾系統恢覆情況，進度條已經接近了百分之九十，他有把握能在撞上殘骸前打開護盾。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須比前方不遠處的三艘飛船速度快才行，因為它們正因慣性飛速滑行，將會在他的行進路線上相撞。

凜冬身後和周圍，已經有仿生人飛船恢覆了電力，圍攏了過來，能不能逃出去，他必須搏一把。

“凜冬！！”左辰突然喊了一聲。

他還沒說什麽，凜冬就心領神會地減了速。

果然，下一秒，連續的激光束在三艘飛船相撞前擊中了它們。

凜冬猛地轉向，飛船傾斜接近九十度，精準無誤地從爆炸的火光縫隙中間切了過去，然後穿過殘骸時打開了護盾，民用小飛船披著閃亮的銀白戰甲順利逃離了戰場。

“哇哦！漂亮！”左辰歡呼道，旋即冷靜下來，手放在嘴邊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激動。

真特麽牛逼啊！不愧是我小時候的偶像……

難怪凜冬會這麽厲害……他是帝國元帥啊。

左辰其實一直對凜冬的身份十分割裂，左腦理性、清楚地知道凜冬就是行刑者，右腦又下意識地抗拒將這兩個天差地別的身份合二為一。

不過帝國元帥確實就應該是凜冬這個樣子，因為凜冬有強大的武力值、廣博的軍事知識、令人緊張的高冷脾性、一說話就是命令的口氣等等。

左辰心想：我這輩子最崇拜的兩個人其實是一個人。

我……我我我竟然把小時候的偶像給睡了……還特麽跟他結婚了……

他偷偷想著，不真實感讓他的心砰砰砰地跳著，臉上隱隱發燙。

如果當時就知道凜冬的身份，那他絕對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

與凜冬相愛這件事，無解。

他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激動和分神的時候，因為剩餘的仿生人飛船基本上都恢覆了電力和通訊，它們的飛船與核心系統相連，根本不需要真正的駕駛員，這一點和無人機有些像。

因為是需要能源和通訊的仿生人，所以防禦及應對中子炮這種電磁脈沖武器，顯然是厄林考慮的重中之重。

飛船恢覆之後沒有停留，立刻全部原地調整姿態，像是一個被擊碎的機械蛇，雖死不僵，每個身體部件都在顫動，準備再組合成完整的蛇，朝著凜冬追去。

一時間，凜冬飛船後面綴上了一條長長的灰黑色的“蛇”。

左辰從另一個方向疾馳而來，進入射程後立刻開炮，“蛇”身體中央的部位被轟出一個大洞，隨後後面的飛船調轉方向，從右舷的方向加速，打算堵截凜冬。

左辰問道：“凜冬，你的援軍還有多久才能到？”

“……”凜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左辰這家夥能派人在秘密航道入口蹲他，就肯定知道他埋伏了人，畢竟這裏是獨立王國的地盤。

他看了眼控制臺上的分屏，琉璃在星圖上標出了第五軍團的坐標：“還有半個標準時。”

“哈！”左辰不要命地嘲笑道，“元帥大人，您的軍隊行軍速度有些慢啊！”

後有追兵猛攻，凜冬躲閃著激光束，但是心裏卻想把左辰大卸八塊。

左辰突然說道：“元帥大人，我向您請命，跟您並肩作戰半個標準時，您看行嗎？”

“……”說實話，經歷了剛才的中子炮攻擊，凜冬並不想跟他並肩作戰，只想解決了厄林的仿生人之後，把他也順便解決了。

左辰話頭接得極快：“你不回答我，我就當你默許了哦。”

凜冬：“知道了。”

左辰哼了一聲，坐在駕駛艙中，全然沒有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笑得露出了八顆白牙。

厄林的通訊還沒有恢覆，頻道裏只有他們兩個。仿生人的第一目標應該是只有凜冬，所以幾乎沒有攻擊左辰。

左辰的飛船像是在大洋中捕獵的鯊魚，從旁驅逐著仿生人飛船，將它們沖散，再逐個擊破。

他情緒激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打得很痛快，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似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壓抑了許久的痛苦情緒傾瀉而出，他忍不住放輕聲音問道：“誒，我還能叫你凜冬嗎？”

“……”凜冬飛船裏的廣播是環繞立體聲音效，這句話就跟貼著他耳朵說的一樣。

他心裏又痛起來，似乎有碎裂的冰抵在心窩似的。

他莫名其妙地不想這麽快趕去軍用躍遷點了，和仿生人飛船周旋起來。

他的飛船沒有任何減速和預警，直接來了個後空翻，跟屁蟲們沒有反應過來，全都沖過了頭，等它們調頭回來，凜冬已經將炮筒對準了它們的屁股，激光束如同切黃油的刀一般從它們的船身上劃過……

元帥大人從舷窗看到另一處戰場，密集的激光束中，一艘掠行艦自如地穿梭其中，所到之處點燃了一片又一片白紅的爆炸煙花。

“厄林。”凜冬沒回答左辰暧昧不明的問題，嘗試聯系厄林。

但是厄林並沒有回音。

他皺了皺眉，如果不早點走，他擔心左辰提供的坐標恐怕也會失效。

“左辰。”他說道，“剩下的交給你了。”

“誒！不是！”左辰看到凜冬的飛船箭一般沖出重圍，向他駛來，“你什麽意思？！”

本來凜冬沖他過來，他心跳加速了一下，但看到凜冬飛船後面綴著的一大串敵船，他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怒道：“你要幹什麽？把他們引過來要幹嘛？你特麽也太不厚道了吧……”

他還沒說完，凜冬的飛船就從他頭頂上急速飛掠而過。

“媽的！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攔著他們？”左辰急赤白臉吼道，“王八蛋！我跟你是什麽關系？我憑什麽幫你攔著他們！你給我說清楚！”

“站住！說好的並肩作戰，你做逃兵！不要臉！”

“混蛋！兔崽子！卑鄙小人！”

“凜冬！站住！”

“嗷嗷！氣死我了！你給我回來！凜冬！玄凜冬！！”

通訊頻道裏充斥著破口大罵的聲音，但凜冬的雷達警報卻逐漸安靜了下來。

他看了眼監控，遠處身後，爆炸四起，那艘掠行艦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替他擋住了所有的追兵。

“我要是死了怎麽辦？”左辰呼吸急促地抱怨，顯然是在盡全力應對大批的敵軍，又可憐又委屈。

“啊？我來救你，你卻坑我！一會兒你援兵到了是不是還要端了阿伯塔星啊？”

“我幫你解決了仿生人生產線，還給了你情報，你就這麽對我？”

凜冬能聽得出左辰是真生氣了。

“不會。”凜冬看著監控裏被他甩得越來越遠的掠行艦，輕聲說道。

左辰問道：“什麽不會？”

凜冬：“援軍不會攻擊你，也不會攻擊阿伯塔星……還有，你不會死。”

“艹！艹！啊！氣死我了！”左辰雖然生氣，但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相信你。

“滾滾滾！趕緊滾！下回讓我逮到你，我非得……”

凜冬聽他說著，但左辰沒繼續說下去，恢覆了之前壓抑且疏離的語氣，說了句：“我幫你，是因為你的命是我的。你記住。”

他說完這句話，凜冬便進入了軍用躍遷點，出來後，通訊也因為距離過遠中斷了。

“大人，您還好嗎？”琉璃擔心地問道，她剛才聽了全程，但判斷不出主人的情緒。

按照數據分析，分手的情侶在一個月內再見面時，有百分之八十三點六的人會情緒激動——雖然他們大部分人會表現得很冷靜溫和體面。

所以她很擔心本就不愛表露情緒的主人會再次應激，進而抑郁成疾。

“我沒事。”凜冬說道，“讓第五軍團回薩達要塞。”

“是。”

“你去找個仿生人來。”凜冬想了想說道。

坦托軍團抓了不少仿生人做研究，所以琉璃很快便找來了一個，帶著和凜冬匯合。

元帥大人按著仿生人脖子後面的隱秘的開關，結束了他的休眠狀態。

“厄林，我知道你聽得到。”他對著仿生人說道。

“你在說什麽？”仿生人不解地註視著他的眼睛，十秒後，他的目光變了，而且聲音也變了。

“凜冬。”是厄林。

既然厄林露了一次面，話還沒說完通信就斷了，那麽他肯定會接受凜冬主動的聯絡。

“你的小男朋友好兇啊。”他埋冤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繼續之前的話題，厄林，你到底想做什麽？”

厄林：“凜冬，你不該問我框架這麽大的問題……你應該問我，基因武器在哪兒？”

凜冬神色一凜，謹慎問道：“基因武器在你的手裏嗎？”

厄林：“是的，我的摯友，我可以交給你，讓玄家徹底擺脫受制於人的命運。”

凜冬覺得心火騰起，厄林、安庭，甚至左辰，都想跟他提條件。

厄林倒不賣關子，直接說了條件：“我要你以攝政王的身份，代表女王陛下宣布奧尼斯家族放棄對帝國的統治權，將星球統治權下放給貴族。”

“很簡單吧？你只要在轉播畫面裏說一段話，玄家就徹底解放了。”

“凜冬，奧尼斯家族不是你的責任。”

“凜冬？”

厄林：“你在考慮嗎？我給你時間考慮，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我給過你機會，你要是皇帝，我就會臣服於你，但你沒有答應我，現在晚了，你了解我的，我這個人玩心最重，我找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凜冬，你判斷得很對，如果你貿然遷走玄家，那朱雀星現在已經是一顆死星了。”

“我不在乎別人，你照我說的做，我放玄家和你一條生路。”

“凜冬～好不好呀？”

凜冬：“我這麽做，人類會陷入無政府狀態，這將會是人類文明史

進程中最大的危機。”

厄林笑了起來：“那才有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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