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宇宙還是人類, 都在自發地走向無序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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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尼斯帝國星歷10036年10月，帝星進入了秋季，人造秋季絢爛多姿。

絢爛多姿, 但是無人欣賞。

說到欣賞, 這好像是主神賦予人類的特權，只有人類會在解決了溫飽問題後，有閑情逸致來欣賞美景。

掙紮在溫飽線的平民無暇欣賞美景。

不過現在帝星上的貴族也沒有心情欣賞美景。

全息星圖上，秋意漸濃的昆德拉星在正中間的位置上。

向外，則是八大要塞及全域屏障組成的球狀“護城河”。

再向外, 是以格羅澤星區為首的五個大星區, 俗稱“近郊”。

從“近郊”延伸出去的航道成輻射狀, 上面有數不清的躍遷點。

這些航道連接著前所未有龐大的人類社會。

單單從宏觀宇宙學的角度來看, 星球與星球之間、星系與星系之間，在大尺度上，彼此之間的影響微乎其微, 並不一定要連結得很緊密。之所以能形成帝國, 是人類種群的社會屬性在起作用。

五大星區及外側毗鄰的十幾個星區, 是人類活動最多的地帶, 貴族的領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集中在這片地區。

再往外, 便是“偏遠地區”了。

全息星圖上, 航道的光進入“偏遠地區”後便斷崖式減少，那裏無論是從經貿角度還是從科技發展水平來看, 都屬於帝國的邊緣地帶。

一名情報部隊上校放大了全星圖，鎖定了邊緣的兩個星系，說道：“獨立王國就在這兒。”他雙指將全息影像縮小, 染綠了一片區域，繼續匯報道, “我們的人將這片區域幾乎都走訪了一遍，這兒的人民普遍信仰德墨女神，獨立王國的王是這位女神的先知。”

凜冬和軍官們都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因為人類歷史上，凡是與宗教結合得過於密切的王朝，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是極度危險的，更何況，獨立王國的王被稱為“先知”，這個稱呼一聽就知道，是宗教領袖，而且極有可能是□□領袖。

“又是一個加斯科因！”庫什鄙夷道，“多事之秋，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牛鬼神蛇一股腦全跑出來了！”

他看向主位上的元帥，頓時把嘴閉上了。

自從元帥大人不戴護目鏡，他就覺得更可怕了，那雙眼睛自帶神性，美則美矣，但冷得好像肅殺的神明。

更何況，雖然沒人敢正面提及，但元帥大人已然是奧尼斯帝國的攝政王了。

不過他一直不懂也不敢問，為什麽元帥大人不幹脆自己當皇帝，而是繼續輔佐繈褓中的小女帝。

情報部隊上校繼續說道：“據統計，現在至少有十二個星區歸順了獨立王國。”

此言一出，軍部會議室裏頓時議論紛紛。

至少十二個星區，一小半的帝國都被獨立王國占領了。坦托軍團此前卻沒有接到一點消息。

上校：“這些星區大多是極度封閉的自治星球，以農業自治星球為主，近十個世紀，才開始對外出口糧食作物和牲畜，還有一些星球就地取材，建了營養劑生產線。有個叫範西的貴族，曾經壟斷了這裏的農業貿易。”

“範西？”凜冬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是的大人，範西家族曾經是帝國最大的農產品販子。”上校說道，“但是近幾年，範西的業務範圍急劇萎縮，目前已經完全脫離了這些星區。您讓我找的範西前任首領，也沒有任何下落。獨立王國……”

上校猶豫了一下，改口道：“鶇現在是帝國最大的農產品壟斷商了。鶇在位的時間並不長，卻極得民心。我們調查了一下，一段影像在自治星球中間流傳甚廣。”

他將星圖關閉，打開了視頻，正是那段鶇帶著三艘破舊星艦在處女星雲外遭到埋伏，但陷阱卻自爆的神跡影像。

庫什哼了一聲：“故弄玄虛！誰不知道鶇特麽的是海盜之王啊，明擺著就是跟繆莉串通好的！”

凜冬：“自治星球不知道。”

情報部隊上校點頭道：“是的，這是信息差導致的。自治星球受教育水平不高，他們甚至認為繆莉因此歸順了他們的先知，並引以為傲。”

軍官們又議論了起來。

琉璃的系統很快便站在帝國的角度得出了分析結果：“鶇統領了全星際的海盜，現在又建立了獨立王國，其心可誅，是個很大的隱患。”

一名中將說道：“加斯科因邪丨教帶來了什麽樣的災難，大家學過帝國史，都很清楚，而且他們甚至還影響了現在。我建議出兵殲滅。”

“玫瑰星雲”戰役中，加斯科因與反叛貴族勾結在了一起，間接導致數百萬無辜百姓慘死。

凜冬：“獨立王國與加斯科因很相似，但不能一概而論。”他不能不清楚狀況，就貿然出兵，或許鶇其罪當誅，但他不能牽連無辜的人。

而且，六個要塞雖然收回來了，但是貴族領星上的駐軍部隊還是個定時炸彈，最重要的是，文特·厄林尚躲在暗處，他也不能輕易將兵力全部集中在對付獨立王國上。

軍事會議已經進行了三個標準時，他站起身說道：“安排與鶇的會晤，時間地點方式隨他定，我要親自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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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都不知道，獨立王國不是鶇建立的。

被杜魯擺了一道，坐上王位的鶇，在梅赫塔號上見到了一個人。

此人是阿爾瓦星區外圍的某個小星球的首領。

阿爾瓦星區是鶇解放的十二星區中的一個，靠近格羅澤星區，星區中間是直徑超過十二億光年的星系際空間，自治星球和一小半在小貴族統治下的星球涇渭分明，顧不幹擾。

雖然是首領，但他實際上是一名小貴族。

“鶇大人，”站在一旁的平克納古拉說道，“這位是劉易斯，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想見您，托我引薦，我便帶他來了。”

劉易斯朝鶇鞠了一躬，跟著平克團長叫：“鶇大人，久仰大名。”

鶇對貴族沒什麽好感，看在平克團長的面子上點頭示意。

劉易斯：“鶇大人，我來是向您投誠的。”

鶇：“你不是貴族嗎？”言下之意，我們這裏的都是自治星球，平民百姓，不接收貴族。

“哪兒還有什麽貴族平民之分啊！”劉易斯高呼，“前幾日，坦托軍團在我領星上的駐軍攻擊了我們！！所以我特來向您求助！”

鶇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坦托駐軍為什麽攻擊你們？”

劉易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定是因為我父親、就是統領的事……我們統領去帝星述職，結果被元帥、哦，不，現在是攝政王了，”他譏諷道，“他被攝政王關了起來，還給扣了個參與政變的大帽子，最後判了兩年的□□！坦托軍團給我們訓練過私軍，攝政王一定是出爾反爾了，所以要斬草除根！”

他言之鑿鑿，但是話裏一大半都是猜測，鶇只聽了一遍就不耐煩了，冷酷道：“與我何幹？”

劉易斯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說：“坦托軍不僅殘忍地殺害了我家族的全部私軍，還殺了我的家人！就連府邸上的侍從都沒放過……還有……還有主星的城鎮也遭到了屠殺！”

“你說什麽？！”鶇不由得站了起來，問道：“坦托軍團？屠殺？”這兩個詞在他的認知裏，怎麽也不可能擺在一起。

劉易斯：“是的大人！”

鶇不敢輕易相信他說的話，震驚之餘選擇沈默。

劉易斯哭道：“統領被□□，家族裏的人除了我都死了，所以我們和平民根本沒有區別！”

平克納古拉面色凝重道：“劉易斯跟我是多年的朋友了，說來慚愧，我是打算把他家的領星變成自己的地盤的……哎，我跟他不打不相識，他人講義氣，不像那些奴役平民的貴族。”

有平克納古拉的背書，鶇信了兩分，但這事得眼見為實。

劉易斯幾乎把家都搬空了，家傳的寶物全都拿來進獻給鶇，想讓鶇替他們報仇。

鶇沒收，讓平克納古拉帶他下去了。

“行刑者瘋了嗎？”路馬感慨道，“坦托軍濫殺無辜啊……這要傳出去，他那點名聲就全毀了。你們說他是不是當上了攝政王，就露出真面目了？”

鶇道：“不是他幹的。”

萊戈：“那還能是誰？誰能指揮得動坦托軍團？”

路馬說道：“不過甭管是誰下的令，坦托軍能幹出這種事也是聞所未聞。”

萊戈抱著胳膊道：“那你的意思是，劉易斯說謊？”

鶇未置可否，因為他猛然想起凜冬和他說的，文特·厄林將仿生人替換到了駐軍部隊。

這件事他沒跟別人提及，一是因為有從凜冬那兒獲得情報的內疚感，二是因為這件事說到底跟他們沒關系，反正要頭疼的也是行刑者，硬要說，行刑者頭疼他才開心。

劉易斯剛才沒有強調駐軍部隊，所以他忽略了。

現在將兩件事聯系起來，他基本上可以斷定劉易斯沒說謊。

不過另一個問題擺上了桌面，文特·厄林要做什麽？

他在思考這個問題，路馬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說：“頭兒，去看看？”

路馬了解長官，年紀不大，想得賊多，不想當首領，卻被硬推上了王位。

他只是在擔心自己出手了，就會有更多的人想要進入他的羽翼下，他不是不想行俠仗義，只是如此一來，能力越強責任越多，這個王，他不想當也徹底擺脫不掉了。

路馬故作深沈道：“頭兒，你這一年以來總是裝得很高冷。”

鶇斜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說什麽。

“你的熱血呢？”他推搡著鶇，笑道：“走吧，去看看！以前不也是哪裏有難就去哪裏幫忙嗎？再說了，這事兒不是外人的事，發生在咱們星區，你這個當首領的，不能坐視不理。”

“就是！”萊戈也搭著他的肩，笑道：“跟以前沒區別！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為了低調，左辰帶著人，開著沒有任何編號的民用掠行艦，經非法躍遷來到阿爾瓦星區。

都不用潛入劉易斯的星球，就看到了，三十多艘金龍火鳥的戰鬥飛船停在軌道上。

“是駐軍部隊。”路馬說道。

左辰也從監視器裏看到了戰鬥飛船上的編號，確實隸屬於坦托軍團駐軍部隊，這也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想。

“兄弟們註意了。”他在通訊頻道內下達了命令，“不要打草驚蛇。萊戈你帶一艘飛船留下監視，隨時跟我匯報坦托軍的動向。其他人跟我去地面。”

左辰來之前想象了很多所謂的“屠殺”景象，但是在掠行艦從低空掠過時，他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劉易斯主星地勢奇特，全是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孤峰，山腳下是翻滾的海水。

城鎮則坐落在山峰與山峰之間的鋼鐵“橋梁”上。

山崎嶺峻，蔚為壯觀，城鎮在雲霧繚繞中，腳下則是滔天巨浪在翻滾，獨樹一幟的神奇美景，直讓人感嘆主神的鬼斧神工。

但是現在，數座萬仞孤峰，或從中間斷裂，或山體上留下了巨獸爪印一般的炮火瘡疤，托起城鎮的鋼架平臺或斷或裂，整座城鎮大角度傾斜，滑落入海。

不用懷疑，除了太空艦艇，沒有什麽地面武器能造成這麽嚴重的傷害。

落入海中絕無生還的可能。

固定建築物的材料，抵擋不住引力和巨浪的拍打。掠行艦盤旋找著陸點時，整座城鎮便被海水吞沒了。

左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但卻無能為力。

浪拍在殘破的山體上，發出如同哀嚎般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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