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航跑步沖進薩達要塞作戰指揮中心, 朝凜冬敬了個敷衍的禮，二話沒說就抓著上司開始檢查身體。

隨後跟著進來的是坦托軍團玄家部隊指揮官卓淵。

“末將來遲，請大人責罰！”卓淵蓄著胡子, 一身虬結的肌肉包裹在玄色軍裝中, 他同時兼任著玄家朱雀星的保衛工作，“我擅自帶了一半的部隊前來，不過請您放心，朱雀星現在處於最高級別警戒。”

他在趕來指揮中心的路上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單膝跪地, 軍刀撐在金屬的地板上, 中氣十足說道, “請讓我們留在薩達要塞！末將和戰士們誓死保護統領大人！”

三十多米高的弧形落地窗外, 戰況基本上已經平息了，在薩達要塞防禦工事的支持下，玄家部隊從外圍夾擊, 在一個標準時內就迅速結束了戰鬥。

現在, 薩達要塞到躍遷點之間的宇宙空間, 布滿了戰艦和飛船的殘骸。

凜冬沒有讓人收拾戰場, 第一是因為要召開緊急會議, 第二他不能確定是否還會再有下一輪進攻, 戰士們需要休整，戰艦和要塞也需要維修。

從埃斯佩的口中可以得知, 目前除了龍尼要塞，其他六大要塞都淪陷了。

芒星格的兵力他再清楚不過，方才進攻薩達要塞的, 是芒星格要塞幾乎全部的兵力，而其他要塞, 應該是和薩達要塞一樣，被斷了能源，裏應外合，所以才會淪陷。

通訊部門的技術士兵在緊急將被替換的通訊修覆，但是需要時間。

沒有通訊，就不知道龍尼要塞和帝星的情況。

凜冬點了點頭，同意了卓淵的請求：“你們留下吧。”

玄家部隊雖然為了方便管理，編制隸屬於坦托軍團，但這支軍團實際上是玄家的私軍。

私軍進入核心星域要塞，放在平時，是能讓好事之人參上一本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凜冬需要戰鬥力。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薩達要塞現在是坦托軍團唯一可靠的根據地了。

“整頓現有兵力，第一軍團一至六連去其他要塞探查情況……另外，聯絡在外的所有的戰鬥部隊，即刻前往UNK-709集合。”

“是！”琉璃替他傳達了命令。

跟著玄家部隊來的，還有玄家的工程師，凜冬僅猶豫了兩秒，便說：“恢覆琉璃和瑪瑙系統的全部功能。”

卓淵知道琉璃瑪瑙的身份，但是軍中大部分軍官是不知道她倆身份的，不明所以地看兩名工程師將琉璃上校帶走了。

凜冬沒心情再遮掩，繼續部署兵力。

古航繞到他身後才發現他肩膀後面洇濕了一片，因為披風是黑色的，所以並不明顯，而便攜式診療儀也顯示他現在還在出血。

“怎麽搞的？”他小聲嘀咕，將凜冬的披風解了下來。

元帥大人本能地皺了皺眉，肩膀是在戰鬥飛船被3002091爆炸的沖擊波擊中，他那時沒來得及系安全帶，肩膀撞上了破損的副駕座椅，戳出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後來他沒理會這個傷，就直接加入了戰鬥，傷口又被撕裂了好幾回，現在凝固的血痂被扯開，他才覺察出疼來。

古航：“大人，休息一下吧，我帶您去醫療艙處理傷口。”

善後和整軍的事都安排好了，凜冬頭都沒回，說了句“就在這兒處理吧”，就繼續聽技術軍官關於薩達要塞能源中斷的匯報了。

傷口猙獰，古航剪掉了跟傷口黏連在一起的襯衫，打了止血、麻藥和破傷風，卻遲遲不敢下手縫合。

好不容易做了心理建設，剛下了第一針，凜冬就伸手去點要塞全息圖，縫合槍差點被扥走。

古航：“……”

他正要下第二針，凜冬又去拿桌上的文件和筆。

“……”首席醫官不敢對元帥大人發火，但他敢跟軍官們發火，“你們還是人嗎？沒看見大人受傷了嗎！這點兒事也要大人親力親為嗎？”

軍情緊急，坦托軍團的軍官都習慣了以軍情為第一要務，也就是說，只要死不了，還能動，就要繼續戰鬥。

被古航這麽一罵，馬上反應了過來，收拾東西說道：“大人，都交給我們吧，您先處理傷口，好好休息一下。”

說完便魚貫而出，留下凜冬一個人微張著嘴，欲言又止。

古航：“走吧，大人，去醫療艙。”

他感受到凜冬在瞪他，說道：“我的大人，我的祖宗，再不縫合留疤了，讓夫人看見了怎麽辦？我不勸您，我就問問，您打算怎麽跟夫人解釋這個疤？啊？”

說什麽都不好使，一提到左辰，凜冬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去。

醫療艙處理傷口的速度很快，沒有半分鐘就縫合完畢了，但檢查出凜冬的身體處於疲勞狀態，古航又設置了一個快速休息模式。

凜冬被關在醫療艙裏強制睡了一小會兒，醒來後房間裏沒有人。

他拿出量子通訊器，上面是左辰發的新信息：【哦，那你先忙，忙完聯系我好嗎？吻你。】

人類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很多事情只有親身經歷了才能真正理解。

雖然不是第一次經歷險境，但他上次剛剛質問過愛人關於騙人和遺言的事，現在卻恨不得緊抱住左辰，跟他說我愛你。

醫療艙艙門還沒打開，安靜得能聽到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凜冬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休息放松下來。

醫療艙內的含氧量調整為富氧狀態，他的身體變得很沈，渾身的肌肉都很綿軟。

就五分鐘。他心想，就再休息五分鐘。

他按開醫療艙門，發了句：【忙完了。】

左辰：【哦哦，忙什麽呢？】

超度、傳道這些借口都用了很多遍了，凜冬想了想，如實回道：【薩達要塞被人入侵了，我在阿斯加德號上。】

左辰：【怎麽回事？你不是回梅林星了嗎？有沒有受傷？】

【誰入侵了薩達要塞？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凜冬讀出了他的焦急和擔心，回道：【我沒事，薩達要塞也沒事，入侵者已經被消滅了。】

左辰：【你為什麽又回阿斯加德號了？凜冬，你答應過我，回梅林星的。】

凜冬心裏酸軟一片，但面對愛人的詰問，他還是有些緊張，簡單地回道：【工作。】

小野草那邊沈默了一會兒似的，半晌回了句：【現在能回梅林星去嗎？你還答應我要來找我的，現在能來嗎？】

凜冬怎麽可能這個時候離開薩達要塞，不帶拐外地回道：【不能。】

左辰要被他氣死，手指飛快地按了句：【那你打算就一直在薩達要塞跟坦托軍團同生共死了嗎？】

這句話噎得凜冬不知道該回什麽好，他是元帥，當然要跟士兵們同生共死，但作為一個已婚男人，他又有責任和義務跟他的伴侶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還好伴侶沒有非要得到答案，但他直接下了命令：【現在立刻離開薩達要塞，離坦托軍團遠遠的。】

小野草以前從來不會用命令的語氣跟他說話，凜冬楞了一下，坐起身來，回道：【你在命令我？】

隔著宇宙，長官哥哥的威力比當面要弱了許多，所以左辰也來勁了：【對，我是你丈夫，我……】

他氣勢洶洶地想寫【我有權利命令你】，但字打出來立刻慫了，改成了【對，我是你丈夫，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凜冬挑了挑眉，肩膀上的傷雖然不疼了，但還是隱隱有些拉扯的感覺。左辰擔心有什麽錯？是他的錯，他讓丈夫擔心了。

【我會註意安全的。厄林的事，謝謝你提醒我。】

左辰直覺敏銳地問道：【入侵者是厄林？他不是議事長嗎？怎麽會打薩達要塞？而且他用什麽打？他有軍隊嗎？】

凜冬實話實說了：【是他，具體的情況見面我再和你說。你也要註意安全，別靠近貴族的領星，知道嗎？】

左辰當然不會去貴族的領星，他可不想自找麻煩，他還有十二個星區的自治星球要管理、大批的軍隊要訓練、新的戰艦飛船要試航，還要去抓捕杜魯、計劃報仇……他忙得很。

【好的，我聽你的。】

【你看我多聽話，你也聽聽話行嗎？別老讓人操心。】

凜冬還沒回，他又發了一句：【我可以操丨你，但我不想操心。】

“……”元帥大人差點被嗆到，臉上一紅，幹脆到書桌旁邊，錄入了左辰上次給他的坐標。

全息星圖自動鎖定了一個點，這個點在帝國版圖的邊緣，靠近偏航星系，是一顆無名星球，看來左辰這回沒說謊，他是自治星球的首領。

元帥大人的餘光註意到，距離僅有幾百天文單位的地方，是一片暗色。

黑洞因為巨大的引力，光都無逃脫，所以人類憑肉眼是不能“看”到黑洞的，只能通過計算，或憑借視界外的光子帶和吸積盤知道黑洞在那裏。

這片暗色像是在宇宙中挖了一個不見底的深淵，也在凜冬心上鑿出了一個無法愈合的洞。

海德星黑洞。

凜冬的目光在黑洞的光環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關閉了全系星圖。

手裏的通訊器震動著，左辰又發來了信息：【怎麽了親愛的？生氣啦？我開玩笑的。】

凜冬：【沒有，有事情。】

左辰：【嗯，那你先忙，記得趕緊離開那裏，回梅林星，或者來找我，好嗎？】

元帥大人眼神飄向別處，手底下熟練地按出三個字發了過去：【知道了。】

“大人您醒了嗎？我能進來嗎？”古航在門外問道。

剛好五分鐘，凜冬將通訊器收回貼身的口袋裏，說道：“進來吧。”

古航抱著新的軍裝走進來，面色凝重道：“我都聽說了……厄林他……”

“到底是為什麽啊？他不像是看重權勢的人！”

凜冬沈默。他、古航、厄林三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這也是他想問的。

他到現在也不相信文特·厄林會謀反。

“他是不是被誰控制了？還有不得已的苦衷？”古航檢查著凜冬的傷口，漫無目的地猜測，“他從小腦子就好使，我雖然有時候搞不懂他的想法，但他一直是個好人，這點我能用性命擔保，他怎麽會……是不是搞錯了？我是說，是不是厄林家其他人……”

“……”凜冬心中暗嘆，厄林家族的統領是文特·厄林的父親，但很早的時候，他父親就做了甩手掌櫃，族中大小事務都由厄林操持。

所以文特·厄林是厄林家族實際的控制人。

凜冬沒再多說什麽，不帶感情地說道：“抓到他問清楚就知道了。”

古航替他披上軍裝外套，聽他說：“你回玄家去吧，這裏還是危險。”

“我不回去。”

凜冬：“你的未婚妻呢？”

古航：“她搬到主宅去了，很安全。”

“婚禮……恐怕要推遲些了，如果她不介意，可以先舉辦簡單的儀式。”

古航：“我的大人啊，您就別操心了，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好，但您身體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我說什麽都不會走的。”

凜冬搖了搖頭，默許了。

“報告！”一名軍官站在門口，匯報道，“大人，通訊系統恢覆了百分之五十七，帝星傳來消息……”

“陛下在五個標準時前出兵左丘家族！”

凜冬手中正要打開的軟式平板掉在地上。

古航詫異地脫口問道：“出兵？出什麽兵？陛下哪兒來的兵？”

情報軍官回道：“是……是坦托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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