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下, 想去拉凜冬的手，但見凜冬稍微擡起了點下巴，唇角的弧度嚴肅的向下垂著, 他立馬把手又縮了回去, 搓著腿，裝得可憐兮兮的樣子，拖長尾音喊了聲：“凜冬……”

元帥大人抱著雙臂，冷冷吐出一個字：“說。”

左辰：“你不要這麽兇啊……”

凜冬：“不說的話，我現在就走。”

這還叫兇？他已經給了左辰最大的包容度了, 擱在手下的軍官身上, 早就不知道受過多少體罰了！

不過他想著左辰也不怕挨打, 最好的懲罰還是不搭理他。

果然, 小野草聽到這句話，立刻向前一步拉住他，急切道：“別別別, 我就是想怎麽說你不會生氣……”

凜冬斜了他一眼, 問：“你還有多少事騙了我？”

左辰：“我是聯系不上左丘統領, 有些擔心, 就讓隊友幫我查查他的行蹤, 結果查到了鵝羽星……”

凜冬是在鵝羽星抓到的左丘晟, 不過他的善後部隊早就將痕跡全都抹除了。

“怎麽查到的？”他刨根問底道。

左辰不敢再隱瞞，回答道：“謝珀, 你認識的，我隊友。他電腦技術很強，他用三天時間把坦托軍刪除的信息恢覆了, 我才知道左丘統領是被坦托軍團帶走的，但是其他地方又查不到他犯了什麽事, 所以我猜他可能是被行刑者關在了朱雀星。”

凜冬不知是該痛罵自己的善後部隊廢物，還是該誇謝珀厲害。

“可能？”他抓住重點。

“嗯，我也拿不準，但去朱雀星準沒錯。”左辰有點小得意，“如果左丘統領沒在朱雀星，我也能從朱雀星抓個人質，跟行刑者談條件。”

“……”凜冬只想給他腦袋上來一巴掌，但轉念一想，左丘晟是他父親，他又是個重感情的人，知道父親被抓，不來救是不可能的。

所以，小野草的種種做法，都在情理之中，歸根結底，錯誤他倆一人擔一半。

“凜冬，你是不是跟行刑者很熟？”左辰小心翼翼問道，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詢問凜冬和行刑者的關系。

凜冬本能地移開視線，含糊道：“不算熟。”

左辰：“哦，那就只是認識嘍？”

“嗯……”凜冬一說謊就心虛，一心虛氣勢就弱了。

“那太好了。”左辰解釋清楚了事情，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抱住他，蹭著他的脖子，“我還擔心我們打起來，你會為難呢。”

凜冬：“打起來？”他心裏一痛。

左辰說漏了嘴，轉開話題道：“左丘統領說，朱雀星外面有百萬防禦衛星，說是行刑者故意放我們走的，還說他是個好人，他真的這麽好心嗎？是不是有別的目的？”

凜冬：“你為何這麽猜忌他？”他問完，自己先難受了一下，這有什麽好問的，自找不痛快。

左辰自認看不清行刑者的本質，曾經被他視為偶像，現在視為敵人的強大男人，無論是物理空間上的距離，還是實力和地位，都離他太遙遠了。

但他這兩天總是想起左丘晟的那句話：宇宙間沒有絕對的對和錯，有的只是立場和角度。

或許他認識了行刑者，了解了行刑者的立場和角度就會明白。但是他現在沒有機會，將來也不會有機會認識站在帝國權力頂峰的元帥。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只有難以跨越的仇恨。

他攬住老婆柔韌的細腰，親昵地揉了揉：“沒什麽，不說他了。”

凜冬在他懷裏靠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不是……怕你死在朱雀星，才給我發……那些話？”

左辰心中一驚，手上挑逗的動作停了下來，伸手解開他護目鏡的卡扣，捧起他的臉。

凜冬半垂著眸子，盯著他胸口的裝飾帶扣，銀色的眸光閃了閃。

左辰雖然怕因為說謊惹老婆生氣，但是他更怕凜冬知道這件事，不僅是他，所有的軍人都害怕最愛的人知道，所以他們對留遺言這件事諱莫如深，從來閉口不談。

“凜冬……”他收斂起全部的吊兒郎當和玩世不恭，在這件事上，他不能開玩笑，更不能說謊，但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凜冬，我……”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凜冬看著他痛苦為難的樣子，嘆了口氣，摸摸他的臉說：“下不為例。”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穿越了重重擔憂、焦灼和掛念。

左辰五味陳雜，心裏的柔軟和愛意瞬間井噴，塞滿了他整個胸膛，直讓他喘不上氣來，他就像是飄在高空，腳下是萬丈深淵，但凜冬的愛化為雲將他托起，讓他遠離粉身碎骨。

他將人抱得雙腳離地，也不管凜冬的拒絕，直接擡頭吻了上去。

嘴唇破皮的地方又被碾磨出了血，血的味道讓他氣血上湧，托起凜冬腰臀，抱著他走進房間。

“凜冬，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重覆著這句被當做遺言、最簡單也最永恒的情話，無比珍重地輕輕含咬著凜冬的嘴唇，“我愛你……”

凜冬被他褪了褲子，臀部和雙腿一涼才清醒過來，紅著臉推開他的手說：“不行，今天沒時間。”

他還要回帝星，而且，退一萬步講，他專門凈空了這片星域，是怕別人發現左辰，結果卻在這做丨愛？

成何體統。

元帥大人是有原則有底線的。

左辰閉著眼睛親他：“我很快的……”

“……”

“不對，我不快！”事關男人自尊，必須解釋清楚。

“……”凜冬推開他，忍著欲望坐起來提褲子：“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左辰不死心，又把他推倒，看著他絕美的銀眸，笑瞇瞇地說：“你問吧，問完要給我點獎勵。”

凜冬：“左辰，你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我是你丈夫啊。”左辰莫名心裏七上八下的，打了個哈哈說道，“你怎麽了親愛的？”

凜冬連連質問：“你的學校在哪兒？是教什麽的？左辰，你不是老師，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左辰僵在原地：“我……”

凜冬打斷他，盯著他的眼睛說：“不要騙我。”

左辰頭腦裏轉得飛快，身下男人的目光好似一把鋒利到透明的薄刃，直接從他的雙眼之間插丨了進去。

他從他身上下來，坐在床邊說：“我不是老師。”

凜冬看著他，後腦的短發因為剛才的拉扯，翹起來一撮。

“我有一個自治星球。”左辰從自治星球首領、海盜頭子和宗教王國先知裏，挑了個最容易讓人接受的身份，“我是自治星球的首領。”

元帥大人對自治星球的態度比較開明，但聽聞丈夫是自治星球首領，還是心情覆雜，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

左辰摸摸鼻子，繼續說道：“他們選的我……我其實並不想當……”

凜冬：“為什麽不說實話？”

我確實是自治星球首領，但我的星球外面停著一支艦隊，其中主艦還是臭名昭著的梅赫塔號……

左辰沒正面回答，使出屢試不爽的撒嬌大法，從後面抱住凜冬，在他柔軟的耳根蹭了蹭：“凜冬，你不要生氣了，好嗎？要不你跟我去看看？好不好？嗯？首領夫人？”

凜冬帶著狗皮膏藥走到房間外：“等我忙完會去的。”他戴上護目鏡說，“如果再被我發現你說謊，我就……殺了你。”

左辰覺得放狠話的他可愛極了：“嗯嗯，好，死在你手裏是我最大的幸運。”

凜冬護目鏡中有琉璃發來的信息：【大人，厄林先生說有急事找您，在您的辦公室裏，您最好快點回來。夫人的朋友已經救出，正往您的方向去。】

厄林找到他辦公室去，他卻不在，肯定會起疑心。

帝國元帥被發現偷偷結了婚，對象還是個自治星球首領，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要走了，你另一位朋友找到了，馬上就會到。叫路馬回來，你們快離開核心星域吧。”他丟了根皮繩給左辰，命令道，“幫我束發。”

等路馬的飛船對接上的時候，左辰已經替他梳了個利落的馬尾，照例拉起他的發尾親了親：“說好了，等你忙完，要來找我。”

到時候凜冬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想離開也離開不了了……

凜冬不知道丈夫跟自己想法一樣，跟路馬打了個招呼，就下到戰鬥飛船裏。

“親愛的，我等你哦，給我發信息！”左辰趴在對接口上，目光追著凜冬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

戰鬥飛船走遠，另一艘飛船靠近了洛茜。

兩名坦托士兵將依舊昏迷不醒的凱格送到洛茜上。

“謝謝。”左辰知道是這兩人救了凱格，由衷感謝道。

其中一人口氣冷淡地說道：“不用客氣，這是元帥大人的命令，我們找到他的，他在議事院大樓裏，還好沒別人發現他。元帥大人命我們務必將此人送到這艘飛船上。”

元帥大人的命令？

或許是凜冬拜托軍官朋友的吧？

士兵的話有些奇怪，左辰沒來得及多想，兩人就離開了。

他和路馬合力將人擡到床上，路馬探了探凱格的鼻息：“臥槽！這龜孫命真大！真是禍害遺千年！”

“……”左辰松了口氣，雖然時間不長，但凱格已經成為他們親密無間的隊友，小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來到駕駛室，最後看了一眼緩緩轉動的昆德拉星，駕駛洛茜往躍遷點飛去。

龍尼要塞從核心星域往外走的過程要比進來容易得多。

出了核心星域，左辰聯絡上了雙行，這家夥跑得倒挺快，已經穿過了躍遷點，再有一個航日就到雅尼洛夫星了。

得知凱格沒事，雙行說：“多虧了你老婆啊辰，咱們都得好好感謝他，什麽時候帶上他來雅尼洛夫星做客！”

“頭兒！！”路馬突然在後艙高聲喊道，“你快過來！凱格不對勁！”

房間床上，凱格雙手卡著自己的喉嚨，臉憋得通紅，完好的那只眼睛眼球向外凸出。

他看見了左辰，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浮木一樣，掙紮著想起來。

左辰扶住他：“凱格，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凱格脖子上、額頭的青筋和血管在皮下鼓脹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身體。

他痛苦地掐著自己的脖子，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兩人將他擡進醫療艙，掃描過後，醫療艙亮起了最高危險級別的紅燈。

洛茜的系統給出分析結果：“五級病毒合並大量厭氧菌，體內壓力暴增，死亡概率百分之百！主人，請盡快前往逃生艙避難！警告！請馬上進入逃生艙！”

剛才還平靜睡著的高大雇傭兵，現在肉眼可見皮膚被內部細菌繁殖產生的氣體撐了起來。

“頭兒……”

“凱格！”左辰見他絕望地望著自己，顧不上洛茜的警告和路馬的拉拽，問道，“你要說什麽？”

凱格痛苦地從喉間擠出幾個字：“厄林……仇……”說完，他就失去了意識。

路馬拽著左辰往船尾跑去，兩人一人進了一個逃生艙。剛關上門，就聽見一聲悶悶的爆炸聲。

洛茜的聲音響起：“主人，逃生艙內部已消毒，請自行註射抗生素藥劑。另外，已經聯絡上了梅赫塔號，請等待救援。”說完，兩個逃生艙就被推出了充滿細菌和病毒空氣的船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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