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西見鶇不做反應, 收斂起笑容，畢竟他的命確確實實還捏在鶇的手裏。

他用自言自語驅趕著尷尬：“我已經控制住補給站了，吉吉就算插翅也難逃。接下來就等杜魯來了。我要當著他手下的面, 拆穿他假仁假義的虛偽面具……”

“好。”鶇突然開口, 旋即朝路馬使了個眼色，“現在就去抓她。”

“起碼要等……”範西屁股上挨了路馬一腳，他剛剛因為拿到了主動而建立起來的驕傲態度一下子又被澆滅了，灰頭土臉地被路馬提著領子跨過街道。

街道上空無一人，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船主和水手們擠在酒館和按摩房裏, 猜測那些龐大的星艦屬於哪支私軍, 為什麽會出現在偏僻又破敗的平民航道和補給站, 又是誰不要命地惹惱了貴族, 把他們都卷了進來？

三人穿過街道，又回到松青會三層小樓對面的小巷子裏。

“吉吉是什麽人？”鶇問道。

範西不敢不說實話：“她是奎納人……”而且放眼整個帝國，奎納這個族群和名字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代表著什麽, 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膽地說出來, “奎納這個家族的人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他們都是天才。”

當“奎納”這個名字從他嘴裏一出來, 鶇立刻明白為什麽吉吉會這麽重要。

格羅澤星區信使星的綜觀學家奎納, 她是奧尼斯帝國僅剩的一名綜觀學家, 但是除了她之外，核心星域還有許多奎納家族的人沒有逃出來。他們或許這輩子都無法成為綜觀學家, 但是他們都接受過成為綜觀學家的訓練，每個人都是讓各大家族和組織趨之若鶩的人才。

“哦？”鶇隱藏起震驚，輕描淡寫地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杜魯是個重視人才的人？”

範西是少數知道奎納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的人, 得意道：“重視人才，你說得對。杜魯是個有野心的人，當然，誰擁有松青會都會衍生出這樣的野心……他……”

年糕胖子打住沒有繼續說這“野心”究竟指的是什麽，因為他自己又何嘗沒有這樣的野心。

“你不會懂的，吉吉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鶇在面具下笑了兩聲，看了眼腕間的表，又看了看小樓外的松樹燈箱說：“多謝你的情報，我想我懂了……綜觀學家嘛，只有皇帝才能擁有的人才……”他在範西震驚的註視下繼續說道，“杜魯的野心是想自立山頭當皇帝。”

範西的額頭和臉上幾乎是瞬間就濕透了，這話說出口就是謀逆的大罪，尤其是在“玫瑰星雲”戰役剛剛塵埃落定的節骨眼兒上。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是怎麽知道的？

“你到底是誰？”他下巴上帶著油光的汗冒出來，就立刻流進了脖子裏。

突然一陣槍響，路馬把他推到墻上。他剛才站的地方留下幾個彈痕。

子彈擊中金屬墻板，摩擦出火花，是對面樓裏的人發現了他們。

鶇對路馬說：“我掩護你。”

路馬一點頭，趁著攻擊暫停的空檔從小巷子沖了出去。

他一現身，立馬吸引了火力。

鶇看到二層和三層有四個松青會成員，瞄準開槍一氣呵成，槍槍爆頭。

路馬全身心地信任隊長，隊長說給他掩護，他就絕對不會被擊中，果然，子彈噗噗地貼著他的身體劃過，身後幾聲槍響，攻擊就停止了。他幾步跑過街道，端著槍爬到三樓。

他踹開門，解決掉三層的松青會成員，朝鶇打了個手勢。

鶇帶著範西跟他匯合，藥酒鋪子裏，地上躺著四具屍體，老板雙手放在腦袋後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電梯怎麽打開？”路馬已經試了試之前的方法，但沒有打開，應該是每次都不一樣。

老板指著兩瓶泡著某種生物爪子的藥酒說：“同時、向右兩圈。”

貨櫃向兩邊打開，電梯不在裏面。

鶇向下望，發現電梯廂停留在地下空間。

“上面沒辦法調動……”老板顫巍巍地說道，“電梯由下面控制。”

街上一陣喧鬧，鶇向窗外看去，發現範西私軍地面部隊的人已經出現在了街道的一頭。

路馬：“我去吧。”說著就將槍插回腰間，向電梯井一躍，帶著戰術手套的手抓住電梯電纜，靈活地滑了下去。

咚的一聲輕響，他落在電梯廂的頂部，撬開上方的檢修口，跳入電梯廂內。

鶇推了一把範西，胖子死死地扒著貨櫃。

路馬喊道：“頭兒，下來吧，他們都跑了！”

地下倉庫裏一片狼藉，松青會成員已經不知去向。

他們逃跑的慌亂，打翻了咖啡和酒瓶，液體被踩得亂七八糟，但能看出來逃跑的方向都是冷庫那邊。

游龍幫的小地頭蛇們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炸出的洞，倒給對手留了一線生機。

鶇帶著範西又一次從那個洞口鉆了出去。

“路馬，你殿後，咱們一定要先抓到吉吉。”他抓住範西的手腕，制止他想要利用脈搏感應器發送摩斯密碼的行為。

接連的咚咚咚的聲音響起，這是範西私軍跳下電梯井的聲音。

路馬前腳剛跳出第二個倉庫，就聽到他們喊道：“在這邊！追上去！”

鶇打開了手電，追著幾個濕乎乎的松青會成員腳印在迷宮一樣的地下空間通道裏穿梭。

十分鐘後，他看到了第一具屍體，看來迪克出外勤回來會很傷心了。

隨後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奇形怪狀地倒在地上——都是中彈後從梯子上摔下來的。

路馬先爬了上去，警覺地推開井蓋，發現上面依舊是地下空間，看高度應該是地下二層或地下三層。

“她就是吉吉！”上面有人說話，“統領大人讓抓的就是她。”

“這項任務完成了，但是大人呢？大人有將近半個標準時沒有發送信息了。”

“審問一下，看她知不知道大人的位置。”

“長官，大人說要讓她活著！”

“傻逼，我是說審問，又不是要殺了她！”

“那你動作快一點！”士兵們散開，他們可不想看色狼上司是怎麽這種方法審問犯人的。

鶇看了一眼範西，上梁不正下梁歪，私軍品行不端，比海盜還海盜，是統領縱容的結果。

然而那名士官解開了褲子，東西還沒掏出來就被人從身後抹了脖子。

吉吉手腳都被捆住，嘴上也貼了膠布，大眼睛在黑暗中特別明顯，眼神裏都是驚恐。

鶇割開她手腕上的繩子問：“能走嗎？”

吉吉沒想到，她剛才想要除掉的人竟然返回來救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鶇見她一臉茫然，有些頭大，問道：“你真的受過綜觀訓練嗎？怎麽什麽都想不到？”

如果吉吉不是黑人，那她現在一定臉色煞白，囁喏道：“你在……說什麽？”

鶇現在沒空跟她扯：“能走就趕緊站起來！”

砰的一聲槍響，路馬幹掉了第一個爬上來的範西私軍士兵。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範西大聲喊了起來，但他的士兵上來一個就被爆頭一個，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鶇一邊拉一個，路馬殿後，往電梯的方向跑去。

電梯抵達地面後，鶇果斷地將電路切斷。

他們在一處販賣營養劑的店鋪裏，從後堂出來時，年輕的店員嚇得魂都快沒了，顯然不知道自己店鋪後面還有個秘密電梯。

“你最好把嘴閉上。”鶇站在窗邊對想要對街口的手下呼救的範西說道，“否則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

他的威脅奏效了，範西立刻閉上了嘴。

吉吉：“飛行器專家，你到底是誰？”

“……”鶇等那隊士兵跑過去，帶著他們溜進了旁邊的小巷子，然後往補給區廊橋的方向跑去。

吉吉知道這些突然出現的戰艦是範西的私軍，她一直以為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和範西是一夥的，但是他又從範西私軍手下救了自己，她越來越搞不懂他的身份了。

躲過了幾波地面部隊的私軍，他們順利地進入了洛茜。

鶇將範西綁了起來，問道：“杜魯在哪兒？你們怎麽聯絡？”他越看這女孩越不像受過綜觀訓練的人，信使星上神神叨叨的那位雖然是萬裏挑一的綜觀學家，但是其他奎納家族的人也不該如此不堪。

吉吉：“你的目的就是杜魯大人……你們到底是誰？”

路馬扛著槍吼道：“大小姐，你把我們扔進冷庫要凍死我們，我們不計前嫌地救了你，你還想怎樣啊？趕緊回答，杜魯在哪兒？”

他嗓門大，吉吉嚇了一跳。

鶇：“你回答我的問題，等杜魯來了，我會將你還給他。”

女孩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杜魯大人……正在來的路上，他、他是不會放棄我的。”

鶇看了一眼表，問道：“你們是什麽關系？”

吉吉低著頭：“他是我的舅舅。”

這麽說來，杜魯也有奎納人的血統。鶇又問道：“你們為什麽離開信使星？”如果他們跟綜觀學家奎納一起從核心星域被流放，那麽為什麽沒有跟奎納一起回到格羅澤星區呢？

吉吉：“信使星？那是什麽地方？”

鶇盯著她看了一陣，然後轉身就去了駕駛艙。

以女孩的表現來看，她應該是在奎納離開核心星域之後出生的，所以沒有接受過綜觀訓練，這樣就能說明她為什麽看起來邏輯聯想和自由聯想能力很弱，但是卻在單一領域——計算機上表現出很強的天賦。

洛茜上有謝珀的留言，他點開留言，上面是謝珀整理的關於松青會的情況。

鶇笑了笑，只要給謝珀時間，他甚至能黑進主神的維度。

【……松青會以德墨的名字在自治星球活躍……德墨女神是豐產和科技之神……自治星球科技落後，他們利用信息的高度不對稱，以科技手段為掩護，為平民治療絕癥、提供取之不竭的能源，以及提供先進的農耕技術……收獲了大量的信徒……】

【……偏僻星區信息相對閉塞，梅林星和坦托軍團都不曾註意過……】

鶇越看越心驚，從謝珀給的數據上看，松青會儼然是一個擁有大量平民支持的獨立王國了。

這個地理位置偏遠的“王國”發展至今，都沒有引起帝國的註意。

而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自治星球，實際上都臣服於德墨，臣服於松青會。

【……一個世紀之前，松青會開始轉變發展方向，大量的囤積軍火，構建自己的武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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