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下降帶來的氣流波動, 擾亂了平靜的海面。

這裏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平臺遠在幾百公裏外。

凜冬沒有戴護目鏡，只手搭在眼睛前面遮著陽光, 那艘熟悉的掠行艦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簡潔的弧線, 又快又穩地下降，兩秒後就將一大一小兩顆星球的光擋住了。

洛茜降落在海面上，與凜冬的飛船有十幾米的距離。

左辰站在打開的艙門裏對他揮了揮手，喊道：“凜冬！”

然後跳進水裏，幾下就游了過來。

“怎麽游過來？都濕了……”凜冬拿了條大浴巾給他擦頭發, 低聲埋怨著, “不能把飛船靠近一點嗎？”

“想快點見到你。”左辰傻笑著讓他幫自己把頭發擦到半幹, 手上也沒閑著, 解開腰帶把褲子脫了。

凜冬又幫他把濕透貼在身上的T恤脫掉，下令道：“去洗澡。”

“是！”左辰對他的命令沒有絲毫抵抗力，本能地站直了身體。

隨後意識到這一點, 光著身子貼上來抱著他, 撒嬌道：“洗澡可以, 你得跟我一塊洗。”

凜冬冷酷道：“放手。”

“不要！一塊兒洗！”

“我剛……洗過了。”

小野草從後面抱著老婆, 半掛在老婆身上, 粘粘乎乎地貼著他的耳朵後面嗅來嗅去：“嗯～好香啊～真洗過了？”

他想起自己來之前說“洗幹凈等著我”, 不由得心裏炸開了煙花，調侃道：“長官哥哥, 你不能這麽聽話。”

凜冬回頭，皺著眉想把這個不聽話又濕乎乎的粘人精推開：“怎麽？”

左辰沒臉沒皮地貼著他：“你這麽乖，讓我想把你塞進洛茜, 帶回家去……”

元帥大人：“少廢話！”

左辰摟著他，把浴巾搭在肩上問：“回帝星怎麽樣？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凜冬想了想, 小皇帝結婚的事情雖然不能公開，但告訴左辰又沒有什麽大礙，於是說道：“嗯，皇帝陛下結婚了。”

左辰走進浴室，把內褲也脫了，扔進洗衣機裏，漫不經心道：“他不是都有孩子了嗎？那個也叫佳佳的女兒……怎麽才剛剛結婚？”

他骨子裏是很傳統的，覺得必須得和愛的人結婚，然後再有孩子，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家。

他以為帝國皇帝怎麽也該是這個流程，最起碼要給民眾做個表率。

凜冬也沒想瞞著他：“因為皇後的身份有爭議。”

左辰簡單地“哦”了一下，他對皇室的人不感興趣，對他們的八卦更不感興趣。

於是打開花灑開始沖澡。

凜冬抱著浴巾倚在門框上看著，或者說欣賞著愛人洗澡。

小野草的身材比例堪稱完美，寬肩細腰翹臀長腿，肌肉線條流暢，力量感十足，手擡起來撩頭發的時候，手臂和背部肌肉舒展收縮，水匯成小溪流在他身上流淌滾落，那方寸間是讓人無法忽視的性感。

他轉過身來，凜冬就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那你說的奎納是什麽人？”左辰笑著洗了洗臉問道。

凜冬不便多說，只說了一句：“長老讓我找他。”

“找到了嗎？”

“沒有。”

“那接下來去哪找？我這幾天沒事，陪你一起。”

凜冬想到有丈夫的陪伴，心情都明朗了起來：“好。”

左辰就是沖一下海水，沒一分鐘就洗好了，關了花灑，接過凜冬手裏的浴巾擦了擦身體，又胡亂地擦了兩下頭發，突然伸手抓住了凜冬的手腕。

帥得一塌糊塗的臉毫無準備地湊過來，鼻尖和發梢還滴著水，一頭亂發讓左辰整個人都散發著濃濃的荷爾蒙氣息。

“誒……”他故意對著凜冬的耳畔吹氣，性感的聲音直接進入大腦，元帥大人立刻頭皮發麻，心跳加速。

“你聽話地洗了澡，又看我看了這麽久，嗯？眼都看直了……期待什麽呢？我的長官哥哥？”

凜冬偏不讓他如願，拽過浴巾蓋在他臉上，轉身就往外走：“我在等你洗好，有事情跟你說。”

“什麽事？”左辰追了出來，跟著他走進臥室。

凜冬扔給他一套衣服：“你父親，左丘統領，我在帝星見到他了。”

本來還想撩老婆的小野草立刻正經了起來，但正經不過半句話：“哦？那我們也算見過父母了！哪天你也帶我去見見你們長老唄！”

“……”

凜冬：“長老就不必見了。你父親有話讓我帶給你。”

左辰打斷他：“等一下等一下！他讓你給我帶話？為什麽？他知道咱倆的關系了？他有認出你嗎？”

“嗯，他沒有認出我……”凜冬想了個說辭，“他想找你，就求助元帥和梅林星，那天我正好在。”

“哦。”左辰把衣服扔在一邊，突然撲了過去：“那等一會兒再說！”

元帥大人本來能躲開，但沒有躲，任他撲倒，抓著兩個手腕壓在床上：“幹什麽？你先聽我說，這件事很重要……”

小野草：“嗯，我知道，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要你，聽不進去重要的事……”他含吻住冰涼的唇瓣，舌頭靈活地鉆了進去，吻了好一陣才松開，“重要的事一會兒再說吧，好嗎？乖……”

凜冬沒想到他用在對方身上的小花招竟被反向用在了自己身上，簡單的一個“乖”字就讓他放棄抵抗，繳械投降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平靜的海面起了浪，飛船顛簸起來，時而上下顛簸，時而左右搖擺，有時搖籃一樣溫柔，輕緩綿長，有時風大浪急，短促有力。

海風逐漸變得淩厲，咆哮著席卷而來，或貼著海面掀起白浪，或直插入海底，攪動翻湧。

海是孕育生命的搖籃，再猛烈的攻勢抵達深處也化為了最虔誠的朝聖，化為了悸動和包容。

凜冬深吸了一口氣，讓帶著淡淡鹹味的清新空氣進入鼻腔，充斥胸腔，帶走渾身上下的酸軟，開口時嗓子有些沙啞：“你父親……”

他有點尷尬地停下來，清了清嗓子。

“親愛的。”左辰輕笑，像是有耗不盡的精力，一只手摟著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拈著他一縷長發把玩，平時握槍持刀的手指靈活地一會兒就編好了一根細麻花。

“嗯？”

他又拈起一縷，手上沒停繼續編，問道：“累不累？”

凜冬趴在他懷裏，身上殘留著帶節奏的餘韻，不想用力，甚至不想思考，閉著眼睛蹭了蹭他，說：“還好。”

“嗯，說吧。”左辰親了下他的額頭，示意他不累就繼續說。

凜冬忽略掉腿丨間的黏膩感，說道：“你父親……叫左丘晟。他聽左丘郁說見到你的事，就到處派人找你……”

“前一陣在帝星，他向我……還有元帥求助，他是真的想見你。”凜冬撐起身體認真看著左辰，“我能感受到他對你的愧疚。”

左辰：“我知道，但親愛的，你知道的，我從記事起就在穆迪星，然後做了逃兵，我就是個普通人……現在開了這間學校，招收的也是最底層的平民……”

他嘆了口氣，將心底的話跟心愛的人吐露：“我的朋友都跟我一樣，如果我選擇回左丘家認祖歸宗，我會失去現在的一切……”

他現在是金苦茶星和銀海梅赫塔的首領，和這些平民和海盜一樣，生來就知道貴族和平民從不通婚，甚至不會交往。

像拿松·雅尼洛夫，不介意對方身份的貴族少之又少。兩個階級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甚至是對立的。

平民不能上貴族的學校，吃不到貴族的食物，享受不到任何貴族享受的福利，他們的存在就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

凜冬是梅林星人，雖然不能被稱為貴族，但也是遠離平民階級的特殊的存在。

想到老婆的身份，左辰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雖然平民在身份上是自由的，但生活在貴族領星上的平民，和奴隸沒有什麽區別。”

他見凜冬緊皺著眉，嘴角下垂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擡手把人攬過來抱著：“你還記得克勒星嗎？如果不是你、不是行……元帥……他們可能還在毒氣的汙染下茍延殘喘……”

他說完才想起來，克勒星現在不存在了，已經被海德星黑洞吞噬掉了，不由得心中嘆息，摟緊了懷裏的愛人。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紮在凜冬心上。

元帥大人不能否認他的話，帝國的架構存在這樣的管理缺失，即使帝國律法再怎麽嚴令禁止隨意殺害虐待傷害平民，但這樣的事還是每天都在上演，而且隨著皇權的搖搖欲墜，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是我的錯。

凜冬心想。如果我再強大一些，帝王的統治更穩固，更有威嚴和威懾力，能夠震懾住貴族，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老皇帝說得沒錯，秩序即正義。是我沒有維持好秩序……

他將一切問題都往自己身上攬，心裏愧疚更甚，默默地爬起來。

左辰見他神情不對，趕緊起身，用毯子把他包裹起來，不太明白凜冬為什麽突然這麽低落，只能抱著他說：“親愛的，你說讓我去見他，我就去見他，什麽平民貴族的，我永遠都是我，跟身份地位沒關系。”

只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剛剛建立的自治組織肯定不會再承認他的首領地位，而他的隊友恐怕也會遭到驅逐。

凜冬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誤會自己是因為他不去見左丘晟而生氣苦惱，沒有解釋，說道：“你父親說只要找到你就好，你不用回左丘家。”

左辰眼睛一亮：“嗯？他真這麽說？”這就是說他不用“認祖歸宗”了。

凜冬：“嗯，他不會幹涉你，他只是想見你。”

只要不讓他回左丘家，什麽事都好說。

左辰笑道：“行，那這件事就簡單許多了！等哪天約個地方見一面唄！”

他扣著老婆的手拉到嘴邊親了親：“到時候你也一起。”

凜冬：“我不去。”

親變成啃：“怎麽還害羞上了？又不是沒見過。”

凜冬把手指從他嘴裏抽出來：“就是因為見過！”

左辰：“哦，你是覺得騙了他不好意思，還是覺得梅林星僧侶的身份不好意思？沒事，到時候老公護著你！他要敢多說一個字，咱就頭也不回地走！”

“……”凜冬無語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哪來的這麽厚的臉皮。

左辰伸手捏住他的小麻花辮兒，往他鼻尖上掃了掃，看他坐也不敢真坐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跳下床將他抱起來，笑得張揚：“還不是得一起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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