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清野星系, 抵達安全地帶，護送左辰他們離開的坦托飛船才返航，走之前還送了他們替換的動力核心。

有了動力核心, 可以全速前進, 雖然繞了遠，但十天後，他們也趕回了離開了近一個月的金苦茶星。

洛茜直接降落在了城區外的難民集中地那裏。

首先發現他們的是高裏，瘦弱的男孩經歷過戰爭和死裏逃生，變了許多, 帶了支十人的小隊在難民集中地外面巡邏, 看見洛茜出現在天邊, 激動地跟隊長娜芮匯報。

左辰他們下了飛船, 一大群百姓和防衛軍湧了過來，把他們圍在中間噓寒問暖。

娜芮懷裏抱著迦迦，上前行了個軍禮：“長官, 歡迎回家！”

左辰莫名有點感動, 沒想到他小家庭還沒組建, 就先有了這麽一個大家庭。

迦迦“嗷嗷啊啊”地抱著左辰的脖子不撒手, “爸爸爸爸”地叫得可親。

“迦迦！爸爸也想你了！”左辰親了親小女孩的臉蛋說道。

路馬想抱抱迦迦, 朝她猶猶豫豫地伸手, 本以為小姑娘還是不理睬他，結果沒想到, 迦迦竟然抓著他的手指搖了搖，還賞給他看自己新長出來的小白牙。

雖然左辰一直推辭，但防衛軍和海德星遺民所有人都一致推舉他做最高長官。

他有意培養些人才, 將來給海德星遺民找到家園後，他就離開, 讓這些軍官代替他的位置。

娜芮是他第一個提拔起來的軍官，他很欣慰地看到，在他不在的時候，娜芮高裏等人帶領防衛軍將這裏守護得很好。

難民集中地中，一間比較大的鐵皮房子被防衛軍作為了臨時指揮部。

藍帽子帶著一些曾經在海德星造船廠、科技部和屏蔽場工作的，懂科學技術的人一起，向百姓們募捐，最後挑挑揀揀，修修整整，把最好的設備集中起來，放在這裏供防衛軍使用。

娜芮：“長官，百姓們的生活目前沒有什麽問題，防衛軍從每一百戶居民中選出六人作為管理者，兩兩分為ABC三組，輪流負責分發物資和日常的管理與聯絡。再往上每十組，也就是一千戶居民，大約四五千人中再選出六人，負責直接與防衛軍溝通，這樣的千戶組，一共有43組。”

“很好。”左辰說道，“現在咱們處於物資極端匱乏的階段，只能先用這種比較古老的管理方法。你們幹得很漂亮！比我強多了！”

娜芮和其他十名軍官都笑他過於自謙了。

左辰神秘兮兮地從貼身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這裏都是自己人，他不用擔心什麽，直接說道：“我們出去這麽長時間，解決了最大的問題！”

他將卡片遞給離他最近的高裏，讓他給同伴們傳閱，興奮不已道：“我們有納拉貝啦！”

眾人被他感染，聽他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都激動起來。

左辰：“這要感謝帕拉迪諾……”

提到已逝的團長，前走私團員們不禁傷感起來，藍帽子抹了抹眼淚：“嗯，感謝團長大人！以前他就是這樣，自己舍不得買什麽好東西，但是團員們從沒為吃喝發過愁。”

高裏問道：“長官，那、那是不是我們可以離開這裏，找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星球了？”

左辰：“對！藍帽子，你和謝珀帶著科技部的人，看看哪裏有合適的星球，行星、衛星都可以，價格合理就行，天然宜居，最好是曾經有人住過的，要不改良環境又要花一大筆錢……”幫助克勒星改良環境，四十四臺凈化設備就價值十幾億納拉貝，他繼續說道，“我想著錢要花在刀刃上，咱們可以用省下的納拉貝開創產業，振興教育。”

他越講越興奮，仿佛新生活已經擺在眼前了一樣：“我去了圖雷主星和神啟星才知道，貴族會把小孩送去帝國科學院下屬的學校學習，學的都是最前沿的科學。回來的路上，我和謝珀商量了，可以悄悄黑進貴族小孩的學習系統中，把他們學的知識也給咱們的孩子來一份！不必等到去新的星球，明天就可以著手做這件事了！”

眾人哈哈大笑，科學院下屬的各級學校只接收貴族小孩不是什麽秘密，皇室和貴族很高傲的認為這是一種哲學層面的覆古——亞裏士多德認為“哲學是閑暇人之所為”，只有不為生活所苦的貴族子弟，才有靜觀、研究宇宙，掌握核心科技的時間和能力。

大家顯然都對這種將個體能力與階級掛鉤混淆的詭辯嗤之以鼻，但也完全沒有辦法跨上那級臺階與貴族們當面對峙。

左辰說說笑笑間就用自己的方法讓平民的孩子學上只有貴族小孩才能學習的內容。

一開始他只是想帶著迦迦開眼界，但是帶小姑娘去了趟圖雷主星，他才明白，不僅僅是開眼界、改善吃穿住行這麽簡單，他還要迦迦享受到最好的教育，讓她有勇氣去追尋宇宙的真理，給她最大的自由。

但是現在他的理想更大了，他要讓海德星遺民的孩子們也受到最好的教育。

眾人一直聊到天黑，大門沒關，很多百姓送來吃的喝的，小孩們有的坐在防衛軍膝頭，有的幹脆席地而坐，聽左辰和其他哥哥姐姐講外面的事情，聽得津津有味。

路馬肩頭上坐了兩個五六歲的小孩，聽得困了，就直接一左一右趴在他的頭頂上睡著了，路馬托著這倆孩子，生怕吵醒他們，小聲道：“太晚了，我先送孩子們回去吧？”

防衛軍們有的領著有的抱著，把孩子們挨個送回家去。

屋裏還剩下幾個核心的軍官，藍帽子道：“長官，前天岡斯來過。他想讓飛船廠的員工繼續給他造飛船，可以給工資，也可以從他那裏換一些物資。我說需要問過您的意思，還沒答覆他。”

左辰：“嗯，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找他。”

翌日清晨，城區那邊照例冒起白色的濃煙，這是無害垃圾處理設備冷卻用水產生的蒸汽，對人體無直接影響，但是會使大氣層增厚，地表溫度上升。

左辰開上一輛垃圾拼湊出來的破車往城區疾馳而去。

城區內到處都是垃圾，道路雖然有人打掃，但是偶爾也會有零碎的東西從垃圾山上掉下來，人們都小心地貼著邊走，或者走在路中間，避免被高空墜物砸到。

左辰開車抵達岡斯的住所，剛下車一個一米見方的鋁制廣告牌就掉了下來，他聽見動靜就停下了腳步，那塊牌子正好擦著他的鼻尖落在地上。

“……”廣告牌上的比基尼美女舉著一杯藍色的雞尾酒對著他wink。

左辰踩著牌子上的“奪命美女”走了過去。

門口四個打手一般兇神惡煞的護衛呵呵嘲笑著，給他打開門。

左辰穿了件黑色的帽衫，頭上戴著帽衫的帽子，穿了條黑色牛仔褲，手插在兜裏，看著就像個簡單的大男孩。

他腳步輕快走進去，岡斯見到他並不吃驚，畢竟洛茜昨天就回來了，他是知道的，問道：“沈得住氣，一天了，才來。”

左辰：“知道你跑不了，著急做什麽？”

岡斯多一個字都不肯說：“帕拉迪諾，寶藏？”

左辰：“當然是找到了，要不我來找你幹什麽？”他掏出一張卡片，食指和中指夾著，在岡斯面前晃了一下。

岡斯想拿，被他收了回去：“誒，別急，我聽說你還要飛船？”

岡斯：“對。多多益善。”

左辰一語中的：“但是你沒有人會造飛船。”

岡斯不會彎彎繞，點頭承認：“是。需要你的人。”

左辰：“行，談談條件吧。”

岡斯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老規矩。”他指的是跟帕拉迪諾談好的價格。

左辰：“誒，老規矩可不行，我又不是帕拉迪諾。”

岡斯坐直了身體，他之前坐地起價確實有點缺德，現在面前這個臭小子想要扳回一局。

但是他沒有辦法，一直向他們征稅的貴族，因為這段時間沒了開礦的收益，所以蠢蠢欲動起來。而且據他派去的人回報，他們已經打下了比鄰星系的自治星球，並大肆掠奪那裏的資源。

亂世就是如此。

他表情嚴肅地盯著左辰：“你想要什麽？”

左辰不畏懼他的視線，直接迎了上去：“我要你免除海德星遺民在你這裏居住的全部費用。”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找到合適的家園後，也會繼續為你提供造船和維修服務。至於價格……可以在帕拉迪諾原來的價格基礎上給你打八折。還有，”他看著岡斯，眼中亮著光，一字一句道，“我們可以將飛船技術和武器技術毫無保留地全部教給你們的人。”

岡斯是土生土長的垃圾星人，他們星球最不需要的就是知識和技術，祖祖輩輩只要會處理垃圾、變廢為寶就行。本以為沒人看得上他們的行當，結果沒想到貴族饑不擇食，竟然頻頻打起他們的主意。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如果不反抗，他可愛的金苦茶星就會和比鄰星系一樣，淪為被貴族吸血的羔羊。

屋裏另外兩個垃圾星人發出嗤笑，他們倆左辰在海德星見過，曾經和岡斯一起去見過帕拉迪諾，算是岡斯的左膀右臂、垃圾星的高級官員。

“你可真敢要價！十六個億說免就免嗎？小孩，你真是帕拉迪諾一手帶出來的嗎？討價還價不是這麽做的。”其中一人嘲笑著說道。

另一人一臉不可思議，誇張道：“十六個億，我們能買回多少新飛船？要不是時間上來不及，我們會找你們幫忙？岡斯大人，不能聽他胡說八道漫天要價！！”

左辰攤開雙手，一副談不下去的樣子。

那兩人還想說什麽，岡斯喝道：“閉嘴！”

他站起身，從生了銹的鐵桌子後面繞過來，站在左辰面前說：“十六億，學費，不貴。”

那兩個手下大聲嚷嚷起來，吐沫星子亂噴，反對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左辰坐在椅子上，擡頭看著岡斯。他從岡斯的眼中讀出了不能理解和清明堅定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

十六個億不是小數。

作為整日圍繞著垃圾轉的垃圾星人，他完全不能理解知識和技術能給他們帶來什麽，但是他卻勇於顛覆自己的認知，去嘗試改革，而不是只看著眼前的既得利益。

左辰突然好像窺到了一些東西。

為什麽他是領袖，而不是其他人？

為什麽帕拉迪諾是領袖？為什麽行刑者是領袖？

因為他們都背負著被世人、下屬甚至朋友誤解的風險，帶著其他人孤註一擲地去走他們認為正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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